书名:郡主不嫁 作者:汝归 文案: 威武腹黑小郡主×落没贵族世子爷 再活一世,还要如前生那般痴嗔烂漫,天真么? 月透着冷意沁人心脾,赵宣倚着枝儿,身形隐入大片花影斑驳之中,前世在时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也没见皇天厚土给帮上什么。老天管不了黎黎百姓,泱泱众生。这一世,再怎么万劫不复她也要逆天改命。 李昶:世间清欢若与共,吾自提亲上门头。 赵宣:但愁儿郎多薄情,只叫妾心许君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宣、李昶 ┃ 配角:纳兰衍、赵宁、时举 ┃ 其它:宅斗 ==================   ☆、第1章 赵宣   一、赵宣   定国公府的暖阁里头忙的热火朝天,赵宣任由丫头婆子来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她垂头,瞧了一眼正给自己系腰带的染香,纤长的眼睫掩住满眸的神色。   外头春花齐绽,正是十四岁那年的初春。赵宣伸出手,眼前这一双白皙的葇荑是姑娘家才有的娇嫩。如骨朵儿一般,微微绽开,映出最好的年纪。   十四岁…………赵宣想了想,大约是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吧。现在已不像起初那样无措了。   再活一次,还要如前世一般痴嗔烂漫,天真云云么?还要像前世一般血亲离散,哀惨故去吗?   头皮传来一阵刺痛,拉回赵宣的神思。   “嘶!…………”   给赵宣束发的素邜不留神就叫一巴掌扇了个结实。当即伏倒在地上,连着磕头。哭了几声说:“大姑娘饶过奴婢。大姑娘饶过奴婢。”赵宣捋了捋被扯疼的长发又抬脚踹了道:“你算是那个名牌上的人?也敢指使我?昭娘,提了她去见管事娘子。带我的话,叫她看着办!”   素邜被踹得滚开几步远,她利索的爬起来,膝行到赵宣近前,依旧磕头求饶,任昭娘来拉也不见动弹。赵宣听不得这样吵吵,指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来,堵了嘴架她出去。   染香是极有教养的,便是生了这样的事,她也只垂着眸子。待系好了腰带再继续为赵宣绾发。   她是整个东跨院最年长的丫头,赵宣八岁那一年由牙子卖进的国公府,原先在浆洗房里做活。本家姓白,行七,没取得名字。正巧那年赵宣在读杨怀胜的《谷兰赋》中有“何似空谷堕兰音,一缕袅袅香燃妗。”反复觉味,深感“香燃”二字甚妙。但“燃”字带火,为凶。是以赐她名唤“染香”。   粗粗算来,染香如今也有二十一岁了,只比三房夫人赵秦氏小三岁。在大祁,女子十六及筓,十三岁起便开始相看人家。虽说做下人的不甚在意,但到二十几岁还未嫁人的也实数少数。   料峭的春风从窗外卷进屋子,还带了些许新寒。赵宣呷一口热茶,温热入喉便觉通体回暖。她支来下人说:“我瞧着院里的杏树不大精神了,找人拔了也好新种些旁的。”   婆子回头瞧院里那几颗树,清一色的杏树,当年老国公亲自叫人从汝南一带运来的树苗。几十载一直由国公府另寻艺精的花奴照看。虽说不得参天,但也是有三四人高,都是长势极好的。她心下不免诧异,口上却依旧应是。管它精不精神呢,她们都是替人办事,瞧主子脸色过活的,到底听大姑娘的准没错,拔了虽怪可惜,但花的都是国公府的钱。哪儿也轮不着下人们说可惜。   婆子退下去,撞见赵宁的丫头伶枝正打帘子。躬身福礼说:“二姑娘安。”赵宁不理,朝屋里嚷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了大姐姐不快活?怎么张口闭口就喊打喊杀的,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她也是尽心伺候。”   她后头跟着素邜昭娘和两个婆子,大抵是半路截了人来。昭娘进了屋就回赵宣身边,不做声。赵宣把茶盏搁在桌上,用指尖抹去溅到桌上的茶漬,回她说:“二妹妹既是好人,就将她领了回去罢。我这里不留不中用的人,更不养往外爬的狗!”   她又端起杯子,双手捧着补了一句:“横竖她也不是我身边的人。”   赵宁还未及唇上的笑意就僵在了嘴边,她叹了口气,又笑着自己坐下,好似两人一贯亲近。   素邜之前一直是赵宁屋里的人,后来送来给赵宣使唤了。赵宁咬着唇,素郤是自己送来给赵宣下绊子的,轻易怎能领回去?她双手交叠再膝前说:“人既给了大姐姐断没有收回去的理儿,不如先叫她回去,隔几日再换个伶俐的来替了她?”赵宁说着瞪了素郤一眼。   素邜一顿哆嗦,垂头后退了半步。   赵宣知道太夫人娘家兄长是太子太傅,出了名的护短,不好开罪。语气也软和下来道:“二妹妹还是别烦心了,叫老太太知道你总往我这东跨院里塞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哩。”   赵宁到底也只是十三岁的姑娘,没历得什么风浪和腌礸事。只当她是在湖里受了冻,连说上许多抱歉之词。   今日是赵宣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日子,赵齐氏央着太夫人赵安氏要让赵宁一同进宫见见世面。赵宣不好弗了赵安氏的脸面,答应下来。却叫赵宁给推进了湖里,一通好冻。还冲撞了佟瑶贵妃,得了训斥。白不是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承安帝的外甥女。不然以贵妃娘娘的性子定是要闹到御前,生出不少事来的。   赵宣懒得同她在这里扮好人,打发染香包了几碟玉芙糕给赵宁。赵宁叫伶枝接过便带上素邜告辞。      ☆、第2章 定国公府   二、定国公府   赵宣想着练一会儿大字。才叫丫头摆了笔墨,昭娘就传了话来说:“大姑娘,老太太叫您走一趟静安堂。”   赵宣提笔的手一顿,大滴浓厚的墨汁就顺着鼻尖滴在宣纸上,印出一团墨迹。   太夫人找她准没什么好事。但还碍着个祖孙的名头,只好放下笔领上染香往静安堂去。   静安堂近二房,是国公府上一处宽泛的院子,堂里还安了一座小佛堂。但要说赵安氏却不是什么心善的主儿。   定国公府如今是大房当家,国公爷赵渊还是世子时就同恭顺长公主定了亲。后来成婚只得赵岸与赵宣一子一女,未曾纳妾。太夫人赵安氏是老国公的继室,生了二房老爷赵连与三姑奶奶赵意。   赵连娶的是庆阳知府幼女赵齐氏。生了两个女儿赵宁还有远在秦山书院的赵淧。二老爷是个泼皮,后院里女人庶子一大堆。偏他又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全权丢给赵齐氏,自己在外头依旧快活。没少惹出过是非来。   三姑奶奶赵意的婚事托了赵安氏娘家兄长安旗稹,讲的是他的一名门生。吴姓,隆兴三年进士。后屡试不中,举家迁回了宜治祖籍。赵意自然也跟着走了。   三房老爷赵临是妾生子,只娶了个秦姓的商家千金。膝下一对龙凤胎儿女甚是讨喜。男孩唤作赵顷,女孩唤作赵宜。   因着大房三房,连同嫁出去的两位姑奶奶都非赵安氏所出。所以没什么感情。当初原配赵王氏一死,赵安氏就被扶了正。对着赵渊和大姑奶奶赵珏、二姑奶奶赵玥就是一通打压。倒没怎么把赵临看在眼里。   几个人少时没少在她手上吃过苦头。还险些将两位姑奶奶给草草嫁了。最后还是原太夫人赵王氏娘家兄长大理寺卿出面,才不算吃亏。大姑奶奶入的淮王府做正妃,二姑奶奶嫁于五城兵马司总将林湍。   到时几个丫头正围在院子里跳百索,见赵宣打游廊过来,忙收了百索福礼说:“大姑娘安。”   赵宣只点点头。曹嬷嬷听见动静从里头掀了帘子出来说:“太夫人在里头等了。”她又打帘子进去,半点没给赵宣脸面。   丫头怕赵宣拿自己撒气,战战兢兢的上前打了帘子。赵宣才垮了门槛进去。守在隔间的婆子回头瞧见赵宣,一个激灵就扭头朝里间喊道:“大姑娘到了。”   这一声过,里头才又出来个像模像样的婆子殷切福了礼讲:“给大姑娘见安。”她穿深红的褙子,似乎是今年年初从南边运来的水绸料子。赵宣仔细看了,心里认出这婆子是赵安氏打娘家跟来的。夫家姓安,赵安氏远房的一门穷亲戚家。   她斜睨了安嬷嬷一眼,径直朝屋里去,便看寿榻上坐着位半老妇人,暗蓝色的夹袄上绣的是祥云仙桃。一张保养甚好的面颊上挂了笑意,连带着那双狭长的眸子都蒙蒙的叫人看不清。   赵宣浅浅的福礼说:“老太太万安。”   因着不是亲生的,所以大房上下都只称赵安氏为“老太太”。两位姑奶奶觉着好也这样叫。连同淮王府和林家回回来了人也喊“老太太”。他们两家都是瞧不上继室的。   赵安氏动了动指头,曹嬷嬷会意托了赵宣起来,又退回去。   “宣姐儿还好吧。老身听说你落了湖,可冻着没有?”赵安氏半眯着眸子,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的,屋里染着安神香,叫人头重脚轻。   赵宣盯着脚尖,自己这双绣鞋似乎也是水绸的。她挪开眼回话说:“劳老太太上心,并无大碍。只二妹妹推我那一下,怕是动了不少力气。该寻个郎中来瞧上一瞧。”   赵安氏敛去几分笑意,坐正了身子,曹嬷嬷适时递上茶盏。她揭开茶盖,抬眸睨着赵宣讲:“老身听宫里传了消息,说是贵妃娘娘受了惊,如今躺在榻上不得好呢。”她叹气,声调里分明多了几分快意,让人捉摸不透:“这事说来也是咱们府上的不是。”   定国公府的不是也就是大房的不是。赵安氏这顶帽子扣的也忒大了点,她赵宣也不是平白爱给人顶罪的。便只装不懂说:“老太太莫过于自责,二妹妹何尝成心推我下水她也是孩子心性只改日进宫陪个罪便好。想来贵妃娘娘宽宏大度也不会同她计较。”   茶盏重重的落在小几上,一声脆响惹得寿榻微震。赵安氏被这样一噎,颇有些气闷:“怎么是宁姐儿的错老身竟不知道?!”   赵宣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瞧着飞溅的面前地毯上的茶水说:“这事也赖我,替二妹妹瞒下了。她推我进湖里,这才冲撞了贵人。说来亏得是我没个风寒,不然二妹妹可是罪过。母亲少不得又要发一通脾气。”   说到恭顺长公主赵安氏就不快活,她压不了大媳妇一头。不仅在尚京各家夫人面前抬不上头,还要叫娘家兄嫂咥笑。   见赵安氏半晌说不出话来,赵宣又福了福身子道:“叨扰老太太多时,先告退了。”她飞快的瞥了一眼安嬷嬷,由小丫头打帘子出去。   赵安氏找她来演这一出,无非是想把错推给大房,推给她。佟家一向与二老爷赵连不对付。这次虽是赵宣惊了贵妃的车驾,但佟家总会找个由头参赵连一本。赵安氏护着儿子,又拉不下脸叫赵宁去赔礼,才拿了赵宣作筏子。   今儿那安嬷嬷身上的缎子明明是给主子们裁衣用的。再衷心的婆子,赵安氏也不会如此大方。而且她身上那匹水绸的颜色极淡,好似是给清明祭拜备下的,全累码在库房里头。   赵宣想了想,掉头往兰兮院去。      ☆、第3章 长公主动怒   三、长公主动怒   恭顺长公主这会儿正在院里晒太阳,瞧见赵宣来了就拉她坐下问:“衣裳换好了?”   赵宣咬咬下唇回话:“母亲,我听说贵妃娘娘不大好了。也都是我不仔细。”她轻靠在长公主怀里,闷闷的说。恭顺长公主的秀眉拧了几道,单手环着赵宣问她:“你听谁说的?”   赵宣抓了长公主得的手,玩起她的指头。修长的玉指,根根都白皙柔软,赵宣打小就爱把母亲的指头攒在掌心。   长公主霍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赵宣扯了扯她的袖子说:“这事别声张。”   “我心里明白。”恭顺长公主抬手拍拍她的发心。她素爱袒护赵宣,万事不问对错都不愿叫赵宣吃半点委屈。才造的前世赵宣离了父母至亲依旧是个娇气顽固的小姐脾性。闹得众叛亲离,凄惨兮以。   若这事穿出去,坏了赵宁名声。怕多会累及家中姐妹。连着赵宣也不好找人家。长公主心中想必已有了计较。   长公主走后赵宣在兰兮院晒了半会儿太阳,惊觉大字还没有练。倏地正坐起来。言隰抬头问:“姑娘还好吧。”   赵宣回过神,吸上几口气答:“姑姑担心了,我只在母亲这儿享受坏了,一时忘记回去练字。”言隰是恭顺长公主的奶嬷嬷,太后娘娘当年的陪嫁侍女。连陛下都要敬几分。给封了老太君,她却说自己伺候公主惯了,离开公主放不下心,依旧在恭顺长公主身边做着姑姑。   “大姑娘终于自己晓得要练字了,公主知道一定高兴。”言隰叫人把小榻搬进屋说:“可不比二房的三姑娘差。”   赵宣不想提赵淧,她在秦山书院念了几年书,回回都是趾高气昂的做派。处处不知给大房面子,对外不同心,只晓得内讧。赵宣凑近挽住言隰,手上却也不敢使什么劲儿。笑了说:“一定给母亲张脸,不叫二房嘚瑟了去。”   言隰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姑娘啊,惯会哄我这老婆子。”赵宣躲开,泼皮似得说:“不给姑姑添乱,这就回去练字。”她微躬身子掉了个头,蹦跳着跑出去。垂至腰间的乌发抖抖落落,纷扬着铺散开来,漾着三四月的空气,明媚好看。   前世的赵宣要说是纨绔也不为过。平日里惯听赵宁撺掇,厌极了先生。成日打狗斗鸡,混沌度日。后来长公主管不住她,便也放任自由,左右是尚京里身世数一数二的贵女,名声坏些也不打紧。只要夫家是个好拉扯的,一辈子就没甚好愁。   赵宣打十五岁起便只在族学里挂个名,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琴棋书画半点不会。定国公赵渊送来的书童没留过半月的,一律叫打走了。   赵宣照着苏卿臣的书模练了一个时辰。期间李瑞家的领了绣娘来过一次,给赵宣量身量预备着做了今年的八套春装。   后来在前院当差的小雀儿来给染香通气儿,说:"染香姐姐在呢,公主殿下方才在静安堂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着将二房都骂了,最后叫二姑娘明日亲自进宫给贵妃娘娘道歉去。"   她凑在染香耳边低语片刻后退开,小心的瞧着她的神情。染香进屋里,朝赵宣福了礼讲:"大姑娘,公主那边闹开了。叫二姑娘明儿去赔礼。"   赵宣往外瞧了一眼小雀儿,微微颔首。叫人赏了她些银钱,放下笔说:"母亲真真是威风。"   昭娘一面收了笔墨,一面说:"公主还是好心。由殿下出面叫二姑娘去办事也算动用公主府的名头。贵妃娘娘不好刁难。"她生的鹅蛋脸,一双杏眸极显温婉,又透着倔强。   赵宣点头转了转发酸的手腕,不言。   恭顺长公主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二房哪个会领这份情?      ☆、第4章 冲突   四、冲突   正巧上回进宫没能给太后娘娘请安,明日就同赵宁一齐再去一次。   午膳的时候,厨房拿山东一代新运来的春笋炒了几盘。赵宣嘴挑,就爱吃这时节刚出土冒头的嫩笋。主事的灶头心里记着,殷勤着头一盘就给送到东跨院来。赵宣高兴,遣染香去赵斯那里带话。从她账上扣,给灶头涨一倍的月钱。   灶头姓石,托得是李瑞家的关系。在国公府当了十几年差,人也老实能干,就近前几年让李瑞家的保的媒娶了前院的洒扫丫头黄玉。黄玉是个有福气的,当年就怀了,第二年开春儿生的大胖小子。请算命先生来起了名字叫宝申。石灶头欢天喜地的磕头谢过才告退。   赵斯原名赵四,打小跟定国公赵渊身边伺候的小厮。本家姓花,行四。进国公府后改了姓。赵渊承袭国公爵位后提他做的管家,后觉得赵四这名字不甚体面,又把名字改了,谐音叫赵斯。   下午的时候官衙传话,二老爷赵连升了官,只是上任的圣旨还未到。赵安氏高兴,叫安嬷嬷和曹嬷嬷一家一家的跑,请各房去静安堂用晚膳。也长了二房奴才的月钱。   赵渊虽不喜太夫人,但赵连总归是他的二弟。升官儿这样的大事,脸面还需得给足了。不该丢国公府的脸,闹得个兄弟不和的丑闻来,白叫人瞧来笑话。   莫约申时三刻,静安堂的帘子打起来,阖府的人才坐在一张桌上。小一些的赵宜赵顷按规矩得站在父母身边,没有座位。但规矩始终是规矩,死板得很。家中但凡是有几分疼爱孩子的,都不死守这规矩。三房虽说是没有什么前途地位,但赵临对一双儿女还是疼进了心坎儿里,是以赵宜赵顷分别由赵秦氏和赵临抱在膝上。   赵宁一早就在太夫人这儿,赵宣挨着赵宁坐下说:"二妹妹好,我明日同你一起,正巧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昨日事出意外,连面都没见成。"   赵宁不理,她才叫长公主给骂了,女儿家自然记仇些。扭头便顶了一句:"大姐姐同太后娘娘可真是亲近!"   声音大了,惹得赵安氏侧目探望。她动了动象牙筷,待将口中食物吞咽殆尽才说:"可不是?你大姐姐的外祖母是大祁最尊贵的女人,岂是咱们可攀比的。"   赵宣皱眉,握着象牙筷的右手慢慢收紧,夹菜的动作渐缓。赵安氏这话夹枪带棒的,暗讽她攀高枝儿呢。自己祖母不亲近,一味往外亲眼前凑。可她也该想想,她一介继室,算不得什么正经祖母。   长公主没听出里头意思,照旧回:"太后娘娘自然精贵。"赵宣不提醒,若是大房没听懂,那太夫人这话也是砸在棉花里,自讨没趣。   在长公主这讨不找好,赵安氏才消停半会儿。   "娘亲,咱们明日也回外祖母家可好?念绣想找蘅娥表姐玩。"赵宜抬头扯住赵秦氏的袖边。蘅娥是赵秦氏娘家大哥的幼女,大名唤作秦蘅。赵秦氏刚要答话叫太夫人插进来说:"宜姐儿今年几岁了?老身瞧着生的好看。"   赵安氏一贯不与三房打交道,赵宜年纪小,记不住她。怯怯的朝赵秦氏怀里躲。抬眼就撞上她凶恶的神色,小嘴瘪了瘪,豆大的泪珠子直往下掉。   赵安氏瞬的变了脸色道:"三房媳妇,你是怎么教养的宜姐儿?!叫一声‘祖母’都不会吗?"   赵秦氏飞快地瞟了一眼赵临,抓住赵宜的手说:"母亲,宜姐儿还小,又不常见您。害怕也不足为奇。"   长公主把赵宜从赵秦氏怀里抱过来哄说:"念绣不哭,老太太同你母亲闹着玩呢。你就在伯母怀里同你大姐姐玩。"赵宣颇给面子的叫丫头拿花绳过来陪她玩。   那头赵连起了脾气,"啪"的摔了筷子讲:"三弟妹这话是说我母亲无理取闹了不成?!"   赵宣一面翻花绳一面撇嘴,女人们再怎么闹也是后院纷争,说出去无伤大雅。倘若爷们也掺和进来就不好看了。可见二老爷赵连是个头脑不清楚的。   赵秦氏叫他吓住了,没再回话。桌上一顿静默。   "替二老爷把筷子捡起来。"赵渊淡淡的吩咐下人,而后转看向赵连,站起身说:"老太太烦的神太多了,还是去佛堂好好歇着的好。二弟,你随我进书房。"   赵渊素爱板着脸,同辈的弟弟妹妹都是又畏又惧。赵连灰溜溜的被提拎走了,太夫人拂袖离去。众人各自散去。   小径上赵宣还听得后头赵宜问赵秦氏:"娘亲,祖奶奶为什么这样凶?"赵顷抢过话没好气道:"她就是个老妖婆!"惊得赵秦氏忙捂了他的嘴,皱眉斥了几句。   赵宣被恭顺长公主拉回来说:"你三叔三婶都不容易,往后得多照应照应宜姐儿和顷哥儿。"赵宣点头:"我自然清楚,母亲随我回东跨院,给挑几件衣裳明日进宫穿。别又叫太后娘娘说了我去。"   长公主点点她的额头讲:"这就嫌起你外祖母唠叨了?看我不叫他老人家收了你去。"   赵宣摇着长公主的胳膊,傻笑讨饶。      ☆、第5章 进宫   五、进宫   三更天起,天还未亮,东跨院就点了烛火,忙碌起来。早春的的霜露附趋在廊间的几盆建兰叶上。晶莹剔透的,好不漂亮。过廊的丫头纤指轻轻拨弄,露水便化开,沿叶脉流下。   赵宣接过染香递来的瓷杯簌了口,复又用木托上的丝娟押押唇角道:“昭娘,去把母亲昨日挑的那件衣裳拿过来。”她话毕,低头净面,半热的水裹着面颊,睡意顿去大半。   昭娘托了衣裳上来,绯色的比甲,里头衬一件广袖长衫。这一套都是用去年赵岸打的狼皮裁的,为了美观不敢上刀上箭,硬是徒手用拳头把狼给活活打死,才得这样完整的一张狼皮,冬末春初穿来着实暖和。   赵宣远瞥过来,微微蹙眉。定定的盯了半晌说:“还是换我今年用天水缎子新裁的春装罢。那料子是太后娘娘赏的,这时节倒也该拿出来穿穿。正巧今日去请安,娘娘看了也高兴。”她用了早茶,坐到妆台前。   大祁贵门间自古就有备早茶的习惯,这“茶”却并不是茶水。早先是温水,后因各人口味,生出许多花样来,最普遍的便是甜汤。只赵宣生性不喜甜食,便叫厨房单独炖的银耳羹汤。早间饮茶不好,但无奈祖上叫惯了的,还一律称之为“早茶”。   “姑娘,这衣裳是否过素了一些?”昭娘犹豫着上前,支来几个丫头来更衣。赵宣没答话,昭娘自知多言了,默默退下去。   马车一早就侯在府外,赵宣穿过长廊巧在仪门处遇见赵宁。她今日穿的映粉的褙子,颈脖间还有一圈立着的毛领。袖边是苏绸的悬河缎子,和着金线绣了桑女花,可谓是流光溢彩。反观自己,淡青的碎花小袄,只用蚕丝在领口、袖边勾勒了些许纹路。清丽淡雅,倒像赵宁的陪衬。   赵宁迎面踱过来,摆摆袖子说:“大姐姐穿的好生素净。”她上下扫视,掩唇轻笑。   赵宣不以为意,赵连区区一介五品官,哪里来的钱给她置办首饰?还不是用的国公府的银钱?嘚瑟什么?   她心里虽这般想,可嘴上只是夸:“二妹妹这一身真真好看,衬得你天仙儿似得呢。小心宫里人多,叫碰脏了。”   赵宁爱听这样的话,她先上了马车,复又转身拉赵宣上来。待两人坐好,车夫才收了矮凳,抽鞭打马。马车一路往尚广门去,入尚广门后便要缓行。待进了宫门才下车步行。   跨过一道宫门便是四四方方的天,红墙朱瓦,金块珠烁,青石斑街,无一处不显天家威严尊贵。   远远的便有人喊了声:“小主子!”赵宣寻声望去,一个暗红宫服的人影小步走来。四十上下,肘间别一把浮尘,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曹满曹公公。他侍候太后多年,是正四品监丞。说起来比赵连还要官高一级。可惜顶着副残废的身子,又做的伺候人的活计,难免叫人看轻。   曹满到近前隔了三步远,甩开浮尘做了个福礼道:“小主子万安,二姑娘万安。” 他一早得了消息赵宣要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顺带着二姑娘也来给贵妃娘娘赔罪。他怪异的瞧了一眼赵宁,又不动声色的说:“二位小主子先随奴才去见太后娘娘吧。”   赵宁不认得曹满,瞧向赵宣。昨日母亲千万嘱咐说宫里凶险,一应事项都得听赵宣的决断。她平素虽蛮横了些,但也是不敢再宫里放肆。赵宣是皇亲,圣上的外甥女,旁人等闲不得处置。   赵宣颔首答道:“你带路就是。”曹满引着两人穿了御花园到南隅的凤慈宫。进去时,太后娘娘正阖目靠在大迎枕上,没甚么发饰,怀里揣了个手炉,下首跪着个宫娥给她晕染蔻丹。   太后听见动静,掀眸便见赵宣。喜上眉梢,也不叫她行礼:“你怎么穿这样素净?真不好看。”又转而去叫赵宁起身说:“你这一身倒是讨喜。”她眼里映出赵宁一袭明艳的颜色,凤目微闪。再瞧赵宣的清丽便顺眼许多。   赵宣凑上去说:“这衣裳可是母亲挑的,您合该找她去算账。”反正自己打扮如何都逃不了太后娘娘一顿唠叨,左右抬出母亲来准没错。那宫娥被挤开,一时不知进退,楞楞的站着。   “行了,你先下去,这儿有我陪着太后娘娘讲话。”赵宣瞥她一眼。那宫娥是年春儿才进宫发配来的凤慈宫,不大晓得赵宣,站着未动。太后烦了摆摆手说:“大姑娘叫你下去,还杵在这等赏?”   “奴婢告退。”她躬身退出去。赵宣拿了花膏说:“她走了,我来给娘娘染。”太后缩了手道:“你?哀家可不敢叫你个小坏蛋来染。”她重新戴上护甲,叫人抬了小班桌道屋里。      ☆、第6章 贵妃   六、贵妃   “你坐下,叫你妹妹也坐下。陪哀家打打叶子牌。”太后扶着赵宣的手站起来。赵宣扶她在桌前坐下,去拉曹满说:“因着人数不够,我便拉了公公来凑数吧。”太后笑着应了句“随你!”。   这厢都做好了,赵宁却扯住赵宣的袖边,拉拽几下小声道:“大姐姐,……我不会这个。”   叶子牌本是京里贵夫人间玩的把戏,一般女子讲了亲事便要专找人来教,一则日后嫁到婆家妯娌之间可以玩几把联络感情,二则将来这也是个在尚京同各家夫人打成一片的本事。赵宣常常随恭顺长公主在各府走动,多少学了些去。   赵宣淡淡瞥她一眼,撞见眸中一片失措。才忆起赵宁一贯看不起二房后院里那一群姨娘聚赌之为,又对赵淧才女的名头心生羡慕。是而年年姐妹拉她上桌玩几圈她都是不愿的,不想辱没清高。   “不碍事的。”赵宣转头朝太后福一礼道:“差人去找明太妃娘娘也一样。”她瞧着不趾高气昂的赵宁还算顺眼。   太后抬了抬手,先抓一把牌在眼前看了看说:“程漪,去请太妃娘娘过来。”   程漪答一声“是”躬身退出去。她是原先伺候太后娘娘的程嬷嬷跟宫外男人生的女儿,只可惜那男人是个坏的,没几个钱还惯爱往青楼里跑。得罪了几个权贵,叫活活打死。程嬷嬷碍着面子,求太后不要为她出头。这一个女儿也是跟着姓程。   明太妃原住在莜芝台,她本与太后也有些不对付。但先皇已逝,什么恩恩怨怨都该消了。早几年害上一场恶疾,走动不便,平日又想来寻太后说说话,就搬移进凤慈宫的章藻殿。现在两人闲时有伴儿,倒不太来找下头小的立规矩。皇子公主们也乐得不用日日请安。   半盏茶的功夫,程漪打了帘子。只瞧一个半老的妇人,穿素白的长衫,发间插一对玉步摇,垂下几条穗子。半搭不搭的在肩上来回扫动。   “老姐姐缺了人才想起臣妾来呀。”明太妃比太后小上几岁,太后笑拉她坐下说:“是初华的主意。”被点了名,赵宣急福了礼说:“是担心太妃娘娘的身子。”   明太妃“哼”着算是应了,她越过赵宣把赵宁仔细看了遍,没多说什么,转头催曹满开局。几圈下来,赵宣赢了个盆钵满盈。明太妃摆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你这丫头也太厉害。”她撒了牌,揉揉额角。龚芙就递了药上来,明太妃就着水服下说:“老毛病了,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哀家瞧着你们这些孩子,心里也是快活的。”   赵宣从明太妃手里接过茶盏递给龚芙说:“娘娘该开心的,今年又是大祭,陈王殿下再过几天就该到京了。”   陈王是明太妃的养子,当年芷妃被废求她看养。后来承安帝登基,芷妃便随陈王前往封地。但到底,明太妃也是疼爱惦念着他的。   赵宣朝曹满伸手,曹满从腰间掏了荷包递上去讲:“小主子半点儿不疼奴才,就这么些体己银两,全叫作了您的脂粉钱。”   赵宣啐他道:“当我不晓得?你有钱着呢。太后娘娘何曾短过你月钱赏赐?”她讲荷包掂了掂揣进怀里。曹满赔笑说:“还是小主子慧眼,奴才丝毫瞒不过您。”   太后听烦了,同明太妃相扶着靠回榻上,抱着汤婆子说:“行了,哀家过了手瘾,你也该领着你妹妹去见贵妃。别误了时辰。”她阖上双目,面露倦意。赵宣拉着赵宁做一个万福礼说:“臣女告退。”   两人出了凤慈宫,程漪赶上来说:“小主子留步,太后娘娘遣奴婢送您去丹瑶宫。”赵宣回一句“有劳姑姑。”便停步,跟在她身后。   踩一路青石,回廊百折。背顶四方天空,人生百态。一处是断壁残垣,风雨凄凄;一处是歌台暖响,春意浓浓。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大姐姐,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赵宁打心底有些惧怕佟瑶贵妃。赵宣想说她的衣裳太过明艳显眼,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咽下去。若是说了,赵宁定要怨她不早提醒,二房一贯是这个脾气,还是不说得好。   赵宣凑近低语一句说:“待会儿见了贵妃娘娘,看我脸色行事。”赵宁忙不迭点头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一章就破万字了,希望大家喜欢。当然男主很快就出场了   ☆、第7章 巧辩      七、巧辩   赵宣在丹瑶宫外给递了名帖说:“昨日向贵妃娘娘呈了帖子,今日特来赔礼谢罪的。”   小宫娥瞧是公主府的标识,也不敢接。只福礼说:“姑娘稍等,容奴婢先去请示一趟。”她叫另两个宫娥守着,快步朝宫里走。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一位瑰色宫装的女官。衣裳绣了大朵祥云,瞧着纹样该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令人(令人:皇贵妃,贵妃身边的女官品级)她远远的站定了,福礼说:“方才贵妃娘娘有客,叫二位姑娘久等了。情随奴婢移步殿中。”   站的久了,腿不大使得上劲儿。赵宣忍着痛拉住赵宁跟上说:“有劳姑姑了。”   两人跨过门槛进了殿,也不抬头,只行大礼说:“贵妃娘娘万安。”   那厢佟瑶贵妃透过珠翠帘幕,看着下首一粉一青两个人影,吹吹指甲说:“都起来吧,六菱,赐座。”   赵宣忙又躬身道:“不敢,前日冲撞了娘娘,今日特来赔罪。臣女心中惶惶,不敢无礼。”她看着自己垂下的发丝,仿佛过上许久,佟瑶贵妃才淡淡的说:“你们二人都是知礼的,也罢,就站着回话吧。”   回话?能回什么话?   赵宁硬着头皮上前半步福身讲:“昨日惊扰娘娘座驾,实是臣女有罪。回返家中,闻娘娘贵体抱恙,心中愈发惶恐。是以彻夜难眠,特来请罪,望娘娘责罚。”   赵宁这话音将落,原来冷清的大殿上顿兀响起一串纤笑:“说什么见外话?你是长公主的侄女儿,本宫怎么好为难?”她换了个姿势,探身微挑起一抹帘角,露出半张娇美容颜。歪头瞧着赵宁说:“你这身衣裳的颜色真是好看。”她话说的极慢,掺了些尖锐。   赵宁身形刹顿,表情僵了僵。寒气自脚下爬上脊梁,惊出满身冷汗,叫人不敢喘息。   佟瑶贵妃盯她半晌也不见回话,无趣似得撤回手,仰靠上身后的软枕。珠帘碰撞拼击,更映得满室威压。   “宫外皆传娘娘卧榻,二妹自然穿的喜庆些,不给娘娘招晦气才是。”赵宣上前一步,与赵宁并肩。   “皆传?本宫倒不知,本宫在这丹瑶宫里好好的,怎么哪些人就瞧出本宫卧榻来了?!”佟瑶贵妃挥袖,将茶水掀翻,瓷杯砸在玉阶上,碎成几瓣儿。   赵宣忍着裙摆被溅上茶水,依旧回话说:“臣女也不知娘娘这丹瑶宫里竟有这般胡言妄语的奴才,让消息传出宫外。叫臣女与二妹顶这害娘娘卧病莫须有的罪名。”   “你!”佟瑶贵妃自知被摆了一道,恨恨的坐起身。如今,不承认卧榻传闻,便说明她丹瑶宫里御下不严,到时候时皇后和太后自有办法来治她。若承认,就不得再揪着赵宁衣裳一事做文章。   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一席话叫人进退两难,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定国公府的大姑娘是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不过她到底是做了多年的贵妃之位,转眼便收敛了情绪讲:“怎么本宫瞧你就穿的如此素净呢?”   六菱重新上茶,赵宣松了口气说:“臣女此次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顺道拜见贵妃娘娘,太后娘娘素来尚简,臣女身为外孙,自当投其所好。”反正佟瑶贵妃也不会真去找太后对质,自然是凭她怎样胡扯也不碍事。   殿内一片死寂,仿佛还能听见赵宣的回声。   一位蓝袄的妇人由宫娥扶着走出来道:“两个好清秀的丫头。”她的眉眼同佟瑶贵妃相像之余还更添几分温婉。   有人递了话,贵妃自然顺着台阶下,摆摆手说:“行了,本宫一向宽宏,便不降罪。你们退下,本宫要同夫人说话。”   赵宣赵宁齐道一声“臣女告退。”转身出去。   “刚才那妇人是什么来头?竟能说得动贵妃娘娘?”两人出了丹瑶宫,赵宁才敢问出声。赵宣忆起那妇人的面貌说:“大约是林家长媳,贵妃娘娘的亲姐姐。”   “那就是二姑母的大嫂不是?”赵宁惊叫一声。引得赵宣怒瞪她一眼,又连忙捂了嘴。   不身在宫里的人,便永远不知谨言慎行,隔墙有耳是多么重要的保命道理。   越是鲜艳的生命,就越是容易在含苞待放的时节胎死腹中。没有足够的底牌后盾,就锋芒毕露,注定要化为灰烬 ,为旁人铺路。      ☆、第8章 落水   八、落水   行至御花园,心情便好上不少。前几年才找人修整了一番,此时春初,花开满园好不漂亮。   赵宁自个儿沿石子路去看春桃花。赵宣就立在池边瞧满塘莲叶,碧绿的叶面碟口一般大,附了一铺纤毛,刷弄着露珠往叶心滚去。   靠南的水区开着三两朵睡莲,沐盈盈晨辉,亭亭而立,身姿婀娜。听闻当年香妃喜欢,圣上特叫人种下这一片。   莺歌燕语,女子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赵宣刚要避让,几个宫娥就一头撞上来。推搡间,赵宣的腰身在横栏上重重的担了一下,上半身向下翻倾,一头栽进小池里,激起大朵儿泛白的浪花。   她前世后来是会凫水的,但十四岁的她却不会。   所以只好泡在湖里,装模作样的挣扎扑腾几下,等人来救。却也不免腹诽:这年头,怎么都爱讲人往水里推?   桦泉宫方向的侧门处,涌进来一堆宫女太监。急冲冲的便超御花园内撞。这时候在宫里能横冲直撞的,不是主子位份高,就是主子荣宠正盛。不过前者在少,后者在多。前者在宫中混迹多年,身边的宫人只会愈加守规矩,不叫旁人抓住话柄。   所以,这大约是桦泉宫新晋的贵人杨朔月身边伺候的。   这厢赵宣还在水中扑棱,有宫娥已经喊出了声道:“不好了!贵人小主落水了!快到这边来下水捞啊!”她翻过围栏,蹲在岸边。急得跺脚,却又不敢下水。   后头赶上来的小太监,三三两两的跳下湖,赵宣游进。眼见就要抓住赵宣的衣袖了,他兀的蹬腿后退,在水中踉跄着向后仰,大喊说:“这不是咱主子!都回岸上去!快上岸!”   湖里的太监也来不及仔细看赵宣的模样,纷纷游向岸边,谁也不远再多挨一刻冻。   赵宣气的发力拍打水面,惹得水花四处迸溅。叫被炸湿裙边的宫娥妃嫔纷纷后退。杨贵人身边都是些什么奴才?!见死不救?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此见,那杨朔月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边动静闹大了,惊动御花园别处的孙淑妃过来瞧。她是四妃之一,从一品的娘娘。育有皇子、公主成年。   她探头瞧了赵宣一眼问:“这是谁家的姑娘?穿的这样…………”   “回娘娘,是定国公府的大姑娘,长公主幼女。”说了一半,便听身边的袁惠人回她(惠人:皇妃,侧妃,庶妃身边的女官)。硬是把“不体面”三个字咽下去。   赵宁急得在原地打转儿,上回是她推了赵宣不错,可若是这回还要把罪名往她身上扣,那怎么好?   长公主非抓了她来立规矩不可,连父亲祖母也护不住。   正巧曹满奉太后娘娘之命来送两人出宫,找了大半圈,才寻到御花园来。太监宫女齐齐喊了声:“曹总管好。”   “奴才给各位娘娘小主请安。”曹满甩开浮尘行礼。   “公公不必多礼。”这里属孙淑妃品级最高,自然由她发话。曹满得了赦,挥起浮尘照着站在一边的小太监就扫道:“不长眼睛啊?还不快把小主子捞上来,你们都是死的不成?”他扬手就推了最近的一个太监下去。   孙淑妃这才反应过来,叫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也下去帮忙。长公主的女儿,便是承安帝的亲外甥女。只凭她们方才袖手旁观就能定罪。   满湖的人也没多大用场,只乱成一片。赵宣落水狗一般的被人托上岸,迎面一阵清风,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她恶狠狠的瞪着杨贵人一眼。   杨朔月这一身与赵宣的颜色,样式极其相似。难免会有人认错。可赵宣也不想白白给人做了替罪羊。   杨贵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今日一事摆明了就是要对她与腹中胎儿除之而后快。却叫赵宣来挨了这一劫。   她的腹部方才在围栏上撞得生疼,更别提显怀的杨朔月了,她若挨这一下,再落水受冻。便是保住了性命,往后怕也难再有子嗣。   曹满给赵宣裹上大氅,系紧领口。孙淑妃陪着笑上前道:“你可还好?这衣裳都湿了,不如去本宫宫里坐坐。”她不想佟瑶贵妃深得承安帝宠爱,又有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父亲。自然就不能给赵宣甩脸色。   见赵宣犹豫,曹满小声提醒一句说:“小主子去一趟吧,也好喝一口热茶暖暖身子,顺便换身干净衣裳。免的害了风寒。”赵宣一向信得过曹满,且这件事还是先瞒着太后娘娘为好。   她微微颔首,让曹满寻来一定小轿子将她抬进慧灵宫。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汝归要真心感谢点击我,收藏我,评论我的亲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 还有,下一张男主大大就出来了。。。。 欢迎在评论去和我讨论剧情发展 和提出意见。我都会虚心接受。 PS:今天更改了一下简介,亲们有时间可以看看。   ☆、第9章 借车   九、借车   赵宁跟在后头上了一顶小撵,由人抬着去。   慧灵宫里孙淑妃是一宫主位,她当年入宫的早,是太后娘娘一手安排。承安帝本也不大欢喜,年岁久了,宫中佳人愈多,她又是个无争的心性,竟是连面也不怎么能见上,唯有例行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能撞见一两回。   赵宣下了轿,跟在孙淑妃后头进殿,慧灵宫是先陶妃的居所,陶妃早逝,才名却已满尚京。只这话在宫里一向是个禁忌,赵宣也是轻易不敢提起。   孙淑妃先一步进去,叫宫人去烧水,再端了炭盆上来。她本也是惧寒之人,开了春,这些东西还未撤下去,因而准备起来倒也麻利。   “本宫这里也没有姑娘家的衣裳,但叫你这样一身的水却又不妥。”孙淑妃把赵宣冰凉的手攒在掌心熨帖着道:“不如叫袁津把她那套新裁的官服拿来给你先穿着。那衣裳她还未穿过,早上内务府才送来的。虽说做工针线粗糙了些,但胜在能保暖御寒。”   赵宣道一声“多谢娘娘”由宫人引着进去里间换衣裳。   赵宁探头朝里间瞧,孙淑妃见了,问她说:“怎么了?你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吧?”吓得赵宁一个机灵福礼答道:“娘娘万安。正是臣女。”她先前担心赵宣,一直都未行礼。   孙淑妃接过袁津递来的茶水说:“不用太过拘谨,黛姐儿时常在本宫跟前提起你呢。”   徐黛筝是孙淑妃娘家妹妹的女儿,覃州郡守独女。打小客居在尚京外祖孙家,一贯同赵宁玩的极好。   她与孙淑妃亲近,每半月都要来宫中请安。虽然她回回都说孙淑妃是个温婉宽厚之人,但赵宁也不敢放肆:“黛筝是个好的,臣女同她要好也是看中她的为人。”   孙淑妃放下茶盏,默默抿唇淡笑,看了袁津一眼。   赵宣换好了衣服出来,孙淑妃向她招手说:“来,到火炉前烤一会儿。暖暖身子。”赵宣坐在火炉前连连道谢。   “你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在湖里淹了这样久,竟也没什么大碍。”孙淑妃一面叫宫人沏茶,一面说:“是有福气的人啊 ”   赵宣不会水,是阖宫里都知道的事。   赵宣笑着答她讲:“该是娘娘们有福气,倘若臣女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家中亲人多烦忧。”孙淑妃的脸色瞬白,褪去血色。   今日之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太后娘娘,承安帝,恭顺长公主,哪一个发怒,她们都承受不住。万幸,她将赵宣接了来坐坐。   赵宣抿了一口水,暖气下肚,通体回温。感觉连腹中都开始发烫。火光照上面颊,把整张脸都映的彤红。   身上暖了,她想早些出宫,省的又要留饭。便叫上赵宁,曹满向孙淑妃告辞:“别的也不多说,单凭娘娘留了臣女便是一片好心。相信陛下一定也多偏爱真诚的人一些。臣女告退。”   待赵宣走出慧灵宫,她才品味处适才赵宣那一席话的意思来。惊得猛然坐起身,朝外头唤道:“江阴,进来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向皇上请罪。”   那厢,赵宣几人走到宫门处正要上马车。迎面两位公子上前将她们叫住说:“姑娘可否顺路带我们二人一趟?实在是家中大嫂将要临盆,府上急召我回去。”他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赵宣略略偏头看了一眼,霎时通体冰凉,犹如置身寒窖,连心都冻住了似得。   眼前之人她再熟悉不过,多少日同床共枕,多少日歇斯底里?她嫁作他时家为妇,便由不得她再天真烂漫,便是噩梦的开始。满目疮痍黑暗,生不如死。后来时举纳了赵宁进府,这婚事是两家商定好的,谁也没在乎她一介孤女的想法。就连后来,那个孩子的死亡也无人追究真相。   而时举身边的那位公子,赵宣却不曾听说过此人。或许是存在的,只是前世后来赵宣便一直窝在府中极少出门露面。   “二妹妹,不如咱们先将车借给他。再叫曹满去另寻一辆?我如今不好出面讲话,你去同他们说罢。”赵宣凑到赵宁耳边,低语几句。   赵宁瞧瞧她一身的女官服饰就微微颔首,上前说:“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我们与二位公子同乘,恐怕不妥。可公子先言家中有急,我们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不如先将马车给了公子,我再另想法子。”   “如此劳烦姑娘,在下心中感激。在下归宁侯府时举,改日再谢。”时举作揖道:“待我回府,便叫下人把马车送回定国公府。”他转身同身边的公子一同上车。   赵宣瞧着渐远的马车,神色慢慢恢复正常。隐在宽袖下的手掌攥紧,复又松开。她的命,她未出世孩子的命,迟早她都会一条一条的讨回来………………   曹满办事倒是麻利,时举二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拉了辆车来。这马车是每月宫人太监出宫采买所乘,不必国公府的马车坐着舒坦。出了宫门到尚广门这一段路略有颠簸,赵宣把头抵在车厢壁上,混混沌沌的阖上双目,睡过去。   另一边,时举坐在车里无不感慨的赞赏说:“国公府的大姑娘真是有气度,和长公主一个样儿的。就是她身边的女官太没规矩了些,瞧着服饰该是个惠人,不知是哪位娘娘身边的。”   李昶问他:“时兄何以知道那就是定国公府的大姑娘?”   时举回头指指车厢说:“瞧,这儿,这儿是定国公府的标志。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曹公公又跟着在,是大姑娘跑不了的。”他向后靠了靠。   李昶只觉得那大姑娘身边的女官很是好看,比那些正经姑娘家都要好看些。他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事,朝时举说:“你大嫂临盆你怎么瞧着半点儿不急?”   “大嫂一向待我不好,她有事我还要上赶着去贴?要不是父亲催促,我倒不想回府。”时举在车里左右打量。他大哥是尚京有名的纨绔,大嫂靳氏恶他更得归宁侯喜爱,脸色一贯不好。   马车驶到逸阳伯府,李昶便下来。      ☆、第10章 闹事   十、闹事   赵宣这回就没那么好运了,当夜便发起高烧。闹得整个大房都点了灯,恭顺长公主遣人出府去寻郎中。   可怜那鹤发的老大夫,大半夜的叫人从床上拖起来。扰了大半条巷子的人家,还险些惊动夜巡的巡城府士兵。   老郎中姓何,一贯给国公府上瞧病的,家里儿子媳妇十几年前就没了音信,只剩下一个孙子,由他来养。如今算来也有赵宣这般大的年纪了。多年来,国公府没少接济帮助。   应着心中感激,何郎中叫孙子也跟着姓赵,一直跟在赵岸身边做事。   闹上半宿,叫人抓过药才算消停。赵宣睡得不安稳,长公主就陪着。赵宣从小没有乳母,因为长公主怕孩子与自己生分,所以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赵宣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在床上躺了几天,用药吊着才得好。为了这事,长公主特意进宫一趟,曹满自然知道的都说了。   事情捅到承安帝眼前,他要给长公主一个说法。便将杨贵人等凡是在场的都给罚了。只有孙淑妃没什么事,得一两句训斥算是完了。   归宁侯府这几日递了帖子来,点了名是送到东跨院的。昭娘小步移进来说:“大姑娘,门房那里呈了拜帖来,说是给您的。”   赵宣靠在榻上,伸手接过来,翻开瞧瞧。转而对染香说:“你去将二姑娘请来。二房里面是非多,你性子最为稳妥,我也放心。”她将帖子放到枕下压好,也跟着躺下来。染香领了命,福礼退出去。   这一等,倒是把赵宣给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问染香在哪,昭娘来给拉拉被子说:“染香姐姐已经回来了,瞧姑娘睡着便没有来打搅。已经酉时了,姑娘可否要用膳?”她微微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赵宣点头,躺了一天,虽说没动,却有些格外的乏累。长公主不允她下床,晚膳依旧是在床上用的。吃的差不多了,昭娘上来收拾碗筷。赵宣叫住她说:“你一会儿叫染香来回话。”   昭娘的身形一顿,抬头说:“大姑娘,染香姐姐这会子怕不方便。天又晚了,明日再见吧。”她收拾完了,急急的要退下去。   赵宣想想也知道生了什么事,定是二房那头又生了什么幺蛾子。她面露愠色道:“我屋里的人,是旁人能轻易欺负的吗?你叫她来见我,否则便不用认我这个主子了。”她气的连连咳嗽,昭娘才发觉严重,忙道:“姑娘别动气,奴婢这就去。”   染香刚上过药就过来了,她的额头磕破了皮,口子很大,足有小指般长短。染香行礼说:“见过姑娘。”赵宣皱了皱眉头说!“你走近些。”她又将那伤仔细的瞧了瞧,问染香:“谁干的?!”   “姑娘,奴婢皮糙肉厚的………………”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赵宣冷冷的放下手中的书说:“我最不爱听这些个话,你也伺候我不少年了。往日我是个什么性子,你一应权当记不得了。但从今日起,我便要端起嫡长女的款来。二房是个什么东西?都打上门来了,还不准人还击吗?”   她从床上坐起身说:“你只管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自有定夺。”   染香咬咬唇瓣,捏紧了拳头。身为奴才,本是不该撺掇着主子们之间不和的。但…………她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道:“奴婢今日奉了命去二房请二姑娘,可才进了偏门,几个姨娘就围上来一通打听。知道奴婢是来请二姑娘的便说什么也不让奴婢进去。奴婢看不过,顶了几句。她们竟动起手来。后来见奴婢一头磕晕在柱上,才算散了。”   赵宣点点头说:“你这算是破相了,先梳个刘海掩一掩,只盼着日后别留疤才好 。你先回去好生歇着。”   染香又福了个礼,转身退出去。   —————————————————   次日清晨,二房里几个姨娘正聚在廊间闲聊。   “我说的吧,打了个奴才而已,大姑娘哪会为她出气?”另一个接上话说:“大姑娘说白了也只是个姑娘,咱们老爷会怕她一个丫头不成?”说着几人纷纷笑开来。   不小一会儿,就从门口一路传了消息来说:“大姑娘到访。”话还没传到二夫人赵齐氏耳朵里,赵宣就已近了正门。   这时候赵赵齐氏正在喝早茶,二房一贯喝的是甜汤。她瞟见赵宣便笑着放下勺子说:“宣姐儿病好了?怎么也不去瞧瞧你母亲?反倒先来我这里?”   赵宣给赵齐氏福了礼说:“给二婶见安。侄女这回来也是实在看不过二婶您叫人蒙在鼓里,连带着二妹妹也吃亏。”赵齐氏最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半点吃不得亏,忙拉了赵宣坐下问:“好侄女儿,你快同二婶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宣见她上钩就讲起来说:“归宁侯府今日递了帖子过来,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落,准备推了。倒是染香这丫头提醒说可以叫二妹妹去与人结识结识。”她轻轻的咳了几声。   赵齐氏手忙脚乱的叫人上茶,帮赵宣顺气儿道:“你接着说。”赵宣喝上几口水讲:“我想着也对,便遣了她去给您知会一声。可这还没见到您和二妹妹的面,染香就叫人给打了呀!她一个丫头,打了就打了,但这事不能耽搁。今天才特地来与二婶讲一声。帖子我都带来了。”   她说着从袖间抽出一张大红的烫金拜帖。   赵齐氏一听便知道,又是那几个妾室干出来的好事。仗着赵连喜欢,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赵齐氏接了帖子就说:“染香真是个不错的,还想着我家宁姐儿呢。她怎么样?伤了哪里?”   赵宣垂下眸子说:“二婶,您看看吧。”她招手,叫染香进来。赵齐氏乍一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赵宣用拇指磨锉着杯上的纹样道:“你将刘海掀起来,好叫二夫人看仔细些。”   这一撩,可是将赵齐氏吓了一跳。小指长的伤口上了药,但又有些巩脓。她慌忙别开脸道:“这还得了!那几个小贱蹄子是要反了天了?!”   她眼神游移,赵宣挥挥手,染香又退下去。赵齐氏才敢把脸转回来说:“宣姐儿,这事我为你做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汝归最近又开了一个新的短篇,《皇后通缉令》亲们如果有喜欢汝归的文风的可以戳戳收藏作者来支持新作 这章之后我会加大每一章的字数,希望亲们可以多多支持 感谢 散花   ☆、第11章 立威   十一、立威   “多谢二婶。”赵宣笑应:“染香,还不快进来谢谢二夫人。”她朝外头招手,染香便走进来福了个礼道:“谢二夫人疼奴婢。”   赵齐氏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暗自盘算。她早就想教训那几个不安于室的小蹄子了,苦于赵连一心袒护,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由头,才一直忍着未下手。   这回儿倒巧,赵宣来事儿。两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一拍即合。   赵宣昨夜里就叫昭娘去找她那个在二房当差的同乡打听,弄清楚赵连的日常作息。专挑他上朝这会儿功夫来,就算有人出府通风报信,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才好办事。   赵齐氏招来身边的方嬷嬷说:“你传话下去,叫院里的姨娘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都到我主屋前的院子里来。老爷现在不在,她们若干不听,便仔细着自个儿的皮!”方嬷嬷翻眸瞧了赵宣一眼,犹豫道:“夫人,这…………”   赵齐氏摆摆手说:“没什么不妥的,你只管去办事儿。这事没人挑拨,全是我的意思。敢算计我的宁姐儿,一个个仗着宠爱,都昏了头,胡作非为起来。我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再过一阵子,非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不可!”   赵齐氏也是个有脾气的,只这些年叫赵连给磨平了。赵连一贯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府里头姨娘小妾一大番,庶子庶女更是多。整个二房都叫他闹得乌烟瘴气,哪有半点勋贵府邸的模样?   方嬷嬷退下去传话,赵宣同赵安氏在屋里做了一会儿,两人也不说话。赵宣朝外头探探身子,放下茶盏说:“二婶,咱们也该出去瞧瞧了。”   赵安氏点头,讲帖子交给身边的丫头收好。张起身来,率先走出去。   院里的人都到齐了,细细数来竟有二十多号人。这其中还不包括连名分也没有都同房丫头。   婆子搬了两把藤椅上来,安置在檐下。好叫赵齐氏与赵宣坐着。赵宣本就是大病初愈,就该坐着,久站不得。   院子里站了乌压压的一片人,个个都是美艳娇柔的娇娘,赵连还是个会享福的。这中间也不乏有清丽美人,孤傲冰霜般的模样。   “你来指。昨儿是谁动的手!”赵宣不是会怜香惜玉之人,但辣手摧花这是还是头一回。她瞧了染香一眼,染香福了个礼,转身就下阶走到人群之中。转上一圈,揪了两个人出来。   赵宣眯了眯眸子,偏头问染香:“就此二人?”染香摇头回话说:“姑娘,还差一人。”   赵宣把目光投回院中被拎出来的二人,其中一位黄裳的连着跪下来磕头道:“大姑娘,贱妾余氏,贱妾知道,还有一位姓水的姨娘。”她攥紧袖边,暗暗的咬牙。她是在赵齐氏嫁过来之前就入府的,年岁不小了。容貌也渐渐衰垂,水姨娘的到来彻底断了她与赵连的来往。是而两人表面上虽好,却也都是做做样子。   反正这一劫难逃了,何不拉了水姨娘一同下水?   “哎呦喂~这是谁在信口胡诌呢?”门口传了些动静,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儿来,那水氏款款的走过来福礼说:“大姑娘安,妾身水芝。”她倒是没什么畏惧。   赵宣也听说过,二房里有一位姨娘是前年宫宴时,皇后娘娘所赐。大约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余氏叫她堵的说不出话,瑟瑟发抖。赵宣去瞧赵齐氏,赵齐氏指了另一个说:“穿紫衫的是花姨娘。”   赵宣闻言颔首,朝身后招手说:“染香昭娘,你们两个去给我每人掌嘴四十!狠狠地打,不打出血,你们也就不用陪我回东跨院了。把水氏留着。”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四十个巴掌,那还不给打烂了?连赵齐氏也觉得不妥说:“宣姐儿,这你二叔若是回来了…………”余氏花氏也拼命求饶。水姨娘闲闲的后退几步,偷笑。   赵宣目光骤然一泠,倒叫赵齐氏不由得闭了嘴。人家是公主的女儿,高兴了喊你一声婶娘,不高兴,你还得跪一跪来哄着。她面容转笑道:“还得向二婶借一个人来使。二婶放心,二叔那边自有我在。”   赵齐氏点头,赵宣便指了个粗壮的婆子来说:“你,替我去掌水氏的嘴了”婆子猛的抬头似是不相信一般。水芝也骤然瞪大眼睛,梗着脖子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望向赵宣。   皇后娘娘赏的人她赵宣确实不敢动,但好巧不巧,水芝撞枪口上碍了归宁侯府的帖子。而时皇后正是时举的姑姑。自然就打得了。   染香、昭娘不由分说就开始掌嘴,那婆子不敢不从命。水姨娘躲了几回,后来叫人给按住,再动弹不得。   才打了七八个巴掌,就听得有人怒斥道:“什么样子?!住手!通通给我住手!齐湘婷!你发什么疯?!”   齐湘婷是赵齐氏的大名,来的便是二老爷赵连,他身边还跟着个丫头,显然是被支出府去搬救兵的。水芝呜咽起来要向赵连身边冲,奈何叫婆子治住,挣扎了两下,也起不来。   “二叔莫不是有耳报神?回来的又巧又快。”赵宣挡在赵齐氏前。她想给染香出气,不能白拖累赵齐氏下水。   赵连冷哼了一声,在赵齐氏让出的椅子上坐下说:“大侄女你来我这里撒什么气?芝儿有什么错?”   赵宣犯了个白眼,这不就是骂她越爼疱代,手长的够到二房里来了嘛。她笑说:“原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她们几个打了我的丫头而已。”   赵连一听是这么个理由,更是气道:“丫头而已,打了就打了,芝儿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听到这儿,赵齐氏的脸彻底白了,姨娘算主子,那她这个正房夫人算什么?要往哪里摆?!   赵宣不以为意,回他讲:“非也非也。妾通买卖,跟我的丫头也是一样的。二叔是有品级的人,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白不叫人笑话了去。”   “老爷,妾身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水芝喊出声,赵连又咄咄逼人的盯向赵宣。赵宣依旧是笑:“她昨儿拦了归宁侯府的拜帖,打了皇后娘娘的脸,我是在给她长点教训。”   “老爷!妾身不知道那是归宁侯府的帖子!妾身是无心的!”水芝抢了赵宣的话,这回赵连便是在舍不得也护不住了。打皇后娘娘的脸,世上有几人敢?他只坐着,不再出声。   赵宣扭头吩咐说:“继续打!”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戳收藏啊~汝归这几天要上班。亲们可以讲一个时间,我以后定时发布 欢迎亲们留言 和汝归交流意见。   ☆、第12章 前世(上)   十二、前世(上)   莫约打了有二十来下的时候,赵宣打了个哈欠。她支着藤椅站起身说:“我看着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多少得卖二叔一个人情不是?”赵宣瞧了一眼赵连,扭头喊道:“染香,昭娘,都回来吧!”   她朝赵连,赵齐氏福了个礼说:“莽莽撞撞叨扰二叔二婶这样久,侄女便先回去了。二婶莫忘了叫二妹妹准时去归宁侯府赴宴。”   赵齐氏点头,目送她跨过门槛,才收回目光。待赵宣走了,赵连冷哼了一声,自藤椅上站起来,甩着袖子进屋。只留赵齐氏一人对着满院狼藉,她堪堪扫视一眼道:“都回去吧。”转眸又瞧见三个瘫在地上的姨娘,眉心猛然一皱说:“来人,将她们抬回去。这几日也不用在老爷跟前伺候了,看着晦气!”   :   几个婆子打角落里走出来,抓起姨娘的手脚往外拖。心道:这脸怕是毁了,肿成这样,能不晦气吗?   赵齐氏静静地伫立在檐下,大姑娘是个厉害的主儿,往日不曾看出,今日算是见识。简单利落的收拾了人,还叫老爷欠下一个人情。宁姐儿是斗不过她了,不如就好好的处着吧…………   一路回到东跨院,丫头们不在院里叽叽喳喳的调笑,安静的出奇。赵宣问洒扫丫头说:“是个什么情况?”   那丫头一个劲儿的把食指竖在唇前,用气声说:“大姑娘,长公主殿下在屋里头呢。”赵宣闻言一怔,有些心虚起来。   恭顺长公主大约是听见了动静,朝外叫道:“还不给我进来?想在门口吹风不成?”她起身在门槛前站住,赵宣笑了笑进去。   “你才好,怎么能下床走动?听下人说是去了二房?”长公主将她按回床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赵宣倒也不恼,笑答:“染香叫人给欺负了,我自然是去讨回来。”   长公主不爱管这家长里短的事,只要赵宣不吃亏,怎样闹腾都行。她喝了口茶说:“没道理你亲自去跑一趟,白降了身份。你皇帝舅舅打算给你封个郡主呢。不过今年不是时候,你尚未及笄,此时就封,恐难服众。待过几年再说。这消息可是叫母亲好生高兴呢。”   赵宣心头“铮”的一声,仿佛某根弦骤然断裂。回忆,便铺天盖地…………   ——————————记忆分割线   “咚,咚,咚……”哀钟自广硕台上响起,钟声在天空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赵宣跪坐在阶前,双眸失神。   哀钟共响三下,在院中似乎能听见礼官的唱和:“顺昭孝安太后,薨————举国同哀!”钟声一圈一圈的传遍整个尚京的所有角落。   太后娘娘,薨了…………   身后图起一阵喧闹,赵宣转身进屋。兰兮院里乱成一团,言隰托着长公主的身子道:“快!快去请郎中来!”   赵宣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扑进屋内,撞翻了门前的几株建兰。她抓住长公主的手问言隰:“这是怎么了?母亲她怎么了?!”眼泪不期然的滚下来,打在衣襟上。   她原不是这样爱哭的性子,自方才听见哀钟到现在,已是再忍不住。太后娘娘昨日宫宴时仍安好,怎么今晨就…………几个时辰前还慈祥和蔼着教训她的太后娘娘,或许是睡在梦里了。   可世间还有这样几多牵挂,她怎忍心要睡?她怎狠心不醒?   郎中来的也快,消息传到定国公耳中。他一下早朝便掉头进宫去请太医。再三诊断,便只开了一些清心静气的方子。说是心中骤然大悲,忧火焚心,要静养几个月,切不可再遭打击。   似乎是祸不单行,赵宣还未从哀痛中回醒,长公主就郁结成病,神智恍惚了。心中宿积之症,药石再无用处。赵宣只整日整日的陪着说话,盼她早日痊愈。   “大姑娘,大姑娘,前厅有圣旨,您快些过去!”丫头来传话,赵宣跟过去,已是跪了满堂的人,她在赵岸身侧寻一抹空地跪下。   来选旨的是个脸生的太监,听他尖细的声音,该是在宫中待了不少年头。“封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外族屡犯我大祁边陲,叫边陲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心难安,又逢国丧。不宜大兴兵旅,心中甚记国公骁勇,特命定国公赵渊,携其子赵岸往西守关。即日启程。钦此。”   “国公爷,接旨吧。”那太监微躬身子。赵渊双手前伸,紧握住哪一方明黄的布絹。掌心像是在烧,愈发炙热灼手。   太后匆匆离世,母亲匆匆病倒,父兄匆匆出征。一切都太匆匆,她本是尊贵的人物,千万荣宠于一身,顷刻间,便要亲人离散。   “姑娘?”直到染香唤她,赵宣才发觉宣旨太监已走,她提着裙边站起来说:“我没事,方才想事情想的出神了罢。”说完复又拉着赵岸的衣袖说:“大哥,你此去定是凶险。边陲不比尚京。万事都要小心,我和母亲在府中等你们回来。”   赵岸不善言辞,吞咽了几口唾液才说:“初华,我同父亲这一离京,你就不能再恣意妄为了,一定不要闹事。”   赵宣少这样严肃,撇开眼去。赵岸却不依不饶,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先答应我,你不会惹事。”赵宣烦了,挣开她讲:“反正有皇帝舅舅在,谁还敢拿我如何不成?大哥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好。”   赵岸骤然扯了她的头发,揪住赵宣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拎过来说:“初华,你别怪大哥这时候不好好说话。记住了,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再厉害的人都可能被暗算,而且,谁敢说那个护着你的人就会护你一辈子呢?!”   他松开手,退后几步,轻声说:“算大哥求你,好好的,等到我们回来。”不等赵宣反应,他就疾步走开。   赵宣是纨绔惯了,太后娘娘之事虽是伤痛,但也无法改变本性。她听不懂赵岸这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听懂。她想,纵使父亲,兄长走了。母亲与舅舅仍在,她依旧是这个风光无限的大姑娘。会带着荣耀过完一生。   三更天,还是黑色的天际,卷着寒风。赵宣被前院的动静吵醒,大约是赵渊与赵岸启程了。没有人叫醒赵宣,大约是赵渊的意思,想叫她多睡一会儿。   赵宣掀开被子,冻得瑟瑟发抖。自己搓搓手,起来穿衣。若是叫醒了染香,她们来伺候梳洗还不知要碍到何时能好。兴许,父亲,大哥都已离京了。   从东跨院走到前院不算远。赵宣只披了一件大氅,赶到前院时,人已走。她跑着去府门处,远远的瞧见一队人马。在薄雾中前行。   “父亲!大哥!”她抓着门把大声喊,马上的人影回首,太远了,一有些看不清面容。   赵宣跳起来挥手叫道:“你们一路小心!”她喘着气,不知是叫的太累还是天气过冷。“我在京城等你们!”   她看见,马上的人也在挥手,而雾渐浓厚。直到什么也看不清。   赵宣自己往回走,没有惊醒染香。她蹲在火炉前烤了一会儿。褪去衣裳,又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这一觉,便睡到巳时。   错过了用早膳的时辰。染香一向不叫赵宣起床,都是由着她睡,因为阖府上谁都知道,赵宣起床气发的厉害。一般是见谁就拿谁撒气,便没人再敢招惹。   恭顺长公主病后,赵宣每日都要在兰兮院陪着。太医嘱咐的,要多聊聊天来开导。心里的结解开了,病症方能痊愈。她一路走过抄手游廊,进门便见房门掩着。   母亲今日还没起?不该啊?   赵宣推了门,坐到床边,扳过长公主的身子道:“母亲?醒了没?您的早膳还…………啊!啊…………啊!!”她猛的后退,跌坐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指尖死死抠入地毯里。双眸瞪得极大,泪水一点一点蓄积。   赵宣腾出一只手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衣领,“呼……呼……呼…………”她艰难的吞咽着唾液,缓慢爬起身,朝外头思喊:“来人!快点儿来人!呜……哈……!”   “快点儿……来人啊……”她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滑下,整个人蹲在门边,将头埋在双腿之间。   言隰闻声赶过来,拉赵宣她也不起来。只好先进去瞧瞧长公主。她伸手,所触是一片冰凉,僵硬的身子和一双无神,却又不肯闭上的眼睛。   冷汗,只瞬间便爬满全身。她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公主…………公主她…………   赵宣抬起头,那一张纵横这泪痕的脸上,悲痛道扭曲。她与言隰远远的对望着。良久才张了张嘴。   细若蚊呐的声音却能叫人听清,她颤抖着说:“姑姑,母亲…………怎么还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跟上了,前面字数确实有点少 开始写回忆了,有点虐,但就两章。亲们忍一忍哈 如果明天评论超过五条,我就两更啊 ~ 求戳收藏 爱你们呦~   ☆、第13章 前世(下)   十三、前世(下)   言隰躲闪着目光,紧抿唇瓣。心脏跳动的太快,似乎快要突破胸膛而出。脑海内,却又生出另一番死寂。   “我,我…………我去练大字,不然母亲少不得要说我的。”赵宣撑着地面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上一句,扭头便夺门而出。在台阶上一脚踩空摔在地上,也不敢稍作停留。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把蹭破皮的掌心掩在宽袍下,仓皇离去。   她一路奔到东跨院,从里头把门锁上。翻腾出纸笔来,铺在案前。用小毫的笔尖沾上墨汁,悬在宣纸上空的手却斗个不停。压腕,落笔不成书…………   歪歪扭扭的墨迹蜿蜒自毛毡上。   “呜…………,哼哼……啊呜…………”赵宣将笔砸在地上哭腔道:“读什么圣贤书?!读什么?啊啊…………呃……呜……!”   染香几个在外头急坏了,偏门又上了锁,只好拍门说:“姑娘好好的怎么哭了?快开开门,奴婢们给您打盆水净面。”   赵宣走过去,用指尖轻碰那门上的铜锁,哑着嗓子问:“兰溪院那边……”她哽咽“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染香与昭娘对望了一眼,朝里头答:“能有什么动静?不过是言姑姑急急出了一趟府。可是姑娘又与长公主殿下闹别扭了?”她推了推门,里头没有动静。要是赵宣在屋里有什么好歹,她们第一个便逃不了罪责。   姑娘平素里时常这样,怕不是又有什么不快活。这国公爷,大少爷刚刚离京,太后娘娘仙逝,最是不能叫长公主难受的时候。可得好好来劝。   赵宣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重重的将半边脸都扇的偏向一边。昭娘一听见声响,便招呼婆子过来,几下就撞开门。呼啦啦的涌进来一大群奴才,围上前嘘长问短。   赵宣丝毫不应,只颓废的跪坐在地上,双眸呆滞。一张脸上血色尽失,绾好的长发被拉扯的凌乱散落。   染香朝昭娘使了个眼色,昭娘便悄悄退下去。留着一室的人和失了魂似得姑娘。   昭娘出了东跨院后,疾步往兰兮院赶。要治住大姑娘,恐怕只有长公主殿下行。这一路,愈走便愈发蹊跷,不见有奴才在门口守着传话,也不见洒扫丫头,更是连说话声都听不见。她在院里站了半晌,不见有人出来,索性自己闯进去。   “吓!…………”昭娘推开门,里头跪了一地的奴才,从门口一路跪倒里间。   “昭娘?!”   昭娘听见有人喊,回头就见言隰站在门外,也不跨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位太医。面色有些苍白无力。她快步讲昭娘拉出去,对着太医道:“大人们先行进去吧,奴婢一会儿就到。”   昭娘被扯得踉跄,磕磕绊绊绕道假山后站定。她作势要福礼,蹲了一半叫言隰扶起来:“大姑娘那边?”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讲:“公主殿下…………”   “薨……了…………”   昭娘的指甲蓦然陷入掌心,吸到一半的气儿生生卡在鼻腔。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用拳头锤了几下胸口才好。半天也没有憋出话来。   言隰仿佛瞬间老上十几岁,没了往日的精神。她苦笑说:“老了,老了,公主殿下不等我这个奴婢,我却是不能不忠。到底是要追随着公主一辈子。只千万叮嘱你,看好大姑娘,她是纨绔了些,但决计要有个风风光光的下半辈子。”   昭娘咬着下唇,连连点头道:“姑姑指教,奴婢铭记。”言隰说了这一长串话,轻舔干裂的唇说:“你在姑娘身边伺候,时时都要记住。这个世上出去国公爷与大公子,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她后退了几步,有些站不太稳。昭娘刚想上前扶,她已靠上了一边的假山,慢慢的往回走。   昭娘目送她进了屋,才神魂不定的向东跨院跑。怪道说大姑娘今儿怎么这样不对劲,原是……原是…………   恭顺长公主自嫁进国公府,便没有摆过谱。除了对着二房要冷淡些外,一直都是平易近人。一路扶持三房,偶然也同丫头们一起聊聊天。如今去了,不说大姑娘,便是寻常奴婢也要痛心落泪。   东跨院里依旧乱的很,赵宣大约哭累了。干坐在地上,小声抽泣。至于下人,远远的站着不敢做声。昭娘瞧瞧进来扯了扯染香的胳膊耳语说:“染香姐姐,长公主殿下…………薨了!”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抖得厉害。   染香徒然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眼泪便出来了。不相信一般,反揪住昭娘问:“这话……是听谁说的?!”昭娘被吓到,答说:“姐姐别激动。我哪里敢乱编?是言姑姑亲口讲的,太医都到了。”   她的声音本不算的,但在这安静的屋内就格外刺耳。赵宣骤然转头,顺手拿起矮凳砸过来说:“你们都在骗我!都在说假话!我…………我要去找言隰问清楚!”她撑着地爬起来,拨开众人便要往外走。   染香不敢拦,只得叫上几个人在后头跟着。一路到兰兮院,赵宣见了人便揪着问说:“言隰呢?言隰在哪?”   那丫头见赵宣急红了眼,连指着南边的屋子说:“方才言姑姑回房了。”她话音刚落便感觉领口一松。赵宣已经放手朝南去了,走到言隰房前,她转身对染香说:“言姑姑都回房了,我母亲自然是没什么大碍。”   她推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一双悬在空中的脚,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翻在床边。再向上看,一尺白绫,吊着言隰。言隰的脸已经血色全无,舌头伸在外头。   赵宣只感觉气血冲头,一阵天旋地转指尖,世界便漆黑一片,意识也紧跟着消失。最后还能听见的是染香的叫声:“大姑娘!大姑娘!”   言隰死了,她大约是追着恭顺长公主去的。太医来瞧过了,长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但她依旧薨了。赵宣第二天醒来后,自己去兰兮院瞧瞧,之后便坐了一天。   二房和三房来的人都叫拦给回去。赵宣给赵岸写了一封信寄回去,盼他还能赶回来送葬。   长公主的丧葬事仪一应按照诸侯的规制来操办。将尸体安置在南窗下的床上,停尸六日,第五日小殓,着寿服,并将生前所爱之物陈列与室中。第六人大殓,入棺,亲者擗踊痛哭。再向亲友报丧,派人去送讣告。   这事是由赵宣亲力亲为的,三房夫人赵秦氏在旁帮忙办起来。讣告每一张都是赵宣来写。请的人不多,就是亲近的人们。赵渊,赵岸五日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夜夜跪陵。后行朝夕哭之礼,每日一早一晚都要在棺前痛苦。   后棺材送入祖庙暂停,找了钦天监来卟陵位,再启程送葬。赵渊先行返回边疆,赵岸赵宣守陵一月后回京。承安帝追封恭顺长公主为圣安恭顺长公主。封赵宣为廷寿郡主。   长公主逝后一年,赵宣愈发的张扬跋扈。本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她却是将求亲的人一个个全打出去了。她虽说孤居京城,但到底还有个皇帝舅舅,还是个郡主。前来求亲的人自然不少。   她长高了,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站在人群里格外的显眼。也亭亭玉立,通体的气度不凡。一眼瞧着便知是有身份的人。虽说不是绝顶的漂亮,但也五官精致,叫人瞧着舒服。   又是一年上元节,满街的都是花灯。赵宣也许是孤独久了,爱凑这样的热闹。叫上染香昭娘,出门去玩。一条长街,摩肩接踵挤满了人。赵宣甩下染香,自己往华庭桥上走。   几个推搡,加之风大。赵宣的花灯翻了,顺着风把桥上一个卖花灯的小铺子烧着。火蛇卷着赵宣的衣角烧起来,她全身被烫的发疼,桥上人多,不知是谁推了赵宣一把。她就翻下河去,火灭了,河水瞬间漫进口鼻心肺。叫人窒息。   她混乱中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河里,抱着她向岸边游。赵宣拼命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个少年。白底蓝边的长衫,眉目好看,似乎是见过的,她又想不太起来。   赵宣后来晕了过去,再醒来听人说那晚是归宁侯府的世子时举救了她。赵宣特地叫人送礼拜谢,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天赵齐氏忽然到访,说是她有了一门好亲事。时皇后向承安帝求了一道圣旨,给赵宣和时举赐婚。赵宣先是惊讶,后来想想便也认了。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不如遵了旨。时举相貌堂堂,又是个好心的人。   后来………………   她与时举争吵频频,归宁侯夫人时徐氏也是成日里没有什么好脸色,说白了,她进府两年都没有身孕罢了。次年的春天,时举纳赵宁进门,三月后抬为平妻。   赵宁倒是好,得时举喜欢还能逗时徐氏开心。进府两个月就有了身孕。生的长子叫时铮,将来定是要做世子的命。   赵宣的性子在这大院里,渐渐叫磨的平滑,叫磨得棱角全失。她被锁在这个后院,与世隔绝。后来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或许从时举就她的时候就在布局。而承安帝,她的舅舅,在赐婚时就猜透了全部。贵妃母族势大,皇后无子,势力渐弱。唯有拉了赵宣这个身份来给时皇后一族,才能达到平衡。而一个外甥女,他舍得。   赵宣活了一世,明白的却太迟。她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后来的那个未足月的孩子。一碗红药堕胎,一纸谣言诬陷。这一辈子,就在万人唾骂中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结束啦,有没有一点小虐? 下一章回到现实,女主大大要反击啦 求戳收藏,谢谢!   ☆、第14章 赵宓回府   十四、赵宓回府   “初华,你的脸色不大好看。”长公主瞧她走神,不由的担心。赵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讲:“没旁的事,在二房里头待久了有些不舒服罢。”她朝着恭顺长公主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她都是再活一次的人了,没道理斗不过那些现世的。再说,还有两年不是?这一次,外祖母、母亲一个也不能死。她不要什么郡主的位份了,只求不入时家门便好。   恭顺长公主早几日听伺候赵宣的人说她还咳着就不放心,朝里间唤了个红衣的小姑娘来说:“这是我前几日从牙子手上买回来的。今年十二岁,她家世代从医,可惜叫洪水给淹了。又叫难民冲到咱们尚京来。你身边没有懂药理的,便把她领回去吧。”   长公主话音刚落,那丫头就脆生生的福礼,喊了一声:“大姑娘好!求姑娘赐名!”赵宣看着她,虽然瘦小,但小脸上还有些肉。一双眼睛圆圆大大的像两颗珠子似得就说:“你以后叫佛珠好了。”佛珠咧嘴笑开了说:“谢大姑娘!”   母亲给的人自然是好的,佛珠又年幼。赵宣舍不得让她从最低等的粗实丫头做起,但东跨院里是要有规矩的。只好先不发月钱,叫染香带着她熟悉熟悉环境。   再说次日,赵宁早晨一番打扮带来几个人就去归宁侯府赴宴。赵宣因昨日去二房闹了一通,今儿是起不来了,又咳起来。只好窝在被子里看《太行》。这是赵岸以前从外头带回来的书,写些什么鬼神之论,看着也颇有趣味。赵宣这已经是读了三遍了。   今日天气好,有阳光透过窗柩照射进来。“要奴婢说,就是大姑娘身子不好不得去,也不该叫二姑娘白捡了个大便宜!”映棠又开始抱怨。前几日她家哥哥成亲,请假回了家一趟,今日才赶回定国公府。赵宣只是继续看书,闲闲的说了一句:“你一回来就这样,真是吵得我头疼,若再说话,就将你送回去。”映棠这才歇了。   上一世,时举与赵宁珠胎暗结,强硬要纳她进府,可见对赵宁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这一世,不如自己先撮合了两人,也省的日后嫁过去。   上一回在尚广门,时举显然是将赵宁当成了她。所以这帖子是朝着赵宁去的。   到了午膳的点儿,赵宣没什么胃口,就浅浅地喝了半蛊羹。下午的时候佛珠通报说:“二姑娘来了。”映棠没什么好脸色的掀了帘子领她进来。   赵宁矮着身子跨过门槛,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圆桌上福礼说:“听人说大姐姐没胃口,我便叫下人做了点东西送来。你瞧瞧合不合口味。”她掀开上一层的盖子。赵宣放下手中的书,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探头看了一眼没答话,转而讲:“二妹妹坐,我昨儿去二房时没瞧见你呢。”   赵宁微愣说:“我同几个好友出去逛了逛。”她并腿坐下。赵宁起初瞧见佛珠的时候可是好一顿生气。大伯母给的人赵宣留着,偏生撵了素邜回来。转念又想,自己送素邜来是不安好心,无怪赵宣不领情。况且,她还将去归宁侯府的机会让给了自己,也便扯平了。   心里一时念着赵宣的好说:“大姐姐,东西快趁热吃吧,凉了该不好。”   赵宣见她带的是鸡丝粥,便命人盛上小半碗来。粥是温热的,这个时候吃刚刚好。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赵宣垂头喝粥,赵宁也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待到用完了,昭娘接过空碗,端上茶给赵宣漱口。赵宁才开口说:“这次是多谢大姐姐将帖子给了我,好去见世面。”   赵宣问:“那归宁侯世子人如何?”赵宁微愣了半晌道:“大姐姐问的是时公子?”她偏头,有些疑惑。   是了,赵宣险些忘记,时举这时候还没有请封世子。她点头,赵宁抱羞笑了笑答:“时大公子温文尔雅,很有君子风度。”   赵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前世还是时举的正妻呢,怎么不知道他温文尔雅?可见前世他真真是厌极了自己。   “哦,比起大哥来如何?”   “自然是大哥更好些。”赵宁知道赵宣说的是赵岸。因为赵家到了这一代子嗣不甚兴旺,只有赵岸这一个正经的嫡少爷,三房的赵顷是远远比不上的。   说来,赵岸在尚京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岁能吟百家文,司正院卿曾赞“天资过人”。偏偏这么个儒雅的贵公子要往军营里去历练,婉拒了白鹿书院的邀请。十三岁便进了斥候,从最低的步兵做起。如今一路擢升,已是神机营的统领了。   看赵岸不顺眼来挑事的人自然不少,军营里头不看家世背景。赵岸起初没少挨揍,不过后来又找回来了是另一说。   赵宣讲:“你可别唬我,你打小同大哥说过几句话呀?还是那时公子好。”赵宁喊了声“大姐姐”也不反驳她的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婆子说太夫人那边传饭了。赵宣不拘这她,毕竟是人家亲祖母不是?只往床里缩道:“快去吧!省的老太太又该在你面前给我上眼药了。”   晚上,赵宣强压着困意,硬是将《太行》的最后一章给看完了,头一歪,没褪衣裳就睡过去。次日醒来便得映棠打趣儿说:“大姑娘真是用功呢,昨儿晚上奴婢进来挪您,也不见醒。”   赵宣瞪她一眼,由着下人伺候更衣洗漱。   “大姐姐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啊?果然是闲惯了的人,不像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早课了。”人未见,声先至。赵宣蹙眉,不理。   来者便是赵宓了。想来是春闱将到,书院里不少学子都告假赴考而去。赵宓是一介女子,不得入仕。自然就回了定国公府。   赵宓与赵宁一母同胞,但却有不同。她虽年岁小些,但自小就是个有心思的,没少撺掇着赵宁来大房闹不痛快。到时候出了事,自然也是推给赵宁,全然不顾姐妹情谊,自私的厉害。   赵宣瞧着她走进来说:“我怎么行事,不劳三妹妹操心。”她坐正了身子讲:“我自然是不如你有才情,既是每日都做早课,想必乏累。怎么不好好歇着,还往我这里跑?”   赵宓漫不经心的福了一下身子道:“大姐姐都为我二房清了几个不安分的姨娘,那妹妹我为大姐姐上点心自然是礼尚往来了。”她直直地瞧着赵宣,向前踱步说:“再说也没有道理日日用功,回了府就松懈下来。大姐姐此言差矣。”   三言两语,一个回合下来,就能发觉赵宓比起赵宁的厉害之处。   赵宣用手撑着被褥,自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向赵宓:“三妹妹果真是念过书的人,说起事来都有条有理。这一席话,我受教了。” 她比赵宓大两岁,本又生的高挑,足足高了赵宓一个头。   她逼近,赵宓后退了两步。声音已有些许不快道:“不敢当。这话你我说说还好,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我对着大姐姐说教了什么,这可是大不敬,大姐姐该不会想给我扣个无妄之罪,坏二房的名声吧?”她说着,目光从染香、昭娘、映棠、佛珠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气氛不由的僵起来。   赵宣抿唇不语。   “幸好,大姐姐的丫头都是嘴巴严实的呢!”赵宓又突然笑起来。不由的叫赵宣一阵恶寒,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什么要扮这副造作样子。再说,自己就是想陷害她,就是想坏二房的名声又怎么样?她二房还有名声吗?   如是想着,便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赵宣挪到妆台前背对着赵宓。铜镜很模糊,赵宓看不清赵宣的神色,只听她说:“我是个不读书的,说话自然没那么计较。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说些叫三妹妹不快活的话了,还要劳你多担待才是。”   赵宓沉默了半晌,最后闷闷的答说:“自然!”随后帘子被掀起,丫头道了声“三姑娘好走。”赵宣才回过头来瞧了瞧。   映棠给赵宣梳着发说:“三姑娘真是没规矩!对着姑娘说话就这态度,果然二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宣心下正烦,便堵她一句:“现在倒是好胆子说闲话,方才她瞪你们时,怎么都不出声?”   昭娘笑着上来拉映棠说:“大姑娘没必要把气都撒在奴婢们身上。映棠又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她这一炸,可要吵人了。”   佛珠憋不住,笑了一声道:“呵呵!我从不知还有‘炮仗脾气’这一说。”赵宣也跟着笑了。   昭娘瞧着这一招有用,继续解释说:“你看你映棠姐姐平时叫叫嚷嚷的,可不就像个炮仗嘛。”赵宣轻轻打了昭娘一下说:“行了,可别拿映棠作筏子来逗我开心,一会儿她真要炸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再次出来串场,不知道傻傻的男主有没有人承包呀! 亲们加油戳收藏,评论呀~ 作者打滚求抱走   ☆、第15章 赵岸   十五、赵岸   那边赵宓疾走回了二房就是一通乱砸,尤不解气,还打杀了几个丫头婆子。她坐在小塌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看着屋里的拂晓说:“赵宣那个无知的粗人怎么敢同我呛声?!她大字不识几个,不过是凭了个好出生,凭什么人人眼里都只有她好?!”   拂晓低着头,用指甲绞着袖边。大姑娘就是无颜无德,品行败坏,那也是与皇家沾亲的贵人,三姑娘你较的是什么劲呢?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凭着出生?你若不是二老爷的女儿,我会在这儿听你使唤?她心里想着,却也不敢真说这样的话。只小心翼翼的陪笑说:“三姑娘自然是府里独一份儿的有才气。就连圣上也夸过姑娘哩。”   赵宓闻言面上微松,转过头来笑着喝了口茶:“哼~她赵宣的舅舅还不是夸了我。”   拂晓见赵宓笑了,心下也不由的松口气说:“是啊,青山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赵宓踹了她一脚道:“你笑什么?我可是还气着呢!”说罢,便站起来理理衣上的褶皱讲:“行了,去静安堂。”   拂晓揉揉被踹的生疼的心窝,小跑跟上去。   ————————————————   阴雨绵绵下了好几天。长公主浑身筋骨痛,一直在床上歇着。说来这也算是旧疾了。太后遣了太医来请脉,都只说待天晴便好。   赵宣站在檐下,吹着风,卷的发丝胡乱飞舞打在脸上。雨水自檐角滚下,将阶前与院中用一道雨帘隔开,不时还有几滴雨珠溅上裙摆。昭娘抱着披风从屋里出来,走到近前帮赵宣穿上。   赵宣说:“今年上清节,母亲怕是又去不得了。”昭娘愣了愣,上清节正是潮湿多雨的季节,往年长公主也惯不怎么出席,从不听大姑娘提起,怎么今天想起来了?   赵宣见她不说话,转了话题道:“这院子里光秃秃的,真不怎么好看。”昭娘接了话讲:“谁叫姑娘当初要拔了那些杏树?现在想想那杏花开起来,一片芳菲,可是美丽呢,大姑娘…………”她瞧赵宣渐渐阴郁的脸色忙改了口说:“姑娘这回想种什么呢?待这阵子雨停了,奴婢就吩咐人来种。”   赵宣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昭娘笑。认真的想起来说:“迎春,菩提莲,各种一些吧。”凉风吹,她打了个冷战,转身便要进屋。昭娘跟在后头,中午的时候赵宣乏意上头,怕是昨晚有些冷了,没睡好罢。   叫人都退出去了,自己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这些天,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屋外廊间的人声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清楚。前世今生,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有一丝恐惧,又有一丝的坚定。   廊间,丫头们聚在一起闲谈。声音放的很低,怕吵醒了赵宣。   映棠抓了一把瓜子说:“怎么,姑娘往日午间从不歇息的。”昭娘摇头道:“大约是昨晚没睡好,屋外雨声太大了。就连我都被吵醒了好几回呢。”染香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映棠磕着瓜子,歪头问:“姑娘好像快有一个月没找环小王爷玩了。”   昭娘动作一顿,点头说:“是呀,不会是两人闹翻了吧?怪不得姑娘这阵子好像真的同以往不同了。”两人越说越偏,染香听不下去,插了一句说:“没什么不愉快的,前几日环小王爷还同姑娘通了书信,只是姑娘说以后少聚,她毕竟是一介女子。”   赵宣在屋里听的发笑。环小王爷是承安帝长兄的遗孤,打小和赵宣臭味相投,在尚京横行霸道的主。幸好,她还有这么几个可以信任的奴婢。   直到下午才发现佛珠不在,赵宣站在桌前,将墨迹未干的宣纸晾了晾。染香走进来说:“大姑娘的字真是越写越好看。”赵宣又仔细的瞧了一遍,满意的叫人把笔墨收下去:“今儿怎么不见佛珠?”   染香说起这事也是高兴道:“她听说长公主殿下有旧疾,一大早就去了兰兮院,说是长公主将她领回府,她怎么也该报恩。奴婢想,她祖上便是学医的,指不定有什么法子偏方呢。”   赵宣点头又问:“还有半个月就是上清节了,大哥有消息没有?”染香扶她回正厅说:“已经叫门房那边留意着大少爷的书信了。想来不过在七八日,大少爷也该回尚京了。”赵宣点头,顺势歪在椅子上。这回真的是困了,直接睡过去。   一觉到傍晚,兰兮院的言姑姑过来传话,请赵宣过去用膳。赵宣也不梳洗打扮,就将睡皱的衣裳理了理便去,反正大房的一片院子里都是自己人。   “母亲是好些了?有力气传我过去?”赵宣从小也是在长公主身边长大的,与言隰自然亲近些。言姑姑笑了说:“那个佛珠是个厉害的,叫人熬了几锅蛇胆草和寸心莲子泥,给长公主殿下敷上,只两个时辰就说不痛了,这会子精神着呢。”   赵宣心里也是高兴,点头说:“瞧着这次祭天,姑姑还是该想个法子劝下母亲的好。”她话毕,言隰定定地看着她,又突觉失礼,立即垂下眼说:“大姑娘似乎有些变了。”赵宣心里“咯噔”一声。言隰又叹了口气讲:“是公主的福气,叫大姑娘开了窍。”   赵宣无奈答说:“我长大了,自然万事都要为母亲想一想。”她以前就是太过任性,全不顾母亲与家人。只会仗着身份给赵宓当枪使。   说着,就到了兰兮院。桌上已摆好饭,看着是恭顺长公主耐不住先动了筷子。说来长公主也一贯是个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活宝,从没有个母亲的样子,人也少有严肃的时候。赵宣这样的心性,或许就是遗传了她的,再加上长辈娇惯,就愈发离谱。真正能叫恭顺长公主翻脸的,应该唯有多年前为了夺嫡的那一次吧。可那次却是叫她背了天大的骂名,险些被撤了玉牃,贬为庶人。   “初华,你快过来。好不容易雨小了些,别再淋到。”长公主远远地看到赵宣就喊她。佛珠站在一边睁圆了眼睛瞧着赵宣喊:“大姑娘安!”   言隰叫丫头掀开纱帘,赵宣矮下身子进屋,在长公主身侧坐下道:“母亲得好了?忘记太医是如何嘱咐的不是?切忌油腻、荤腥之物,以清淡为宜。”   长公主不爱听就给赵宣加了口菜说:“好好堵了你这张嘴,真是比你外祖母还烦。过几日进宫去瞧瞧她老人家,说是想你了。”赵宣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便使了个眼色给言隰,随后佯怒说:“哪个奴才给做的大鱼大肉?拉出去打了板子再进来回话!”   言姑姑作势要去拖人,长公主急拽住赵宣的袖子说:“你做什么要牵连旁人?我自己要吃的。”她见言隰停在原地只得道:“听你的就是。”赵宣狡黠一笑说:“把菜都端下去,熬一锅鲫鱼汤来,顺便炒几个江南小菜。”   这边刚吩咐完,李瑞家的就来了:“殿下,大公子来书信了。说是三日后到定国公府。”恭顺长公主扶着桌子站起来,向前几步。高兴的回头看了赵宣一眼说:“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言隰,看赏!”   李瑞家的福礼谢赏,要跟着言隰去,赵宣拉了她回来问:“信在哪儿呢?”李瑞家的瞧她头发微乱,也不用问就知道是才醒,连忙讨好道:“瞧了大姑娘在这,也省的我再往东跨院跑一趟。大少爷就一封信,特地写给大姑娘的。”   赵宣知道她这是怕自己有起床气,但瞧着信封上的“初华亲启”还真是高兴。大哥,一贯待自己极好。   兰兮院里还说着话,门房处又传了消息来说:“大公子回府了!”恭顺长公主与赵宣俱是一惊。赵宣扭头就问李瑞家的说:“不是讲三日后回府么?怎么都到了?府上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呢。”   “这…………大约是信在半路上耽搁了三天吧。”李瑞家的支支吾吾。   长公主推了赵宣进里屋说:“别究竟这些了!快去梳了头发再换件衣裳,随我去迎你大哥。”赵宣被言隰一通打扮就拉去了府门口。   一路上,家丁丫头俱是问安“长公主万安,大姑娘安。”越近门口人越多,全在搬卸行李。神机营有多支,赵岸是在河北那一块当差的,离尚京还是有些远的。   最后一辆马车里装了五六个沉重的黑檀木箱子,赵宣上前问:“这些是什么?”那家丁轻轻地放下箱子:“回大姑娘,大公子只吩咐要轻拿轻放,奴才并不知是什么。”这么一说,赵宣就更好奇了,伸手想去拆封。却叫赵止拦下了说:“这全是公子给大姑娘您带的好玩意儿,这会儿拆了,不好搬动,姑娘还是再等等吧。”   赵止便是那何老郎中的孙子。自小就给赵岸做书童,后来也跟着他去了河北。小时候赵宣赵岸做了坏事,都是他背的黑锅。   “我大哥呢?”赵宣四处望了望,也没瞧见赵岸。赵止苦笑说:“方才半路上,叫昌武侯世子截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额(⊙o⊙)… 一不小心就写多了。 男主还没出来,但是汝归一定要让他出场,所以明天不会断更哒! 还是那句话,喜欢的话,求戳收藏抱走。 在这里要谢谢一直看我文的亲们,谢谢!   ☆、第16章 再遇   十六、再遇   “珺扬表哥?!”赵宣的眼睛亮了亮,欢喜得惊叫。赵止觉得事情不大妙了,将前路堵住说:“大姑娘啊,您还是好好在府上等吧。”赵宣哪会听他的?只一溜烟便没影了。   暖阁里,映棠一边给赵宣换衣裳一边抱怨说:“大姑娘有好事也不带上奴婢!”赵宣对着镜子照了照说:“你那张嘴啊,不饶人的。我哪敢带你出去?昭娘机灵点,正好陪我去昌武侯府。”   染香从西跨院寻了一套旧的男装来,那是赵岸旧时在府上的住处。她福礼说:“大姑娘这样女扮男装怕是会遭一顿训斥呐。”   赵宣不以为意,向她招手道:“快来替我将头发束好。”她到底也不是个怕挨训的人。这时候满府都在忙着给赵岸整腾屋子,几下收拾,便从偏门上了马车朝昌武侯府去了。   说来昌武侯府与赵家还算是姻亲。原太夫人赵王氏族兄任大理寺卿,其长子因前些年间带兵将沪豫一带的哒子一路打退到了婧女关以外,算是近十年最大的捷战了。当时还是先皇仁宗帝在位,遂封了个昌武侯的世爵。   论理赵宣也该喊昌武侯王宪一声“表叔父”。昌武侯与正妻陶氏生了一儿一女,王珺扬,王珺娴这兄妹两自小就同赵宣颇为亲近。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长安街,又拐过泗水湖便进了梧桐巷。昭娘掀开车帘,探了个头进来说:“姑娘,咱们到了。”赵宣点点头,踩着矮凳下来。昌武侯府的门房见是赵宣,跑着就叫人去传话。赵宣随她从角门进了府只说:“李二婶子,我这回是偷偷出来的,别叫人去报了,我自己走便好。”   张全家的对赵宣这个表小姐也是很欢喜,忙将传话的丫头叫了回来说:“姑娘自己转,我便不叫人跟着去了,免得姑娘不自在。”赵宣喜欢她识趣儿,微微颔首,沿着记忆中的路朝蕉园去寻王珺娴。   昭娘的亲姐姐双夕在侯府里当差,赵宣也就放她去说一会话。左不过是在府里头,一个人也出不了什么事。   “姑娘?姑娘!”赵宣猛听见有人在后头喊了一声。那声音愈来愈进,她停下脚步,偏头看见一位蓝衣的高瘦少年。星眸剑眉,一身蓝色的长袍朴素又得体,他走到近前来,身量足足高赵宣一头。本没什么天人之姿,却好看的紧。   “真是姑娘?!”他的唇角绽开一抹笑说:“原来真的是姑娘啊,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   赵宣站的笔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腹诽:穿成这样了,看背影便能认出她来?这个人似乎是在宫门处见过的,但也仅仅是一面之缘。   “我与公子认识?”赵宣此刻是女扮男装,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认识。李昶怔了片刻,笑说:“在下与姑娘一月前宫门处见过的。”   赵宣向后退了半步道:“公子见的大约是我妹妹,她是定国公府大姑娘的丫头。”李昶突然凑近,赵宣措不及防的向后倒,顺手拉扯住了李昶的衣角。李昶似是眸中闪过一脉笑意,长臂一捞便将赵宣揽回来。待赵宣再抬头,那一抹笑意再寻不见。   她炸毛道:“你方才忽然靠那么近做什么?害我摔跤!”吼完了,也不见李昶生气。他依旧是淡淡的抿着唇说:“在下只是觉得你同你妹妹生的好是相似,一样的好看,一样的娇小。”   赵宣几时被人这样说过,踩上李昶的脚背来回碾了碾道:“那谁准你抱我的?!”看见他脸上似乎是有些痛苦,赵宣才挪开脚,心里又有点担心。李昶无辜的摊开手说:“是你拽着在下的,在下只是想拉着你,不叫你摔倒。”   “总之就是不行!”赵宣不想同他多话,转身就要走,李昶修长的腿跨了几步便跟上来,勾着赵宣的肩膀说:“反正都是男子,有什么要紧?在下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赵宣俯下身子往前跑,李昶的胳膊落了空,追着她问。正巧迎面撞上赵岸,赵宣与赵岸对视了一眼,扭头要跑,想到后头又有李昶,只好站在原地认命。王珺扬就站在赵岸身后,让大哥逮到自己男扮女装可要惨。   赵岸瞥到李谦,微微皱眉。将赵宣拉到身边,不说话。赵宣知道他不会拆穿自己,忙说:“大少爷,奴才错了,奴才不该乱跑,若有下回,大少爷只管罚我,赵县绝无怨言。”   赵岸低头睨他一眼,转而对李昶说:“这是我身边的奴才赵县,不知可有得罪逸阳侯世子之处?”   李昶连连摇头说:“并无得罪之处。只是在下觉得与他颇有些缘分罢。”他转向王珺扬作揖道:“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我再将府上那方古砚带给王兄。”王珺扬也朝他作揖还礼,叫了几个丫头送他出府。   待李昶走了,赵岸提拎着赵宣的领子眯了眯眼睛说:“你这一身衣裳又是去西跨院偷的?”他在赵宣头上拍了一巴掌道:“没个姑娘样子!”   赵宣无奈,活了两世还是一样怕赵岸。她瞄向王珺扬喊:“珺扬表哥~~”王珺扬瞧着赵岸的脸色,将赵宣拉过来说:“我看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叫初华去阿娴那里换件衣裳就是了。”赵岸其实也只会虚张声势,心里舍不得发落赵宣的,就顺着台阶下了。   王珺扬是个儒生,最爱些字画诗词。他同赵宣说:“李兄是逸阳伯世子,名唤李昶。前几月才从江南一带来尚京,与我颇为合得来。倒没想到你们认识了。”   赵宣回忆起李昶,上一世是没有李昶这个人的,更不用说与王珺扬投缘了。但…………也许是存在的,这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毕竟上一世她十二岁以后便鲜少去过昌武侯府,顶多是王珺娴带着几个丫头来定国公府小住几日,算是不生分了。   赵宣想着这些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认识!”又说:“不过是一个月前在宫门口,二妹妹将马车借给了他与时举时公子罢了。”   王珺扬面色微讪,感觉赵宣似是对李昶有偏见。但又不好在提这事,悻悻的咽下话。   李昶出了昌武侯府走上马车,身后的徐卫抓起马绳道:“爷今儿似乎心情不错。”他驾着马车,李昶坐在软座上回他:“今儿见着了一个人。”   “定国公府的大姑娘不是?”徐卫看着路问,他没回头却似乎听见世子的笑声,看来是没错了,就接着说:“我在外头等爷的时候,瞧见国公府的马车,跟着大姑娘就下来了,虽穿着男装,但那丫头我们是认得的,叫昭娘。”   李昶点头,上回在宫门口撞到过一次后,他就派人去查了赵宣的底细。果然,那天穿着宫女衣裳的才是大姑娘赵宣。徐卫还弄来了画像,以及她身边几个丫头的卷宗。   赵……宣…………   李昶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像这么多年她没变呢,只是有了名字。比以前好看了,而且长大了。还有…………不记得他了。   赵宣听了赵岸一顿教训,就逃也似得去往蕉园,那是王珺娴住的院子。她较来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李昶这个人看起来谦和有礼,纯真无害,但突然就成了王珺扬的挚友,反而不太寻常。   “初华,你愣在门口做什么?”王珺娴抬头就瞧见了赵宣。这个时候天色已黑,外头风又大起来,看着像是要下雨。赵宣回神,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李昶瞧上去是个不错的人,高门大户里,难得开朗。   她跨过门槛,劈手夺了王珺娴的书说:“天都黑了,还看什么书?表叔父将你们养的一个个都成了呆子不是?”王珺娴嘟着嘴将赵宣手里的书拿回来说:“你不爱读书还不许我读了?今儿天色已晚,看样子咱们又该睡一起了。”她叫下人们给添上一床被子,就坐在灯下绣起针线活。   赵宣从从那几排书里寻出一本《黄帝内经》翻看起来。果然一会儿赵岸就派人传话来说,今夜暂住昌武侯府。直看到脖子酸了才合上书。见王珺娴仍旧绣着,便伸长了脖子凑过去。   “啊!”她惊叫一声,吓得忙将荷包藏到背后,斥了一句:“你做什么贴上来?!”   赵宣不怀好意的笑,让开身子,坐到旁边说:“阿娴表姐这么大反应干嘛?别收起来啊,我瞧着挺好的。好像还有个‘纳兰’在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粗来啦,不知道有没有亲要抱走?   ☆、第17章 饮酒   十七、饮酒   “纳兰”是太后娘娘父族的族姓,曾也出过两位皇后。一位是宪宗皇帝的尧安皇后,后来封了孝庄仁皇太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婆婆兼姑母。另一位自然就是仁宗皇帝的嘉顺皇后,也就是当朝的太后娘娘。   王珺娴咬咬嘴唇低下声音说:“初华,你是我妹妹,这事我只与你说。千万不能告诉旁人,我大哥也不行的。”她说着凑到赵宣耳边,领口的一圈立毛,蹭的赵宣脸上痒痒,赵宣逃避着直笑,躲开一头扑到被子上说:“我知道,我知道。无非就是纳兰家的公子俊的紧,龙章凤姿,芝兰玉树。阿娴表姐心里稀罕罢了。”   “你!…………”王珺娴气的跺了跺脚,上前来作势要把赵宣拽下去道:“你又说什么胡话?!还没沐浴呢,怎么就往床上爬?你下来。”赵宣往床里滚了两圈,赖皮道:“说我说胡话?难道你心里不稀罕?”   她话音刚落,王珺娴就爬上床来讲:“看我不教训你这个疯丫头!”赵宣翻身躲开,两人闹做一团。   纳兰衍是纳兰家这一脉的长房三子,端的是如玉如斯。尚京有名的浊世佳公子。上一世王珺娴便心悦于他,但尚京里的贵女有几个是能嫁的如意的?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各相嫁娶。王珺娴给六皇子做的皇子妃,后来六皇子走错了路,同太子各自拥兵造反,逼宫不成,通通下了大狱。官兵到六皇子府之前,王珺娴投湖自尽,算是没被降罪,保全了名声。   那时候赵宣在归宁侯府的后院里,偶尔听得丫头们议论过。纳兰衍好似是成亲第二日便云游四方去了。现在想来,他对王珺娴的这份心意是在难能可贵。   两人在床上闹的累了,赵宣同王珺娴去泡了泡热水,发发汗。半夜,月亮缓缓爬上正空。外头的月光透过微开的小窗照在赵宣的脸上。她揉揉眼睛,看见身侧王珺娴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她。赵宣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子反而睡不着,她盘腿坐在床上瞧了会子月亮。   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明天大约不会下雨了,又是个好天气。赵宣披着衣服起身,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院子里坐在石阶上。好像能看见霜露缓缓地降在叶子上。这时候大约是戌时(晚上十点)有点冷意。   从远处一片竹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赵宣起身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大约又是些老鼠昆虫之物。她朝着竹林中心一空旷的地方走,那儿有一座小亭。走得近了,才见得一人倚坐在石凳上,好似睡着了。   赵宣扭头要走,身后一阵风过,脖间寒意逼人。一只匕首横在那儿,就贴在皮肤之上。赵宣瞬间汗毛竖立,冷汗惊起。   “姑娘?”李昶惊讶,飞快地收了匕首,转到赵宣面前说:“这么晚了,姑娘这么独自出来晃悠?”他站在月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银边。   “我说过了,我是男子。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赵宣这会儿披着发,是男是女叫人说不准。她紧紧衣领就要走,李昶忽的拽住她的手往小亭里走道:“既然来了,便陪我喝几杯。方才王兄才不胜酒力回去了呢。”   赵宣吓的要甩开他,奈何李昶的力气太大,怎么也甩不开。眼见着到了亭子里,石桌上还摆了几坛酒。她忙说:“我不过是一介奴才,不敢同公子一同饮酒。”   她垂着头,李昶忽然将脸凑近,还带着淡淡的酒气。鼻尖碰到一起,李昶的体温是温热的,他的气息萦绕在赵宣周围。   “你做什么?”赵宣后退,腰瞬间被揽住,整个人跌进了李昶的怀里。他的声音在头顶传过来道:“怎么又叫我抱一次?下午时也是。”赵宣感觉血液瞬间冲上脑门,李昶又说:“知道今天我为何如此高兴吗?”   他自问自答说 “因为…………”   赵宣听见酒杯摔在桌子上的声响,李昶的身子歪倒,趴在桌上睡了起来。赵宣挣开他的手,回头瞧了一眼,又飞快的跑回蕉园。   ——————————————   次日,赵宣再睁眼已经是在马车上了,她懊恼的瞪了一眼赵岸就继续睡。赵岸叹了口气说:“算我不对行不行?”他把赵宣的脸扳过来。   “那你昨日那么凶。”她翻了个身,眼泪就不挣气地流下来。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赵岸,心中五味成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赵岸拿袖子胡乱地给她擦眼泪说:“怎么就这样脆弱了?我给你从外面带了不少好玩意,咱们回府看看。”   赵宣哭的猛吸一口气,抱住赵岸。哽咽着讲:“哥……哥……,我好想你。”上一世母亲死的时候真的好想你,上一世在时家的时候真的好想你,上一世,将死的时候……也很想你…………   赵岸只犹豫了一瞬,就回抱住赵宣,给她顺气儿说:“好了好了,别这么娇气,我这次调回尚京任职,往后就不走了。”   马车快到定国公府的时候,赵宣抹干了泪,自己将头探出马车。驾车的赵止下了一跳道:“大姑娘醒了?今儿还是昌武侯世子给您抱上车的呢。”他知道赵宣有起床气,也没敢多说什么。赵宣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真难为他还能抱得动我了。”   赵止也跟着陪笑,。赵宣又缩回去,想起王珺娴的事,抬头问赵岸:“大哥,你认识纳兰衍么?”   “问他做什么?”赵岸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是答道:“见过几面,不太熟悉。”赵宣用食指点点下巴说:“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孙,按理来说还是咱们的表哥啊。”赵岸没有应这话,只是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赵宣乖巧地垂下手说:“知道了。”   马车停在国公府的偏门处,赵岸拉着赵宣下车。李瑞家的见她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心中大呼不好。本大姑娘私自跑出府就叫公主生气了,若再看见这身行头,还不剥了自己的皮?!   赵宣也知道自己此般不妥当。先不说母亲会不会真的生气,就是叫有心人瞧去,也得生出几分是非来。她对着李瑞家的说:“你支人告诉母亲,我先回了东跨院,一会儿再去瞧她。”李瑞家的松了口气,连笑着答应说:“省的了,大姑娘先去吧。”   回到东跨院的时候,昭娘正领着佛珠在小厨房里做早茶和药膳。昭娘昨晚就叫赵岸给遣了回来,通知赵止早上去昌武侯府外侯着。赵宣瞧着西边那个耳房的门开了,心知是下人们将赵岸带回来的几个檀木箱子搬了入库。   “那都装了些什么?”赵宣瞧着昭娘,昭娘一面叫丫头去拿几件衣裳出来,一面回话说:“奴婢昨儿夜里粗粗看了一眼,一箱是珠玉首饰,一箱是河北那边的胡兰糕与普洱茶,还有两箱便都是书。奴婢瞧不出是什么内容。”   赵宣微微颔首,自己身边的三个大丫头都是不识字的。这年头,女儿家识字的少,更别说是普通百姓人家了。   “大姑娘,奴婢认得。”佛珠怯怯地说。她家祖上是学医的,学院要看方子,她自然也识得一些字。   赵宣问:“那,都是些什么书?”   “有一箱是游记,传说,奴婢还记得其中有几本叫《印月》《且谈》的来着。还有一箱是医书孤本。最后那小箱子里都是话本子。”佛珠讲起来清清楚楚。赵宣心里满意道:“那箱医书你若喜欢,平日也可以看看。只不过得教教染香她们三个识字才行。”   佛珠满口答应下来,正巧叫映棠听了去。又是一通叫苦:“奴婢做个丫头还要识什么字?大姑娘快别开玩笑。”赵宣任染香给自己穿着褙子说:“你认了字,日后说人家时也多一份体面不是?”映棠将帘子打下来,小时嘀咕:“在姑娘屋里的日子是最快活的了。”   她们虽是奴才,但从不曾短过吃喝,赵宣又不喜欢给下人们立规矩,日子可不是快活?   赵宣斜她一眼讲:“等你心里头有人了,就该急着嫁出去了。”映棠嘴快,想也没想回上一句:“说的好像姑娘经历过似得。”刚说完,就叫昭娘斥说:“无礼!!”她自知这话确实有些逾越,便退到一旁不做声。   赵宣心里也没有在意,自己的确是没经历过。上一世只是知道要嫁给时举,但实则同他半点情分没有。心里也不曾真正稀罕过什么人。她说:“我最是知道映棠嘴快,又怎么会同她计较?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昭娘笑着朝映棠喊:“还不快谢谢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申榜了,亲们要继续支持哈!   ☆、第18章 月信   十八、月信   赵宣想着小厨房,问:“你们几个方才在灶间做什么?”昭娘上前一步讲:“听说大姑娘早上没用膳,特地吩咐了给姑娘做了几盘小菜备着。”赵宣被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饿。可一会儿还要去兰兮院,定是不能用过了膳再去的。她朝外头的丫头道:“去打听一下,看大公子和长公主殿下有没有用膳。”   那丫头道了声:“是。”便退出去。不多时,就递回消息来说是长公主方才才起来,尚未用膳。   赵宣瞧了瞧,指了几个清淡的菜色和药膳,叫小厨房给装进食盒拎去兰兮院。这几日,天虽然不下雨了,但倒是还有些阴沉,叫一贯爱晒太阳的恭顺长公主心中郁郁。   赵宣到的时候,几个家丁正在下帘子。毕竟已经开了春,这一层厚厚的帘子挂在门上,倒叫屋里不透气,反容易捂出病来。难得赵渊也在屋里头,赵宣一进门,先是福礼说:“见过父亲,母亲,兄长。”   赵渊盯着她瞧了许久,说:“起来!”他伸手拉赵宣坐下说:“怎么许久不见初华,竟然变成了个有礼的大姑娘了?”他显然心情尚佳,拍拍赵宣的发心讲:“昨天傍晚怎么还去了昌武侯府?你母亲很担心。”   “回父亲,我是过于思念大哥了。”赵宣抬头,叫人将食盒摆开说:“听讲母亲与大哥都还没有用早膳,就带了些过来,不过…………”她转头,狡黠的笑道:“没有父亲的份。”   赵渊先是一怔,而后拍着小几大笑了几声说:“这就是现世报啊,前脚才训了你,后脚便没有饭吃。难为我才夸了你懂礼呢。”赵渊是武将,起居习惯极好,自然是早就起来用了早膳的。这会儿晨练回来看看长公主。   赵岸从一边挪过来问:“初华,你这都是些什么?”   赵宣用瓷碗盛了一碗递给长公主,一面回答说:“这些分别是萸草蜈蚣,落阳(蝉的腹珠)白参和宿雨守宫。”赵渊与赵岸听了,当即淡下胃口:“初华,这些能吃么?”   赵宣自己也喝了几口说:“都是佛珠做的药膳,对身体好,大哥你要不要用一点?”   赵岸虽说有些饿了,但还是朝碗里瞧上几眼。黑褐色的汤汁里,漂浮这几具“残骸”,不由的叫人难以下咽,他看向赵渊说:“在外历了一阵子,今日正巧想同父亲切磋一番。”   赵渊起身配合着往外走说:“倒是行,咱们去后院那片空地上过过招。”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兰兮院。   后来赵宣告辞,长公主说这几日又有些不舒坦起来,要将佛珠留来。赵宣嘱咐她几句就领着染香会东跨院。   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迎面同赵宁撞上。她说是正要找赵宣聊聊,赵宣也没什么意见,便答:“二妹妹无聊便来找我玩玩也行,不如先去东三所坐坐。”   她跟着赵宣回去,带了消息来说:“上回大姐姐抱病,未能去赴时举的约,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归宁侯府。这次不同以往,是归宁侯太夫人的寿宴,姐姐若再不去,怕是叫旁人以为故意不给面子呢。”   赵宣问她:“上回你代我去归宁侯府,归宁侯大少爷是个什么态度?”赵宁扳弄着手指头道:“宾至如归!不过,他上回在宫门处讲我认成了大姐姐。倒闹出个笑话来。”她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有汗从额角留下来。   上回赵宣确实是落了时举的面子,这次既然是归宁侯府太夫人做寿,她便不得不去了。毕竟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便是塌了天,凡接到帖子的就是躺着也得去。她笑了笑就一口应下,赵宁说完了事,福礼就要回去。到了门前却在门槛处绊了一跤。   昭娘听了声音瞧过去,眼尖地瞟到裙摆处的星点血色,叫了一声:“不好了,二姑娘出血了!二姑娘出血了!”染香疾步走过来问:“哪里有血?”映棠也瞧见了,抢着答了说:“裙边!二姑娘裙边上有血!”   赵宣惊起去扶赵宁起来,可惜赵宁这会儿肚子疼得直吸气,完全使不上力气,两个人便在门口胶着。赵宣连叫了好几个婆子,才给她抬到榻上。满屋子都是人心惶惶。赵宣手忙脚乱地朝门外喊:“快支人去请何郎中来,再去找李瑞,他会医术,又离得近些。”几个丫头传话到门口,让婆子去了。赵宁在床上疼得满头冷汗。   赵宣掀开她的袖子,看到那藕臂上一点鲜丽红艳的朱砂,当下舒了口气。守宫砂还在,就不是小产。但血还在流,赵宁依旧疼得厉害。赵宣也不敢放下心来,只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那头孙婆子找到李瑞家的说:“快呀,李嫂子!大姑娘找你男人呢。东跨院里头二姑娘肚子疼的厉害,请他去给瞧瞧。”李瑞家的正在剥豆子,抬头说:“我家那口子出去办事了,二姑娘是怎么个疼法?”孙婆子摇头:“我老婆子都是在外院伺候的,瞧不到房里的情形。”   “算了,我随你去吧。怕二姑娘等不及了。”她将手在围裙上擦擦,解开围裙跟着孙婆子走。   李瑞家的从门口挤进去,给赵宣福礼说:“我家那口子在外头,姑娘可否让我瞧瞧?”赵宣点头,起身给她腾场子。李瑞家的往榻里瞥了一眼,“噗嗤”一声地笑出来,惹得赵宣愠怒瞪她。   “大姑娘赎罪,实在是无怪我笑。二姑娘这是初潮来了,不碍事的。”李瑞家的退到一边,赵宣惊得目瞪口呆,脸上火烧一般。赵宁只是葵水来了,她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现在的赵宣只有十四岁,初潮还没有来,自然就忘了有这回事。更没有想过赵宁略小自己几个月,这事还比自己先,毕竟前世她没在意过赵宁什么事儿。   暖阁里也是有年龄大一些的丫头婆子,可不是近身伺候,看不到赵宁的情况。染香也去请何郎中了,便没有人来提醒。好在李瑞家的来了,不然非得在大夫面前闹个笑话不成。赵宣知道没事就挣开赵宁的手,朝映棠说:“去烧了热水来,再给二姑娘用汤婆子好生晤着。待她好些就带着去清洗一番。”   “大姐姐。”赵宁扯住赵宣的袖子,有气无力的说:“你去同我母亲说罢,我肚子好痛。”赵宣沉默了片刻,看着她说:“会的,若疼得厉害了,你就睡一会。”这事确实是赵宣亲自去说的比较好。   她收拾收拾,就带着映棠去二房。甫一踏进院子,又是一顿吵闹,二房就没有消停过。   几个庶出的姐儿堵在门口吵的厉害。二房庶子庶女多,赵宣实在是认不得这几个是谁。映棠上前拉开一个年长些的道:“都堵在门口闹些什么?”那庶女皱眉瞧了一眼她,“嘶!”的一声甩开映棠讲:“你是哪个房的丫头?敢来拉我?!”   映棠刚想再理论几句,赵宣便喊她说:“映棠,回来!”她定定地端立在原地,凝着目光,扫在每一个人身上。几个庶女互相推搡着站了整齐,福礼说:“给大姑娘见安。”赵宣没有应答,闲散地越过她们,走进去,回头叫了一声落在后头的映棠:“进来!”   在屋里等了几刻钟,赵齐氏就到了。她看赵宣没动桌上的茶,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大姑娘还有闲心往我这儿来?上回叫老爷好一通生气呢。”赵宣将手琰在袖子里掰了几下指节。   这人呐…………   她当初帮着赵齐氏收拾满院子的姨娘时,可没见一句抱怨。现在事情过去了,再拿出来说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她。   “二婶去给二妹妹抬回来吧,她来初潮见了红,正在我屋里躺着。”赵宣自始至终都没动桌上那盏茶。不待赵齐氏反应,她就站起身理理衣服,直走到阔门前几步,屋内才突然传出赵齐氏的呼声:“快!去将二姑娘抬回来,再熬了红糖水来…………”走得远了,声音消散在风里,渐渐也听不太真切。   出了二房,赵宣没有回东跨院,而是直接打道去三房。   三房老爷赵临在兵部做事,却也一直不愠不火。赵渊为他着急,有意叫他转到五城兵马司里谋个职位,总比现在要有前程些。但上一世赵临没有应,赵宣这次就是想在三房夫人赵秦氏这头通个气儿。   赵秦氏身边的杨姑姑正在院里择菜。因为三房是庶出,所以相较之大房,二房,生活就朴素很多,也没那么多规矩约束。   见赵宣进来,杨姑姑放下手头的菜说:“大姑娘安。”赵宣朝她笑说:“三婶在哪儿?”杨姑姑指指后头答:“夫人就在屋里头。”赵宣微微点头说:“姑姑辛苦了 ”   杨姑姑把手上的菜叶甩了甩道:“不辛苦,这不是给四姑娘做点清淡的嘛。”她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捂嘴。   赵宣也不追问她,提步进屋。      ☆、第19章 就算是男孩子也要娶回家!(小剧场)   注:小剧场与文章剧情不链接,只是给读者们的萌萌小剧场   赵宣坐在昌武侯府的院里荡秋千,今天王珺扬带着王珺娴去了外祖家。正是一个晴朗天气。太阳不强也不弱,柔柔和和的裹住赵宣的脸。   李昶从后面走过来,正好叫向后荡的秋千撞个正着。赵宣摔坐在地上,眼泪蒙蒙。   李昶:呀!姑娘你怎么样?(惊讶状+捂着撞破的额头)   赵宣:你叫谁姑娘呢?我是男孩子!(小脸气鼓鼓)   李昶感觉心脏跳的厉害,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捏捏赵宣的脸,好像跳的更快了,扑通扑通的。   李昶:男孩子?(思考状)哪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赵宣拔腿就跑,被李昶拽着脚踝拖回来,抗在肩上。   赵宣:你干嘛?我可是男孩子!(超凶哦(⊙o⊙)!)   李昶伸手轻轻打她的屁屁说:我娘讲,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娶回家做媳妇!所以…………就算是男孩子也要娶回家!   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亲们不嫌弃我的第一次小剧场啊~~~   ☆、第20章 谋职   二十、谋职   “三婶在吗?”赵宣站在门槛处探头问了一句。赵秦氏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见是赵宣,热络道:“大姑娘来了?快坐。”   赵宣福了福身子,赵秦氏也还个平礼。然后两人一同落座。赵宣想着,开门见山恐会叫赵秦氏不信,便决定先同她胡乱聊一段,在慢慢往正题上引。   赵宣环顾一番,理了理领子说:“怎么不见四妹妹和顷哥儿?”赵秦氏温柔地勾唇淡笑叫人上茶说:“顷哥儿上学堂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宜姐儿…………她这几天爱漂亮,穿的少了些。染上风寒,在床上躺着呢。”她的脸色不大好,眼下有一片淡淡的淤青,像是没休息好,过于疲累所致。   这个时候,天放晴了,云朵向四周移散开来。赵宣想,母亲爱晒着太阳小憩,这会儿又该叫人将软榻搬到院子里来了。   赵秦氏见赵宣不说话,以为是被看出了什么端倪。咽了口唾液讲:“大姑娘,宜姐儿爱躲懒儿,本不是什么厉害的病症,就耍着赖不想去学堂。”   赵宣回过神,端起茶盏浅浅抿上一口,这茶虽不比大房的好,但煮茶的手法很是不错,而且煮茶用的水也新鲜。入口都有一种清新之感。穿喉入腹的清流瞬间通体舒畅。她说:“我刚刚从二婶那儿过来,听说昨日三妹妹罚了好几个丫头。到今天还生着气呢。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事情。”   她伸伸手,让微弱的阳光照在鲜红的蔻丹上。左右看看,又失望地摇摇头。光线太稀薄,反不出光来,真是不好看。   赵秦氏“呯”的吧茶盏扣在桌上,生气道:“三姑娘还有什么理不快活?!她多尊贵不是?!”赵宣勾唇:“其实三婶听了也不要太动怒。这话是我胡诌来的。就是猜到四妹妹定是又受了委屈。”她凑近一些,压下声音说:“我倒也不大喜欢三妹妹的性子。三婶还是领我进去瞧瞧四妹妹吧。”   赵秦氏回头看她一眼,犹豫着起身掀了帘子讲:“大姑娘进来吧。”赵宣矮下身子进来,看见赵宜躺在床上。右额角裹着的素白纱布上浸出了点点暗红色的血迹。赵宣叹气,看着赵秦氏说:“咱们出去说话吧,叫四妹妹再睡一会儿。唉……怪可怜见的。”   赵秦氏是商贾之女,嫁进定国公府之前是府上独一份的姑娘。她秦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就一脉族人,她也是叫宠在掌上的明珠。自打嫁过来,便没少受过太夫人的气,只是为了和睦,一再息事宁人。   “三姑娘是在不是个好的,脾气也太霸道。宜姐儿不过顶了她一句,便要揪着不放。几番辩不过就推打起来,我宜姐儿怎么敌得过她身边那么多的丫头?被推得一头磕在了园子里的假山上。当时就晕了过去。”赵秦氏有些激动的哽咽:“流着好多血,若不是我嫁妆里压箱底的那支血参…………就怕救不过来了!”   她本来是娇惯养大的,劳什子要在这儿受一堆人的气?太夫人便算了,二房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妾室扶正前所生的庶子而已,族谱上都不记名的。大家都一样,有什么理直气壮的?!   赵宣的手不小心在桌子上剐了一下,蔻丹便落了一块。她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说:“映棠,去替我讲屋里的金疮药去来,送给四姑娘。”   “是。”她应声去了。   赵秦氏看着赵宣,会意。摆摆手,叫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   “三婶心里想来也清楚。二房不就是凭着三叔父没个高官仕途才好拿捏你们的吗?”她顿了一下,看着赵秦氏的反应:“我这里有一份好前程,就是不知三婶要不要争。”   “宣姐儿!”赵秦氏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她转着眼珠子,在心里盘算,不知该不该信。毕竟赵宣说白了也只是一介女子,谁放心吧爷们的仕途交给她去赌?   赵宣抓住赵秦氏的手,笑说:“三婶别多想,我也是不经意间听到父亲与母亲的谈话,才知道的。三叔这些年一直叫旁人压着出不了头,我父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巧了,五城兵马司里头是二姑丈当差做主,就在这阵子,又要招人了。三叔去了总不会委屈的。”   “听国公爷说的?”赵秦氏语气上扬,眼神也亮了亮,她反握住赵宣的手讲:“好孩子,我先谢过你了。”赵秦氏似乎整个人坐得直了些,少了平日的唯唯诺诺,气质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赵宣喜欢这样的她,前世恭顺长公主去世后,赵秦氏在明里暗里帮过赵宣不少回。   赵秦氏松开手,赵宣用力,几下把拇指上的蔻丹都剐掉说:“但就是怕三叔不愿意。我也听父亲说过兵部有个主簿姓徐,当年战败,三叔的失踪。他独自离队在死人堆里找到了三叔,从战场上硬是把他给背了回来,跟阎王爷抢了一条命。”   赵秦氏又沉默了,这位徐主簿对赵临是有救命之恩。想叫他从兵部离职,丢下这位主簿怕不大容易。   映棠取了金疮药回来,说二房来人给赵宣抬回去了。赵宣站起来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三婶通个气,这是一份好差事,要不要全看三婶了。”她退后几步,行了礼告辞。   回到东跨院,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赵宣胃口缺缺,叫人不要摆饭。小睡一觉起来,门房跑来传话说是有客上门。话音没落,染香又进来禀告:“大姑娘,赵止来了。”   赵宣点头:“叫他进来吧。”还带着睡意,脑袋也不大清醒。赵止进来后说:“大姑娘,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赵宣想着也知道是王珺扬来了,不然门房也不会偏偏来禀告自己。她挑了一件浅绿色的比甲,在外头罩上一层纱衣。只带了两支钗子就去凌光阁找赵岸。   在前门时便听见说话声,走进去才发现时举与李昶俱在。心下窘迫,恨不得回去换了件体面正式的衣裳再来。再说…………自己昨日还同他胡诌说自己是个男儿,是赵岸身边伺候的下人。   她跨过门槛,轻轻地福礼说:“大哥,珺扬表哥,时公子,逸阳伯世子。”时举,李昶俱作揖还礼。赵岸点头到:“这便是舍妹。”   李昶微微挑眉,紧盯着赵宣 “大姑娘瞧着又好看了呢。”他笑着说,眼里有几许戏谑。   赵宣还没来得及回什么就叫王珺扬拉了李昶到身后讲:“初华你别生气李兄说话直,说你好看了便是好看了,没什么别的意思。”赵宣不由发笑:“珺扬表哥说的好像我有多么不讲理似得,你护他如此,我这怎么还好发作?”她看着李昶挑衅地笑了笑:“那就多谢世子爷夸奖了。我穿的这样,真难为世子爷能瞧出好看来。”   本来确实是叫人生气,毕竟她穿的这般邋遢,现在说好看难免叫人品出讽刺之意。但李昶这话明明是在提醒她昨天之事!想叫她难堪!   李昶从赵宣眼里看到敌意,但却不知这份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他看着赵宣,突然明白,她穿的素净,自己却还说好看,倒像存心嘲讽。   想到这里,李昶的笑容更大了些。一则觉得赵宣有趣儿,二则,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害。   “上回姑娘穿着男装都那般风姿飒爽,今日自然好看。”李昶解释了一句。赵宣反而更生气了,好看的眉头扭在一起,小脸紧绷着。为什么偏偏要将昨日的事扯出来啊!   她说话也冲起来道:“那世子爷真是好记性,我偶尔穿一次男装就叫世子爷给撞见了,真真是好瞧啊!”她转头朝赵岸说:“大哥,我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大姑娘。”时举上前拱拱手讲:“这次叫你来便是我想当面向你道歉,上次在宫门处,没认出姑娘来,多有冒犯了。”他瞧这赵宣,赵宣也不好驳他脸面便道:“时公子言重,我本没有放在心上的。”   那边王珺扬苦着脸,戳戳赵宣的肩说:“我好不容易见你一次,罢了,你若是真不舒服,一定要好好请大夫来请脉。”赵宣恢复了温顺讲:“我自然照顾好自己。”她往外走,经过时举时暗暗踢了他一脚。时举惊悚地回头看她,赵宣睁着大眼睛说:“上次二妹妹好像有一个耳珠落在了归宁侯府,时公子这回来还吗?”   时举怔了怔,似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又想起刚刚挨的一脚,立即明白过来说:“正是,这次打算亲自来还给二姑娘。”赵宣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却撞进李昶的眼里。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赵宣又上火了。她瞧着上午在三房剐掉的蔻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好半天才别开脸,对时举说:“二妹妹身体不好了,躺着呢。不如劳时公子跑一趟,看看得不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汝归有在努力更新,尽量保持日更,不会让你们等。 亲们戳戳收藏,评论哈! 爱你们呦,么么~~~   ☆、第21章 误会   二十一、误会   赵宣话里的意思也清明,男子与女子虽不该无故独处,但赵宁若是愿意见,自然是见得到的。   “不劳烦。”时举先告辞,赵宣也回去了。赵岸回身走到椅子前说:“逸阳伯世子坐,珺扬坐。”待三人都坐下来才吩咐屋里的赵止道:“你将门关上,在外头守着。”赵止应声退出去。   屋里沉默了片刻,赵岸出声讲:“朝里这段日子有些乱,各位年长的皇子已经在朝中各自独占一席之地。朝臣们纷纷开始战队了。昌武侯府怎么打算?”他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动作同赵宣如出一辙,代表着正在思考。   说到正事,王珺扬也少了几分温雅,严肃道:“我父侯属意…………皇六子。”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说:“打算再等几年,让珺娴坐作六皇子妃。”   赵岸闻言,加快了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说:“皇六子?…………佟瑶贵妃的儿子?”王珺扬点头,赵岸接着讲:“现在时皇后无所出,陛下便没有嫡子。当今太子是朱良妃的孩子。没有一个受宠的生母,也没有显赫的外戚。陛下早就动了废他之心。能坚守这么多年,太子绝不是个逊色于皇六子的角色。表叔父是否决定的太过草率了些?”   赵岸皱着眉头问李昶:“逸阳伯府如何?”李昶瞧他皱眉,便想起赵宣生气时的脸。赵岸见他出神,重重地咳了几声。   李昶站直了身子答话:“赵兄,如今我家只不过是个伯府,尚未有人动那拉拢的心思。若是硬要说的话,以我之见,…………皇六子不是个好的选择。”   赵岸点点头,确实,承安帝如今正是壮年,年纪也不算大。现在就卷进皇子们的夺嫡之争里去,恐不但不能成就从龙之功,而且会招致承安帝的猜忌。不如就做一个纯臣。   之后,正厅赵渊传他过去,几人才散了。   徐卫跟在李昶身后出了国公府,过去拉马车说:“爷,我瞧着大姑娘今日不大高兴啊。”李昶抬步坐进马车里讲:“那倒是没事的,她怕是恼了今天又撞上我。”说着,李昶探头出来讲:“我与大公子聊的倒是有几番投机,只要咱们抓紧了定国公府,就能翻身。你派杨启回一趟江南,叫我的人随时准备来尚京。至于大姑娘那边…………”他抬手,用食指磨搓着下唇,想了片刻讲:“你们挑几件首饰送过去赔罪就是了。”   李昶放下车帘,三声鞭响,马车转眼飞驰出很远。   再说那边,时举甫一进二房便叫几个庶女给截住了。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走到门前就听见赵宁在床上疼的吭吭唧唧。大夫说赵宁之所以疼的这样厉害是因为她前几日贪凉,吃了一个冰的果子,又下水玩过。其实,只有赵宁自己知道,昨日她还同徐黛筝和另外一个闺中好友去醉轩楼吃了辣子鸡。这会儿可是要人命了。   时举到了门口,外头守着的婆子犯难了。照理说二姑娘疼成这样,是不该叫时举进去的。但时举是归宁侯府的人,开罪不起。   赵宁在里头好似听见了动静,问伶枝说:“我听着外头有人,你去瞧瞧,是不是时公子来了。”伶枝点头,将门开了条缝瞄一眼。回来回话道:“是呢,是时公子在外头。姑娘叫不叫他进来?”   赵宁在床上躺好道:“你去吧,领时公子进来。”   时举在外头等着,终于伶枝来了,唤他进去。进去后反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还耳珠这由头都是赵宣编来的。他也好奇,赵宣怎么知道自己心里中意赵宁的。   “时公子。”赵宁压抑着声音。时举走近一点,却不看赵宣说:“听大姑娘说二姑娘不舒服,我顺路过来瞧瞧。”   赵宁闷闷地说:“你不用别开脸,我裹着严实呢。还有…………你只是顺路?”她语调渐轻。时举听了才敢看赵宁,他有些紧张。归宁侯府因是皇后娘娘的外家,所以就要处处行事小心,从小对时举管教也严,没有什么同女儿家接触的机会。他不敢一直盯着赵宁,没一会儿就别开脸说:“二姑娘多躺躺好,这次归宁侯府寿宴也不用去了。”   “时公子!”赵宁惊地连疼也忘了。她又缩回去,把脸转向床内讲:“我有些乏了,公子回去吧。”说完便不再出声,时举心头莫明的有一缕失落,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最后朝赵宁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转身走。   “伶枝,你说……时公子他…………是不是嫌弃我了?”赵宁听到时举的脚步声远了,又仰躺在床上,小腹好像更疼了。伶枝不知该回什么,只好答道:“姑娘多心了。”   赵宣在东跨院里做了半柱香的时间,又打转去了二房,外头守着的人说赵宁正在看书。   赵宣推门进去道:“怎么现在还在看书啊?时公子走了?”她瞧瞧书壳,是本《易经》。赵宁蔫蔫的没什么精神道:“我后日不去归宁侯府了。”赵宣挑眉:“怎么不去了?你们闹不愉快了?”   赵宁更加不高兴了说:“原来他只叫我一人不去。”她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赵宣就奇怪了,这时举明摆着就是对赵宁心里欢喜,这会儿怎么又叫她别去赴宴?她转身说:“你气血弱,我回去叫佛珠给你熬些补汤,好好将养着身体才是硬理。”   赵宁点点头,叫伶枝送赵宣道门口。   再过五日就是上清节祭天。祭天是指宗室的人们前往巳陵拜祭先祖。也有不少贵族随行。往年恭顺长公主不去,就由着赵宣代劳。但瞧着今年的势头,长公主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早半年前就在赶制的品服,总算是在这几天完工了送到府上。   这日李昶正在书房里查账,徐卫从门外敲了门进来说:“爷,下头挑好了东西,要不要差人给国公府的大姑娘送去?”   李昶手中托了两个账本在核对,便没怎么听进去,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待徐卫关了门退下去,李昶才骤然回味过来,摔了账本,疾步追出去喊:“徐卫!”   徐卫叫吓了一跳,回头看他道:“爷?”   李昶朝他伸手说:“给我。”徐卫便把手中的首饰盒递给他说:“爷,咱们这是不送了?”   李昶瞪了他一眼,打开盒子。一只水头很足翡翠步摇静静地躺在里面。徐卫只见李昶“啪”的一声把盒子关上,心里跳了一下说:“爷?有什么问题不成?”李昶没搭理他,将盒子往他怀里一揣说:“去牵匹马出来。”   徐卫依言去马厩牵了李昶的那匹斥戲过来,李昶抓住马鞍,一跃而上。稳稳的坐上去,徐卫也骑着马跟在后头。两人一路打马往京华商号去,李昶走着神,脑内胡思乱想。   以赵宣的性子,不合适带着翡翠的步摇,水头太足了反而显得小气。合该挑一个好的给她,全当是给赵岸帮他,还有久别重逢的见面礼了。   “爷,到了。”徐卫驾马与李昶并排。李昶拽拽缰绳,翻身下马,将马丢给徐卫就大步迈进去。掌柜从台子后迎上来。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道:“这位公子,来瞧点什么?”   李昶边走边看着柜台里的饰品说:“有什么合适…………姑娘家戴的吗?”话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这店里哪一样不是卖给姑娘家戴的?   掌柜生意做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自然有几分眼力劲儿说:“公子一定是头一回来,瞧您的气度…………咱们上楼看看,楼上的都是精品。掌柜瞧瞧李昶,让身将他往楼上引。徐卫跟在后头瞧了李昶一眼,怎么爷一遇到大姑娘的事就犯糊涂呢?不是…………看对儿眼了吧?!   李昶在二楼转了几圈,最终点点暗层里的红玉鈿花说:“拿出来,给我看看。”徐卫瞄了一眼价钱,覆在李昶耳边将:“爷,这个价钱…………怕是伯爷不会应。虽然您有私库,但若是叫伯爷知道了,咱们怕不好交代。”   李昶将红玉鈿花放在掌心凝了凝,一个拇指大小的首饰要八百两确实是贵了些。想到父亲发怒的样子…………他突然握紧手掌,将鈿花攒在手心里说:“没事,就这个了。” 李昶向掌柜招招手说:“包好吧。”   徐卫急的喊了一声“爷!”李昶摇摇头,催他去结账。其实赵宣戴它的样子一定好看,李昶没由来地想。那个大姑娘收到鈿花会怎么样?开心吧?好像她对自己一直没有好脸色,生气吧…………李昶勾了勾唇角,想起赵宣生气炸毛的样子,一贯冷清的大姑娘,两道秀眉拧在一起时格外有朝气 。   徐卫给过银子抱着盒子回来。李昶向外走,上了马说:“你去,给送到定国公府。”说完便用力一夹马腹,行出一段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留言啊,我给你们发红包哦(⊙o⊙)哦 还有提名感谢斋饭,么么哒 大家留言戳收藏,和作者收藏。 下一章提名感谢评论的亲们哈   ☆、第22章 祭天   二十二、祭天   徐卫送东西时,赵宣正在试穿祭天大典要穿的品服。那是一件水纹碧的衫子,是真正的广袖流云了。袖口和腰间都是苏州一带的双面绣花样,很是精致漂亮。束腰的绸带是暗青色的,镶着不少珠砾,末了还有条璎珞的穗子垂下来。   昭娘抱着盒子回来说:“大姑娘,外头徐大人送了东西来。叫奴婢给您带一句话,说是逸阳伯世子给您赔罪的。”赵宣接过盒子,也没有什么表情。   映棠倒是性急,凑上来说:“大姑娘打开看看吧。”赵宣这会儿不想看李昶送来的东西,背过身子讲:“你们若是好奇,自己打开看就是了。”   映棠听着赵宣的声音不像是生气,就也真的上前去看。   几个丫头挤凑在一起,只听见映棠叫了一声,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小声的议论起来。赵宣偷偷转回来看,好奇心叫勾了起来。她干咳了几声说:“拿过来,我瞧瞧。”   闻言,昭娘几个退开了。染香递过盒子说:“大姑娘该是有印象的。”她瞧着赵宣,赵宣心里漏了一跳。不由点头,这鈿花,据说是用福建那一块矿头里挖出的红玉做的。当日才到货时赵宣也曾去看过,可惜太贵了些。真是没想到李昶买下了,这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到自己手里。   但…………他一介伯府世子,又是在江南长大的,哪来这么多银钱?   佛珠把盒子往前推推说:“大姑娘,您戴着吧,戴着一定好看。”她托腮看着赵宣。赵宣虽说不大看中那些金银首饰,但好歹是个姑娘家,心里终归是喜欢的。就由着染香给她戴上。红色的玉石点缀碧色衣裳,叫人眼前一亮。映棠拍手夸说:“逸阳伯世子真是有眼光!”   “给我拿下来吧。”赵宣立刻拉下脸。想叫人给扔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反正是送的,不要白不要。   后天就是祭天大典,皇家的车队要提前一日出发,明天就该动身。赵宣晚上去瞧了一趟赵宁。她葵水过了,人却是不怎么精神,见了赵宣也只是干巴巴的福礼说:“大姐姐好。”赵宣叫她坐好问伶枝道:“你加姑娘怎么了?这脸色怪不好看的。”   伶枝不说,赵宣也就同她闲聊起来道:“最近生了一件事,说来归宁侯府也真是不凑巧,老太君做寿撞上了五年大祭,这帖子都发出去了,却只能临时作了罢。”   “什么?!”赵宁抓住赵宣说:“作了罢?”   赵宣被她吓了吓,拍拍胸口说:“是啊,昨儿大哥才同我讲的。”赵宣闻言顿就来了精气神儿,伶枝逮着巧,插上一句话:“二姑娘用饭吗?”赵宁还未及答话,赵宣便皱眉转身瞧着满屋的丫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姑娘到现在还未用膳?真是不成样子!”她重重地扫过袖边讲:“你们都是死的吗?二姑娘任性不知道劝着点?!都下去领十板子好张张记性!”   屋里没有人动,赵宣心中一顿窝火道:“怎么着?我还使不动你们了不成?”   “大姐姐好大的威风。”外头帘子掀了掀。赵宓走进来说:“她们是碍着了大姐姐什么事?就招板子了?”赵宣掀眸扫她一眼,赵宓也没失礼,朝他浅浅一福身子讲:“大姐姐安。”   赵宣稳稳的受了她的礼道:“我心中不安呐。这还没分家呢,奴才就不听使唤了。三妹妹说应该如何好?”赵宓笑,答她:“总不该喊打喊杀的。”   赵宁拉拉赵宓的袖子讲:“宓儿,你何必跟大姐姐顶撞?”赵宓不看她,盯着赵宣,甩开赵宁讲:“二姐,她不就是来咱们二房耍耍威风的吗?!”赵宁气的喝斥她道:“赵宓!你在书院里学的礼教呢?!给我回自己屋里去反省!”   赵宓这次偏过头瞧向她,哆哆嗦嗦地指着赵宁道:“二姐!你为了她凶我?!”她摔了身侧的几个陶瓷器件,转头跑出去。   赵宁放心不下,打算叫人跟过去瞧瞧。给赵宣拦了下来说:“三妹妹该多自省。你可是不知道,她上回把四妹妹推得撞上了假山,生死未卜。”   “什么?!”赵宁显然是不知道有这事,扭头去叫伶枝说:“你准备些东西,咱们明日去给四妹妹探病。”染香走过来,附在赵宣耳边提醒道:“姑娘明日还要进宫,时辰不早了。”赵宣将手抬至耳边动了动之间,染香就推到门外等候。她起身说:“这天色晚了,我不便再扰二妹妹,先回去。”   赵宁叫伶枝去送赵宣。一路回到东跨院,赵宣早早便睡了。   次日三更天是就叫人给拖了起来。太后从宫里特地派了几位嬷嬷来帮着打扮,直直弄到卯时三刻才与恭顺长公主上了宫车。众位女眷是要先入宫,等待男眷到达建卯殿,承安帝下旨才可一通启程。   曹满又是早早等在宫门处,还抬了两顶软轿。见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便小步迎上去,长公主先踩着矮凳下车,接而回身拉赵宣下来。曹满笑着行礼说:“两位主子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打昨日就念叨着呢,都没怎么睡。”   恭顺长公主啐他道:“就你打小爱拿母后来压我。”曹满连连说不敢。赵宣坐进轿子,挑起帘角探头出来说:“你可是偏心,往日我一人进宫怎么不见有轿子来接?”曹满“哎呦”一声作磕头状讲:“小主子真是冤枉奴才了,往日是不许宫门内乘轿的,但今年是大祭不是?小主子您怎么跟奴婢装不知道?”   赵宣也笑了,曹满是个有趣儿的人。她放下帘子仰靠在轿内说:“就是想逗你呗。母亲,咱们快去凤慈宫,我可是惦记着太后娘娘那儿的茶点呢。”长公主无奈的摇头,也坐进轿子。一路摇摇晃晃才算是到。   程漪带着几个人守在凤慈宫大门外朝长公主赵宣福礼说:“长公主万安,小主子安。”两人被簇拥着进到殿内。   “恭顺,初华,你们可算是来了。”太后向两人招招手,明太妃朝着恭顺长公主点点头,又看着赵宣说:“这丫头似是又拔高了一些吧,我瞧着更出挑了呢。”太后听了这话也是高兴,拉着赵宣上下打量道:“还有一个时辰启程,哀家听说你表姐与林家小姐也来了,不如去寻了玩玩。左右这会儿打不成叶子牌,你又不爱听哀家同你母亲说的这些枯燥话。”赵宣想想,林家的姑娘说的该是二姑母的女儿林媳。   赵宣福福身子就退出去,一路上顺手抓了宫娥打听才晓得,林二夫人与昌武侯夫人此刻都在皇后宫里请安。按照礼制,所有外命妇进宫都应该先往章华台给皇后娘娘请安。但阖宫里都知道太后娘娘与时皇后不对付,所以长公主也少见皇后娘娘。   赵宣犹豫了一下,上一世她与时举成亲也算是有时皇后的意思在其中。但现在她还真有事要去求一求时皇后。赵宣朝章华台外的宫娥传了话说:“定国公府赵宣求见皇后娘娘,还望劳烦禀告一趟。”那宫娥听是定国公府的,也不敢托大,转身就进去了传话。   赵宣在石板路上站了一会,就出来一个女官,朝赵宣福了一下身子说:“皇后娘娘请大姑娘进去。”赵宣对她点点头讲:“时硕姑姑有劳了。”   时硕突然顿住,赵宣暗叫不好,她这时候尚未见过时硕。忙道:“姑姑在章华台里是一把手,我自然听说过。”时硕继续低头走说:“姑娘谬赞了,奴婢不敢当。”两人穿过游廊便是主殿。时硕退回时皇后身边,赵宣福礼说:“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时皇后闲闲地叫她起来,赵宣才又朝着一边的林二夫人赵玥,昌武侯夫人陶氏行礼讲:“二姑母,表婶安。”两人向她点头算是受下,她们身边的林媳,王珺娴也还平礼。   时皇后瞧着赵宣心里颇有些满意。国公府出生身,出落得倒也整齐标致。虽说自己不喜欢太后与恭顺长公主,但承安帝总是要巴结的。自己如今就时举一个侄儿风度谈吐最属不凡。如若是娶了赵宣,日后说不定定国公府会成为一大助力,就连承安帝,爱屋及乌也得多照拂归宁侯府一番。   她叫时硕看座上茶讲:“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骨的宗亲,大姑娘也不用拘着,在母后宫里如何,便在本宫宫里如何 。”赵宣又站起来欠身说:“臣女直言,陛下可是警告过臣女的,叫不许再娘娘宫里放肆。”   “不用听,本宫担得你一声舅母,哪里能委屈着你?”时皇后听着高兴了,语气也放缓,她叫宫人给端了几盘茶点说:“本宫这里的虽不一定有凤慈宫好,但也是皇上平日爱吃的几样。想来不会太差,大姑娘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后几章李昶会持续出场, 在网页版的文章简介后面可以看到汝归的微博,亲们可以点击关注一下。 然后感谢斋饭,立志做总攻1994,大鱼 的支持 还有一些一直看我文的亲们。   ☆、第23章 麻烦   二十三、麻烦   时皇后又瞧向一旁的两位夫人道:“林二姑娘与昌武侯府大姑娘也用一点吧。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待会儿启程怕是路上时间长,饿着不好。”   几人谢了恩,却也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吃。正巧几位公主在外头请安,时皇后瞟了一眼在屋内的三个少女,对时硕说:“叫她们回去吧,来章华台本宫也没有法子。”   昌武侯夫人陶氏插了一句话说:“娘娘心里大不必烦。”陶氏出生书本网,说起话来温柔舒缓,叫人听了很是舒服。时皇后摇摇头讲:“祭天随行皇子公主的名帖都是皇上定下的。她们来了倒叫本宫难做,不是亲生的总归不会为本宫着想 ”这话说到最后语气不尽落寞,殿内一时沉寂。时皇后多年无所出是人人皆知的,到这个岁数,说白了也没什么可能再诞下嫡皇子,就是生了也不见得就争得过那些成年皇子。到最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推其他皇子登基。若再遇到个母族强大的,怕是连太后也做不得。   谁不说她也是个伤心人呢?   “皇舅娘,臣女唤您可是还带个‘娘’字呢。”赵宣拍拍裙边站起身说:“陛下待臣女好,臣女自然也对娘娘亲厚。再怎么您也是陛下的皇后,臣女也只认您这一个舅娘。”   时皇后指着赵宣笑道:“你真是小雀儿一样的,怪道本宫瞧着回回你进宫来,凤慈宫里头都欢声笑语的。本宫真是想抱了你过了做女儿,叫长公主好好气气。”   赵宣双眸蓦的一亮,忙接上话说:“娘娘可得说话算数,臣女都记着呢。”时皇后含笑点头。问时硕什么时辰了,时硕答:“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启程。”瞧着不早了,才叫众人都各自回去。   赵宣一出章华台就蹦到了陶氏和赵玥身边,拉着王珺娴,林媳说:“阿娴表姐,媳表妹,可是憋死我了。现在才得同你们说话。”林媳今年与赵宓同岁,却是尚京里实打实的小霸王。林湍是打小就教她骑马射箭。   赵玥拉过林媳讲:“如今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丹瑶宫寻大嫂。宣姐儿也早些回去,别平白叫长公主与太后娘娘着急。”赵宣也觉如此,摆摆手说待到了巳陵,一定好好找王珺娴与林媳玩闹。   刚走过听雨阁,赵宣就叫几个人给拦住,都是些年龄尚小的公主。母妃不受宠,带着她们也不体面。   “赵宣!你方才来时不是叫本公主去求皇后娘娘的吗?你帮我们说话了没有?!”其中一个较大一些的公主推了赵宣一把。她的穿着比其他几个都要好很多,应该是几人中最得宠的。赵宣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她扶着假山稳住身形说:“我只是给你们使个主意,能不能成全看公主自己,现在反把错全都推到我身上,公主占理了吗?”   “你放肆!”那个公主作势就要给赵宣一个耳光,却叫身侧一个八九岁的小公主拦下道:“良玉姐姐,咱们这样不大好吧?”她拽着良玉的手。良玉猛的抽出袖子甩开她讲:“贞平,你这幅怕事的样子真是难怪死了母妃也不得父皇欢喜!”她又扬了扬手,贞平这次只是垂头退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来拦。   赵宣偏头躲开,良玉见打空了。怒极,顺手将她推出去,赵宣沿着假山滚了两圈,颈脖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壁,瞬间疼的眼泪都溢出眼眶。   听雨阁是公主所,这时候,随行的公主们都在各自皇妃宫里准备,不随行的…………都在这了,也不得帮她自己。   赵宣暗暗地咬紧牙关,这事,说来也算是自己算计了她们。她在去章华台的路上路过听雨阁就撺掇了几句。谁知时皇后直接拂了脸面,连见都不见。   良玉抓了她起来便要问话,被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小太监给撞了一下。回头就是骂道“嘶…………你作死啊!”她一脚将太监踹得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小太监伏在地上求饶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前面说是太后娘娘凤驾将到,奴才急着退避才撞了公主。”   赵宣将视线投过去,莫明的觉得那声音熟悉无比。想来大约又是曹满在宫里胡乱收的干儿子吧,兴许在跟前伺候过,便记住了声音,他如今才会来帮自己。毕竟太后娘娘这会儿正在凤慈宫里同母亲聊天呢。   良玉在这里堵赵宣,心里本就有鬼。一听太后驾到,放了几句狠话就走。赵宣揉揉自己发疼的脖子看向仍伏在地上的小太监说:“今日…………多谢你。”她几番犹豫还是伸手去拉他起来,反正四下无人。   “没想到,大姑娘还会谢我。”熟悉的声音有一次响起,还有那样的语调…………只是这次是属于男子低沉的声线。他抬起头笑的灿烂。赵宣双眉扬的很高,一双眉目圆睁,樱唇微张,整张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李昶的笑容渐渐扩大,他发现了赵宣除了拧眉外的另一个表情。赵宣飞快的抽回手,冷下脸来说:“逸阳伯世子怎么在这?这会儿所以朝臣及男眷都该在外宫的建卯殿等待启程,世子爷扮成这样潜入宫中有何目的?”   李昶被她问的一愣,朝她看了几眼,随即有些落寞。赵宣以为是话说重了,偷瞟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你…………刚刚被踹了一脚,没……没事吧?”李昶转头笑着揉揉被踹的肚子说:“没事,倒是大姑娘,你的脖子似乎肿的有些厉害,要不叫太医来瞧瞧吧。”   “不行!”赵宣慌忙叫了一声。这件事如果叫太后娘娘和长公主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放了良玉。时皇后也不是个傻的,到时候良玉有什么说什么,那自己也完了。她紧捏着袖边,时间不多了,得抓紧回凤慈宫。想着,不由的急出了汗。那一下撞得不轻,实实肿了一大块。   李昶摸摸鼻子说:“要不我给你揉揉?从前在家时我也给阿妹揉过,只是现在没有药酒,怕是效果会差些。”赵宣瞪了他一眼说:“我不要你来揉,男女授受不亲。”她看着李昶讲:“你私溜进宫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我与良玉的事…………望你也不要胡乱说。”她捂着脖子转身就走。   李昶叹了口气,把她拉回来说:“我在宫里倒有一认识之人,不如叫他找个小宫女来给你揉揉?这样可行?”赵宣舔舔唇瓣,狐疑的瞧了他片刻,最后将信将疑地点头。   她跟在李昶后头,进了太医院边隅的一间小屋,纯粹的木屋,里头布置也朴实,赵宣倒不知宫里还有这么个地方。李昶推了门就进去,赵宣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粗鲁。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谁啊?!”他掀了门帘走出来,瞧了一眼李昶又转向赵宣问:“李世侄,这位是…………?”   赵宣拽拽李昶的袖子,往他身后躲了躲。李昶走上前拱手说:“姜世叔,这是我…………”他回头看赵宣讲:“是我从江南那边带过来的媳妇,只还没过门。”赵宣猛吸一口凉气,抬手掐着李昶背后的肉,用力拧了几圈。   姜堰笑着应了一声,叫李昶把赵宣带去了院子里。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黄衣的医女,给赵宣和着药酒揉捏。赵宣见李昶看着自己,便啐他说:“谁是你江南的小媳妇啊?,惯会信口胡来!”   李昶看着医女给赵宣使了个眼神说:“你生气也不能弃了我不认啊。”赵宣不答话,那医女抬头插了一句讲:“二位贵人感情可真是好,叫人羡慕啊。”李昶依旧挂着笑,待消了肿两人才告辞。   李昶要把赵宣送回凤慈宫,赵宣不愿说:“我自己走便好。不劳烦世子爷花时间了。”她转身,脚步顿也不顿一下。李昶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往尚广门去。   徐卫已经等在一边,见了李昶出来忙迎上去说:“爷,您可算是出来了。”李昶跳上马车换衣裳。徐卫站在车外问:“那…………爷您瞧见了没?”李昶动作一顿,叹气说:“瞧见了。”   “那,大姑娘她带了没有?”徐卫又问,李昶换好衣服猛的掀开车帘说:“再多问就会江南待着去!”徐卫噤声退到一边。李昶对着靠在柱子上的侍卫长姜律抱拳讲:“这次谢你,改日再登门道谢。”   姜律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瞥了李昶一眼说:“我可是冒着杀头的罪名放你进去的。登门道谢就算完?”李昶赶着去建卯殿,许了他下回往澜因楼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了更,汝归在这里道歉啊。 再次感谢斋饭,还有感谢Paprika,爱联说的支持 亲们关注微博,戳戳点赞啊。 爱你们哦(⊙o⊙)哦   ☆、第24章 启程   二十四、启程   赵宣回到凤慈宫的时候,太后娘娘与恭顺长公主正站在门口说话。曹满眼尖,迎上来说:“我的小主子啊,您上哪儿玩闹了?咱们这就准备走了。”   程漪托着太后娘娘的手站在一边。赵宣告罪说:“我见御花园里的迎春开得好,一时玩的忘了时辰。还望太后娘娘与母亲莫怪。”   “你忘了上回在御花园里掉下水?”恭顺长公主戳戳她的脑袋。赵宣努着嘴回话道:“我上回也是没留意嘛。”她眨眼睛。太后按了按程漪的手说:“都停下,你们俩一来一往吵得哀家头疼。”赵宣闻言,朝程漪讲:“程姑姑也不帮着我说话!”程漪场面见多了,也不惊慌。只是回话说:“主子们说话,奴婢哪插得上嘴?”   那头曹满又来催了一遍说:“娘娘,外头车架已到。”太后点头说:“到了?那就走吧。”她先上了轿撵,赵宣同长公主跟在后头。三人前后到尚广门,时皇后领着随行的一众妃嫔与皇子公主已等在一边。太后先扶着曹满的手下轿,随后赵宣和长公主也下来。   “臣妾(儿臣,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众人行了大礼。随后长公主又朝时皇后浅浅欠身。赵宣也行了个急标准的宫礼道:“臣女见过众位娘娘,夫人。见过皇子公主。”时皇后将她托起来说:“快快起身,你是个有礼的。”   正说着话,青石板砖的地面上就传来一阵阵辘辘的车轮声。已赵岸为首的车驾队伍在尚广门前停下。赵岸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太后娘娘与时皇后三步开外掷地有声道:“臣,神机营赵岸。恭迎各位贵人启程。”他穿的是神机营统一的朱武服,比起往日在府上时少了温和,多了锐气与英姿。   太后也是有一年多没见到赵岸了,叫曹满将他拉起来说:“哀家的车驾在何处?”赵岸抱拳恭敬地回话说:“回太后娘娘,第三辆便是。”太后颔首,朝来程漪讲:“扶哀家过去。”程漪应了声,曹满也跟在后头过去。然后便是皇后坐的第二辆车驾。   恭顺长公主往前走了半步,赵岸提醒说:“殿下与大姑娘在第四辆马车。”赵宣站在长公主身侧盯着他瞧,赵岸依旧是板着脸,目不斜视。赵宣眯了眯眸子随长公主上了马车。她方才明明从大哥的眼睛里抓住了一丝笑意。   上车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感觉到马车前进。到建卯殿时又要稍作停留,待到承安帝与朝臣的车驾汇合进来,再行前进。顺序一再变化,承安帝乘第二辆马车,时皇后在第三辆,太后娘娘与长公主自然就退到第四第五的位置。   自始至终前头第一辆马车都是空着的。防止途中发生变故,以备不时之需。但若是真的遭逢什么不测,也只有承安帝能坐得那车。   或许是出了皇城的缘故,众人也没了那么多拘束。赵宣坐在车里同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时抓几口蜜饯解馋。她记得,这次宫妃里头只挑了佟瑶贵妃,朱良妃,孙淑妃,敏贤妃以及香妃与陈贵嫔。其余位份低的,就算再得宠,祭天这样的场合也来不得。正一品的四妃中来了三个。至于许德妃,好似是前几日犯了错,仍在禁足中。良玉公主便是她所出。   太子,皇次子,皇六子,皇八子,以及最小的二十皇子都是承安帝画了名在册的。公主来的就比较多了。嫁与固忠侯世子的景和大公主,姚府的明和二公主,姣华三公主,重华六公主,直排到乔雅十六公主都在车架中。与赵宣空有表亲的名头,实则说不上什么话。只有早夭的四公主,五公主以及良玉七公主,贞平十公主,朔玉十四公主,昙玉十五公主留在宫里。这也是今日在听雨阁堵赵宣的那几位。   自十六公主一下都不满八岁,着实不宜带着出宫。   赵宣瞧长公主支着头好似眯着了,轻手轻脚的下车。车队走得很慢,赵宣随手扯过一个宫女问:“昌武侯夫人的车驾在哪?”宫娥指指后头说:“姑娘往后过二十七辆马车就是。”赵宣也踮脚往后看了看。车队极长,二十七辆马车当真不近。她向后走了四五辆左右,索性就在原地等着马车自己往前走 。   待到了昌武侯夫人的车前,她掀了帘子就窜进去。倒把王珺娴吓了一跳讲:“你个不省心的,怎么自己跑来了?”   赵宣瞧王珺扬也在车上,笑着凑上去说:“只许珺扬表哥从表叔父那里溜过来,就不许我来?”她指着王珺娴说:“阿娴表姐也忒偏心了点!唉——?也不知纳兰家这次来的是谁?”   王珺娴立刻剜了赵宣一眼,扯开话题说:“你来我这里,公主殿下可知道?”赵宣摇头,不过母亲若醒了,随手抓宫人一问便知。又聊了半天,赵宣想着过去瞧一眼林媳就告辞了。王珺扬追出来说:“林二姑娘还在后头,你走过去岂不累死?不若…………我载你一程?”他走到一边牵了匹马出来。   赵宣的眼神亮了亮,说:“那就多谢珺扬表哥了。除去大哥与父亲,你是第一个带我骑马的嘞!”去看了林媳与赵玥才知道这回大姑母赵珏和淮王爷闹了不痛快,心里生气扣着一双儿女在家中叫淮王一人过来。之后又是王珺扬打马送她回去的。回去的时候长公主不在,宫娥说是去了太后处。昨夜便没睡好,赵宣靠在车厢上,由着马车晃晃悠悠便睡过去。   ——————————————————   “姑娘睡了?”赵宣朦朦胧胧听见车外几个宫娥的声音。   “睡了有两个时辰了,马上要上山了吧?”赵宣继续听着。太乏了,一时半会还睁不开眼睛,也懒得动身子。   另一个又说:“上山怕是会颠簸一些,姑娘还睡着怕不大好…………”   要上山了?赵宣最后想着,头一偏又睡过去。不知是过了多久,猛的一阵颠簸,她的头撞上车厢,将上午受伤的脖子给扭到了,整个人顿时清醒。赵宣捂着脖子,慢慢坐起身掀开车帘,朝外头瞧,车外是满目翠色,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香。整个人都能感受到林间的湿意。   巳陵位于终南山上,林边还有大昭寺,便是众人今晚要歇脚的地方。上一次来这里是五年前了。那时候赵宣才九岁,长公主不来,她就跟在太后身边。这一次,母亲……大约难逃了。就算有承安帝护着,事情也过去多年,但难免会有人像旧事重提。还有……承安帝也不会全然信任长公主,虽是姐弟,但帝王家,亦是薄情冢。   赵宣打心底是不希望她来的。   山路虽然颠簸,但也行的快一些。不多时就到了大昭寺。赵宣踩着矮凳走下来,一个姑子迎上前说:“定国公府的施主,请随我来。”赵宣朝她合了合掌道:“有劳小师傅了。”能够重生,赵宣打心底对佛祖也是有一股别样的崇敬。   赵宣跟着她走进茹安园,姑子依旧合着手走到门前说:“这就是姑娘的住处了,山间陋寺,比不得尚京繁华,委屈姑娘与长公主殿下住进这东起的第三间屋了。”赵宣点头讲:“我曾来过,这几日就劳烦小师傅多费心了。”姑子躬身道:“贫尼号慧空。”她朝赵宣拜一拜退出去。   赵宣进了屋,屋子分里间外间,里间摆着两张床,纯木的床,大约是寺里自己做的。还有其他人也陆续进了茹安园。这个园子约有几百方圆,大的不像个园子。统共三十间屋,,住的清一色女眷。只有时皇后,太后娘娘独一份与承安帝同住在另擗的院子里,就在大殿往东不远处。据说是宪宗皇帝的那位尧安皇后叫人建造的。钦天监也说是天气祥璘之地。   赵宣大体瞧上一番,住在附近的是姚家大夫人姚陈氏和姚家少夫人明和公主。右间是昌武侯夫人陶氏和王珺娴,对面便住着香妃与乔雅公主。这会儿长公主还在太后那边,赵宣在马车上睡饱了,就打算四处转转。 作者有话要说:  把大哥赵岸牵出来遛遛了。 不知道能不能撩到妹(?? . ??) 本章人物出场较多,亲们记不住也没事,就是来撑撑皇家的场面。 亲们加油戳收藏哦,戳评论哦,汝归给你们发红包(唉:-(我也就这么点套路了(?? . ??))   ☆、第25章 结盟   二十五、结盟   前头突然燥乱起来,赵宣停下步子,远远的探头。却只是听得争吵声,再多的也听不真切。   一个小沙弥边跑边喊着:“哪位是定国公府的大姑娘?前边出事了!”赵宣眉心一跳,拦下小沙弥问道:“前头出了什么事?”小和尚偏头定睛瞧赵宣问她:“施主是定国公府大姑娘?”赵宣点头,他便道:“长公主殿下同人在大佛堂里吵起来了。动辄就要拖人去砍头呀。大姑娘您快去劝劝吧。”   “什么?”赵宣后退了几步,那小沙弥急了,扯着赵宣的袖子在前头带路说:“大姑娘得去劝着点儿。”赵宣脑内一片浆糊,由他拉着就走。待走到大跨门前时,她突然掉头往回跑,任小沙弥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长公主性子娇暴,易与人起冲突不假。但各家来巳陵介是没有带奴才随行,怎么正巧有人来通知自己?便是那小和尚是好心,来找自己一介闺中姑娘有何用?该是先行禀告主持才对。冷静下来,思路也变得清晰。   早知长公主这次上清节会遇到麻烦,却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动手。而且,动手之人的目的不单是长公主一人,还有她,兄长,父亲,乃至整个定国公府。赵宣攥拳,这胃口…………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点?!   她急急的走着,这会得去拦大哥。既然有人盯上自己,那也一样不会放过赵岸。是硬了心要让定国公府在祭天上出岔子。到时候长公主的那些旧事又叫翻出来才是真的不好看。太后这会子在世,承安帝对自己对国公府好。万一太后走了,自古帝王最是薄情,那事都过去近二十年了,谁还会惦念着几丝情分?   赵岸是此次出行的禁军总指挥,单住在大昭寺仪门的隔间里,里通内院,外通山间,方便管理禁军。仪门内外都守着重兵,赵宣走得满身大汗,脚步虚浮了些才到。   她朝仪门两侧瞧了几眼,都有人把守着。按礼,是谁也不让进的。   “闲人勿入!”两位禁军见赵宣在门口徘徊,将长.枪交叉在一起。那声响,震得她有点儿头晕。打小在府里,从东跨院到大门都是做软轿的,如今真是赵宣两世加在一起一口气走得最远的路了。   她惦着脚尖,以缓解后脚跟的疼痛说:“我是你们总指挥的嫡妹,还请…………”   “姑娘请回。”赵宣话还没说完就叫禁军给呛住了。心下不高兴,就要耍小姐脾气,背对着门坐在台阶上,却也不敢说什么气话。只当是休息片刻,左右这会没得劲往回走,堵在门外总不会叫大哥跑了。   “大姑娘?”   赵宣闻声回头,正瞧见一位蟒袍的公子从里头出来。他束着发的冠是兽纹,个子高挺,剑眉出鬓。禁军退让道:“二殿下。”这是孙淑妃的儿子,皇次子君潋。赵宣站起身,行了个宫里道:“二殿下安。”   君潋的长相随孙淑妃,十分俊气。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也拱手问:“大姑娘有事?”赵宣不得劲,只是虚虚地回话说:“来告知大哥,别往大佛堂那边去。”   君潋一顿,讲:“平清兄早一刻钟就打正门出去转角门往大佛堂赶了。有人报说是皇姑母与人起了争执。”   “走了?!”赵宣转头,提着裙边就往佛堂赶,不当心绊了一跤,半天也不见起来。她喘着气,急得眼泪都溢了出来,还咬着唇,鼻尖酸的很说:“二殿下,您提臣女去追大哥可好?此事,算臣女欠了您一个人情,日后定报。”   君潋看她急得紧,自己与赵岸感情甚好,点了点头飞身就往大佛堂去。赵宣坐了好久,才觉四肢渐有力气,叫人找了顶软轿,也往大佛堂去。一路上,心也凉了。君潋想必是追不上大哥的。那就一定会中了圈套,虽说暂还不知那人是使得什么手段。她按着太阳穴,直到按的疼了才松手,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只要承安帝不对母亲生了疏远的心,就什么事也没有,她叫轿夫掉头往西苑去。   为今之计只有叫李昶来帮一帮忙,一来验一验他的用心,二来,她也不想再牵连到别个亲人进来,叫纳兰家,王家都躲得远些好。   李昶正坐在湖心亭发呆,见是赵宣立刻做了揖说:“大姑娘。”赵宣今天没心思同他废话,只坐下说:“有个忙,不知世子帮不帮?”   李昶默了默,没应声。他大约也能猜得出赵宣说的帮忙不是一件小事。只好坐下讲:“姑娘先说说。”赵宣也不恼:“我与世子说了,世子若是不愿帮忙,反要来踩一脚当如何?”她盯着李昶,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李昶玩味的说:“姑娘既要请我帮忙,连这么点魄力也没有吗?还是说…………不相信李某的为人?”   赵宣不吃他激将这一套道:“我一介女子,本就没什么魄力。还有…………世子难道有什么是能让我信任的吗?”她微微侧过半张脸,斜眼看他。李昶转开话题:“我一介落魄伯府世子,大姑娘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够帮上忙?”   赵宣知道李昶有野心,也相信他有这个实力。她查过,李昶家祖上是逸阳郡王,只是世袭递降,待到李昶承袭的时候便就只是个士了。所见他才从江南回京,为的不过就是让李家重返朝堂。赵宣在赌,赌他会选择定国公府。眼前是一份机会,更是一份危险。就要看他如何抉择了。   “世子初来尚京便与昌武侯世子交好,什么心思,王珺扬他不知道,可你我皆知。”赵宣低头看着湖面继续说:“我大哥自然也知,你若此次出手,就是我定国公府的恩人,你若退避,往后咱们生死不干,你若…………落井下石,我定国公府在弱,还是有力气来和李家纠缠的。”她猛然掀眼看着李昶,轻轻淡淡的说:“世子思量。我相信世子来尚京不会全然没有准备。”   李昶与她对视,突然笑开说:“帮你便是。”他瞧着赵宣,好像有些许反客为主,气势渐强。明明是笑着的,却叫人无端不敢瞧他。赵宣瞥开脸讲:“这个忙倒也不难,只是要世子安排些人手上山,最好带来消息说长公主的生祠一连倒了几处。”   李昶问她:“你的脖子可有好些?”赵宣抬头瞧他,李昶又快步走开说:“这忙我帮了,现在就去往山下传信。”赵宣也起身往回走,李昶走了一半,转身来看赵宣的背影,垂下眼睫。暂且先瞒着父亲好了。   赵宣在路上看着空中掠过的几只白鸽想,用鸽子传信该是很快。她记得逸阳郡王府在宪宗皇帝时在大昭寺养过些信鸽。   赵宣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妆匣里捻了一些朱砂,用钗子从肩头浅浅的划出一道口子,把血和朱砂混在瓷碗里,再用凝珠草做的脂粉和成浆。在左脸抹上一块。这种手法是前世在后院里见过的,用常用的物件做成这种像血一样的东西,洗不掉,但时间久了自然会消去。是一种养颜的玩意儿,一般宫中太医都不曾见过这样偏的方子。   再说大佛堂那边已经惊动了承安帝,几个人正僵持不下。胡尚书对着承安帝磕头说:“陛下才是九五至尊,方才长公主要将老臣拖出去斩了,难道是二十年前做个女帝做的都忘了本分不成?”长公主气急,一脚踹翻他道:“本公主如何轮到你来管教?!陛下难道听信这奴才胡言乱语?”赵岸沉默站在一旁,忽前院有禁军来报说:“陛下,方才有山贼潜入寺中,只杀了几个尼姑,现已被拿下,等候圣上裁决。”   承安帝凌厉的眸光扫过赵岸,胡尚书抢来话茬说:“此事当属禁军之责,赵岸擅离职守,将我等,将陛下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   “你!”赵岸握紧拳头,将长公主拉住,小声说:“母亲,我们怕是中了圈套。先不要与他争吵。”他抬头瞧着胡尚书讲:“明明是尚书大人派人通知臣来次,怎么又要摆臣一道?”他看着胡浩,眼中杀意弥漫。   “赵岸,你这是诬陷。我何时有派人叫你来此?”胡浩转向承安帝讲:“陛下,赵岸不禁无认罪之心,还构陷微臣,微臣请求让他拿出证据,还臣清白。”   赵岸勾唇,暗暗看向君潋。两人相视而笑,别人能设下陷阱,他何尝不能?今日不如来个反扑,叫胡浩永不得翻身!他抱拳道:“来给臣传话的是一个叫静洗的尼姑,她可以作证。”   胡浩皱眉,什么静洗?他派去传话的明明是个和尚。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来,寺院的主持便说:“禀陛下,方才为山贼所害的姑子中便有静洗。”胡浩反笑:“怕不是赵岸找不出证人,便要拿个死人来搪塞陛下!”   承安帝面露不悦,君潋看着形势,上前说:“父皇,胡尚书此言差矣。当时儿臣与赵岸在一处。便是亲眼见到这静洗尼姑来传的话,说是…………”他顿了一下,看向胡浩:“是胡尚书传话。如今正巧有山贼闯寺来杀了静洗,难道不像是有人在欲盖弥彰吗?”   “你血口喷人!”胡浩冲上前,却叫侍卫拦住喝了一声“放肆!”   有姑子从后院跑出来说:“不好了!茹安园里头的定国公府大姑娘不好了!”长公主闻言,气急攻心。两眼一翻就昏过去。   时皇后站起身说:“还不快抬了长公主回去!陛下,大姑娘那…………”她瞧了承安帝一眼。承安帝抬手道:“随朕去瞧瞧。这件事,一律人等不得报往太后处。”   他背着手走了,众人也就跟在后头往茹安园去。      ☆、第26章 魔怔?   二十六、魔怔?   茹安园里这时候早乱成一团,赵宣披头散发,赤足站在院子里。四周围了一圈女眷,王珺娴哭倒在陶氏怀里。   一声唱喝,众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独赵宣抱头蹲在原地。时皇后轻喊了一声“宣姐儿。”她慢慢把头从双膝间抬起来。承安帝蓦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才朝着赵宣走去。赵宣立即退开尖叫道:“别过来!啊!血…………好多血,母亲!”   众人依旧是跪着,承安帝的脸色极不好看:“人都死了?!去给朕请太医来!”宫人连滚带爬的跑开。时皇后琢磨不透承安帝为何是这般反应,只是事情大到如此,太后娘娘那边怕是瞒不住了。   承安帝显然也记着太后,只叫众人都退下对时皇后讲:“你去陪母后说会子话。”时皇后心里叫不好,她与太后讲不到三句话就要闹得不欢而散。劳什子去找罪受?现下又不能驳了皇帝的话,只叹口气,应声去了。   赵宣嘴里还念念地说着些胡话,承安帝大步走进抓了她一只胳膊,却换得赵宣疯一般地挣扎:“啊!啊!”她抱着头,双目无神。   “初华!”赵宣一怔。   “朕是你皇舅舅。”承安帝放轻了语气,蹲着身子与她靠在一起。他拍拍赵宣的发心重复道:“朕是你皇舅舅。”赵宣茫然的呢喃说:“皇……舅舅?”她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变得清亮起来,侧过头盯着承安帝。   承安帝将视线移开,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儿说:“好了,没事了,初华侄女儿回神了。”这时候,他才有几分长辈的样子。其实,早年承安帝也曾对赵宣极好,比有的皇子公主还要宠爱。幼时抱着赵宣满宫城的转悠,年年夏日往苡园避暑也一定有她的份。   赵宣骤然哭出来,哽咽道:“舅舅,我…………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母亲不在了,好多血,还有好多血……。”承安帝面色苍白,双手隐隐颤抖,他尽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将赵宣从地上拉起来说:“先进屋,把鞋穿了。”   赵宣抹抹眼泪,太医正巧来了,就也跟着进屋。承安帝正要上前瞧瞧,杨广祥凑过来,小声说:“陛下,外头江令尹和胡尚书侯着在。”   承安帝朝屋内瞥了一眼,将手背到身后说:“你派人看了大姑娘,若是太后得了消息来,不用拦着。”   杨广祥“唉”了一声,跟在承安帝后头转身出去。屋里太医给赵宣请脉,半天也说不出是个什么病症。左右思量才道:“姑娘似乎是…………是魔怔了……”赵宣让小尼姑给她随意绾个发歪在软榻上。没有上妆,反倒少了几分凌厉,多上几缕病弱之姿。她挑眉:“太医确信?”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道:“臣,确信。”   赵宣笑了,宫里头但凡是诊不出来的病,大多以鬼神之论加以搪塞。她赏了银钱说:“想必太医还是要往圣上那边去回话的,我便不多打搅了。”待宫人领着太医走了,赵宣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她瘫在榻上,连身子都坐不直。小脸血色尽褪,冷汗顺着领口,沿脊背一路流下。   真真是惊险,活了两世,至今也没有做过如此荒唐之事。欺君之罪,罪当诛连。她慢慢地才有了力气,朝屋外瞧了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守着几个太监,想必是承安帝留下的。   承安帝这时候走开,大约是李昶那边闹出来动静。   李昶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赵宣原以为对他的未知是一种不详,上辈子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如今已不知不觉相熟,她用指尖敲打着小几,李昶他…………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呢?   自个一个姑娘家冒然去找他办事,他不会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成功了,是承她一份恩情,定国公府会帮他入仕。可一旦失败,李家……绝无法承受承安帝的滔天怒意。   赵宣的脑子越来越混乱,索性不想,合衣上床小睡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窗外还是昏黑一片,偶尔有风吹过,外头大约是下雨了。   “姑娘醒了?”染香掀帘走进来。赵宣揉揉眼睛问:“你怎么在这?”染香关严窗子福礼说:“太后娘娘在望舒楼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夜遣人回京叫了奴婢来伺候长公主与大姑娘。”   “母亲?母亲如何了?”赵宣掀开被子,这会儿是睡不着的,想出去走走。染香打了洗脸水来说:“长公主殿下无恙,只气急攻心,晕了半会儿”她又结果赵宣用好的毛巾问:“姑娘去哪里?”   赵宣顺口答:“随便转转罢了,你不用跟着。”染香连夜上山,怕也累的不轻。她明白赵宣的意思,道了声“万福”说:“巧了,众人刚刚才算闹完,这个时辰该是都就寝了,姑娘趁没人转转也好。”   赵宣裹着披风在茹安园转了几圈,又怕叨扰旁人。想着去大佛堂拜一拜,给国公府求个平安。她踩着青石小路,远远就瞧见绰约的烛光下一个青影。   李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略略偏首。赵宣走进佛堂,与他并排跪着,朝佛像先磕了三个头。   “姑娘信佛?”李昶跪着也比赵宣高出一个头,他似乎很喜欢青色的衣裳。赵宣仰头看他说:“原是不信的,但如今想来信一信也未尝不可。”她有朝佛像十指合拢拜了拜。   李昶跟着她也拜了拜道:“我原也不信,如今听姑娘说的好似也有一番道理。”他正说着,冷不丁被赵宣扯住衣袖。她个子小,不得不凑近了说:“李世子,今日之事…………多谢。”   李昶这样看着赵宣,直到她松开手才觉失礼。练练拱手说:“姑娘见怪,姑娘见怪。”赵宣被他逗乐了,掩唇笑说:“你为什么跪在这里?不用睡觉?”   “我…………”李昶张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垂头浅浅的问:“咱们算是什么交情?”赵宣没听清道:“世子方才说什么?”   李昶忙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雨大了,姑娘撑我的伞回去吧。”赵宣站起身,绕到柱后拿了伞说:“我自己带了。”说完就冲进雨里,李昶隔着雨帘,看那道兰影消失在转角,只能继续跪。泠泠的雨沿着廊檐重重砸在石板路上,天色渐渐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汝归改了文名   ☆、第27章 皇家辛秘   二十七、皇家辛秘   昨日之事闹得厉害了,祭祖事宜因而也难得的顺利。即使有人提及长公主昔日之事,也叫承安帝给当即驳回去,赵宣则是没有跟去,闲在屋里看起话本子,小姐与书生的桥段百看不厌。   赵宣看得久了,只觉脖子酸痛。叫人来瞧瞧,原是又肿起来。染香拿了药过来道:“姑娘没得怎么不仔细,在哪伤着的?可得小心着,别叫长公主殿下那边知道才好。”赵宣点点头,任由她给自己上药,药膏在肌肤上浅浅化开,清清凉凉的,好是舒服。   “你这药,从何处来?”赵宣眯着眼睛,有些乏了。染香一面拿了薄毯来给她盖上,一面答道:“上回太后娘娘赏了姑娘几瓶,奴婢一并带来了。”   赵宣会意说:“我先睡一会儿,你去送一瓶到逸阳伯世子房里。”她说完就闭上眼,待染香推开门,赵宣又下了榻说:“我得写张字条才成。”说着走到案边提起笔,再将字条折好递给染香,如旧上榻躺好。   染香看了一眼赵宣,吩咐外头做活的姑子们都轻慢些。   李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桌上的瓷瓶,他抽出瓷瓶下的字条展开。两行簪花小楷工整漂亮的写着「金疮御药,再谢世子。改日必有礼送上。」李昶凝着字条笑了笑,把它重新叠好,塞进腰间。又拿起那药仔细打量,大姑娘送的东西难得,该一并收好。   他往茹安园的方向看去,祭祖刚刚结束,那处吵闹的很。说来也怪,大姑娘一会儿喜闹,一会儿喜静的,不知现在是开心还是气恼。她昨晚一定是瞧出来了才送的药,当真是别扭。   李昶扶着桌边,艰难的到床上躺下。昨日虽说是成功了,但他的所为终究太过鲁莽,没有顾全大局。父亲罚了他三十藤鞭,又叫去佛堂彻跪思过。今晨随驾祭祖险些撑不下来。   恭顺长公主也算是惊险,出来挑衅的人不在少数。偏定国公只能干看着,他若是上前说了软化,日后落没不说,长公主也一样遭人诟病。毕竟先帝崩后,她可是顶着谩骂与质疑坐了三年龙椅。虽说是胞姐,但要讲承安帝心里不膈应怕是没人回信。   只赵宣使得这手段叫他在心里把那份姐弟情谊又拎了拎。只要说长公主的生祠一连倒了几处,怕承安帝就会往天意上头想。当初没有长公主,他也没命活到今日,更别说位登九五了。正巧他生了动长公主的心思,生祠便倒,大约是上天在警告他了。   昨儿夜里虽暗,但李昶还是瞧见了赵宣脸上一块血迹…………不会是有什么是吧?   他走到案边,写了张纸条,趁茹安园忙乱叫小尼姑代递给赵宣。   恭顺长公主歪在软榻上,院里人多,又不好晒太阳。更何况这几日阴雨绵绵的,叫人心里不痛快。   “母亲今日如何?”赵宣接过染香托盘上的粥递过去。长公主浅浅呡上几口说:“没什么大事,反倒是初华你。我昨日听太医说你是…………魔怔了?”她看着赵宣喃喃自语道:“这脸上的印记真真是与当年一模一样。”她声音渐小,抬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拉着赵宣的手说:“初华你记好,无论日后嫁去何处都不要招惹君家一脉了。我们与陛下终   究是不一样的。倘若…………倘若你外祖母有一日去了,咱们也不用再入宫了。”   赵宣垂下眼睫,羽扇一般的睫毛掩去眸中波澜。承安帝这次是真的伤透了长公主的心。   ————————————   当年先帝猝崩,承安帝只有十二岁。居在宫中,尚未封王。陈王,晋王接连起兵逼宫。先茹妃及太子被大火烧死在东宫。   先帝崩前一刻召了恭顺长公主在身边。他躺在龙榻上,整个人僵劲着,只有脸与手指还能活动。他招招手说:“恭顺,朕的好孩子……咳咳……咳…………朕一向偏爱你一些……来……过来。”   “父皇?儿臣……”恭顺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先帝又躺好,许久才蓄足了力气说:“好孩子,别怕…………父皇就要走了,最后有话与你说……咳……你,附耳过来。”   恭顺犹豫着偎在床沿,将耳朵凑到枕边。先帝是嘴动了动,她双瞳兀然骤缩,跌坐在地上。   她用手拼命地捂着嘴,硕大的泪珠自脸上滚落。才不至于惊叫出声:“父皇,不要,恭顺……呼…………呼……恭顺不要!”她喘着粗气儿,狼狈地爬到龙榻边,先帝已经没有了生息。但一双无神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恭顺。   恭顺沿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知道,父皇在选择给她信任的同时,也代她选择了死亡。外面的众位皇子王爷冲了进来。   秦王拎起她的进口,扯得她双脚悬空问:“遗诏是什么?先皇遗诏是什么?!”恭顺垂首摇头。好在有嘉顺皇后上前来护着,嘉顺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先帝驾崩后的第三日,宫里彻底乱了。各王兵马进入内宫,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孝庄仁皇太后迁居陆云山,恭顺被囚在成王处,嘉顺皇后与皇嫡子君守燕仍居正阳宫,遭秦王胁迫。   或许不是死亡……或许…………恭顺用送来的食盒不停地砸门。她想拼一回,外头侍卫不耐烦的应声道:“奶奶的,砸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个金贵的公主不成?!”   恭顺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说:“你们不是都想要遗诏吗?遗诏…………的确是在本公主手里的的。”她在一片凌乱里端坐着。嫡公主的威仪尊贵尽显无疑。   “呵。”恭顺轻笑:“尔等低贱之人,不用想本公主行大礼吗?”她勾了勾手指,提高了音量,好让门外的奴才都听到:“本公主有先帝遗诏!见诏,如陛下亲临。一律人等,不得阻拦!”她穿着脏乱的衣裳,一步一步,堂而皇之的走出了这个困她近半月的牢笼。   那封遗诏,以及先帝为她择好的死亡,或许可以换来更多。她血脉里一种本性的杀伐开始滋生,好似帝王家天生就有的野心渐渐膨胀。   恭顺一路去了广承台,她敲起硕大的铜钟。第一个赶来的人是陈王,之后朝臣陆陆续续而至,近午时乌泱泱已经站满了人。   成王小声问身边侍从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侍从哆哆嗦嗦地答道:“王爷,她有遗诏,属下们需得让行。”成王扭头低咒一声:“混账!你们不会押着她,叫她把遗诏交出来?!”侍从不语,成王抬头朝恭顺道:“皇妹既然有遗诏,何不拿出来?”   恭顺不紧不慢,眸色扫过众人,一一打量。母后与胞弟在秦王手中,若此时如实读诏,各王为了阻止胞弟等级定然要拼个鱼死网破。她们母子三日都要性命不保。   她咬了咬牙,硬扬着唇角说:“这就打算念了。只是想先请纳兰侯爷派人往陆云山请皇祖母回京。”纳兰允是嘉顺皇后兄长,自然应下。   “皇妹还在磨蹭什么?难不成想拖延搪塞本王?”秦王暴躁起来,成王拦他说:“别急,且看看咱们恭顺皇妹要耍什么花枪。”   恭顺喃喃自语道:“这就打算念了。”她说着,徒然用金钗剜下左发际线上的一块拇指大小的头皮。血,赤红的涌动而出,覆盖了前额,翻过眼睛流到下颚。一滴,两滴,重重得砸在干净的玉石板上,开出几朵红莲。   恭顺高高举起那一小块皮道:“先帝遗诏在此,如见先帝。跪!!”那块白森森的皮上清清楚楚的刻了先帝的国玺和宸翰。自成王以下,众人皆伏,三叩呼“万岁”恭顺想起先帝当时伏在她耳边讲的话:“恭顺,你满月的时候朕把你抱走了一会,让人在你的头皮上刻下国玺,朕一向疼你和你弟弟。所以…………这个大统,就交给你们了。朕也……该走……了……”   她惨白着脸,眨了几下淋进血水的左眼问:“成王兄不跪吗?”成王笑着掀袍跪下说:“但愿皇妹念完诏,还能如此威风!”   心拧在一起,呼吸越来越困难,恭顺攥紧了衣角,朗声道:“朕意宏宣,朕时之治,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将至,遂传位皇十三女恭顺,恭顺治化仁孝,善辅导之,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包邦于未危,治制于未乱,夙夜孜孜,宽严相济,经权互用,以图国家久远之际而已,包邦卫国,朕余愿已。赐号隆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也是回忆篇,估计还有半章左右。 希望亲们可以在下面评论和汝归探讨剧情走向。 撒花花~~~~   ☆、第28章 争吵   二十八、争吵   一片死寂之后,满台开始议论纷纷,或惶恐,或气怒。成王站起身,拍拍膝上灰尘,大笑道:“遂传位皇十三女恭顺?公主为帝?!”他重重的甩开广袖,之间直指恭顺说:“本王看皇妹你真是信口胡诌,满纸荒唐!!我大祁何时有女人称过帝?!”   “是啊,这女帝是从来没有过的。”   “先不说有没有先例,这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吗?”   “一个公主做新帝,实在难以服众,我不信这真是先皇的遗诏。”   ……………………   成王侧耳倾听半晌,转身对台下的禁军道:“给本王将这个假传遗诏,以下犯上,忤逆先帝的宗室罪人拿下!”   恭顺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失败了?呵,只可惜要连累母后与胞弟。她的身子僵直在原地,没有喜怒,没有表情,所以的一切都丧失了色泽。头晕沉沉的开始变重。   “臣,遵先帝遗诏!”定国公站出来向着恭顺叩首,随后大理寺卿及刑部众臣也出列道:“臣等,也遵先帝遗诏。”恭顺与当时还是定国公世子的赵渊有婚约,而大理寺王家则是赵渊的外祖家。   成王啐了一声,看着中间突兀站着的十几个人,一抹冷笑提上唇角,依旧对禁军道:“将这几个意欲谋反的罪臣也一并拿下!”禁军得了令,提刀一齐涌上来。恭顺朝着定国公摇头,不用陪了自己,不用再来帮她了。人群里,她猛然瞧见赵渊站的远远的,正瞧着她,一双眸子清清亮亮。   禁军甫一冲上广承台,就将众人迅速地押跪在地。血色,像一条游弋的蜈蚣,一路蔓延。恭顺死命咬着嘴唇以求神智清醒,铁锈味肆意侵占口腔,她死瞪着陈王。   禁军把刀架在恭顺脖上,成王弯下身来与她平视道:“你敢假传遗诏,就应该做好去死的打算。”他骤然抓住恭顺的头发往后扯,贴在她耳边放低声音说:“本王知道,父皇一定是属意十五弟,他是嫡出。但是本王既然敢带兵进这内宫,结局就一定是你们都得死!”他手上用力,将恭顺甩出去,左额角的伤口被扯大,恭顺躺在地上没有还手之力。   “皇十三女联通嘉顺皇后造反,着撤除玉牒,流贬庶民。压下去!”禁军得令,过去拎着恭顺的胳膊,将她往台下拖。脸上的肌肤与地面摩擦,左脸划破了,血在地上涂拓。她经过赵渊的时候,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尚广门外的马蹄声连着地震动到台上,有人一路骑马一路高喊着:“报——报——太后口谕——!”   纳兰家的亲卫在广承台下弃了马,一路跑上来道:“太后口谕:遵先帝遗诏,推皇十三女恭顺为新帝,哀家择三日后启程回京!”   成王还不及反驳什么,身后的众臣已乌泱泱跪了大半,齐呼:“臣等,谨遵先帝遗诏。”   “太后口谕?皇祖母怎么会包庇这个罪人?”成王微微一怔。纳兰允拱手说:“成王殿下这回该不会又要说臣假传太后口谕了吧?先帝交给太后娘娘的虎符在臣手中,五十万御林军就在这宫城之外,成王殿下要执意抗旨吗?!”   成王抓过恭顺说:“你可知,本王此次与秦王结盟,你母后与胞弟仍在本王手中。”他见恭顺闭着眼睛,拼命的摇她说:“叫他们退兵,你叫他们退兵,本王保证不动你母后与弟弟。”恭顺咯了一口血,卯足劲用头撞开成王便跑。成王后退了半步,一把扯住恭顺的后领,阴沉道:“既然你不合作,那就一起死吧,到时候秦王杀了皇后与十五弟,你们就地府团圆了!”他拔出匕首就要刺进恭顺的心口。一个人影突然推开她,恭顺甩在远处,一道血肉撕裂的声音,她看见,赵渊捂着腹部,拔出匕首翻划破成王的咽喉。   纳兰允带着君守宴与嘉顺皇后上来时,君守燕就看见恭顺披散着头发跪在赵渊身侧,左脸的血从额角淋下。   此后恭顺做了三年皇位,待到承安帝十五岁那年下诏退位。   ——————————————————   第三日清晨,就是要启程回京了。云开日出,天朗气清。春末终于有了些许夏日的气韵。赵宣正坐在院里同王珺娴聊天。染香跑上前说:“两位姑娘快腾个地吧,各位贵人都在拾络东西,白碍到人可不好。”   王珺娴拉了赵宣的手说:“咱们往大昭寺正门去吧,便聊边等着,左右都是要去哪里上车的。”她今天穿的素白的比甲,说话也轻声慢气的,可见昨儿是叫赵宣给吓狠了。赵宣打了一下染香的头说:“偏你是个懂事的,我走还不行?”   染香福了个礼说:“姑娘怪会埋汰奴婢。”   赵宣笑指着她,好一顿说不出话来,只同王珺娴走了。聊上半会儿,迎面撞上一队人,王珺娴伏在赵宣耳边说:“那是御史府上的嫡三小姐,蛮横得狠,你可不要去招惹。”   赵宣点头,旁人不招惹她,她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偏要是有人撞上来,这档口承安帝还不是百般依着自己?况且她可是还记得御史是佟瑶贵妃的兄长。这佟家三小姐佟丝婵前世没少借着皇六子表妹的身份来打压王珺娴。   “怎么走的这条路?不知道注意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人么?”佟丝婵在不远处停下,一脚掀翻身边的姑子。那姑子狼狈的爬起来,又叫她踹倒了。   赵宣拉着王珺娴上前,扶了姑子起来。十指相合道:“小师傅可还好?”那姑子也合手拜了拜道:“多谢贵人,贫尼道号法乾。”两人一来一去好半会儿,赵宣才抬眸看了看佟丝婵说:“方才听佟家姐姐说看见了不干不净的人,我有些好奇,不知可否与我说一说?”   佟丝婵笑道:“不干不净的人可不就是在这条道上嘛,真是晦气!”她挑衅的朝王珺娴扬扬下颚讲:“我方才同纳兰公子在湖心亭坐了一会呢。”   宽袖下,赵宣握紧王珺娴的手,笑吟吟地说:“不干不净的人讲谁呢?”佟丝婵没料到赵宣快言快语问得这样直接,只得咬了唇说:“我可不是说两位妹妹的。”赵宣四下看了看,凑近佟丝婵低声说:“既不是指我们,那这道上也没旁人,姐姐知道自己不干不净放心里就好。省的说出来叫人听去影响声誉。好在我也不是个嘴碎的人。” 她叹了口气,拍拍佟丝婵的肩膀道:“这人呐,还是固守本分的好。”   赵宣说完扯着王珺娴与她擦身而过,却不料被佟丝婵拉住了袖口,拽回去。   “赵家妹妹的话我可就听不大明白了。不过也是,别什么卑贱的人都想往上爬。就好比一个大理寺卿府出生的侯爷,还想与皇家攀亲!”   赵宣虽说重活一世,但也忍不了这窝囊气,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公主皇子开罪不得,她这个国公府的小姐终归还是比御史府的姑娘要大的。   佟丝婵叫给打懵了,当即哭闹起来,还要还手。王珺娴给赵宣挡了两个巴掌。姑子们听见动静,连叫人出来拉着。外头赵岸也赶过来说:“怎么回事?!”王珺扬将王珺娴护到身后。动静大了,惊动了承安帝的仪驾。   佟丝婵瞄见那一抹明黄,就伏在地上哭道:“圣上为臣女做主。”贵妃斜睨了赵宣一眼道:“定国公府大姑娘打人了?”赵宣轻轻福礼说:“臣女给圣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见安。众位娘娘万福。”   太后托了她起来说:“好丫头,快起来回话。”佟瑶贵妃心里一顿不是滋味,有头有脸的都点名问了安,偏到她这就一句‘众位娘娘’带过。存了心的。她能同那些个下品的妃嫔同语吗?   “陛下看如何?”佟瑶贵妃扯扯承安帝的袖角。承安帝没理她,只看着佟丝婵问:“生了何事?你跪着回话。”这句话可算是打了佟瑶贵妃的脸面。贵妃攥紧了拳头喊一声:“陛下!这是臣妾的侄女儿。”   略显尖锐的声音惹得承安帝皱眉,时皇后挤开她道:“皇上听得见,妹妹这么大声做什么?以权欺人?!真是不成样子!”佟瑶贵妃还欲还嘴,就叫太后截了胡说:“孩子们闹闹也算是个热闹,你们一个两个的,皇后贵妃言行失仪,还有没有体统?!回宫后都给哀家思过半月!”她虽是两人都骂了,却安偏皇后。承安帝显然是烦了。佟瑶贵妃瞪了佟丝婵一眼道:“圣上赎罪,容臣妾与内侄说两句可好?”   “朕也没拘着你。”承安帝摆摆手,佟瑶贵妃蹲下身,凑在佟丝婵耳边说:“你可有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在大昭寺里惹事,给本宫丢脸的东西!立刻去给赵宣赔罪!”她一双美目死盯着佟丝婵,缓缓站起身,走回承安帝身边。   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回忆有一点小虐。 感谢斋饭,嗷嗷嗷地评论和支持。 欢迎亲们评论哦。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29章 败露?   二十九、败露?   虽说是姑侄,但佟丝婵的性子在佟瑶贵妃手中是没少吃苦头。她天性对这个贵妃姑母是又惧又爱,平日在外的张狂都是仗着佟瑶贵妃,正真到了贵妃跟前反就畏畏缩缩了。   她哆嗦着转向赵宣说:“此事是我不对,还望赵妹妹…………不计前嫌……”赵宣弯腰俯视她,笑着说:“佟家姐姐说的是哪门子见外话?虽然平白打了珺娴表姐两巴掌是你不对,可我表姐素来是个大度的,前月叫野猫野狗给挠了都不曾深究,又怎么会怪姐姐你呢?”她直起腰,看向太后说:“倒是佟家姐姐突的一哭,将我吓了个结实。”   太后抿唇不语。   “宣姐儿的话当真?”温氏看着王珺娴微肿的脸颊,当即跪了下去。磕头道:“莫不是有人瞧不上我家侯爷的出生?却也不该叫姑娘受罪,臣妇求皇上做主!”   当年若是没有大理寺卿帮一把,恭顺与承安帝怕也活不成。现在要是叫王家吃了亏,岂不是过河拆桥,叫天下人不齿?太后搭在程漪手背上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冷冷的瞥一眼佟瑶贵妃说:“皇帝一向不理后宫诸事。这次既是两位姐儿起的冲突,想来也问不出详细来。到底是佟家丫头打了人不占理。哀家做主,叫罚到浣衣局去洗一天.衣裳就算了。”   她叫人扶温氏起来,,走进瞧了瞧王珺娴的脸,皱眉说:“佟家的下手也没个轻重。回头叫太医给治一治,别落了疤才好。”   佟丝婵跪在石板路上,双膝被鹅卵石咯的生疼。张口就说:“赵宣也打了臣女!太后娘娘为何只罚臣女一人?!”   佟瑶贵妃一双秀眉柠在一起,掰弄着双手道:“大姑娘打你,定是因为你错了。还敢在这里胡搅蛮缠?”佟丝婵触及道她寒冰一般都眸光,瑟缩了一下,磕头说:“臣女领罚。”   赵岸那头传话,说是马匹已准备妥当。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向前去了,徒留佟丝婵还在原地跪坐着,满眼怨恨。她霍然追上来,扯住佟瑶贵妃的衣袖说:“臣女在赵宣房里头发现了凝株草和朱砂,怕别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佟瑶贵妃眼色闪烁了几下,凝株草与朱砂混合在一起是有个特别的用处。女子失了处子之身后,便可以用这个方子使小臂上的守宫砂不褪。按理说,这个时候是不该招惹定国公府的,但方才赵宣也没给自己好脸色瞧。佟丝婵见姑母犹豫,摇了摇她的胳膊说:“姑母,您可瞧见了她方才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了。这种事,咱们捅出来,也是造福尚京的各家公子,旁人是要感谢咱们的。”   佟瑶贵妃微怔,拍拍她的手说:“本宫便去往圣上跟前提一提就是了,到时候要如何,全看你自己。”这意思,说白了就是,功劳算她的,罪责算佟丝婵自己的。她说着,向前几步。挤到承安帝身侧说:“陛下,臣妾的人在大姑娘房里找到了凝株草与朱砂。您瞧…………可是要找太医来给诊一诊?”   她虽是以手掩唇,但是恰好叫太后,皇后,以及一干人等听了个清楚。站在长公主边上的赵宣呼吸一滞,手心开始冒汗,她把手掌在袖子上搓了搓,攥紧拳头。左半边脸上的红痕尚未完全消去,难保承安帝不会多想。   时皇后瞧着赵宣平日里端庄大度,实在不像是那不检点的姑娘家,还指着撮合她与时举。当即脸色就难看起来。朝承安帝福了一下身子说:“贵妃是什么意思?白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叫大姑娘日后,如何往外见人?!”她瞧了一样太后,皇后的身份在这,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宣做不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有鬼,只好垂头不讲话。瞧在太后眼里,只觉得叫她给委屈坏了。拉她过来道:“大不了叫医女来给初华验一验,好证了清白,别叫哪些嘴碎的人给编排出些有的没的。叫人心里添堵。”她话锋直指佟瑶贵妃,只是没点明说出来罢了。   赵宣摇头:“旁人怀疑是一回事,若真验了,有事另一回事。多少都会让人诟病。”   承安帝虽说今日不满佟瑶贵妃的言行,但到底是宠了十几年的女人。顺口提了一句:“贵妃也是好心,宣姐儿验一验有如何?都是自己人,消息也传不出去。”   “可…………”   长公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赵宣面色复杂,若是验了无事,势必有人要追究那两样东西用去了何处。到时候顺藤摸瓜,迟早能找到自己这儿。   佟瑶贵妃叫了姑子去请随行的医女,众人往前头小亭里暂歇。   那厢,李昶半路撞见姑子拉着医女提到赵宣,半路截下两人,一问知了事,立刻朝先过去。他昨日还在担心大姑娘脸上的红痕,如今知了里细,自然要去帮一把。   赵宣远远的瞧见,园子门口处闪出一道人影。仔细瞧瞧才发现是李昶。杨广祥走上前伸出浮尘,拦下他问:“是什么人?”   李昶朝着亭内的承安帝跪下说:“臣,逸阳伯世子李昶。见过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承安帝问声,抬头瞧他问:“逸阳伯家的长子?”他几下打量着,瞧这李昶觉得不错。身姿挺拔,板板正正的模样。看起来也是个识时务的。倒有几分先前逸阳老郡王的风姿。   李昶垂着头,不能直视天颜。只说:“回圣上,正是。”   承安帝笑了笑讲:“起来,上进前回话。”他想着,老八如今还缺一个伴读,李昶就不错。皇八子是已逝的皇贵妃之子,虽说行八,但却只差了皇次子君潋八个月罢。皇贵妃当年是东风压了西风,稳高佟瑶贵妃一头。娘家是三朝元老原太师府。只可惜,在皇八子君庭六岁时便香消玉殒了。实在是一件叫人惋惜之事。赵宣倒也常听恭顺长公主提过皇贵妃是个如何风华绝代的女人。   赵宣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昶,不知道他这唱的是哪一出。一席话说着,姑子已经领着医女到了。   李昶拱拱手道:“臣要说的正是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是为了分章节。 下一章回加长的。 说好的两更,我肯定发,在晚上发,可能会迟一点。但绝对不会让亲们熬夜的。 感谢各位评论的亲们。   ☆、第30章 定情信物   三十、定情信物   李昶暗瞥了瞥赵宣,一狠心,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说:“那凝株草与朱砂,是大姑娘给臣做了荷包剩下的。臣赶过来就是要为大姑娘解释一番。”   闻言,亭内众人俱是一惊。送荷包是个什么意思?说难听点,就是私相授受。赵宣也霍的抬头,瞧着他瞪大了眼睛。她知李昶是来帮她的,却没有料到是这么个法子。王珺娴用胳膊戳戳她问:“初华,这是真的?”   时皇后后退了一步讲:“这,似乎不是宣姐儿的手法花样。”她却是瞧不上李昶,怎么看也比不上时举。自己中意的姑娘,没得白叫人给截了胡的理儿。   恭顺长公主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对一双儿女放开的很,从不曾约束过什么。自己的身份便已经足够显贵,儿女婚嫁自然是不挑身家挑真心了。李昶生的龙章凤姿,眉眼清明,又是从江南回来的。没有京里公子哥的那些弯弯道儿,祖上也是个好名声的。日后赵宣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决计吃不了亏。   王珺娴却是有九分信的,要说两人当初还是在昌武侯府认识的。她晓得,赵宣从小爱同兄弟们插科打诨,还拉着环小王爷到处横行霸道。女红,诗书一窍不通。大约是吩咐下去,叫府上绣娘给绣的。一会叫时皇后揭了底,怕是李世子会不爽落。   “回皇后娘娘的话,大姑娘怕是绣的不如意,不好意思拿出手,便叫府上的绣娘给代劳了。”王珺娴半福着身子。承安帝已接过荷包,一股淡香就悠悠的窜入鼻腔。叫人拆开一瞧,当真是那两样,只不过还掺了些晒干的野花。太后对赵宣一向是疼爱,从承安帝手中夺了荷包轻嗅说:“初华也是长大了,不做个荷包给哀家,倒是先送了李家的小子。”她佯怒:“可是几时学会了做这个?成日不知读书写字,难得有人欢喜你。”她讲到最后,掩唇笑起来。   严肃的气氛顿时消了大半。要说心里不舒坦,怕也只有时皇后和佟瑶贵妃了。自承安十六年起,外戚乱政。宫里头风头无量的娘娘,哪一个不是背负着父族的荣耀?老臣们鲜少见当廷发声了。承安帝有心抬举逸阳伯府,李昶若是与赵宣一处,可谓是大好前程。   当然此事还要长公主点头,凭谁也不能越过做母亲的去。赵宣现在倒是巴不得长公主反对,她这一世,是没想过要嫁人了。人性冷暖,上一世该见识的,都看透了。何苦再进入这红尘,泅渡一回呢?   恭顺长公主把目光从李昶身上挪开,往前走了几步。发间的步摇声声作响,上位者的气势凌然而出。李昶觉得有些冒汗。她这么对峙半晌,徒然消去那一身贵气,又是一位温润的妇人。她问:“你可是当真中意我家姑娘?”   李昶一怔,他来是为了给大姑娘解急。长公主这么一问,真是将他给问住了。他偷偷瞥了一眼赵宣。赵宣正站在一边,两道秀眉交缠着,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活像极了一只小兔子。没了盛气凌人和冷漠寡淡,叫人想揽到怀里使劲的抱住。李昶被自己的想法着实吓到了。   大约是欢喜的吧,他想着左右先答应了,其他的往后再说。反正大姑娘点子多,她如果真的愿嫁,那一定不会叫她吃了亏的。他会待她好的。   李昶抱拳,又跪下说:“回长公主,臣对大姑娘自当是一片赤诚,发自肺腑。”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赵宣惊愕,直想冲上去问他在这儿鬼扯写什么。恭顺长公主摇头虚托了李昶的胳膊说:“你这孩子,动辄就是跪。既是真心的…………”   “母亲!”赵宣接了话,迅速的福了一下身子道:“圣上,臣女想同世子爷借一步说话。”承安帝显示一愣,而后看向长公主笑着挥挥手说:“去吧去吧。”他站起身,众人也不再坐,杨广祥扬着嗓子唱喝一声“皇上起驾——!”又往大昭寺正门去。承安帝瞧着脸色不好的时皇后半晌,没说话。转而对着佟瑶贵妃讲:“今日之事,贵妃做的有些过分了。”   佟瑶贵妃回头,看见承安帝正盯着自己,心跳快了几拍,下意识的要跪下叫承安帝托住讲:“朕的确是真心待你好,但赵宣是朕的亲外甥。你的小心思还是不要用在她身上的好。”佟瑶贵妃点头应是。承安帝才拍拍她的手讲:“改天你去找个礼教姑姑,好好来教你那个侄女,宫里可不是能乱说话的地方。”   “是,臣妾一定好好训斥她一番。”说着就是快到了。   放了晴的天,飞鸟时不时啼鸣几声,从空中掠过。寺庙周围的山林郁郁葱葱。过了清明时节,想必夏日也不太远。空气中弥漫着的清新,充斥着肺腑。远山翠色鲜嫩,这时候指不定还有野兔一类的动物出没。   赵宣扯着李昶到花坛边,拉下脸问:“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我不会嫁给你。你不要坏我的名声,让旁人误会!”她盯着李昶的眼睛说:“如果李世子只是想借我定国公府来攀升,咱们可以合作,没必要成亲。”   她看见李昶的眼里,一种情绪在蓄积,流淌。是失望中还夹杂一些愤怒,为什么失望?为什么愤怒?他问赵宣:“大姑娘有中意的男子吗?”   赵宣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答他“并无。”李昶笑了,他翻握住赵宣扯着他的手讲:“既然没有,你我为何不试一试?”赵宣心里乱的厉害,一股莫明的恐惧袭上心头,这种情况,从未遇见过。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心仪之人。不会嫁人。”她甩开李昶讲:“你,更不可能!我会帮你,你此次已然帮了我这样大的事情,李世子,我可以保证,帮你成为逸阳郡王如何?”   她看着李昶,李昶也瞧着她。他蓦然大步向前,长臂一揽,讲这些勾进怀里说:“在大姑娘眼里,在下就是一个为了名利甘愿娶不爱之人的男子吗?!”他撅脾气上头,冷笑着问:“为何我,更不可能?!”   “李昶,你放开!”赵宣挣扎着抬头看他,李昶俯身,衔住眼前那一片娇红,轻轻的舔舐。赵宣大脑一片空白,她与时举多年夫妻,便是在感情最好的第一年里,他也不曾亲吻过她。   慢慢反应过来的赵宣张口重重的咬了一口李昶的唇,李昶吃痛移开半分。赵宣才有了说话的空隙道:“李昶!你放肆!快点放开我!咱们…………唔,嗯唔…………”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李昶封了口,在那之前,他凑在赵宣耳边说:“姑娘,在下放五。”   他的舌尖撬开玲珑的贝齿,一点一点开始侵城略地。口中那一条檀香小舌好似甜腻的让人心醉。   赵宣双手抵在李昶的胸膛上,奈何后脑被他用手托住。赵宣从不知,李昶看起来是个书生,竟也会有这样大的力道。   过了半个钟,李昶才渐渐放开赵宣,他舔了舔唇瓣,又恢复往日那温润的样子。略有些生气说:“大姑娘说在下不可能,是否是嫌弃在下的出生,看不起我?”他平静的说话,但长挂在脸上的笑意却没了,赵宣的怒意瞬间被浇熄,心里的怒火不知该往哪发泄。   她踢踢李昶的马靴说:“我本不是这样的意思。我知你是个心里有鸿图大志之人。金麟岂是池中物?哪有瞧不上眼之说。我只当你…………是个朋友,如何能嫁?”   “是我唐突了。”李昶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大姑娘既拿自己当朋友,那么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并不急于一时。他咧开嘴角,像个二傻子似得问:“那今日的事如何算?方才在众人面前,我话都说出口了。”   赵宣想到刚刚,一阵尴尬。摘了几片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故作镇定说:“我还未及笄呢,婚事自然要再迟几年。况且这事只要不声张开了,便也没几个人知道。”她随手丢了叶子问:“世子来的也赶巧,能否将其中里细说说?比如…………是如何知道我左脸红痕的方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汝归答应亲们的第二更。 开了一点点小车。 明天会准时更新哈。谢谢亲们支持。   ☆、第31章 就职   三十一、分家   这事儿说来也巧,李昶从小在江南外祖院里长大。世人都说江南水乡,山水清丽,人生的也清丽。可后院纷争,搁哪儿不是一样的?这凝株草加朱砂和着血的养颜方子,他还真见舅舅家的小妾用过。   昨日叫姑子给送的字条,姑子说是人多,才生了这样大的事,又管得严,闲杂人等进不去院里。李昶今天就想着自己来送,可惜来的迟了些,他进屋撞见收拾屋子的小尼姑。那时候,整个茹安园都走空了。听见那姑子同人说:“真是奇怪,佟家的姑娘好好找我要了些脏物去,要我说这都混着灰尘了,佟家姑娘也真不嫌弃。”   “喂,你怎么这么多言?小心叫主持听见了罚去抬水”另一个略大一些的把食指竖在唇上。李昶走进些,他瞧见那簸箕里混着香烬的凝株草与朱砂。便拦了路问:“你们说方才佟家姑娘要了这些去?”姑子合掌说:“是的,大约是定国公府大姑娘的香料吧,贫尼闻着还有一阵幽香。”   李昶点头,那大姑娘还会摆弄这些个香料玩意儿?他上前捻了些粉末放进荷包中,想着回去找个师傅来瞧瞧,下回做一盒好的送给她。   事情可就是这么巧,若哪出差上分毫,赵宣这次都是捞不着好。来回这一寻思,李昶大约是上天派来助她的。   赵宣坐在马车里头猛的笑出声来。叫恭顺长公主吓了一跳道:“初华,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赵宣回过神来,摇摇头,嘴角却还是带着一股子笑意说:“我哪有什么不爽落的?不过是想到了几件好玩的事罢了。”   恭顺长公主不愿轻放了她,连问:“你同那李世子,是几时的事?怎的我一点风声也不知?”她叫随行的婢子加上几罐蜜饯。赵宣只撇撇嘴道:“我素来心大,与他不过好友情分。况那荷包也真不是我绣的。那是苏州的双面绣,江南一带才有。铁定不会是我们府上绣娘的手艺。他以为我有难,凑上来一通胡扯,我也不好揭短。真揭了短,就得是…………”她凑到长公主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音节:“欺君。”   恭顺长公主点点头。双面绣在京中极少,便是有,也是皇商一路贡到宫里,留着做衣裳的大件儿。她自幼在宫中,确实不曾见过双面绣的荷包。李昶正是江南长大的。保不齐是他自己的东西,可惜了,李昶倒是合她的眼缘。她撇了赵宣一眼,她今年十四岁了,等翻过春开夏,过了生辰就该十五了。十六就要及笄礼,总不能等到及笄才张罗婚事,李世子与宣姐儿虽说是朋友之交,但撮合撮合,也不是不能。   相比上山,下山这一路便要快上许多。再者众人皆是疲累,谁还不是盼着早些回京?这样下来脚程就愈发的快了。暮时便回到宫里。承安帝,太后更是经不住累,急急打发人,往屋内歇着。   赵岸去神机营交了差,领了赏。同赵宣一道回府。四人挤在一起,饶是马车不小,也有些显得拥挤了。赵渊本不是个肉麻的人,这会儿也只好将长公主抱在怀里,被一双儿女看得怪不自然。   “我听说,你同逸阳伯世子…………”赵岸正说着,赵宣就一个头两个大。她嘟嘴道:“大哥,你平白管我们这些姑娘家的事做什么?你也不小了,改天叫母亲张罗着给你娶一门媳妇回来。看你还有闲心同我较劲!”   赵岸朝她头上就是一个爆栗说:“谁准你同哥哥没大没小的说话了?”相处了一段时间,赵宣这一世也不那么害怕赵岸了,人心难测才是真正该害怕的。大哥是亲人,再严厉也是血浓于水。   她偏头说:“母亲~你瞧瞧他!”   恭顺长公主瞪了赵宣一眼道:“你可别再这里耍嘴皮子厉害,欺负你大哥。”儿子打小从书院到军营,恭顺年年都念的不行。这会子自然要帮着。   赵宣偏开脸,啐了一口。怪不高兴的。赵渊是个武将,却是疼女儿的,皱了皱眉说:“你还同妹妹计较这个?”他说了,赵宣才咧开嘴。马车一到定国公府,就瞧乌压压的一片人围在一起。再仔细打量,嚯!竟是赵安氏领着赵齐氏和一众婆子丫头。赵秦氏同赵临站在最边上,揽着宜姐儿和顷哥儿。左右寻思,全府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儿老爷赵连。   赵宣先跳了下来,随后赵岸追着她道:“有矮凳你不踩,这大街上的叫人看了多不好?”两个人吵着走近了,干巴巴的喊了声:“老太太好,二婶好。”   赵安氏拄着拐杖,拉过赵宣的手说:“老身瞧着,宣姐儿去了一趟大昭寺,似是得了先列祖皇帝的保佑一般,满脸佛气呢。”她给赵齐氏使了个眼色,两人拉着赵宣,好一阵热切地问候。   赵渊在后头下了车,亲托长公主出来。众人福了福身子:“长公主金安。”赵宣得了空挡溜去一边,抱了抱宜姐儿说:“上回伤好了?我瞧着你又重了些。”   赵宜甜甜的笑到:“我娘去二房闹了一回,三姐姐亲来赔礼道歉。”赵宣愕然的看向赵秦氏,真想不出她能去二房闹。那一院子的人都是能起事的,赵齐氏更是泼辣了出名。怪不得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强”。往日三房一向忍气吞声,遇上儿女的事,谁还能耐着性子忍着?   赵秦氏点点头说:“我瞧着宜姐儿躺在床上,心里就疼。夜里也睡不好,和我家爷商量了,咱们软弱不打紧,总不能叫孩子也跟着抬不起头来。等春末了,我们三房就搬出府去。”   “出府?!”赵宣放下宜姐儿,看了看赵临道:“三叔想好了?在国公府里吃穿用度俱是府账上的。搬出去,可就得为柴米油盐愁了。”   赵临远远的瞧着老夫人,叹口气说:“早先父亲留了遗嘱,三房改是还能分的到一些。我已经托朋友在田方胡同里置了间四进的小院子。”她低着头,看了看一双儿女道:“大姑娘心善,大房也一向对我三房帮助颇多,只这两个孩子的前程,还望大姑娘日后能帮着挣挣。”   说着话,前头几个人已经进了府。赵宣也跟上。赵渊,恭顺长公主在静安堂说话。这府里头的消息一向传的快,这会儿,赵宣靠在大迎枕上吃着早季的樱桃,正听染香回话。   要说赵连,真不是个省心的。这不,才出去了三两天,他都住进大狱里头了。听说是挪用了兵部办事的银钱,这还没传到圣上案前。   “姑娘饿了没?”昭娘打外头回来,她在东跨院里种的迎春开了一茬又一茬,菩提莲还打着苞儿。赵宣没胃口,直倒在榻上睡了。   再说,李昶一路回府,便把那荷包拿出来瞧了瞧。好好的连同赵宣当日送的字条一并压在枕下。次日,承安帝竟是召他入宫去了。李昶跪在殿里,不知这次是何事。上首的承安帝便问:“你今年多大了?”   “臣十八。”李昶答道。承安帝笑了笑说:“十八了?改得个一官半职。老八如今缺个伴读,你明日便来皇子所报道吧。”他叫执笔太监拟了旨,连带着赏些东西,放了回去。   太后窝在软榻上问:“李家的小子走了?”程漪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端上前答道:“才走了,听说圣上还给李世子指了八皇子的侍读。”太后用瓷盖呷了呷茶道:“老八?他是个好孩子,皇帝也算是放在心尖上护着。张这么大了,还间天的去查功课。”   程漪瞧着杯子又空了,叫小宫娥给沏上道:“大约是惦念着皇贵妃那点子情分。”太后瞧瞧墙上那挂的西洋钟,起身洗漱问:“方才那是什么茶水?”   程漪给放下帐子回话讲:“是草原上贡来的,说是叫什么奶茶。本带着腥味,这会叫宫里人给热了一回,便好多了。”她招呼宫人来把热水抬进来。扶着太后坐下去。   太后在水里眯着眼睛,好半会儿说:“明儿一早给长公主和宣姐儿送上两壶去。”   她靠了半会儿,就上榻去歇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写二房出来搞事情啦~ 然后女主虐狗⊙▽⊙ 谢谢亲们的收藏,评论和营养液。 汝归会准时更新哒。 撒花~~~~~~~   ☆、第32章 册封郡主   三十二、册封郡主   天蒙蒙亮,外头空中太阳、月亮一齐挂着,占了两面天。映棠一开门,冷风就呼啸着卷进来。赵宣裹紧被子,往里头缩,冷不防一只冰冷的手就袭上来。映棠大着嗓子说:“姑娘赶紧起,宫里头来人宣旨了!”   赵宣讲眼睛眯开一条缝,脑子还不大清醒。宣旨?宣什么旨?难道是赵连判罪了?那也不改是宫里来人宣旨啊。除了灭门、诛连这样的罪名,哪里还有宣旨这么一说?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叫一群人急了。佛珠跺跺脚道:“姑娘快别睡了。德公公在厅前都等了半刻钟了!”   黄德全,承安帝眼前的大红人儿。打承安帝还是皇子时,他就贴身伺候。算是同长公主一道长大的。当年宫中突生暴.乱,他没离弃,一朝承安帝坐稳了龙椅,他自然独一份儿的受宠。宫里头,最是不缺富贵时常伴,只缺贫苦直相随。   赵宣叫人给拖了起来,搽脂抹粉的,满头都是金银钗子。略有动作,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好不容易成了,嬷嬷又嫌不好看,叫人洗干净了重来。到厅堂的时候大约都过了半个时辰,好在恭顺长公主还没到,她也不算失礼。   黄德全本还是一副傲慢的样子,这会子见了赵宣,腾地站起来拜了拜说:“奴才见过大姑娘。杂家可是有好些年岁未曾见过您了。”赵宣也是有印象的。昔日幼时,承安帝每隔三差五都要接她入宫来住一住,这平日,便是黄德全看顾着赵宣。   “德公公客气了。”赵宣抿唇笑了笑。两人正寒暄着,外头李瑞家的来报说:“太后娘娘身边的程漪姑姑到了。”闻言,又是一串丫头婆子迎出去。长公主和赵渊这时候也悠悠地来了。满府的人,乌泱泱地伏倒道:“公主殿下金安,国公爷安。”   虽说黄德全现在发达了,但他到底还是敬着程漪的。往年太后还是嘉顺皇后的时候,程漪便是凤藻宫的掌事姑姑。黄德全这批进宫的小太监便得经她手上过,他朝着程漪拱拱手说:“公主殿下到了,奴才这就打算宣旨。”   恭顺长公主颔首,与赵渊走到最前,并肩跪着。赵宣等人随后依次跪下。黄德全清清嗓子,缓缓展开明黄色的布帛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有女,才淑广德,钟灵毓秀。太后与朕,心甚爱之。着其父功彰,当得祖荫。封庄姝郡主,赏邑户安华郡,黄金千两,鸾布二十匹敕造一品郡主府。钦此!”他合了旨,递给赵宣道:“庄姝郡主,接旨吧。”   赵宣恍恍惚惚地接下圣旨。这就封郡主了?这一世的封号也不再是“廷寿”二字。命运…………真的在改变了…………?她定定的站着。恭顺长公主叫人递上金镙子和银票道:“多谢公公了。”   “殿下言重。奴才恭喜殿下,恭喜郡主,恭喜国公爷!”他接过言隰递过来装的鼓鼓囊囊的荷包,一连三声“恭喜”直哄着恭顺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   程漪瞧在眼里也是高兴,这几个都是她瞧着长大的。年轻人一波一波地长起来,她与太后娘娘也就老了。她叫外头的宫人端了两壶奶茶过来说:“太后娘娘昨儿尝了这奶茶,觉着不错。特地吩咐叫奴婢来给公主,郡主送两壶。”   赵宣前世也是尝过这个的,大祁管这个叫“白茶”。她这会儿嘴馋了,连忙接过说:“劳姑姑替我多谢太后娘娘了。”程漪憋笑,福了一下身子道:“不敢当。”   长公主这会子又开始犯困,打了几个哈欠。黄德全与程漪使了眼神,躬下身子说:“若不是急着要回宫复命,奴才便要斗胆同殿下来讨一杯吃了。这会儿,程姑姑可是要走?你我一同回去也好。”   程漪点头告退,领着人往宫里去。赵渊看恭顺长公主这几天贪睡得厉害,心下不免担心,扶住她说:“身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到宫里请个太医来请请脉。”   “莫不是,有了?”赵齐氏这会儿眼红赵宣,语气也刁酸起来。她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恭顺长公主竟真的点点头说:“是呢,这月月信未来。”她踱着步子与赵渊一同往兰兮院去。   赵齐氏啐了一声道:“还真怀了?同人不同命啊!这人,还是得投胎投的好。”她瞧了赵宣一眼,撇嘴。   往日给她面子,不想闹得后宅不宁,也怕随意的轻举妄动会让她自己在陷入什么与前世一样的死局。但今天,赵宣偏不忍了!她走上来道:“二婶说的是什么话?你的命也能同我母亲比?投胎是个技术活儿。可惜,二婶你没这个金刚钻,也只能安分待着。想来,二叔还在大牢里,你确实是没瞧好了再投胎!”   一边的赵顷“噗嗤”一声笑出来,童言童语道:“二伯母要回去重投一胎不成?”赵安氏坐在藤椅上,狠狠地用拐杖敲了几下地面说:“怎么同你二伯母说话的?没规矩!”她气得直瞪赵顷,老三家的孩子不愧是庶房出来的,野小子一个!   赵顷的胆子一贯比赵宜大,他笔直的站着说:“我瞧二伯母方才,分明是那个意思!”   “你!…………混账!”赵安氏作势要拿拐杖来打他,一张脸气得打皱。如今二儿子入了狱,这帮人就合起伙来了。她虽是个继室,但也是老国公明媒正娶,打正门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抬进来的。圣上跟前都请了封,如何能叫他人折辱?   赵秦氏揽过儿子,眼神凌厉地扫向太夫人说:“顷哥儿童言无忌,您也同着计较?”意思就是:您老都做祖母的人了,还没脸没皮的。她朝赵宣点点头,接着讲:“二嫂明明是见公主怀孕了不高兴,我顷哥儿又未说错,何来的没教养?太夫人您这话,就是拉到大街上去说,也是不占理的!”   赵临站在她身后,左手拉着赵宜,扯扯妻子的衣角说:“左右春末了就要搬出去,不如让太夫人今日就将父亲留给三房的家产清点清点。”   赵齐氏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母亲可是答应了她要吞了三房的那一份给二房两位姐儿做嫁妆的。如今人家来要来,可是怎么才好?   赵安氏睁大了眼睛:“家产?什么家产?老国公爷可是没说给三房留了东西的!”她坐到主位上,不满的瞪向赵临。反正当年老国公是亲口跟她讲的如何分。现在老国公不在了,是白是黑,还不是全凭自己一张嘴?别个庶老爷多的人家确实是不给分家产的。   “你!是不是你动了手脚?!”赵秦氏指着太夫人。明明是有一份的。她瞧了瞧赵临,满脸的焦急。太夫人既然敢说这话,那分给三房的东西一定是叫她给处置兑现了!   赵宣就坐在一边,把头上的发饰一个一个挑下来。也不准丫头来帮,指甲一个不小心绞上几根发丝。她挣了挣,最后皱着眉,连根给扯下来,捻起几缕丢到地上。抬眼看看赵安氏说:“老太太说这话,可就太有些不顾老脸了。正巧祖父的遗嘱,咱们大房还有一份,白纸黑字,还画了押的。来人!去找公主要过来,怕老太太眼力不好,拿近了看!”   几个婢子应声去了,赵安氏一连两处碰钉子,掀了花盏说:“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三房一天没分出去,就得服管教!赵顷赵宣不敬祖母,一人打了五板子,去跪祠堂。老三和老三媳妇也叫人给好好饿几顿,谁都不许送饭!”她一双眉横竖着,胸口剧烈的起伏。赵宁往前走了几步,却叫赵宓给扯回来道:“你干什么去?”   她瞧了瞧赵顷,咬唇说:“二弟弟还小,吃不得罚。”   “吃不得?你忘了前几日他娘怎么来我们二房闹得吗?好一顿的给没脸,祖母这是帮咱们出口气,你别瞎掺和,惹母亲不高兴。”赵宓低眉,瞥了一眼赵宣。赵宣似是察觉,目光缓缓移过来,一如往常平淡。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不耐。   三婶来咱们家闹,还不是怪你伤了四妹妹?赵宁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母亲再怎么不是,也终归是母亲,她退回去站好,不再出声。   赵秦氏也是没想到太夫人将脸皮撕的这样开,可怜见的顷哥儿的小身板…………唉…………   赵顷挣开赵秦氏,指着太夫人吼:“你这个老妖婆!不准罚我娘亲!你…………唔…………”赵秦氏一把捂了她的嘴。厅内众人俱是闭气,不敢出声。赵安氏也傻了。便是她以前做妾,也没叫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呵呵……呵。”赵宣拍拍手,掩唇笑了几声:“顷哥儿有大丈夫的风范!”她话锋一转,瞧着赵安氏走近说:“本郡主这会儿站不动了,还劳烦老太太给让个坐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虐二房啦。。没有收藏的亲,喜欢的话可以戳戳收藏哦。 上次有两个送营养液的亲,我这次补上感谢哈 谢谢英菥和阡痕难寻`茗中倒影似依人的灌溉 还有各位评论的亲们。 撒花花~~~~⊙▽⊙   ☆、第33章 分家   三十三、分家   赵安氏不动,一双打皱的老眼充满浑浊,凶厉毕露。她摆弄了几下袖子,晾着赵宣,继续道:“把大姑娘和小少爷拖下去,动板子!”几个人已经治住赵顷,又欲上来拉扯赵宣道:“大姑娘,得罪了。”   “退开!”赵宣回头睨了府卫一眼,那府卫心下一紧,顿住步子。赵宣从宽大的袖间斗出圣旨,精致的眉眼透出几分锋芒讲:“我看谁敢动本郡主?!”她抬头看向上座的赵安氏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挪不动。你们还不上来帮着挪挪?要叫本郡主站到什么时候?!”   府卫见了圣旨,一齐跪了下去。这会儿只管听赵宣的话。毕竟太夫人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宫里头哪位?几个人慢慢的朝赵安氏靠过去。赵安氏不待那些奴才碰到她,就匆匆站起来。指着赵宣,抖得说不出话。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下,颊间的香.粉化作浆液在脸上晕染开,苍老骤现,用拐杖重重的捶击这地面道:“你拿身份来压老身?宣姐儿本事见长啊!”   赵宣从赵安氏身边走过去,稳稳地坐下,把圣旨打开,仔细瞧上几遍。待婢子重新上了茶,浅呡一小口才说:“本事是圣上给的,老太太羡慕不来。”话说白了,也就是你一个继室,又是白身,实在没得理同她这个原配的嫡长孙女较劲。便是不端出身份来,你也罚不得。   遗书是恭顺长公主身边的言隰送来的,她走进来朝赵宣福身说:“郡主万安,公主有吩咐,叫奴婢亲自送过来给老太太看。”赵宣颔首。她便将匣子中那一纸遗书呈上去。   赵安氏瞧着,突然讲遗书夺了过去,撕个粉碎讲:“这哪是国公爷的字迹?一张纸罢了,还敢在这儿闹事?!”   “太夫人!”赵秦氏向前一步,欲言又止。赵宣也不急,轻轻地吹着杯里的茶叶,从腰间拿出帕子,压压嘴角讲:“老太太这是打算一张嘴说到黑?”她看着赵安氏说:“可惜啊,这份遗书是找了益老王爷做公正的。他那儿想必还有一份。既然老太太识不清祖父的字,也不必往益王府跑了,一应承到宫里去。叫太后娘娘拨几个常在宫里分点东西的姑姑来,帮着三房分。也省的老太太费心。二叔还在牢里,需得您四处打点呢。”   赵安氏既然想死咬住三房那份家产不放,那就往大了闹。一则,好叫二房吐一吐血,二则是为自己立威。她这时候不厉害起来,只怕时日久了,又要像前世一样,叫自己的人生被旁人插手。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可叫人怎么活?分个家产都能闹到圣上眼前,到底是公主的女儿,脸大些。只可怜我家老爷还在牢里!”赵齐氏一屁股坐在侧凳上。赵宁拉拉她的袖子,也不抵用。只能给赵宣跪下说:“大姐姐可怜可怜我父亲罢,这事按遗书上的给三叔分就是了。可别再伤和气。”   赵宣吹吹指甲:“平白也不是我想闹。”她清冷的眸子闪了闪,站起来拉赵宁说:“动不动跪什么?别脏了衣裳。”赵连的事,赵渊是铁定要管的,她今日不过占占口舌之快。   赵齐氏愤愤跺脚,喊了声“母亲!”太夫人面色一狠,丢开拐杖就往静安堂走,说:“按大姑娘说的给三房……”她深吸了一口气,吐字道:“分!”   最后一个字,她咬的死死的,头也不回。   ——————————————————   太夫人这回还算是老实,本本分分地给三房分了东西,总统四大抬。春末了,请上几个人,敲锣打鼓地往田方胡同里去。四进的宅院外头挂着“赵府”这一块大匾。   赵宣闲了也同长公主一起去贺喜。正巧她的敕造郡主府也落邸了,就在梧桐巷头,左邻昌武侯府,对面就是逸阳伯府。   赵宜、赵顷两人,童子似得站在门口迎客。府上管事的叫福叔,四十来岁,模样生的忠厚老实,也得孩子们喜欢。听说是赵秦氏从娘家庄子上提来的。   乔迁之喜,来的人也不多。大房来了,二房只送了礼,人未到。还有就是赵秦氏的娘家母兄姐妹和赵临的朋友们。林林总总还做了三桌。   恭顺长公主到的最迟,甫一进门,众人齐齐跪下说:“长公主金安,庄姝郡主万安。”恭顺长公主怀里身子,如今已快三个月了,弯不得腰。赵宣亲托起赵临夫妇说:“今天是大吉大利的日子,不兴这个。”她复又抱抱赵宜,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掂一掂说:“四妹妹又胖了不是?”   赵秦氏怕赵宣抱不动,连接过赵宜说:“宜姐儿正抽条儿呢。”她引着人入了席。秦老夫人拉拉右手边的孙女说:“可瞧见了?那就是你小姨母夫家的大姑娘,你多同她一处玩玩儿是有好处的。”   秦宛若偏开头道:“才不同她玩。”她说完,又偷偷往赵宣的方向瞄了一眼,怕被人瞧见,立刻垂下头。赵宣倒也没太在意这边,毕竟她只是对三房上心一些。   恭顺长公主一口菜还没送进口,倏的弯下身子,一阵干呕。赵秦氏连叫人打来水问:“殿下身子可还行?我这儿人多,怕冲撞。不如回国公府罢。”她给恭顺轻拍着后背顺气。   恭顺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没成想,这一胎不安分得很。大约是个小子。   恭顺长公主漱过口,拿帕子掩着唇站起身。言隰上前来扶她。   “我先回去,宣姐儿留在这便好。她总只与王家丫头一处玩闹,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   赵宣默然,母亲这是要给三房撑场面,又不好把话说白了,伤人自尊。赵秦氏,让赵宜去送送。秦老夫人绕过桌子,过来福了个礼说:“之前听说殿下有了身孕,特在保迦南寺求了张平安符,给公主慰慰胎神。”   秦家是商贾之户,虽如今大富大贵了,但自古商就是贱职,难免想同真正的世家攀攀亲。恭顺长公主点点头,言隰接过平安符收入袖间道:“老夫人费心了。”   她瞧也没瞧一边的秦宛若。这人虽是赵秦氏娘家亲戚,可实实是破五门的亲了。她手下符,在往日算是给了大面子的。   秦老夫人悻悻退回去,她瞧着以为长公主会是个好相与的,不料撞了南墙。席间赵秦氏拉了赵宣出来,说是要在府上转一转。她今天穿的杏红的夹袄,明媚好看的紧。要说来,赵秦氏今年也才二十四岁,正是新妇年轻的时候,她是赵宣出生前半年入府的。   她一路踩着鹅卵石小路,一路说:“前几日国公爷同我家老爷说了当差的事,他一开始是不愿弃了兵部的徐主簿,而后我劝了几日。国公爷留意的差事自然是不错的。今天便递了信,饭前二姑爷派人传话来,说是成了!”   赵宣抿唇笑了笑。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又有些热。她用手遮了眼,抬头看天说:“恭喜三叔了。”   赵秦氏也跟着抬头问:“还多亏了大姑娘当日来提醒我呢。你在瞧什么?”   “瞧…………”赵宣顿了一下讲:“瞧天呐。三婶你说,这人的命,由天不由?”   赵秦氏摇头说:“我打小没读过多少圣贤之辞,不懂大姑娘的深意。只知道要什么一定要自己去挣一挣。”她不再仰头,继续向前走说:“我不信老天,只知道我家老爷是我的天,而我是孩子们的天。”   赵宣怔怔地站定,笑出了声。是啊,老天管不了天下黎黎百姓,泱泱众生。你信它做什么?前世自己在归宁侯府里叫天天不灵,唤地地不应,也没见皇天厚土给帮上什么。这一世,再怎么万劫不复,她也有逆天改命!   赵秦氏来拉她往屋里走道:“怪我不留心,外面日头大,晒黑了怎么好?”赵宣自己迈出步子,见赵顷上来,伸手就去抱。   赵顷小身子一扭,就躲了过去说:“我又不是女孩子,不要大姐姐抱!”他扯扯赵秦氏的袖子说:“娘,前头散了。外祖母叫我来寻你。”赵秦氏拉着赵顷说了声“抱歉”欠身往门外走去。   赵宣闲来无事,打算往郡主府上去瞧瞧。   秦老夫人站在门外拉拉赵秦氏的手说:“如今看你搬出来,我心里便是踏实了。只是…………”她犹豫半晌,把秦宛若向前推上几步道:“这是你大哥家的女儿,如今十四了。我只这么一个亲孙女儿,她日后的亲事…………还劳你多照看。”   赵秦氏将准备好的金镯子给秦宛若说:“给宛姐儿的见面礼。”她垂头瞧了瞧秦老夫人道:“我自然帮着留意,只不一定能相看上好的。”那些伯侯人家,不是她们能肖想的。   秦老夫人点点头,她虽望着小女儿能帮上忙,但也不愿叫她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收藏,评论。 只要亲支持,汝归就有动力。 撒花花~~~~~   ☆、第34章 打听喜好   三十四、打听喜好   再说赵宣坐马车,一路到了梧桐巷。王珺娴正领了人在郡主府上洗扫。远远瞧见定国公府的马车,便招了招手,吩咐吓人道:“手头的活计都利索点。”   赵宣坐在车里听见声音,掀起了帘角。待到马车停稳才踩着矮凳下来问:“表姐这是在做什么?”王珺娴拍拍衣上的灰尘说:“你前日给了我钥匙,我便想着领人来打扫一番。”她将赵宣往里拉说:“走,咱们进去瞧瞧。”   赵宣挽住她的胳膊讲:“也好。”两人一路嬉笑着进去。   郡主府是按着公主府的礼制来建的,比起一般的王府也怕不差。分为东西南北四个跨院,主屋正对府门,一条游廊直通,四围是活水的池道,种了些菩提连。除却四个跨园,再往里还有三个园子,都是挂着空匾,只等赵宣来起名字。   她彻头彻尾的给转了一圈,回到主院坐下说:“我瞧着这里好,地方又大。想着过生辰便办再这儿,请几位朋友,小住几日。也省的再国公府上,人多杂乱。”   王珺娴口渴了,叫人去灶间烧壶热水来。过了半刻,那丫头却是跑回来说:“灶里烧锅的灶头还没叫人开呢,这会儿怕是烧不了火。”她带来的人,都是在府里近身伺候的婢子,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还真没人会开灶头。   赵宣摆了摆手说:“昌武侯府离得也近,索性咱们先去那儿。只是得找牙子买一批奴才来了。”她站起身,朝先跨过门槛儿。出门走几十步就到了昌武侯府。   张全家的听见扣门声,开了侧门,见是赵宣,慌忙福礼说:“恭喜郡主!”赵宣封了郡主,人人下回见了都是要道一声“恭喜”的。王珺娴悠悠地下车,昌武侯虽是个武将,但一双儿女都好诗书,生的文静,大约是虽了陶氏的性子。   赵宣一只脚跨进侧门,顿了一下,又退出来拉王珺娴说:“张全婶子客气了。”   三人正讲着话,不防王珺扬同李昶打屋里走出来。王珺扬拉着马,好似是要出门。   “初华?我正要去寻你。”他将马绳交给身后小厮,叫人将马牵回去。赵宣看着远处的李昶,浅浅的福了一下身子说:“逸阳伯世子安好。”李昶怔怔的不说话,王珺扬半天没听见声音,转身拉他过来讲:“李兄站得如此远做什么?”   “呃……我…………”他别开目光,不去看赵宣,作了揖说:“郡主客气。”赵宣轻轻的“嗯”了一声。李昶的神色有些慌张,左顾右盼的,显得心神不宁。   王珺扬没发现李昶的异常,只凑到赵宣身边说:“想着到八月便是你的生辰了,要带上你出去挑一件何意的东西,当做贺礼。”赵宣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熟门熟路的绕道小亭内坐下,用袖边自顾自地扇起风来讲:“我打算今年生辰在郡主府办,只请几个亲近的人。正巧用了你的银子,去买几十号奴才。放在郡主府上,就用我郡主的月俸养着。便是我不住,也不至于生灰。”   李昶站在一边寻思着送什么好,上回送的红玉鈿花也不见戴,怕是不喜欢。他还是头一回送姑娘家东西,得好好抓人问一问。想着,视线不自觉地就飘向赵宣,那天的吻…………   赵宣瞧李昶失神,顺着他的目光咬了咬唇,徒然也有些不自在。虽说上次是李昶是吻了她,但那只是一时气怒之下做出的举动,她是怕自己多了心,也不希望李昶多心,便装作无事。   李昶看见亮白的贝齿咬住樱色的唇瓣,牵扯出几道褶皱,微微抬头。顷刻便撞入一双剪水瞳孔,黑色的眸子闪着光。   王珺扬拍了拍赵宣的肩问:“如何?”赵宣抱歉的笑了笑说:“方才出神,没听清表哥说的什么。”他站在赵宣对面讲:“我说,那你挑个闲空日子,我找牙子领人去郡主府,你亲自来挑。”赵宣近日也清闲,便点点头说:“那就明天吧。”她偏头,又与李昶的视线撞上,微微蹙眉。   李昶偷瞧赵宣被抓了包,随即笑了笑。赵宣呼吸一滞,扭过头,心里莫明的生出几分烦躁。   “那,你可要邀李兄去呢?”王珺娴瞧着她。赵宣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看着自己,王珺娴插过来说:“自然是要请的,你们在大昭寺……唔……唔…………”她话还未说完,就叫赵宣捂住嘴。   赵宣想到她说过两人是朋友的,平了几口气,上前道:“到时候还请世子爷赏光。”   李昶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拱手连说:“一定去,一定去。”   赵宣瞧瞧时辰,怕长公主着急,就道了一声“告辞”坐上马车回府。待赵宣走了,李昶扯扯王珺娴的袖子,低声问:“平日里,郡主都喜欢些什么?”王珺娴摇头讲:“她打小见一样爱一样,没个定性。只喜欢新鲜物,世子若要送礼,也不过是个份子情,不必花大心思。咱们也都不是那缺几个钱的人。”   “可…………在下上回给郡主送了一只红玉的鈿花,也不见她戴,怕不是不喜欢首饰?”李昶犹豫着说。王珺娴摇摇头讲:“初华确实不太爱打扮,对金银首饰也不看重。不过这红玉………”她一顿,转头问李昶说:“京里什么时候有了红玉的鈿花?世子送的该不会是京华商行那只八百两的鈿花吧?!”   李昶颔首,王珺娴悻悻的咽口水说:“世子爷大方。”两人也没什么可聊之事。李昶作揖道了谢,往逸阳伯府去。   王珺娴看着李昶出了门,才转身追上王珺扬说:“大哥还不抓紧?我瞧着,李世子对初华也上心的很呐。”   “李兄?他与初华也没说过几句话呀。”王珺扬转身,往回走。今日难得沐休的日子,两人才在书房做了几个对子,出来时忘了吩咐,得赶紧赶回去瞧瞧,免得有奴才不留意给扔了。   王珺娴一路跟着他说:“没说过几句话?她们私下说话会同你讲?方才初华可是请了李世子生辰宴去郡主府小住。瞧着也不会是没怎么说过话的样子。况且,方才李世子还向我打听了初华的喜好。还有大昭寺的事…………”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王珺扬烦的去听,只说:“请李兄说不定是看了我的面子,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里不免也生了点芥蒂。   次日一早,昌武侯府派人来请赵宣。到郡主府的时候,院内空地上已站满了灰布衣裳的婢子、奴才。   赵宣从边上绕到最前,牙子姓杨,夫家姓徐。她长得微胖,大约三十来岁,朝赵宣行了大礼道:“郡主吉祥,妇人徐杨氏。”   昭娘从里头搬了三把藤椅出来,赵宣、王家兄妹就挨着坐下。她仔细瞧了两眼说:“除却三排第四个、第五个,四排第六个、第八个,五排第一个,和最后两排,其他人都留下。”   徐杨氏连着弯腰走上前道:“郡主,一共三十五人,婢子二十五个,男奴十个。等着郡主赐名。”赵宣推了推王珺扬说:“劳烦表哥领牙子去结账了。”她站起来想了想说:“我从左起开始赐名,只报一遍。记住记不住都自己掂量着。”   下头众人福福身子道:“奴婢(奴才)谨记。”   “宣画、宣灵、宣清、宣央、宣…………宣琰、宣乾、宣暇。就由宣画来做主管。明儿会从国公府调一位人来教你们行事规矩。今夜就把最里面的园子作为库房,安排你们睡下。再找人把匾提了,就叫葵芳园。”赵宣记性也不是个很好的。三十五个名字,昭娘在后头拿笔记着。她跟佛珠学了三个多月的字,也都能写出来。   回府后第二天就派了染香去郡主府。她在东跨院的丫头里头最为年长,已经十九岁了,所以郡主府里的奴才婢子都尊着喊她一声“染香姑姑”。   染香一过去,就是雷厉风行。她虽说嘴皮子斗不过人,但办事的手段还是有的。半天就将府里的人给治得服服帖帖。最后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当差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大事件呐。想不想给男主加戏? 嘿嘿嘿,欢迎多评论,与汝归交流。 小剧场: 李昶:郡主过生日送什么好? 徐卫:爷,不如把自己送了吧。 李昶:(摸下巴)不错。今晚就去洗香香~ 晚间,赵宣退开房门 李昶:(衣衫半褪)小娘子,来快活啊~(猥琐脸) 赵宣:(黑脸)快活你奶奶个腿儿!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扒光丢青楼~ 李昶:你舍得吗? 撒花花~~~~~   ☆、第35章 生辰宴会   三十五、生辰宴会   八月份的天,炎热难耐。宫里打入夏开始,就定时遣人往公主府和郡主府上送冰块。恭顺长公主不住在公主府里头,冰块自然就挪到国公府来用,顺便送去给赵临家几份。   往年也会给二房分去一些,但上回赵安氏想对赵宣动板子一事,叫恭顺长公主心里一顿不快活,记着道如今,今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分了。   赵宣叫映棠在外头买了几张空帖子回来,印上郡主府的大印,一字一字的给人写。王珺娴、王珺扬、李昶、时举、赵宁和君家、林家兄妹一个也不落下。   君淳、君逸是淮王妃赵珏的儿女。君淳与赵宣同岁,君逸算是几个堂表兄弟中最为年长的,十九岁了。林媳、林昭是二姑奶奶赵玥的孩子,下头还有几个小的,与赵宜、赵顷一般大小,便没有请。   李昶才从皇子所回府,就瞧徐卫守在门口说:“爷,您的帖子。庄姝郡主遣人送来的。”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帖子,翻开瞧了瞧。一如大昭寺时,那纸条上的字,笔顺一折一提都柔滑好看的紧。这帖子…………一并压到枕下去收好。   他一言不发,往屋里走。徐卫犯难说:“爷,您那天又不沐休,还得去皇子所当值,怎么上郡主府赴宴?”   李昶把帖子揣进怀里道:“还要等到两日后呢,我明儿去同八皇子说说,请一天假。”他还是一身青衣,长发服帖的梳在脑后,他已经加冠了,是在江南行的冠礼。   徐卫踌躇道:“可咱们才拿到这份差事不久就要告假多不好?咱们打江南回来,为的就是…………”他说到最后没了声音。李昶大步跨过门槛进屋,把帖子放好,走到案前练字。   他是逸阳伯世子,可爵位一代一代递降,待到他承袭时,怕也就只是一个士了。父亲的心愿就是望着李昶能挣一份功德,重新获封郡王品级。   李昶本一心想通过王珺扬攀上定国公府这颗大树,但如今他真真是想同赵宣好好的。赵宣那个忽好忽坏的脾气,谁受得了?还得自己来收了她,反正他就连大姑娘同他发脾气,也是欢喜的。   李昶提笔在宣旨上写了一个“宣”字,偏头问徐卫道:“你说我把郡主娶回来,如何?那皇八子日后也不一定能坐上皇位。”他把宣旨抖了抖,放在窗台上晾干,有提笔要写下一个字。   徐卫猛然抬头,惊道:“爷!你不是说咱此次虽为谋权,但要行事端正。不做有味正理之事。您当初也说不愿意利用郡主一个姑娘家吗?”李昶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就叫徐卫有些受压,别开目光。   他瞥见窗上的那张宣纸,好似懂了什么,面上一热。磕磕绊绊地说:“可咱们的身份,不比郡主那般显赫。”   李昶低下头,又重新抽出一张纸,笔尖游转。一个“昶”字,便跃然纸上,他放下宽袖,将笔放进笔洗里。双手背在背后,立在窗边向外瞧了瞧天空说:“所以啊,我要挣一份功名。不只是为李家,为父亲…………”他将晾干的宣纸拿回屋内,仔细端详说:“更为了,光明正大地娶她,不叫她嫌弃我,不叫她因为我的身份,而被旁人笑话了去。”   几只飞鸟掠过,空中的云缓缓的移动着,一片湛蓝。初夏的蝉,肆意的喧嚣着,日近当空,最炎热的气息将整个祁京包裹。从江南回京,不觉间,半载已过。   李昶依旧记得,宫门初见。赵宣穿着宫女的衣裳躲在后头,一双灵动的眉眼间,神色皎皎。而后,在昌武侯府碰见她男扮女装,对着自己发怒。不同于江南女子的柔情,她娇气又跋扈,十足的大小姐做派,可不知不觉,就叫人喜欢到骨子里。   其实…………少时就见过她,在江南,也是一样的自傲,却傲出一种可爱,傲的叫人心疼。那个时候她跟着一位嬷嬷独居江南,没有名字,只记得那嬷嬷喊她小囡。   八月初十那一日,也就是赵宣的生辰。“十”为归元之数,又称为“华”。因而赵宣乳名唤作“初华”。她三更天时便醒了,映棠、昭娘轮着给上妆,更衣。恰把匣子里那块红玉鈿花给翻了出来。映棠愣了一下问:“郡主戴不戴这个?”她把鈿花朝赵宣头上比了比说:“郡主瞧,煞是好看呢。”   赵宣刚刚要回绝了,又有些不忍心,确实是好看的。再说,八百两银子的东西,不戴难道放着生灰不成?   她点点头说:“确实好看。”映棠乐滋滋的给她别在发间。她最爱看自己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了,也好叫二房那几个小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雍容华贵。可偏生赵宣平日不爱待这些。   昭娘拿过新裁的夏衣过来说:“郡主瞧瞧,要穿哪一件?红色吧,喜庆的日子穿红色好看!”   赵宣没听她的,挑挑拣拣点了一件黑色的裙装,又叫人去拿了一件红纱的罩衣,罩在裙子外头。佛珠围着她看了许久道:“奴婢瞧着郡主活像了话本子里那黑龙公主呢。”赵宣嗔她胡说,嘴上却是带着笑意。   卯时三刻,赵宣领着三个丫头上了马车。染香已侯在郡主府外,上前扶了赵宣下车道:“~郡主今日好生漂亮。”赵宣先下心情好,与她逗趣儿说:“我往日便不漂亮?”染香低头讨饶说:“郡主可放过奴婢,别开这玩笑话。”赵宣应下,偏头问她:“这郡主府上,可有厨子?”   染香一面往里走,一面答说:“奴婢过来第二日就叫人请了厨子、门房、管事娘子和账房先生,以及住在府内的郎中。”她讲:“郡主这会儿怕是没用早膳,灶头上已热了小米粥,现在正好叫人给端上来。”   说话间就到了主院,有婢子盛了粥上来,赵宣看她面善,记得她叫“宣画”。用完早膳,头一个来的是李昶。他今日穿的是勾了红色纹路的黑袍,领口与袖口,接用黑线修的双面绣。瞧着衣裳色调倒是与赵宣撞上了。   李昶一进门就眼见瞧见赵宣发间的红玉,心情一下子大好。径直坐下了说:“郡主来的真早,不多睡一会?”。赵宣喝了口茶问他:“世子来的也不迟。今日我是东道主,自然要赶早了来。”   李昶盯着她问:“郡主可曾去过江南?”赵宣蹙眉,半会儿又舒展开说:“未曾去过,不过我知道,世子原先一直是住在江南。听说南方一带,婉丽亲水,气候养人。早想着哪日可以一游。”李昶抿唇笑说:“总有一日会去的,郡主会发现那里熟悉的紧。”   赵宣被他莫名其妙的一串话说的摸不着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房周才家的就来报说:“郡主,外头淮王世子、姑娘同林家的两位一同到了。”赵宣起身出门迎。君淳与她许久不见了,少时几个孩子里,出去少爷们。就林媳、君淳、赵宣跟着爬树,下泥地。不爱女红四艺。少不得让大人们费心。   君淳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扑上去抱住赵宣说:“我可是想死你了!”君逸倒是面无表情地拆台说:“多亏了你的帖子,她这几日仍在禁足中。父王叫她关在屋里抄《女戒》。”君淳回头瞪他说:“平日也不见你同云家姐姐这样甩脸子说话!我那日可是全听见了。什么‘玉娥姑娘,在下对你的心意…………’唔……唔…………你放开!让我说完!”她装模作样地执起赵宣的手,含情脉脉,被君逸捂了嘴直接拖走。   云樱,云府幺女。同君逸自小定的娃娃亲,闺名唤“玉娥”。   林家的家教不似淮王府那样严,林湍也不逼着她们学什么规矩,这样的身家总不会嫁不出去。君家兄妹打小互掐到大,林家就是典型的兄友弟恭了。林昭是读书人,刀枪棍棒也会一些,算是个儒将了,对小一些的弟弟妹妹和善得开不得玩笑。   王家兄妹到后,赵宁跟着时举也来了。   李昶拉过赵宣,两人站在一起,真不是一般都般配。赵宣抬头看他问:“何事?”李昶只是笑了笑,示意她想外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给男主大大加戏了。 虽然只有一点,但后面两章,李昶会………………(嘿嘿嘿,不能剧透了。) 小剧场: 李昶:汝归你怎么就给我加这么点戏?今天的鸡腿没了! 汝归:世子爷啊~~咱们追媳妇得循序渐进不是? 李昶:(狐疑)你说真的?不骗我? 汝归:绝对不敢骗世子爷您(发四) 李昶:不错,快点帮爷把媳妇抱回家! 正在练字的赵宣,背后一凉,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撒花花~~   ☆、第36章 赐婚   三十六、赐婚   一股甜香的气味大巷头飘散进来。尽头,一位白胡子老人推了车走进,一步一蹒跚,一步却又一稳健。车上立了不少做好的糖人,都是少女的模样,仔细看来,无一不隐约透着些许赵宣的神.韵。或静坐,或亭立,一颦一笑像都像极了。   众人好奇,都凑到门口来瞧。   “呵!那不是初华?”君淳推了推君逸,挤出一个脑袋说:“老伯手艺真是好!”白胡子的老人在郡主府门前停下,连连摆手说:“姑娘抬举我了。”他指指李昶讲:“这些糖人儿,都是这位公子日日来我摊前,学了半个月做出来的。”   君淳顺着他手指所指向的方向,看着李昶,心直口快说:“嚯!方才人多,我倒是没注意到李世子也来了。”她回头去看那糖人。李昶也只是点点头讲:“确实人多。”   站在最前的赵宣,怔在原地。心里一时不知上什么滋味。过了十五年的生辰,还没有哪个在送礼上花过这样的心思。她缓缓挪开步子,走上前拿下一串来,那甜味儿更甚,大团大团地从鼻尖涌入。   “也难怪,我们初华金玉般的身份,谁不想对着好点儿?”君淳这话一出口,就挨了君逸一个爆栗。李昶的脸色微沉,叫人看不出深浅。他盯了君淳片刻,而后又挪开目光说:“君姑娘的话,李某万分不赞同。”他最后瞧了赵宣一眼,转身向里走。   赵宣的眸色闪了闪,她明白,她与李昶虽是朋友,但也只止于各取所需。国公府好,李家才能好。她死死地攥住手中的竹签,指节捏的隐隐泛白。心中乱成一团。李昶方才看她那一眼,有失望,有愤怒,还有…………她读不出的东西。   赵宣的脚,似生了根一样,迈不开步子。只能看着他就这么拐过直廊。有一种顿同从心里开出花来。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   君逸低声呵斥君淳说:“你方才说话太没有规矩!怎么这样尖酸刻薄了?”赵宣听着,回过神说:“不碍事,阿淳素来心直口快。李世子也不会痛她过不去。”   君淳拉着她进府说:“我就是瞧不上那个李谦!”赵宣这次没理她,回头朝老人招招手说:“老伯进来坐会儿,这一车的糖人我今日买下了。”   “不敢,早先李世子就给了钱。老朽这就该走了。”他说着做了个揖,就离开,礼节周到,大约是以前读过书。赵宣叫人讲车推进府。众人才跟着进来。   后头,大家一起说话,李昶也只是远远的坐着。他不笑,整张脸就想蒙上了一层阴霾。连着赵宣每每与他对视都是心里一顿不舒服。   中午,刚刚用过午膳。门房报说是宫里头来人宣旨了。赵宣去迎,瞧见的确实两位熟人。一个是黄德全,一个是曹满。这两个来宣旨,一准是件大事。   “杂家往逸阳伯府没寻着世子爷,可就与郡主在一处呢,也省的跑了,曹公公,咱这就一起宣旨吧。”黄德全抖开圣旨,瞧了瞧曹满,点头两人一同念道:“庄姝郡主,逸阳伯世子听旨!”   众人相互对望这,也没弄清是个什么情况,只纷纷跪下了。   黄德全清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逸阳伯有子,性行均良,佐皇八子有功。祖荫之德,朕甚爱之,赐婚庄姝郡主。愿不苛朕望,鸾凤和鸣,结白头之好,以慰朕心。钦此。”   曹满紧跟在后头讲:“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有女,郡主庄姝。清流毓婉,德才兼备。正值云英豆蔻之年,朕意擢赏,赐婚逸阳伯世子。愿不苛朕望,鸾凤和鸣,结白头之好,以慰朕心。钦此。”曹满合了旨上前说:“郡主殿下,接旨吧。”   赵宣怔怔的,没有反应。赐婚?她尚未及笄,为何赐婚?赵宣不接旨,众人也不得起来,却议论开来。曹满贴在赵宣耳边催了一句说:“小主子,快接旨吧!”   “我说李世子对初华有意思吧。”王珺娴低着头,小声的对王珺扬说:“你瞧,现在圣旨都下来了。你没指望了!”她跪的笔直,嘴巴尽量保持小幅度的动说:“这事讲来也奇怪,圣上好好的怎么管起小辈们的婚事来了?这旨意来的仓促,先前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过…………”她嘀嘀咕咕的念叨,王珺扬只觉得双耳一空,就要站起来。徒然感觉肩上一重,被林昭压住说:“你现在上去,要做什么?”   “我…………”王珺扬顿住,双腿失去力道,颓然瘫跪下身。现在冲上去,又能如何能?这是圣旨,不能抗的。曹满连喊了几声,也不见赵宣有反应。急了,直接塞到她手中说:“郡主,世子,恭喜了。”   赵宣手上松了力道,明黄色的布帛滚落在地,铺散开来。众人霎时鸦雀无声,到吸了一口凉气。染香眼疾手快给捡了起来说:“郡主是不是手上没有力气?”   赵宣点点头,垂下眼睫站起身道:“我今日,怕是有几分不舒服。便不送公公了。染香,你安排各位,都回屋里去罢。”她转身,直愣愣地往卧房走。   昭娘从腰间解下两个荷包,给黄德全和曹满一人塞了一个说:“我家郡主一时不适应,劳二位公公跑一趟了。”   李昶捏紧手中的圣旨看向赵宣的背影。赵宣虽然甩了脸子,但李昶是实打实的高兴。他一路把两位公公送出正门。曹满出了府叫住黄德全说:“德公公,等等。”   “呵。”黄德全笑了一下,站住,等着曹满过来说:“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为皇上办事。但郡主也是杂家看着长大的。今天这事…………”他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接着讲:“杂家谁也不会说。”曹满笑着塞给黄德全几块金条说:“我与公公介是通透。”   染香给女眷安排了东跨院,男子安排在元寿园。隔得远远的,谁也不会坏了名声去。   李昶打外头回来,被王珺扬在仪门截下。两人远远的对视着,谁都没说话。李昶转了方向,不与他相碰。王珺扬却又是上前堵了路道:“李昶难道不该说说今天的事?”   “无话可说。”他淡淡的,想了一会才答。   “那李兄你可知,我对初华有心?”   李昶抬眸瞧他,八月的天,骤然就下起瓢泼大雨。雨水砸在青石地面上,迸溅开来,湿了两人的靴面。水珠积在檐角,大滴大滴地坠下。泠泠作响。   “我…………知。”李昶定定地看着他,如墨的眸子,蕴出一丝暗芒。对于王珺扬,他那时才从江南回京,是有心结识的。如若不是他引荐,自己也入不了赵岸的眼。李昶侧头瞧瞧外头的天,雨下的更大了。大朵乌云笼罩着天空,不见飞鸟,只有夏蝉,未觉疲倦。   王珺扬没见过这样的李昶,阴沉内敛。李昶在人前从来都是笑着的,未曾生过气。他走近了几步,修长的身板比王珺扬略高一些。   “但,那又如何?圣上的旨意并非有我撺掇。”他眼神锋利地扫向王珺扬道:“你既没有争到,便也就不要来质问于我。”两人擦着肩,李昶径直往主院去。   染香在门口瞧见李昶,上前拦他说:“世子爷还是回吧。郡主这会子怕是不愿意见您。”她把声音放低了,怕赵宣听见。   李昶没说话,站了片刻,里头就传出赵宣的声音说:“染香,叫他进来。”染香一愣神,李昶就已推门进去了。赵宣背对着门坐在圆桌前,回头瞧一眼李昶说:“坐罢,找你商量点事。”李昶在她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等待赵宣说话。   “我…………不知圣上会赐婚。”她的指尖敲击着桌面:“我本……没想过嫁作人妇…………或许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了。如今想想我若不成家,母亲也会担心。”她叹气:“我只同你说清楚了。嫁与你,咱们依旧互不干涉。你爱抬几房妾室就抬几房。叫她们少来惹我就好,而我帮着你,入仕升官,扬李家门楣。但是,在人前还是少不得要装一装夫妻样子,免得落人口舌。”说了一长串话,赵宣浅浅抿了一口茶。   李昶四处瞧了瞧房间的摆设,点头道:“一切听郡主的。李昶自当当牛做马在所不辞!”赵宣瞧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说:“哪里有这样严重?”她这辈子,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婚事这样解决也好。省的日后心烦,李昶…………倒也是个值的。   赵宣笑上几声又歇住,捧着手里的茶,细细打量。青窑的冰裂纹,还是十岁那年承安帝赏的。这一用就是五年之久,十三岁时碎了两个杯子,原想叫人重寻了花色相似的来补上,但终究不好看,后也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两人一时沉默,外头的风吹着哨子李昶瞧了一眼她发间的红玉。只要先将赵宣名义上揽在自己眼前,总有一天会好的。哪怕就是这样互不干涉的过一辈子,她的生命里自己也足够重要了不是?他转过头来问了赵宣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事情,没更新不好意思啦亲们。 今天赐婚了,有没有人在评去道喜啊~~~ 哈哈,作者君日常卖萌结束。 撒花花~~~~~~   ☆、第37章 权谋   三十七、权谋   “方才宣旨时,我见郡主脸上青白交接的,你…………”   “我只是觉得委屈了世子罢了。”赵宣打断他的话,看看指甲上的蔻丹。朱红的颜色,似血一样娇艳。她说:“世子本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正值大好年华,世上姑娘千千万万,现下却要为这一纸赐婚而娶我,难道不是委屈?”   李昶摇头:“郡主何作此想?我倒不觉委屈,此生得娶郡主,是李昶之幸。”他向前探身,微微覆上赵宣的手。   赵宣像触电一般,迅速地缩回去。李昶只是默了片刻,就将空悬着的手收回。赵宣慌忙扯开话题道:“上回我传了字条与你,说有大礼相送。如今,时日便是到了。”她上一世时,承安帝未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八子君怀卿在江南一代自立为王,与朝廷分庭抗礼,很是有一番作为。是以她虽没料到李昶会叫承安帝看中了,作为皇八子的侍读,也有意叫他去跟着皇八子。   毕竟皇八子现在尚未显现出野心,承安帝待他也是爱护有佳。李昶这时候跟着他,两头皆可讨好。至于往后,是作为纯臣一心效忠陛下,还是与皇八子拥兵自立,孰是孰非,命里注定。都是李昶自己的抉择了,她没法帮着定下。   赵宣把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脸说:“今年的狩猎,依旧在浮生山上举行。你到时候,领一匹马,暗中跟着皇八子。秋狩危险,往年也不乏有王公贵族被野兽所伤之事。皇八子,若是有什么危难,你也可以及时帮上一把。一则加强他对你的信任,二则也可以逃过某些人的暗算。”上一世,君怀卿就是在这一年被山狼咬去了左臂,她没直接说出这是。毕竟若是透出未卜先知之能,大都会被视为妖物。尽管她重生,就已经是出了妖了。   李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想着,就算是八皇子未遇险,他也可以事先做好准备,制造出一场戏,挺身而出,救殿下一名。于是拱拱手道:“谢郡主提点了。”   往年秋狩,众人一入场便是开始狩猎。企图多猎些野物,在承安帝面前长长脸。更有甚者,在园内下手残杀他人,再将猎物据为己有。赵宣今日不说这番话,怕是李昶也想不起来这一茬。他虽心有城府,才思聪慧,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堪堪十八岁的少年郎罢了。   赵宣点头,目光涣散,悠远了起来。像是透过门窗,神游去了什么地方。她问:“当日在大昭寺,我求世子帮忙时,世子怀疑与否?”她左脸的红痕祭祖后半月便消了干净,因着那本是养眼的方子,如今气色也好上不少。面若白玉,肌嫩似雪。   李昶一怔,旋即说:“郡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赵宣气结,随后怅然一笑道:“算了。世子能帮我,我已不胜感激。还追究什么怀不怀疑呢?倒是显得矫情。”   李昶当时说未曾起疑,是不可能的。赵宣一介女流,如何就能料定事件的发展?当日她语出惊人,一头薄汗却还是面沉如水,不慌不乱的同自己周璇。说是求人,其实是在谈判。李昶倒觉得她那会儿,十足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来与自己做一笔交易。   再说,赵宣方才把事情摆上桌来说明,分明就是要成亲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李昶想着,先让赵宣这么以为着,待成了亲,早晚有的是机会相处。进了李家的门,想当甩手掌柜,他李昶头一个不答应。   至于纳妾…………圣上赐婚娶郡主,这也就和驸马差不多了,谁还指望着能纳几房妾室?况且李昶生来也不是个重女色的,女人多了,杂乱且烦,自小在江南祖院里,女人日日吵闹,他也觉厌,这一生只一夫人足矣。   他走去窗边,将窗子开了一道缝隙,风卷进来,空气骤然清新了许多。李昶伸手,接了两滴雨水问:“郡主为何不打算嫁人呢?”   在大祁,女子唯一的宿命便是嫁人。婚事甚至比出身更为重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也不在少数。且女儿家大了还未嫁是要招人笑话的,连带着娘家也抬不起头。赵宣这样的想法,李昶第一次听闻时也觉得她天生反骨。   赵宣叹了口气讲:“古来‘情’字多伤人,我不愿意沾染。女既嫁,则依夫而活,这实实不是我所想要的。”她走过去,心里想着:天阴了,母亲的旧疾又该发作。好在有了一个佛珠,可以缓解病痛。不过,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西边告急,父亲与兄长很快就要奉旨离京了。   她闭了闭眼,几缕碎发垂到胸前,闷闷地问:“你觉得皇六子如何?”李昶关上窗,坐回去想了片刻,才答道:“身份、宠爱他都有。我在皇子所也曾与其打过照面,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可我倒是觉得,他不够稳重,成事过于急躁,难成气候。”赵宣感觉她在李昶面前露的马脚太多,索性也不掩瞒,直接与他说起朝政来:“他想谋反!几年前就想了。”   李昶的手指一僵,四周环顾了一圈道:“郡主当心。”赵宣笑了,她这话拉出去便是蔑视宗亲皇族,大不敬之罪。可郡主府的人都是经她手里过的。还记得,买奴才那日被剔下去的二十几个人,其中就有三四个是有心人安插.进来的。只怕叫人窥见了什么端倪,才又混了十几号人,一同剔下去。   那几人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自己,且前一夜叫染香派人查过了,这几个都是父母双亡,查不出身份的。   “所以我不希望珺娴表姐嫁与他。谋反这事,我不想珺娴表姐跟着他,日后出什么差错!”赵宣思索了一会儿说:“还希望改日,世子同大哥,珺扬表哥一处时,能暗中提一提。”   李昶偏头看她,问:“郡主何不亲自去说?”   赵宣默了默,抬头看他。一双杏眼猛然撞进他的眸子里说:“我本一介女子,只有世子信我,而我信世子。”她掷地有声的说完,李昶觉得,这无疑是今天听到的最熨帖的一句话了。整个心里头都暖暖的。仅管这只是一场交易上建立的信任。那又如何?信便是信了。   两人正谈着,外头忽而传来染香的声音:“表少爷,您进不得!”她拦着王珺扬道:“郡主吩咐的,谁也不许打搅,您真的进不得啊!”   王珺扬愤愤道:“如何进不得?!我知道李昶在里头!”他隔着门喊话说:“初华,我知道你心里对赐婚一定有诸多不愿。只要你点头,我王家立刻叫上媒人下聘,过六礼,娶你回府!”   赵宣讶然,李昶补上一句说:“昌武侯世子对你有心。”   她两世为人,都只把王珺扬当做兄长。如今也唯有狠下心来,将他的念头断更干净才好。   赵宣从内拉开门,推开拦在身前的染香,与王珺扬对立着,他一身的雨,好不狼狈。   琅琅雨声,在两人耳边回响。心乱如麻。   赵宣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端庄又疏离。她十五了,出落得十分好看。杏眼中夹杂着沉郁,俏挺的笔尖洁白晶莹。一张菱唇张合说着:“没有不愿,我与世子…………是情投意合,所以圣上才赐的婚。你知道的,圣上与太后娘娘不会逼迫于我。”   “初华,你不要骗我!就算是圣旨,只要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为你抗一回旨。”他伸手握住赵宣的双肩说:“你同李昶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哪里来的情分?且你依旧唤他‘李世子’,半点不亲厚的样子。”   赵宣的眉跳了几下,怒不可解道:“抗旨?!你有几条命来为我抗旨?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珺娴表姐呢?整个王家呢?你的理智与责任呢?!抗旨是如何下场?处事丝毫不会顾全大局,为人考虑。愚人!真是愚不可及!”   王珺扬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赵宣拧着眉,一只手拂开他。李昶站到两人中间道:“王兄弄疼初华了。”他瞧了赵宣一眼以示安慰说:“我与初华还得谢王兄引荐。平日里,初华私下都是唤我‘慎之’的,只是在王兄面前,还是该避嫌。”   “避什么嫌?我是她嫡亲的表哥!”王珺扬一拳就挥过来。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力气还是有的。拳头还没砸上李昶,叫从游廊那头来的映棠瞧见了,惊叫一声说:“不好了,不好了!表少爷同李世子打起来了!快,叫人去拉着!”   两人没能打起来,就叫呼啦啦涌来的一群丫头婆子给冲的晕头转向。赵宣这会儿想啦王珺扬,又怕他误会自己有情。只好拉了李昶说:“你们两个做什么?斗殴?市井痞子不成?今日是我生辰,再有一个两个惹我不开心的,就通通轰出去!”她转身就进屋,关上门,谁也不理。   李昶站着,侧身说:“王兄方才好身法。”   王珺扬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说:“初华即是许给了你,你便得好好待她。若你犯浑,惹了初华不开心,我一准领人来,揍得你爬不起来!”他扬扬拳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李昶的肩,转身就走。   雨忽的渐小,太阳割破了几块云,细密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李昶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踱着步子离去。   ☆、第38章 进宫谢恩   三十八、进宫谢恩   赐婚一事下来,便得入宫复命,叩谢隆恩。赵宣生辰过后,在郡主府上小住了几日,与李昶约好了在尚广门碰面。   清早的,江上的雾气被太阳一照就彻亮起来。李昶远远瞧见定国公府的马车,打马行至车边停下说:“倒是叫郡主等我了。”   赵宣在车厢里正看着书,微微掀开车帘,瞧了李昶一眼说:“世子来的也不迟,况我一向不爱等人。”她转头叫车夫继续打马,李昶也夹紧马腹。一车一骑不快不慢的并排走着,车铃声声作响。两人一言不发,直到宫门处才弃马步行。   这回是黄德全手下的一个小太监三石来领她,那小太监上来就行了大礼说:“奴才给庄姝郡主,逸阳伯世子请安。”他瞧着才十五六的模样,身板瘦得紧,瞧着确实结实。说起话来麻利儿,看样子是打小儿就进了宫的。   赵宣摆摆手,叫他起来,问:“你是德公公的人?叫什么名字?”   “奴才三石。是德公公收的徒弟。”他答:“来领郡主去见圣上,郡主吩咐。”   赵宣说:“倒也没什么要详细吩咐的,你…………跟着德公公姓?”她打量着三石,三石也不躲,摇头回话讲:“奴才家里同德公公沾了点子亲,所以留了本姓,本家姓胡。”   李昶就一边走,一边瞧着赵宣。时不时插两句嘴,半路正撞上佟瑶贵妃和朱良妃。这两位,一是皇六子生母,一是太子生母。那是针尖对麦芒,没有消停的时候。今日可巧儿就遇一块去了。   赵宣福了福身子,说:“贵妃娘娘,良妃娘娘万安。”李昶也跟着拱了拱手,道一声“万安”。佟瑶贵妃站在小路中间,道:“哟,郡主领着逸阳伯世子进宫了?本宫瞧着又水灵了些。不若随本宫往丹瑶宫去,吃几块茶点?”   她作势就要过来拉赵宣,三石犯难说:“贵妃娘娘使不得,这圣上还等着奴才领庄姝郡主和逸阳伯世子去复命呢。”佟瑶贵妃蓦的冷了脸,说:“你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敢在本宫面前拿乔?”她眼神一厉,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朱良妃乐得瞧热闹,添油加醋地说:“阖宫里,谁不知道郡主只爱太后娘娘宫里那几样?怕是吃不惯姐姐宫里的。况且这小太监可是德公公亲带的徒弟。日后指不定就接了德公公的位子,咱们要争着巴结呢。”   佟瑶贵妃回她:“本宫的厨子自然比不上太后娘娘的,难道郡主平日在国公府上都不吃茶点的吗?难道偏要太后娘娘宫里的吗?良妃,你这话说的不在理啊。”   “是,臣妾受教。”朱良妃悻悻的讲:“可这小公公还等着呢。”   “本宫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说请郡主去丹瑶宫不过是口上问问,郡主不去,本宫还能绑了她不成?”佟瑶贵妃哪能在朱良妃眼前被一个奴才给下了面子?就是咬碎牙,得罪到承安帝也得做个威风样子。她扫了一眼六菱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这奴才方才同本宫呛声吗?赶紧提了人去司审庭,好好敲打敲打。”   三石“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贵妃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万万不敢与娘娘呛声。”   六菱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把三石的嘴捂严实了拖走。赵宣想了想,没求情。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活之你幸,不活…………你命。处置了奴才,佟瑶贵妃才堪堪让出路来。方才打杀了昼益宫里的奴才,这会儿不能再扣着赵宣不放了。   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佟瑶贵妃与朱良妃说:“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以为自己在昼益宫里跟了黄德全,就能抢本宫的话茬了?不知死活!”她比朱良妃稍高一些,低睨着她说:“就是黄德全来了,还不是对本宫点头哈腰的?唉…………到底是老六争气,本宫才有脸面。”   朱良妃比佟瑶贵妃大,但却也不得不按着品级叫她一声“姐姐”。她淡淡地回话说:“可怜老大不如老六有才气,还坐着他那个太子的位置。我也是恨他不成器啊。” 是啊,皇六子再好又如何?比不得她的儿子是储君。   两个人又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起来,渐渐走得远了,也听的不太真切了。   宫里的女人都像是花一样的。入了宫,不防就有一日红颜成白骨。色衰则爱驰,只有生了皇子傍身,才有一搏之力。   李昶这几日都在皇子所当差,通往昼益宫的路倒也认得。一路遇上宫人,还免不得承一句:“郡主贵安,世子贵安。”现在整个祁京都知晓了两人的婚事。承安帝赏的东西也好,还听说似乎是已经拟了圣旨,在兵部给李昶留了一个六品的闲职,挂着名。   赵宣路经御花园时,忍不住站定多瞧了几眼。还记得刚刚重生那会儿,一连落了两次水。不知不觉,都过去小半年了。她偏头睨了李昶两眼,上一世还真是不认识这人。祁京也不大,怎么就一次也为碰见过?   李昶垂下眸子问她:“郡主有事?”   赵宣已收回目光,向前走了几步说:“无事,方才出神了。”她挺着脊背,明明瘦弱得就好像一松劲就能随风飘了似得,却又坚韧得厉害。李昶三两步就追上去,扯住她的袖边道:“今日天好,等一会儿出了宫,我带你打马去城郊转转如何?”   赵宣退开一步,低声说了一句:“世子,记着规矩。”李昶不放手,直接将她拉得更近了些,说:“我们都是有了婚约的人了,太守着规矩才会叫人觉着不对吧。”他缓缓靠近赵宣的耳边讲:“是不是,初华?”   说话间,热气喷洒在赵宣的颈间,烫烫的,痒痒的。撩动着她的神经。赵宣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要蹦出胸膛一般。   “是!”她推开李昶,要往前走。李昶瞥见赵宣耳垂上爬出的一抹娇红,笑着放开手问:“那你与我去城郊不去?”   赵宣头也不回,答他说:“我为人懒散的紧,不爱出游。世子不若叫上大哥去转转。”她瞧不见,李昶在后头捂着嘴轻笑。   黄德全等在门外,左右没瞧见三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又笑着躬了身子说:“郡主、世子请,圣上在里头等着呢。”   赵宣点头进去,待到近前,她又侧了身让李昶先行,自己转向黄德全道:“支会公公一件事,方才在半路上撞见了贵妃与良妃娘娘,三石不知是说错了什么话,叫贵妃娘娘给打发去了司审庭。”她的声音小了半分道:“我不知宫中忌讳,也不晓严重与否。”   虽说这事,黄德全去查查便知。但到时候三石恐怕是早就没了气儿,叫人随便卷了草席,拿板车运去乱葬岗。他还能拿个死人做文章不成?   黄德全也是个人精,心下暗道:怕不是两位娘娘城门失火,殃及了三石这条池鱼?他连声道了谢,叫来太监先去司审庭看着,不给动刑。   赵宣点点头,提起裙边跨进门槛。外殿里头,垂头跪着一位宫女。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桃红色的宫服,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女官,也不是这昼益宫里的丫鬟。发丝凌乱,辩不出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没有更啊。 汝归请罪啦。 今天更新完成,请亲们好好享用。 撒花花~~~~~~~   ☆、第39章 元沁   三十九、元沁   那宫娥瞥见赵宣的裙摆,霍的伸手扒拉住,伏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哭道:“郡主,救救奴婢!郡主行行好,救救奴婢吧!”她微仰着脖子,抬头向上看着赵宣。发丝垂落在脑袋两侧,露出一张脸,满是泪痕。   赵宣俯身,督见她的脸,猛然呼吸一滞。瞳孔骤缩,一连退开好几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指着她喊:“元沁?……元沁!她是元沁!快来人,把她拉下去!拉下去!!”   一边的几个奴才只站着,不知是个什么情势。圣上叫人跪在这,现在郡主要拉她下去,谁也不敢上来拉。只能相互递个颜色,去扶着赵宣说:“郡主缓着点,当心摔跤。”在将宫娥给拎到一边。   那宫娥被拖出一段距离,却仍不肯松手。连声辩驳说:“奴婢青衣,并非什么元沁,还望郡主替奴婢向圣上求求情吧!”   赵宣挥开扶着自己的宫人,退到墙角,闭了闭眼睛,勉强定住心神。她又抬眼,瞧着青衣。   前世,赵宓的夫家是扬州巡抚元柏。元沁就是赵宓长子的乳嬷嬷。赵宣见到元沁时,她已二十四岁,一副嗓子嘶哑如老妪。每回赵宓来归宁侯府,她都抱着元夜在长亭里,一双眸子晦涩不明。   赵宣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元沁同赵宓来归宁侯府与赵宁小聚。恰巧时举上回醉酒在她这儿歇了一夜,叫她有了身孕。一个多月的身孕,她没同谁说过,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   她正在屋里给孩子绣些小衣裳,元沁就这么拐进了她这处偏僻落寞的小院。赵宣慌忙将手头针线收进抽屉,转过头来问:“元嬷嬷怎么过来了?”   元沁,笑了笑抬抬手中的碗说:“是我家夫人听宁二夫人(赵宁)说您身子弱,所以就遣奴婢给送一碗汤药来。”她一步一步靠近。   赵宣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说:“还请代我多谢你家夫人,就放在桌上好了。我一会儿自会去喝。”   元沁上前抓住赵宣的手说:“可是我家夫人特地嘱咐说,一定要亲眼看着侯夫人您喝下去。”她的力气大的很,带着笑意。赵宣手忙脚乱的推她,又不敢太使劲儿,怕伤及腹中孩子。   她被扯得撞上了妆台,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喘气。元沁捏住了她的嘴,居高临下说的将碗递到赵宣眼前说:“您来闻闻看,这一碗是什么?”   赵宣一嗅到那气味,就闭了气,。扭过头说:“你家夫人,到底想干什么?你叫赵宓她来见我!”元沁,蹲下身子讲:“奴婢真不知道,您在怕什么。反正归宁侯爷也不来您这,这一碗红花,喝了就喝了,好叫宁二夫人安心啊。”她作势要来灌赵宣。   赵宣伸手打翻了她那碗汤药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现在有了时家的骨血!有什么万一,你们通通要倒霉!”她扶着墙站起来。   元沁反问她:“时家的骨血?”   赵宣指指自己的小腹说:“是!赵宁也知道,侯爷上回喝了酒是在我房里的。这里,一个多月了!”   元沁,重新靠近。赵宣警惕的盯着她,被脚下的矮凳绊倒,摔在床边。   “哼!如果孩子没了,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侯爷的种呢?”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笑了笑捏开赵宣的嘴说:“奴婢这还有一瓶,所以侯夫人还是喝了吧!”   赵宣感觉到一股像是要灼裂嗓子的炽热灌入小腹,好像还有些呛入了鼻腔。她伸手去捂住小腹,触及到的是一片濡湿的温热。   “救救我的孩子…………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但一定要救救我的……我的孩子!”她倒在血泊里,蜷曲这身子,一遍一遍苦苦的哀求。元沁却只是冷眼笑着,转身走了。   赵宣最后听见她说:“侯夫人与外人苟且,以致有孕。恐事情败露,自服红花堕胎。你觉得,这个理由还可以吧。”   赵宣回过神,看着青衣。一脚踹翻了她的身子,厉声厉色道:“哪里来的婢子?!不好好跪着,撞上来作死不成?”青衣还欲来扯她。赵宣一个偏身避开,往内殿去。她虽不知青衣后来如何成的元沁,但这般长相…………何尝会认错?   她进去朝承安帝福了一下身子道:“圣上万安。”承安帝点点头说:“瞧见你同逸阳伯世子一道来,朕也安心了。”他摆摆手,讲:“罢了,朕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就领着世子去凤慈宫见一见太后。母后她老人家这些时日直念叨着你啊,说你许久都不曾进宫给她请安了。”   赵宣点头,道:“圣上提醒的是,的确久不入宫了。这回过去,太后娘娘怕又要数落臣女。这就该赶去了。”她福身告退,李昶也作揖跟着。她退到门口转身,青衣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近前。宫人反应过来,钳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了几步。青衣又扒住了门沿,哭道:“圣上饶了奴婢吧。奴婢自知人微言轻,只求安生。”   青衣长得是有几番姿色,且赵宣也没想过她的嗓音原先这般好听。她哭的如梨花春雨,承安帝在内殿拧紧了眉头复又松开说:“行了,不必再跪。你先行回去,也没有谁不要你安生。”青衣连伏在地上重重都磕了几个头,逃也似得夺门而去。   赵宣目不斜视,只回头瞧了一眼李昶,示意他快走。待到了门口,才去询问黄德全说:“方才殿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个宫娥有来历没有?”   黄德全讪笑道:“叫郡主受冲撞了。那丫头哪有什么来历?不过原先是香妃娘娘宫里头都宫女,仗着有几分姿色,趁主子有孕,爬上了龙床。偏偏又不得圣心,圣上没给个位分。”他小声说:“这不是前几日同香妃娘娘闹上了,害得娘娘险些小产。当日就赏了四十板子,稍好一点就跪在这了。其实圣上这样处置的轻,也是存了点子情分。”   赵宣点头,宽袖中塞了几两银子,递过去道:“多谢公公了。”黄德全收入怀里,躬身说:“郡主好走。”   近午时的天,骤然就热的燥人。偶有一阵清风吹过,也是蒸蒸热浪,熏得人又是一身汗气。李昶忽而就加快了步子,走到赵宣前头,任赵宣如何赶,也超不过。赵宣走得热极,出声说:“世子走得这样快做什么?!”   李昶回头,欣长的身形似乎还带着凉气。但面上已是晒得泛红。他抬起袖袍,遮了遮赵宣的脸,说:“当心晒着。”赵宣不领情,挥开他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在这歇一会。”   “初华去前面小亭歇着如何?”李昶拉她,赵宣死犟着不走。只看见李昶摇了摇头,揽着她的腰就飞身到了亭内,赵宣扭头扳开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往外走。李昶上去拦她说:“我是怕你晒着。方才走得快,也是想着叫你走在我影子里,大约会凉快些。”   赵宣顿住了,抬头去看李昶。他正逆光站立着,为自己挡去大片日光。她呼吸一滞,迅速转身抬手捂住自己的心房,低头说:“那…………走吧。”   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快到凤慈宫时,李昶听得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有一点虐,哈哈,恭喜亲们看完虐,后面就发狗粮啦。 小剧场: 李昶:小爷今天这套路还算成功吧。 赵宣:大男人晒点怎么了?(藤条在手) 李昶:那我不帮你挡也可以啊。(注意,世子爷这是在作死) 赵宣:好啊!你还不想帮我挡是吧?!看我不抽死你啪!啊!piu!(此为鞭声) 李昶:疼啊!小的以后不敢了! 赵宣:不敢了?今晚不准进房门!   ☆、第40章 阿昙   四十、阿昙   李昶勾勾唇,淡淡的也不出声。他最爱看赵宣这样,有话却偏不大方说出来,一脸的别扭娇气,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他想,赵宣这会儿一定在瞧自己的反应。李昶转过身,赵宣见他笑,却不应自己,当下便有些怒了,夺路就走。   等到进了凤慈宫又悄悄地放慢步子,直到又听见李昶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进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正同明太妃在小几上下棋。两指之间衔了颗黑子,将要落下。偏头见赵宣进来,复又缩手将棋子放回棋盒中,朝她招手说:“怎么?终于想到要来哀家这里了?”她不待赵宣辩驳,就笑着道:“走近来,哀家叫程漪带你去瞧个东西。”   赵宣仗着太后的喜欢,在凤慈宫里一向放肆得厉害。左右祖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敢说赵宣无礼。她连礼都富的极不规矩,只是亲昵地挽上程漪说:“程姑姑好,姑姑这几日不见,又好看了些,是要带我去瞧什么?”   程漪无奈的瞧了太后一眼,笑笑说:“奴婢都老了,还有什么还不好看的?郡主就会逗奴婢玩呢。”她叫耳房里的人将东西拿出来。宫人手里抱着一只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初生的猫儿,雪白的皮毛,双眼间有一撮紫色的毛发,钴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奶香味。赵宣伸手去摸了摸,抱进怀里道:“真是个稀罕物。怕不是咱们大祁的猫儿吧。”   程漪含笑点头说:“郡主一说一个准儿。前几个月,商队从南番带回了一只母猫,后来生了三只崽儿。大约是气候不适应,只活了这么一个。母猫也咽了气儿。太后娘娘想着就当做生辰礼物补给郡主。”两人正说着,猫儿犯了困,睡在赵宣怀里。程漪要去接,赵宣倒不肯放了,直出了中堂往内殿跑。   前脚刚踏进内殿,就瞧见太后娘娘同李昶说着话。没有往常对着赵宣的亲厚,显得颇有威严。她听见动静,抬头看向赵宣,李昶也偏头看向她,还有怀中的猫儿。   明太妃自顾自地重摆了棋盘,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兴致勃勃地对弈。这会儿放下棋子说:“我早些日子便同老姐姐讨过这猫儿,她不给,原是留给郡主的。”   赵宣把猫儿抱过去,给明太妃瞧瞧说:“我方才在路上给它想了一个名字,叫‘阿昙’,如何?”明太妃顺着阿昙的毛,阿昙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说:“哀家早年也养过一只猫,狸花色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叫做‘灵珠’,胖得可以。”明太妃下下护甲,怕伤着阿昙,继续说:“可怜一日哀家喂了它两口果露便死了。”   太后去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落在一片白子中间说:“同孩子说这样的腌臜事做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凑近了小声说:“你记不记得这宫里头死过多少皇子公主?数不清呐!”   太后叹了一口气,拍拍明太妃的肩膀。叫李昶走近点,抓了赵宣的手放在掌心。李昶紧紧的握住,赵宣却是瞪他一眼,用力挣了挣。   李昶的食指在她的手背上点了两下,说:“初华,大约是不好意思了。”赵宣瞧了太后一眼,反应过来,垂下头悻悻喊了一声“慎之。”舌头都险些打结。太后才是笑了。厚厚的眼皮挤在一起,她不过才五十多岁,但格外有些显老,或许是年轻时经历的太多。   她从坐垫下拿出一个红漆盒,那盒子方方正正的,鎏了金边。打开来,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对玉佩。无暇的玉,连穗子都是极好的料子。白玉晶莹剔透,里头刻的事二人的生辰八字。   “这是几个月前叫人赶出来的。初华的性子又傲又倔,且不爱同人亲近。圣上既然已经赐婚,那往后你二人就是至亲至疏夫妻了。要好好的,初华也要学会体谅人。”她用指头戳戳赵宣的头,讲:“你知道,哀家这么多的孙女里头,最疼的就是你了。这东西一人一块,一定要收好。”   “这往后啊…………初华就要逸阳伯世子你多护着了。”太后转向李昶,将漆盒合上,放在两人相握的双手上。   李昶瞧着盒子定神,九九的外头的日头越发大了起来。   太后中午留了赵宣李昶的饭,御膳房速度也快,现点的菜,半刻钟就好了。膳后,太后与明太妃皆要回宫里睡一会。   太后娘娘扶着曹满的手,说:“哀家年纪大了,这一日不午休便要精神差一头,哀家叫程漪送送你们。 ”   程漪将两人送到宫门口。赵宣踩着矮凳坐上马车,李昶抓住马鞍,脚下一个用力,翻身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从宫门到尚广门,一条长长的甬道,隔着马车,谁也没有说话。大约是正午的原因,这一路除了巡队的士兵,再没有旁人。赵宣靠在车厢上,祁京的路平直,丝毫都不颠簸。   赵宣听着马蹄声,一下一下的顺着阿昙的毛。到了路口,两匹马的蹄声开始交错,愈行愈远。   赵宣进定国公府是,迎面撞上李瑞家的。她福身说:“嚯!郡主怀里的猫儿真是好看。”赵宣脚步微微一顿,讲:“你叫府上的工匠给倒弄出个小木箱来,我好铺了布,让阿昙睡着,算是她的窝。”李瑞家的连声应下,赵宣点点头就往里走。   赵宓在仪门里看着花,她眼尖,瞥见了阿昙。   长公主不给二房送冰块了。赵安氏的冰盆有限,这个夏天,整个二房都没睡上安稳觉,全瘦了一圈。赵连还有几个娇惯的姨娘,硬是闹着要去旅馆里住。   上回赵渊八赵连从大狱里拎出来,废了好一番力气。他人只是受了点邢,饿了几顿。但官职却连降两级,如今不过是个八品的闲职,月例没多少,使的还是国公府的银子。   三房倒是还时不时遣人送一车西瓜了,都是邻近庄子上种的,又大又甜,平常也吃不到。冰镇了来,十分清凉。   赵宣闲暇也去瞧瞧赵宜、赵顷,听说两人在学堂里表现都极好,文章常得先生夸奖。   “大姐姐从宫里回来?”待两人靠   近了,赵宓拦住她的路,盯着赵宣怀里的阿昙说:“好漂亮的猫儿,哪里来的?”赵宣懒得理她,她主动搭话不是有阴谋,就是要找茬。她淡淡的绕过去说:“妹妹方才也说我从宫里回来,那这猫自然是太后娘娘送的了。”   赵宓不想叫她就这么走了,抬手就去扯赵宣的袖子,却抓住了阿昙的尾巴。赵宣不知,仍然往前走。阿昙受了疼,“喵呜”的叫了一声,扒拉着赵宣的胳膊想要挣脱。她的爪子有些勾住了轻薄的袖子,在赵宣的小臂上挠出三道血痕。   夏天,衣裳穿的也单薄。赵宣只感觉手臂隐隐的作痛,而后痛感自小臂火辣辣的蔓延开来。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着。掀开来一看,那血口子,竟是带起了一层皮肉。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宓见了血,知道这会坏了事,阿昙方才就落在了地上,现在朝着赵宣可怜巴巴的叫了几声,坐在原地。仪门了来往奴才多,李瑞家的听到动静,寻声过来,慌忙叫人请大夫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开始虐虐二房了 咱们女主大人怼天怼地怼二房 二房:emmmmm,我们恨!   ☆、第41章 教训   四十一、教训   赵宣冷着眼瞪了赵宓半会儿,偏头指了指阿昙对李瑞家的说:“把它先抱到东跨院去,交给昭娘,再叫人寻个兽医来,给它修修爪子。”   李瑞家的打发人去了,才扶着赵宣就近回去正厅歇一会,再请何郎中来。拂晓硬着头皮问:“三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大姑娘都见了血,咱们逃不掉干系。”   “怕了她不成?”赵宓回头瞪她,说:“你去,将那个送猫回东跨院的丫头截下来。”拂晓抬头喊了一声“姑娘!”赵宓几步走上来,将她推得踉跄说:“叫你去,你便去。不然等不到赵宣处置,我就先办了你!快去!”   “是。”拂晓福了一下身子,转头追上去。赵宓就在后头悠闲的跟着。   拂晓远远的瞧见丹儿,叫了一声“站住!”丹儿回头,瞧见是拂晓,笑着说:“是拂晓姐姐啊,您有什么事吗?我这急着给送去东跨院,您看…………”拂晓劈手夺过她怀中的阿昙说:“行了,这猫我替你去送。你先回去吧。”   “哎呦,拂晓姐姐您这样,我也不好交差啊。”丹儿干站着,也不敢上前去抢。拂晓这准是为三姑娘在办事,她不好得罪了。   “您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这出了什么事追究下来,倒霉的还不是我。”丹儿一咬牙,讨好般的将才结的月钱递过去说:“您看,能不能就算了?”   拂晓笑着接过,掂量掂量收进怀里,迎着丹儿的眼神说:“你怎么白不相信我呢?”   丹儿急说:“拂晓姐姐,您钱都收了,怎么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呢!”拂晓拍拍她的肩膀道:“什么钱?我可没受过你的贿赂。这事被逮出来,是要赶出府的。”   赵宓正好过来,瞧了瞧两人说:“怎么了?”她看向丹儿,半带着恐吓讲:“我又不会把这猫杀了,瞧瞧你吓的。”丹儿咽咽口水,退开说:“三……三姑娘安。奴婢这就退下。”她福了福身子,掉头就走。赵宓拉住她说:“记好了,这猫就是你送来的东跨院,一路上,你什么人也没遇见。”她突然加重语气道:“听见了没?!”   丹儿惊了一下,连连答应。   赵宓满意的放她回去,低头来看阿昙。拂晓不知道赵宓打得什么主意,却瞧见她拉起阿昙的爪子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说:“你,用力捏它的尾巴。”   “姑娘说什么?”她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赵宓心里烦躁的很,也不跟她多解释,自己狠狠的扯了一下阿昙的尾巴。阿昙吃痛,跳起来,在她的胳膊上挠出几道血痕。赵宓咬牙忍着痛,颤颤巍巍的把阿昙的爪子对着自己的脸,勾出一条浅浅的伤痕。   “你!把这小畜生送回东跨院。别让人发现了。”赵宓推推拂晓。拂晓站住说:“姑娘,那您…………”   赵宓打断她说:“我自己去找医馆包扎。”她说着又推了拂晓几下。自己往定国公府外去。   赵宣不想惊动长公主,府里的人却早就去传了话。恭顺长公主来的时候,还领了赵齐氏。她易生气,成亲后赵渊又颇为惯着她的脾气,这会儿见到赵宣的伤,已经咋呼开了。   “去把三姑娘找来!本公主就知道,又是她使得坏!”恭顺长公主看郎中给赵宣处理伤口,一顿心疼。赵齐氏虽说自私,但对着两个女儿却都是掏心掏肺的。听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特别是打小就聪明的小女儿。也不大快活道:“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家宓姐儿知书达理,怎么会使坏?您一个长辈,难道要平白诬赖人不成?您…………啊!啊!”她话还没说完,披头一盏茶就砸过来,额角磕上碎瓷片,破皮出了血。滚烫的茶水浇在脸上,皮肤被烫得通红。   长公主收回手,闲睨了她一眼讲:“平日里不叫你们供着本公主,这会子都养野了?!你既然管不好自己的那张嘴,我就帮你管管。同样,你若是管不好你的女儿,本公主就叫人给她送进庙里,静静心性!”她回头拍拍赵宣搭在桌子上的手讲:“屋里还有郡主呢,轮得着你说话?就在这跪着,三姑娘几时回来,你就几时起。”   赵齐氏疼得直抽气,还是叫恭顺长公主给吓住了。战战兢兢地跪下,夏日里穿的薄,双膝不多时就跪的没了知觉。赵宣包扎好了,也没让郎中给赵齐氏看看额角,直接叫人领他去账房取银子。   好在赵宓回来的快。甫一进府,就叫人引着去正厅。远远的便能瞧见赵齐氏跪在门前,脸色是苍白之下还隐隐的泛着一层烫红,嘴唇血色尽退。   她刚想去拉,一抬头撞进了长公主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身形一滞,缓缓收回手,跪了下去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恭顺长公主瞧赵宣失神,开门见山就说了:“郡主的伤,是你弄得?”赵宓摇头,辩解道:“不是,公主殿下明鉴,并非是我做的。”她朝着赵宣暗暗的挑眉,讲:“是那只猫儿,突然发了狂,一连挠伤了大姐姐和我。”她说着卷起了袖子,入藕一般都小臂上,三道深痕,血已止住,但还能清晰的看见上头淡黄色的药粉。   长公主神色愣了愣,两道秀眉拧在一起,似乎是在掂量真假。旁边的拂晓突然开口说:“长公主,您瞧我家姑娘这脸上,还有一道口子呢。”   恭顺一记刀眼扫过去,拂晓吓得向后缩了缩,言隰伏在长公主耳边小声讲:“殿下,三姑娘的右脸上,确实有猫的抓痕。”   赵宣方才还在想如何促进赵宁与时举的婚事,这会儿回了神,心里一面笑赵宓空口说白话的本事不下于赵安氏,对自己都这样狠,一面在思量这事该不该计较下去。   她决对不能让赵宓这一世再嫁给元柏,更不能让她同元沁,也就是那个青衣扯上关系。所以赵宓的婚事,她得从当中横插一脚,但却不好办。若计较了,以后二房一定是万事都防着大房,这想要左右赵宓的婚事就难了,若不计较,任她信口胡说,少不得长公主要发落阿昙。   赵宣清了清嗓子,先叫人把赵齐氏扶起来,而后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三妹妹的错,后来仔细寻思,才记起那时候打门外过了几个叫花子,惊了猫。原来是一场误会啊。”   赵宓干瞪了眼,这对母女,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大戏唱得不错,明摆着欺负人不是。   恭顺长公主坐了许久,乏劲上头。她的小腹微隆,是有三个月了。太医日日上门来请脉,说是一位小公子,胎像稳着呢。但也不能任她这样生气动怒,赵宣劝了两句,长公主慢慢站起身,看着赵宓说:“行了,领着你母亲去治治吧。”   赵宓咬紧了牙,扶起齐湘亭说:“母亲,春闱已过。再过几日,我便该回去书院了。您放心,等我挣了名气,大房不会一直骑在咱们头上的!”   赵齐氏疼的说不出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扶着赵宓的胳膊,回头恶狠狠的瞧向兰兮院的方向,似是要将它烧出一个洞来。   长公主回去后就着言隰点的安神香便歇下了。赵宣挪了张小榻坐在一边看书。午间,赵渊过来瞧了一趟。下午的时候,王珺娴上门来请她去皇祈寺里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都写了十万多字了。 感谢亲们的一路陪伴与支持。 其实咱们阿昙往后可是助攻啊。 今天更新完成,亲们好好享用。 撒花花~~~~~~~~   ☆、第42章 庙遇纳兰   四十二、庙遇纳兰   这个时节,寺庙里较外头要清凉些。赵宣换了一件水绿色的骑装,让染香去马厩牵了一匹马来。马车里又闷又热,赵宣才受了赵宓的气,只想抽着马鞭在街上疾驰一次。   染香自从上回在二房受了伤之后,赵宣就叫人请了个武师傅,专门教习东跨院的丫头们一些拳脚功夫,自然也是要教马术的。   王珺娴瞧她牵着马出来,将头探出车帘道:“嘿!你怎么骑马?我正巧也不想坐这马车了,不若你载我可好?”   出了角门,赵宣抓紧缰绳,踩着马镫,脚下一个用力就稳稳的坐在那匹枣红色的马背上。染香也跟在后头,上了一匹白马。马儿抬头,前后踏了两步。赵宣低下身子,凑到马车窗前说:“我的技术可不过关,万一摔了你可这么好?”她一笑,坐直身子,猛的一甩马鞭,马儿就嘶叫着飞奔出几里,带起尘土飞扬。   眼瞧着人快没了影,王珺娴缩回车里说:“快!快些跟上郡主。”   赵宣一路出了城门,染香的马不及赵宣那匹脚力好,不多时就被甩开了。马儿踏在城郊无人的官道上,跑得更快了。赵宣絮絮叨叨地说:“瞧,我今日带你出城好好跑上一跑,免得成日关在马厩里,不自在。”   马蹄声“哒哒”作响,一下一下的颠簸着,似乎是在回应赵宣。夏风拂在脸上,惹得两鬓的青丝磨锉着双颊,痒痒的挠人。从林子里来的空气,格外清新凉爽,她用力拉紧缰绳,停在路边,等待王珺娴。   半晌,远处行来一行骑马的人影。赵宣赵宣瞧了瞧,为首的男子一身墨色蟒袍,戴的是琉璃玉都九鲛珠冠。一张白玉面庞,带着几丝盛气。剑眉星目,真真是一个少年郎。那一双眉眼生的与佟瑶贵妃所差无几,只是多了男儿的硬气与俊朗,着实惹眼,一瞧便知是皇六子君怀笙。   他身侧是一位白衣的公子,端的是温润如玉。细细看来正是纳兰衍。太后娘娘破三门的侄孙。与赵宣担着个表兄妹的名头。如果真算起来,今天的几个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就一应以表亲相称。   “庄姝表妹?”君怀笙走近来,道:“原来在这儿,你这马倒是跑得挺快。我们方才在半路上遇见了王姑娘,她的马车翻了,就在前头,她又不愿与我等同乘,所以托我捎个信,叫你回去瞧瞧。”   赵宣心头一紧,道了一句“多谢”,夹住马腹就往回赶。众人感觉一阵风过,赵宣已风风火火地行出老远。   王珺娴不愿与君怀笙一行人同骑,原因无非就是两个。一则,是男女授受不亲,二则嘛,就是怕纳兰衍瞧见自己与皇六子亲近,她可是一门心思爱慕着纳兰衍的。   王珺娴既然还有心思惦记着所谓的礼法,想来也没怎么伤到。   隔了一段路,王珺娴就看见了赵宣,踮起脚挥手喊着:“初华!这会儿可真是得叫你来载我了!”她的衣裳尚好,头发有些凌乱了。赵宣问她:“怎么翻的车?”   “都赖你跑得快,我叫车夫赶快一些好追上你,这不,叫沟槛给绊了一跤。好在是侧翻,车厢又是装了软垫的,没什么大事。”王珺娴拎着裙角,在车夫和染香的帮助下坐上赵宣的马。赵宣双手从她腰间穿过,握住缰绳,把王珺娴全在胸前怀中。她不敢起得太快。这样一路慢慢的晃悠过去,到了下午才摸见寺门。   赵宣先下了马,再扶王珺娴下来。几人踏进寺内,染香由小和尚引着牵了两匹马去马厩。第二道门处立了一位小僧,他朝赵宣合掌拜了拜道:“请问是庄姝郡主与王姑娘是否?”   赵宣微微点头,那小僧让让身说:“六殿下特地叫小僧守在这里,引二位过去。”   赵宣合掌还他的礼,正想着是否要去,王珺娴就扯了扯她的袖子说:“想来六殿下也是好心,咱们不若去一去?”她盯着赵宣。赵宣也盯着她,嘴角渐渐的上扬,憋不住了笑,凑到王珺娴耳边说:“什么六殿下的好心啊,我看是表姐自己存了私心,想见纳兰公子罢?”   “我…………”王珺娴表情一噎,道:“你到底去不去?”   赵宣笑:“我若不去,当如何?”   王珺娴轻哼了一声说:“你不去,我便自己去!”说着,扭头就要走。赵宣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说:“我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她探身向前,伸头去看王珺娴讲:“果然是重色亲友啊!”   “坏丫头!在这里呆说什么”王珺娴把食指竖在唇上,四下看了一圈道:“你算我哪门子的朋友?是妹妹!”   赵宣不以为意地撇嘴:“喜欢就是喜欢,你那张嘴啊,比死鸭子还硬。是时候把礼仪规矩都忘一忘了,你不同他说,他又怎知道你的心意?”   王珺娴拧着眉反问:“你同逸阳伯世子表明心迹了?我瞧着你对他也是刻意装着疏远呢。”   “什么装着疏远?”赵宣跳脚:“我是真的不喜欢他!”   王珺娴不信,只敷衍道:“是是是,反正我瞧着逸阳伯世子对你上心的可以。”   君怀笙和纳兰衍从游廊那头踱过来,赵宣、王珺娴福了福身子道:“六殿下安,纳兰公子安。”纳兰衍拱手回礼道:“郡主好,王姑娘好。”   赵宣所以同辈的亲族中,唯有与纳兰家最为疏远。同纳兰衍更是打小就没说上过几句话。只是他常常与赵岸一道被人提起,算是尚京勋贵之流中的一位旷世才子人物了。   君怀笙,多瞧了王珺娴几眼问:“姑娘翻了车,如今有无伤到?”王珺娴下意识的瞟了纳兰衍一眼,才答道:“多谢殿下牵挂,臣女无恙。”赵宣神色冷下几分。君怀笙主动与王珺娴说话是无意,还是想拉拢昌武侯府?她转眼瞧向站在一边的纳兰衍。   纳兰衍就静静地立在那里,侧头看向枝上的一片新叶。他似是有所察觉,垂下眼睫,看了赵宣一眼,四目相视,他微微颔首。   王珺娴是个闲惯了的人,府中就昌武侯一家子,没有其他兄弟。陶氏虽说性子温吞,但那也是对着宗亲。一旦到了妾室面前,主母的架子就得端起来。将后院管的井井有条,加之昌武侯也不是个看重妾室的所以她自小就少见那些争风吃醋家长里短的事。月月都得来上一炷香。   前世赵宣顽劣,从不信佛,因而王珺娴次次都不会叫上她。这一世重生了,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来拜一拜。   君怀笙此人如何,赵宣不知。前世她便于佟瑶贵妃不对盘,贵妃的儿子,赵宣自然不爱搭理。今日看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胚子,也不摆架子。他抿唇说:“我方才见你不愿与我同骑,走后也一直有些放心不下,没事就好。”   纳兰衍远远的投来一抹目光,淡淡道:“似乎头发有些乱了,叫人去梳一梳的好。”他瞧着王珺娴,俊美的脸上清清扬扬,没有笑意,却叫人如沐春风,好似将夏日的炎热都吹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纳兰有一人,名衍自胜雪。 咱们王珺娴与纳兰衍的感情到底如何走向呢?敬请期待下一章的《郡主不嫁》 哈哈哈,撒花花~~~~~~~~ 说了这么久都换封面,明天就要换了。 大家期待一下吧。   ☆、第43章 丢失玉佩   四十三、丢失玉佩   王珺娴呆怔地站着,她记得第一次遇到纳兰衍的时候才十岁,那是在夏州令的席子上。纳兰衍长她六载,她那是还是孩童,而他已长成朗朗少年。纳兰衍打屋里出来,正巧撞见跟在陶氏身后的王珺娴。十六岁的少年公子,已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儒雅,他低头瞧着王珺娴,伸出修长的手,为她整了整披风说:“衣裳有些乱了,理一理的好。”后来她寻人去问,才知道那是纳兰家这一辈最出色的长子纳兰衍。   赵宣推王珺娴进屋找寺中的小和尚去借梳子。可寺中哪还有木梳之类的物件?只能叫染香用手稍微梳了梳,倒也比方才要好些。   几人来到佛堂,分跪了四个团蒲,夏日在寺中的香客颇多,赵宣在太后娘娘宫里没吃上什么管饱的东西。她与王珺娴在路上已经耽误了午膳的时辰,但老祖宗的规矩是过午不食,也只能认命等回府后再寻些茶点来垫肚子了。   赵宣闭着眼睛来磕了几个头,抬身的一瞬,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她摸了摸腰间,钱袋不翼而飞了。染香登时就追了出去。赵宣拉住她摇摇头道:“里头不过是装了些碎银子,丢了也不碍事,偷便偷了。”   话音刚落,赵宣的手就僵在了腰间。早上太后娘娘刚送的玉佩不见了!她神色几经纠结后,甩甩脑袋,叫自己不去多想。丢了就丢了,只是有些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君怀笙瞧了一眼这边的动静问:“郡主可是遭贼了?”   赵宣提着裙边站起来说:“回殿下的话,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丢了几两碎银罢了。”王珺娴过了挽住她讲:“什么不要紧?!这次亏得只是个蟊贼,若下回来的是刺客呢?”   赵宣干笑,讲:“表姐怎么这样爱胡思乱想?”她不同王珺娴较真,打着哈哈将事情给盖过去。   几人要走了,赵宣行在最末。她叫住君怀笙道:“臣女想与六殿下说会子话。”   君怀笙歪了一下脖子,放慢脚步。两人并肩走着,可半天也不曾等到赵宣开口说话。他微微怔了一下,轻笑了几声,转头过来说:“庄姝表妹叫上我,是为了让他们独处?”他瞧了瞧走在前面的两人,如墨的眸子眯了眯。   纳兰衍走在路上,王珺娴时不时的转过头来同他说话。寺里的栀子花大片大片的竞相开放,散发着馥郁的清香。王珺娴随手摘下一朵来给纳兰衍看,纳兰衍欣长的身形驻足,缓缓转向她,结果洁白的花儿,轻轻插在王珺娴的发间。   君怀笙撇过视线,看向赵宣。两人目光交汇,互不相让。他停下步子,抬头看看天色,忽而沉下声线说:“不论庄姝表妹想做什么,最好不要算计在本王头上。王姑娘,本王势在必得!”   他见赵宣面上淡淡的笑意消失,表情皲裂,又朝前走去。赵宣吸了几口气,讲:“殿下何必为了拉了昌武侯府去惹上王珺娴?!她不应当被卷进去!”   “你以为纳兰家的水会有多浅么?”君怀笙反驳,幽幽地说了一句:“或许,你根本不是庄姝!”   赵宣心头一紧,全身的火气瞬间被浇的干净,她攥紧了拳头,脸色煞白。君怀笙也不去追究她的异样,加快步子追上前面两人。赵宣怔然站住,怎么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庄姝?   她脑内总是闪过君怀笙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不!他也许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重生这种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任谁说来,也会叫人觉得是疯言疯语。   赵宣与王珺扬道了寺庙过后,车夫便回府叫人了。再出寺时,王家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口,等候多时。正是下午未时三刻,日头大的灼人,连隔着衣料都觉得火辣辣都炽热,蝉儿歇斯底里的叫着,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宣用袖子扇着风,转眼瞧见从寺墙内跳出一只通体黑色的猫儿。眉心是一撮白毛。与阿昙有着几分相像,引得赵宣不免多瞧了几眼。猫儿转身跃进灌木丛了,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它探出头,小跑着到赵宣近前。   赵宣低头,发现猫儿将一块玉佩含在口中,正是方才叫人偷走的那一块。她弯腰伸手去拿,王珺娴拦了拦说”:“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叫它挠了怎么好?”   猫儿似乎是听懂了,它把玉佩放在地上退开,抬头冲赵宣“喵喵”叫了几声。赵宣拂开王珺娴的手讲:“瞧,它是个通灵性的呢。”王珺娴讶了讶,也笑着说:“真是没想到。”   赵宣弯下腰,去捡玉佩。猫儿上前蹭蹭她的手,用砂纸般的舌头舔舔她的手背。赵宣摸摸它的头,直起身。天气渐渐酷热,马车里置了冰盒,倒也凉快。她怕晒,硬拉了染香蹭到王珺娴的马车上。   君怀笙与纳兰衍则先行骑马离去。马车行了一路,赵宣掀起车帘,发现那猫儿就不远不近的跟在车后头。赵宣向车门处挪了挪,讲:“停车,停车!”   车夫停了车,放下小矮凳让赵宣好踩着下去。王珺娴与染香不知她要做什么,没半会儿,就见她抱了一只猫儿上来说:“它一只跟在马车后头,怕是嗅见了我身上阿昙的气息。”   染香接过猫儿说:“大热天的,它在外头也怪可怜,不若咱们带回府,同阿昙一起养着,也好做个伴儿。”   王珺娴天生对毛毛茸茸的生物有些过敏,只远远的说:“它给你找回了玉佩,若是无主,也能养着。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它一直跟着咱们,大约是没有主人的。”染香插话。   赵宣想了想说:“就叫阿枝好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打城门进了祁京。   再说那头,京城小巷的别院里。君怀笙坐在上首,神色阴郁,手里的茶盏拿拿放放,说:“你今日做的过头了。”   “是么?”纳兰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青绿色的茶叶,在澄清的水里翻腾。冰凉的茶水入喉,一股清凉就传遍五脏四骸,但口中确实微涩。他是皇六子的幕僚,虽然太后娘娘不喜佟瑶贵妃,但唯今就夺嫡而言,君怀笙的赢面最大。家族依附,支持太后,而太后也应在大局之上,放下偏见,听从族内决议。   “或许是心里如何想了,就如何做了。”纳兰衍抿了抿茶水,他后而还是说:“殿下放心,我自当一切为您考虑,纳兰家还想长久的繁盛下去呢。”   君怀笙微微上挑的凤眸内闪过一丝光芒,他站起身说:“本殿倚重与你,也希望你自己拿捏好分寸,不要让我失望了。”纳兰衍淡淡的点头,偏目瞧着他走出去,也不起身想送。只是举着茶盏的手悬在空中,微微失神。   小僮从里间出来道:“公子在想什么?”   纳兰衍放下茶答:“想…………栀子花。”   “公子明明不能去王姑娘,又为何还要牵肠挂肚?”小僮添上新茶。纳兰衍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檀木桌上浅浅写下四个字“一往而深。”一阵风过,那字迹袅袅蒸发。小僮偏头说:“公子有心,却又答应六殿下是为何?”   纳兰衍起身,拂袖而出道:“牧以,你不懂。”他瞧瞧外头艳阳高照,栀子花的清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指尖,终是垂下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了新的封面,亲们看着还满意吗? 这个星期一直没有断更,明天想要休息一天,希望亲们体谅一下哈。不要着急。 然后汝归这阵子正在一章一章的找错字,也希望亲们可以帮助捉虫哈。 撒花花~~~~~~~~~~   ☆、第44章 阿枝   四十四、阿枝   马车先将赵宣送到定国公府,在转道回昌武侯府上。赵宣踩着矮凳下了车,一路抱着阿枝进了府。她把阿枝放在东跨院的花坛边,叫映棠去找李瑞家的来。   一中午的时间,偏间里头已经收拾出一个小隔室来让阿昙住着,它这会儿正睡着。佛珠年纪小,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又看见赵宣抱着阿枝,不经高兴说:“郡主这是在哪儿又有了一只猫儿?正巧与阿昙作伴呢。”   昭娘从小厨房端了盘茶点提裙跨过门槛走进来,说:“听郡主讲午膳没有用饱,这是方才从凤慈宫程漪姑姑手里送来的冰糕,说是太后娘娘心疼您,给您解解暑。”   赵宣有些拿不定,上个月她来了初潮,虽没像赵宁那样疼得死去活来,但也不大好受。这日子再往后数几天,葵水就要来了,凉的东西真是不大敢吃。   佛珠凑上来瞧了瞧,说:“郡主吃几个也无妨。这是玉兰花做的冰糕,玉兰花性属火,可入药。又是夏日,吃上一点也是清热的好方子。”   赵宣闻言,拿了一块果然是凤慈宫里的好东西。放入口中便觉满口花香,清清凉凉的滋润着舌尖,轻轻咀嚼,那香味更甚,带着花蜜似得味道,舔化了暑气,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她吃了两块,外头丫鬟禀报说李瑞家的到了,赵宣点点头讲:“领她进来。”没一会儿,李瑞家的掀了帘子,走近来,福一福身子讲:“见过郡主殿下。”赵宣抬抬手,示意她起身,转头看着阿枝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情要你去办。”她顿了一瞬又接着道:“你叫工匠再多添一个箱子,如今多了一只猫儿,你再去派人寻寻尚京的兽医,打听打听猫儿该如何养。”   李瑞家的卖乖说:“巧了,我夫家那头有一个兽医,是几十年的老活计了,这就去问问。”赵宣颔首,她就退出去。一路奔回自家院子找李瑞商量这事。   赵宣看着桌上的冰糕讲:“昭娘,你去二房请二姑娘过来一叙。”她看看手臂上的伤,又叫住昭娘。昭娘从门口退回来,站定等着吩咐。   “算了,二房那边叫染香去吧。你请何大夫来给我换药。”赵宣点一点染香。两个人福礼,一齐退出去。   染香这回去二房是一路通畅,上次赵宣亲自找上门来打杀了几个姨娘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人人记忆犹新,想想都不免有些后怕。得罪了,连二老爷都救不了你,谁还敢往上撞不成?   赵宁自从上回同时举解开误会之后,两人之间就愈发熟络起来。他们前几日才去游的湖,赵宁这几日还想着去参加时举的生辰宴要准备什么贺礼的事情。她从移花门走进来,福身说:“郡主贵安。”   赵宣拉她起来,把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你尝尝,夏天吃起来倒也舒爽。”赵宁道了谢,衔上几口。   “我今日请你来,是想谈谈你的婚事。”赵宣语出惊人,直接开门见山,她摇摇扇子说:“你也不小了,我这个订过亲也就该轮到你了。”赵宁怔怔地揪紧袖口,不知赵宣此意是好是坏,试探一般的问:“不知大姐姐…………如何想的?”   那头传来几道声响,赵宣看见阿昙自己斜躺在绒布上,练着爪子,就放下怀中的阿枝。瞧见阿枝朝着阿昙跑去才说:“我?我还是希望二妹妹日后的婚事是自己满意的。且二妹妹与那人也该是两情相悦。你觉得…………时公子如何?”   赵宁猛的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她看着赵宣的眸子,瞬间又反应过来,坐回去,双颊绯红,低了低头小声说到:“全凭……全凭长辈安排。”她心里也知,以自己的身份,父亲近日又被贬了职,难入归宁侯府的眼。   赵宣颔首,盯着她说:“既然今日在二妹妹这里通了气,我过一阵子会找人与时公子私下说说的。”她拍拍赵宁的手,笑意温柔。   赵宁抬头,立刻跪下去说:“多谢大姐姐成全。”赵宣目光凝在她的发心,暗暗的咬紧牙。谢她?虽说这一世赵宁一直安分,也不再与自己作对,但上一世的所有痛苦都得算上赵宁一份。既然她两世都这样想嫁给时举,那不如就遂了她的愿,也好让自己逃过与时举成亲的命运。到时候,定国公府不会落败,她倒要看看归宁侯府那帮拜高踩低的家伙还会不会让时举把赵宁护着!   她要看看时举纳妾后,赵宁的眉眼,有没有痛苦!有没有凄凉!她不会动手来报复赵宁什么,只是也要叫她尝一尝自己前世的无奈与苍凉。   她渐渐的淡去眼中的情绪,拉赵宁起来坐下说:“你我姐妹,说什么谢。”   那头昭娘进来说:“郡主,何郎中到了。”赵宣抬抬手讲:“快请进来。”昭娘又出去,领着何郎中进屋。   郎中背着药箱凑近给赵宣解绷带,赵宁自觉的站起来给郎中腾场子,问:“大姐姐叫猫给抓了?我三妹胳膊上也是好深的几道口子呢。就连脸上也有一道,只不过比较浅,大夫说不会留疤。”   一边的阿枝猛然回头,瞧了赵宣一眼,抬手,一爪子将阿昙给掀翻了。阿昙打了个滚儿,喵呜的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扒在地上。没一会儿,又生龙活虎的凑上来蹭阿枝。   昭娘笑着说:“郡主瞧,阿枝给您出气呢。真是个聪明的猫。”   赵宣也瞧过来,笑着讲:“我原来还担心它们俩不能养在一起呢,现在看了倒是玩开了。”   何郎中上好药,嘱咐说了些忌口和要注意的事。赵宣叫染香领了他去取赏钱。最后淡淡的接了赵宁方才的话说:“只叫三妹妹以后不再出幺蛾子就好。”她骑马累了,转身进里间歇下。赵宁把这话琢磨了半晌,心道大约是赵宓有使了什么坏。   手臂上的伤白日还好,一入夜便疼得厉害。赵宣几次想拆开纱布瞧瞧,又怕拆开了,自己绑不好供脓。   她疼得半梦半醒,等到夜起时轻手轻脚的去侧间瞧了瞧两只猫儿。阿昙窝在阿枝身前,睡得正憨。阿枝似是听见了动静,懒懒的眯开眼睛:“喵呜~~”赵宣摸摸它的头,它才又闭上眼,舔舔阿昙的毛,睡过去。   “郡主怎么在这?”染香点了油灯进来。赵宣穿着褒衣,肩上披了一件淡青色的纱裳回头道:“就是过来看看,李瑞家的可有消息了?”   染香点头说:“她夫家那兽医专门写了几张纸的详细,奴婢怕扰了郡主睡觉,就压在书房的砚台下头。”   赵宣今日酉时便睡了,现在五更天,日将升,着实是没有什么困意。叫丫头婆子们给伺候了洗漱,就往书房走。案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摞纸,赵宣伸手拿来看。   「幼则食汤,以米水、膏乳温合之。壮则共人饲,其多偏水物……」她向后翻看了两三张,招来昭娘说:“这事办的好。咱们也不能叫人家白花了心思。你去账房找罗先生,从我的月银里扣二十两银子给李瑞家的送过去。”   昭娘笑着说:“咱还得专门腾出人手来照顾阿昙阿枝。”赵宣想了想,在宣纸上写了一个“画”字,说:“我记得,郡主府上有个叫宣画的,现在是管事了,就调她过来,同佛珠一起。”   “谢郡主!”佛珠在外头听见声音,福了一下身子。   赵宣又练了一会大字,上回赵岸送她的那些书都看得差不多了。今日正巧是他沐休,赵宣缠了他上街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阿昙、阿枝的互动有没有爱啊? 不知道亲们对于赵岸有没有什么感觉 总之,下一章,您的护妹狂魔赵岸即将上线。 撒花花~~~~~~~~~   ☆、第45章 下聘   四十五、下聘   赵宣是换了男装上街的,虽说是男装,但定国公府的大姑娘但凡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都认得出来。   “大哥,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我拉了你,你便来?”赵宣将双手背到身后,沿街晃荡着。赵岸与她并肩,只侧头瞟了她一眼道:“母亲让我看着你买几条帕子和丝线回去。虽然你陪嫁去逸阳伯府大部分都枕头、被褥和香囊都是府上绣娘代劳,但敬给公婆的鞋还是要你亲手绣的。”   “我自然知道,放心好了,礼数会做齐的。”她加快了步子,先行进去前面的布庄。这一连的几个铺子都是定国公府的。掌柜姓赵,赵家的远方亲戚。他迎到门口说:“郡主、大公子光临,要看些什么”   赵岸低头看赵宣,赵宣也瞧着他,眼睛里透着懵意,赵岸叹了口气,朝掌柜说:“红绸喜布。”他环胸倚在门上,远远的看着掌柜领赵宣去看布。一整排的喜布,花样个不同。有鱼纹的那多是逢上喜庆的节日来用的。还有仙桃纹路,贺寿用的。赵宣想着这选布也是代表着自己的面子,挑挑捡捡的停不下来。   街对面的佟丝婵偏头问身侧丫头说:“你走进些去瞧瞧,那店里的是不是赵宣。”   浣纱领了命走过去,瞧上一眼说:“回姑娘,就是庄姝郡主。”她瞧着佟丝婵渐渐勾起一抹笑,讲:“她说她要跟那个逸阳伯世子成亲,真是倒霉。”她放下手里的钗子,向前走说:“走,咱们好好去跟郡主打个招呼。”浣纱付了银子,拿着钗子转身追上去。   佟丝婵跨进了布庄,说:“呦,今日好巧在这里撞见。”她走近,摸上赵宣拿在手里的布讲:“郡主这是准备着嫁妆了?想来郡主这样金贵的身份,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办不就成了?何必自己亲自来?”   赵宣面色沉了下去。这话摆明着看不起李家的出生,嘲笑自己再金贵又如何?还不是嫁了个不出息的。这样隆重地置办嫁妆,李家也不一定能一样分量的聘礼。   她回头,不予理会,佟丝婵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不痛快,伸手就去扯赵宣。赵岸的眸子一暗,闪身拦在赵宣身前说:“佟姑娘,言毋行!”   赵宣瞧瞧赵岸,又瞧瞧自己帮着纱布的胳膊,笑了笑。就算赵岸不上了,她也不会让佟丝婵欺负。不过被赵岸这样护在身后的感觉,久违了呢。她转头,招来掌柜说:“讲祥云的那几匹布全包好,送的定国公府去。”   佟丝婵站在原地,直到赵宣要走了也不愿意让开。方才赵岸这样叫她没脸,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堵在门口,扬扬下巴说:“郡主就比你皇子公主还娇贵了?我碰一下便不行?”   赵岸皱眉,没有瞧她,只轻轻说了一声“让开!”就径直撞开她,护着赵宣迈出门去。错开几步,佟丝婵还听她回了一句:“在我眼里初华便是最为精贵,皇子公主,皆比不得!”   赵宣感觉到赵岸护着自己的力道,空落的心瞬间就满了。前世她与大哥见少离多,大哥一向寡言,自己也没死皮赖脸地去缠过他。两人感情不假,却是甚少表达。   她追上赵岸说:“大哥方才说的,是真的?!”   赵岸回过头,无奈的噙上一抹淡笑说:“从不骗你。”   ————————————   八月十八,一清早,赵宣正抱着阿昙去洗澡,映棠就跑进来说:“郡主,国公爷请您到正厅去。”   她手臂上的伤已经结了痂,赵宣放下被卷的高高的袖子,把阿昙交给宣画说:“你接着给它洗,洗完了抱着去太阳底下晒一晒。”   前几日宣画就被调了过来,染香依旧管着郡主府。她走出去,正在花圃边晒太阳的阿枝叫了几声。赵宣低头笑说:“你才洗完澡,谁也没叫你在这晒太阳,白滚了一身泥。”   佛珠听见了连忙抱起阿枝到小几上睡着。   赵宣穿过抄手游廊再从小径绕到正厅。外头嘈嘈杂杂,前院里堆了整整二十抬箱子,全是红衫木做的。门口乌压压的围上一片人,见赵宣来了齐齐让出一条道说:“郡主贵安。”   赵渊坐在主座上朝赵宣招手。李昶与媒人站在厅中,看样子,是李家来下聘了。二十抬聘礼赵宣着实是没想到,原以为能有十抬就是到顶了。毕竟当年大公主静和公主嫁于固忠侯时也才二十三抬。往后的公主们大多在十五抬到二十抬之间。   李家一路抬了聘礼来,引得人议论纷纷,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聘礼约丰厚,说明男方对这桩婚事越满意,越重视,赵宣和定国公府脸上也张光。   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就愈发满意了。   赵宣抬头瞧了李昶一眼,向上首福身说:“父亲,母亲安。”复而又对着李昶行了平礼道:“世子安。”   李昶拱手还礼讲:“郡主客气。”他今日褪去了淡青色的袍子,一身白领红边的褂子,显得格外神采飞扬。玉冠上坠着红玉的流苏,与墨发裹在一起。   长公主已经怀孕有五个月了,肚子又大上一圈。她从腰间拿了两个香囊出来说:“听太后娘娘讲,她给了你们一对玉佩。我这些日子闲了,给你弟弟做小衣裳时顺便绣了两个荷包,里头装的是银芝粉。”她说完,将荷包放在木托上。言隰就用木托呈到赵宣面前,这针法的确是恭顺长公主的。   “我许久不曾碰过针线了,自然是不如绣娘们绣的好。”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李昶攥紧荷包,躬身说:“长公主殿下的心意,李昶感激不尽,日后定当…………”   赵渊笑了笑,打断他的话说:“行了!日后是一家人,不必动辄就是谢。”他看着赵宣道:“初华,你领着逸阳伯世子四处转转,待用过了膳下午开祖祠去拜一拜祖宗排位。”   既然下了聘礼,又是御赐的婚亲,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没什么避讳。赵宣先领他去东跨院坐坐。府上人多也没什么好转的,省的撞见了二房。   赵宣的闺房李昶进不得,两人就在侧间说话。   “你同时公子交情颇深吧?”赵宣给他倒茶,这还是映棠头一回见着李昶,几个丫头就在小厨房八卦开了。   李昶去接茶盏说:“的确有几分交情 ”   “我有一位庶出的妹妹,同时公子情投意合。只可惜身份略低了些,还望世子能在时公子面前提上一提。”赵宣捋捋头发。李昶勾起笑,反问:“我替郡主当说客,有什么好处呢?”   赵宣顿时愣住。李昶站起身,走到赵宣面前,俯下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把赵宣环在怀里说:“让我抱一抱如何?”他的头搁在赵宣的肩上。赵宣只感觉呼吸困难,思维慢慢的僵住。她看着李昶脑后摇摇晃晃的流苏失神,身子被迫向前倾,良久才反应过来,推推李昶说:“该抱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为了赶紧放我们男主出来,关于下聘的礼节,汝归就放到作话里来普及一下,有兴趣的亲可以看看哦。 聘礼的要求: 1.聘金:这表示着男方承认和感谢女方家长对女儿的养育之恩。 2.聘饼:一担(五十公斤) 3.海味:分四式,六式或八式,款式与数量视男家的经济状况而定。每款通常分两包。其中发菜是必须的,以取其发财之意,而其他的海味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 4.三牲:两对鸡,两雄两雌(如父母不全﹐这则一对已足够)﹔猪肉三至五斤起□□(喜只飞),即一片相连开二,以表示丰硕诚恳的敬意。 5.鱼:大鱼或鲮鱼;意即腥(声)气;也表示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6.椰子:两对(父母不全可用一对),即有爷(椰)有子的意思。 7.酒:四支,表示爱情浓郁。 8.四京果:即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以祝福子孙兴旺,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 累死汝归了,撒花花~~~~~~~~~   ☆、第46章 逗猫   四十六、逗猫   李昶用力箍筋双臂,赶在赵宣开口之前又放开说:“头一次抱姑娘家呢。”他的耳根渐渐爬上微红的颜色。赵宣不自在的偏过脸说:“我不也是头一回被人抱,说的像你吃了亏似的。”她揪着拳头问:“你到底帮不帮?”   “自然是帮。”李昶抬着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答。他回忆着方才温香满怀的触感,说:“咱们真的要拜祖宗排位?郡主敢领着我去?”   赵宣吃了几块糕点,细细琢磨。她也不是不敬祖宗的人,只是觉得自己一介女子能看顾好在世的亲人已属不易,哪还有闲工夫来管祖上?左右谁也没见过谁。   “我同你虽是面子上是夫妻,但自古以来嫁娶之礼就是如此。况祁京了家宅不和,夫妻离心的也不在少数。咱们这顶多算是搭伙儿过日子。”赵宣找丫头问了一下时辰,已经近午时了。   她与李昶倒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便自顾自的从屋里翻出才绣了几针的鞋头,继续绣。李昶探头瞧过来问:“这是绣给谁的?”   “你爹你娘。”赵宣没瞧他,手上动作不停的答道。她前世后来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缝过一些小衣裳,所以这女红不说是顶好,也算是熟练了。挑针穿钱勾边,做的行云流水。   李昶瞧着她的绣法,只觉得纤纤玉指,每一根都如葱般圆润水灵。赵宣看他半天没吱声,便问了一句:“午膳咱们是出去吃,还是就在府上用?”   李昶回过神说:“就在府上用吧。免得麻烦了。”他转身在屋里四处转悠,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太行》,翻了几页说:“郡主还爱看这类书?”   赵宣微微瞥了一眼说:“早几月,大哥从河南带回来的,这本才看完。”她说着绞了线,打上死结再用牙咬断,算是这一针完了。放下手里针线,又朝门外头喊说:“昭娘,去瞧瞧厨房的饭好了没?若是好了,就传膳。”   昭娘小跑着去厨房,冲灶头说:“郡主屋里传饭了,今日有些什么菜色?”石灶头叫厨娘往锅里加了一瓢水说:“国公爷早上就派人来传话了,说是姑爷要来。咱们那位姑爷不是从江南来的嘛,我就炒了几盘江南小菜,这就叫人给郡主端过去。”他用袖子蹭掉脸上的汗,加柴把火炒旺了。灶房里的烟气熏人,昭娘往外闪了几步,道:“再加几个郡主爱吃,鲈鱼、莼菜,大火炒了。”   石灶头麻利儿的杀了鱼,从台下抬出一个竹筐子说:“巧了,夏国那边还是春季,才快马加鞭运进京了一批春笋。我记得郡主爱吃这个。”他用弯刀刨了外面的几层,在将里头的嫩笋切成片倒进锅里。   昭娘回东跨院的时候,赵宣同李昶正在偏殿里逗猫。阿枝窝在李昶的怀里叫个不停。赵宣抓住了阿昙说:“阿枝同你倒是亲近。”李昶继续给阿枝顺着毛,笑笑没有答话。   赵宣闻见了菜香,转身拉着李昶去净手。李昶瞧着她捏住自己的袖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赵宣触电一般都惊了一下,想甩开他,奈何李昶握得紧,又是个不要脸的。院子里人多,强行甩开他的话实在是不好看。   李昶包着她的手,力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他偏头问赵宣:“我今日抬来的聘礼可有给你长脸了?”   赵宣抬头,看见他大幅上扬的唇角,像是三月里的暖阳。好像和头一次在昌武侯府见到的时候一样,他的笑容依旧让人觉得刺眼,却又忍不住也跟着雀跃起来。   “我是没想到,逸阳伯府这样身家丰厚。”赵宣先一步迈进屋,挣开他的掌心去净手。李昶随后跟上来,也把手伸进盆里,后又用毛巾擦干净。赵宣用膳不讲规矩的很,所以通常不去正厅同众人一同用膳,没回进宫遇到留膳都别扭的不行。她从不让人布菜,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上一世虽然纨绔,但是这一世,祁京了任人说的定国公府大姑娘都赞一句“仪容昳丽,举止端庄。”那行事都是滴水不漏的。连走路的姿势都跟拿尺子丈出来的似得。实际上打小就野的不行,只是在外头要给定国公府撑起门面来。毕竟她是嫡长女,时时处处要被拎出来同旁人家的比较。   “今日厨房还特地炒了几盘江南小菜,你尝尝。”赵宣用象牙筷点点盘子,又转而在春笋里挑挑捡捡,她偏爱吃竹笋里最嫩的几片。鲈鱼刺少,吃起来就免了丫鬟在一边挑刺。   李昶点头,衔了几筷子,他吃饭吃的斯文,每一样都是浅浅的尝几口,赵宣也瞧不出他究竟爱吃哪一盘。李昶忽而喊了赵宣一声,赵宣抬头瞧他,他的手就探过来,给她擦擦嘴角。   赵宣愣神,而后皱眉说:“袖子脏了。”李昶笑了笑,放下手中筷子说:“没事。”赵宣错开他的目光,慌慌忙忙的说:“映棠,叫人把碗碟都撤下去。”   映棠指使着几个婢子过了,她问:“郡主,您今天中午还歇不歇息?”赵宣本想点头,又想到李昶在,便讲:“不了,我今天不困,去练一会儿字。”她扶着椅子站起身,说:“世子就自己在这府上转转如何?”她瞧见李昶点头,转身朝书房走,李昶抬步跟上来,惹得赵宣侧目问:“世子不转转?”   李昶回她说:“去书房难道不算是转转?正巧我也想去寻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赵宣长了张嘴,无话可说,李昶勾了勾唇,继续跟着。   赵宣立在案前练字却总感觉有人瞧着自己。李昶就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看书,赵宣每每抬头瞧他,他都是看着书面,但一收回目光,却又觉得他在盯着自己。   熬了一个多时辰,赵渊终于派人来请他们去祠堂。赵宣匆匆放下笔,踏出门去。   开祠这样的大事,二房、太夫人一定是都来了。赵渊虽是赵家主支的家主,但还得请族长来给李昶在族谱上添名。   赵宣远远的朝着族长赵祀福了福身子道:“赵氏长女见过族长。”李昶微怔,不知如何自称,只拱了拱手,没说话。倒是赵渊推了推李昶讲:“这是小婿李昶。”   赵祀点点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昶再次作揖说:“长婿李昶,见过族长。”他欣长的身子微躬,墨发便从肩头垂下,贴在胸前。俊朗的脸上盈了几许笑意。   赵安氏站在一侧扶着赵齐氏的手说:“这还没成亲就一口一个“小婿”的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国公府有多没规矩呢。”她在祠前站的久了,满头的汗,赵齐氏便用帕子给印了印,赵祀拧眉,英武的脸上多出几分不快,喝斥道:“赵安氏,闭嘴!”他是已故的老国公的长兄,对尊卑、嫡庶一向看得极重,是以赵安氏一个妾室扶正的太夫人,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赵安氏悻悻的闭了嘴。她也是实在畏惧赵祀,族长管理族内一切事物。往年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她也曾处处以赵祀为尊,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但赵祀完全是油米不进,时日久了,她也就心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又出来作死了。 这一章狗粮撒的怎么样? 马上就七夕了,让我们男女主也过一下节啦。 七夕那天会有七夕小剧场哦。 撒花花~~~~~~~~   ☆、第47章 开祠   四十七、开祠   赵安氏如今在子女面前被下了面子,只干巴巴地催道:“人都到齐了,就开祠堂吧。”   “族长等一等。”长公主怀了近五个月的胎,她托着后腰上前说:“今日既是要开祠添名,不如将我这未出世的孩子也加上去。省的四个月后再麻烦,族长一路从江西过来也不方便。”   赵祀点了点头,叫家丁开祠锁说:“也好,可惜我就不能来瞧这个侄孙子一眼了。”他朝前走,赵渊靠近来,扶住恭顺长公主说:“咱们把孩子的名字给族长吧。”长公主抬抬手说:“一早就准备好了。”   言隰呈了个木托上来,赵祀拿起木托里的那一块红绸瞧了许久,不禁笑说:“好!好名字!天之方难,无然宪宪。万邦为宪,公主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孩?”   长公主点点头,承了情讲:“找了几位太医来瞧,都说是个小子。”   说话间,祠门已开。其实往日家中孩子们犯了错都是来归祠堂的,只是嫡长女成亲是大事,请了族长来,事情自然就要十足的按规矩来办。   赵宣同李昶并肩走在前头,赵祀站在左侧,众人都远远的立在门口处。他点了六柱香分给赵宣与李昶,朝祖宗排位一拜后说:“长女,长婿,跪————!”   赵宣李昶捏着香的低端,跪在团蒲上。那手微微的发抖,赵宣用余光看看李昶,他上身杵地笔直,瞧着手中的三炷香,俊朗的面颊上是凝重,凝重之余,又有些…………欣……喜?   李昶突然偏过头来看她,赵宣来不及收回目光,僵着无措。阳光打在李昶的脸上,柔柔的,变得温和起来,好像不再刺眼。他的脸,就近在咫尺,眉眼都是刀刻出的一般棱角分明,但只要他的唇勾起笑意,所有的棱角都显得柔和起来,像是一尊神邸,用他的谦和将人包围。   手上传来温热,赵宣低头。李昶的手掌裹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比赵宣的大上一圈,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粗糙的磨锉着她的手背。温暖又厚实,可以消去心里的畏惧。   李昶松开手,赵宣只愣了几秒,立刻抬头去瞧赵祀。赵祀最是注重礼节,李昶这样怕是会惹他不悦。   她看见赵祀板着脸,心里一紧,随后赵祀又笑了笑,继续说:“叩首!”   赵宣自小就没怎么见赵祀笑过,他一直是孩子们心里最古板迂腐的老头儿。赵宣偷偷的抿着嘴唇偷笑,叩下去。   “再叩首————!”   “三叩首————!”   “敬香,拜————!”   赵宣,李昶一同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中,双手合十,拜了拜。   赵祀从牌位下的暗屉中抽出一本足有一掌厚的簿子,这还是赵宣头一回见到族谱。她看着赵祀沾了墨,将李昶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在自己同排的左侧。两个名字并排显现在泛黄的宣旨上,赵宣弓着身子抬手想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吸了几口气,终究是垂下手,慢慢叫自己平静下来。   而后,赵祀又翻到前几页给赵宣下面添了“赵宪”二字。   暮时,李昶需得回府了,长公主硬是推着赵宣去送一送。府门口,家丁正一箱一箱的往里抬聘礼。赵岸刚领着赵止从神机营回来,他远远的朝李昶拱拱手,踏进府内。   赵宣站在石阶上说:“记得我拜托你的事啊!”她立在夕阳斜晖里,笼罩上了一层橘色的光影,看得有些不真切了。李昶点点头,踩着马镫翻身上马道:“你庶妹的婚事,她爹娘不管?”   赵宣只是抿着唇,看不出笑了与否。李昶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领了抬聘礼的队伍迎着晚霞走远,渐渐的消失在长街尽头。   ————————————————   九月初,一茬一茬的荷花才算是开尽了,凋零枯败在小池里。郡主府和东跨院的池道内的菩提莲飘在水面上,叫了人来清捞。。莲子、荷叶都吩咐给留下,可以裹了茶水来喝,或是下汤,全算是养肺清火的方子。池子里,早先叫人养了写鱼虾,现在也能抓上来烤烤炖炖。   宫里早几日下了帖子,请众人去赴中秋宴。恭顺长公主不方便,就向中宫告了假。宫里向来是什么腌臜事都有,长公主去了,要是真有个好歹,皇后也洗不清,得个治理不严之罪,因而时皇后大手一挥,就允了她不来。   赵宣提前半个月就住进了凤慈宫里头,想着陪一陪太后娘娘。程漪把凤慈宫里头的宝华台给腾出来让赵宣住着,又给配了二十几号奴才,从洒扫丫头到近侍,无一处不精细。   皇宫内院是非多,赵宣没带丫头入宫也是害怕自己的人一个不小心就犯了事,或是叫人当枪使。只要不出凤慈宫,谁也沾不到她。   在凤慈宫,日日也就是同太后娘娘、明太妃嗑嗑瓜子,打打叶子牌。这日,赵宣正帮着程漪泡茶,太后娘娘吃了丸药说:“哀家瞧你在这宫里头呆的也无聊了,不如就跟着皇子公主们一起去尚文阁念书吧。”   赵宣手上动作顿了顿,把泡了一半的茶丢给程漪,朝太后娘娘走过去。   尚文阁是皇子公主们上学的地方,阖宫里除了太子有专配的太傅以外,其余的都是在这儿念书。请来的先生多是翰林院的学士,还有几个老先生,不轻易授课教人,是承安帝少时的老师。   年幼的皇子公主是去听课,而年长的则另在西边的院子里自己温书,每日必交一篇文章给先生,先生在呈给承安帝。但这是考核式的,皇子到了十二岁,公主到了十三岁就要笔试,过了关才能去西院,不过关的就得继续在一群弟弟妹妹中念书,一月一考,何时过了,何时再去西院。   这还只是上午的任务,用过了午膳,自未时两刻起,皇子们需得去校场练习骑马射箭。公主们则是在暖阁里习女红、礼仪。承安帝对公主们放得比较宽松,暖阁里也设了教习舞、琴、棋、画的女先生。若有兴趣便学,无兴趣就可以早早回听雨阁。   皇子们大多道酉时才能回皇子所。   所以宫里的皇子们也不是生来就享清福的。日子过得比世家子弟还要苦些。但承安帝的儿女无一不是高人之姿,样样都出挑。   赵宣同这一大帮子表兄弟姐妹都不甚熟悉,摇头说:“我不想去,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我打小就怕念书。”   太后这次不打算饶她,闲闲地说:“你不去?中秋宴是要吟诗作赋的。往年事事都有你母亲来给你挡着,今年恭顺不来,你又许过了人家,自己出丑无事,哀家同你母亲也不会怪你,但不能叫李家脸上无光啊。”   赵宣也不怕,前世自从嫁进了归宁侯府之后,常年无人问津便也静下心来,爱上了诗词。怀孕时就算自己胸无点墨,却也不能让腹中孩子将来文不成武不就,所以也多看了不少书。   如今的功底应付些十六七岁的同辈还是够的。她央求说:“我在府上有看书的。”太后娘娘不吃这一套,讲:“你大哥带什么书回来给你不好?次次都是些话本子,这事儿没得商量,明儿,哀家就叫老二领你去尚文阁。”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防盗比例为40%,防盗时间12小时。 咱们婚事终于是板上钉钉了。 哈哈,下面就是小剧场啦!!! 李昶:明天七夕节,初华想要什么? 赵宣:(斜眼瞟他)不敢要世子送东西,心意到了便好。 李昶内心:媳妇真省心 次日七夕,李昶约赵宣上街赏花灯 赵宣:世子没有什么事要说? 李昶:(懵逼脸)并无。 赵宣掉头就走:我晚上有些不适,先行回府了。 李昶默默将手伸向怀中,内心:呵!女人啊!幸好小爷准备了礼物,嘿嘿嘿。 撒花花~~~~~~~~~ 后面三章高甜来袭   ☆、第48章 乞巧庙会(上)   四十八、乞巧庙会   皇次子君潋是个好说话的,同赵岸又有些交情, 上回在大昭寺还帮过她。赵宣瞧着拗不过太后娘娘, 只好点点头说:“那我是去东院还是西院?”   程漪沏好了新茶,递上来, 赵宣轻呷了一口。太后一边瞧着佛经,一边答她说:“东院里都是小十一以下的孩子, 你去混什么?自然是去西院。正好眼瞧着中秋将近, 你去抄抄佛经给恭顺肚子里那个求求福气。”她放下经书,呡了一口茶水, 偏头问程漪说:“这是什么茶?哀家往年不曾喝过。”   程漪瞧了一眼赵宣,笑着说:“回太后娘娘的话, 是郡主捣鼓出来的新花样。用荷叶混了底沙滤过的水泡的,夏日里喝起来清凉。”她接过太后喝完的茶盏。   没一会儿, 明太妃打太乙殿过来转转。她叫人把东西拿进来说:“哀家这里还有几段绸子, 都是明艳的颜色,眼看着要入秋了,哀家穿不得, 就叫内务府给庄姝赶出了几件裙子来。你瞧瞧合不合眼。”   赵宣福身谢过, 拿了往宝华台去试。   到了中午, 天气热得闷人。眼瞧着是要下雨的模样,李昶跟在皇八子君怀卿身后道:“殿下是否要先找一处地方避一避?”   毛毛的细雨已经喷洒而下, 浸湿了外衫。君怀卿点头说:“雨愈下愈大,咱们去皇祖母的宫里罢。”他生母去的早,皇子所还远着, 只能先就近去太后娘娘宫里。两人一路走在廊檐下,行至凤慈宫门前。   李昶朝里看,瞥见了一抹倩影,他刚迈出步子,小太监就拦上来说:“八殿下金安,逸阳伯世子安。容奴才先行进去通禀一趟。”   李昶自知失礼,退回去。君怀卿瞧见凤慈宫走廊间的赵宣,跟李昶说:“庄姝表妹在这,看来皇祖母一会儿该打发咱们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曹满就冒着雨冲出来送了两把伞说:“太后娘娘讲郡主在宫中,不宜见二位,就劳八殿下和逸阳伯世子爷撑伞回去了。”他递上伞。   两人接过伞,转身没入层层雨帘之中。   赵宣试好了衣裳回来给太后与明太妃瞧瞧,两人都说好看。太后转转指间护甲,讲:“今天似乎是乞巧节啊,宫里头虽然有晚宴,但终归是比不得外头人多热闹。”   “太后姐姐说的是,哀家到现在都记得当年的街市,庙会。满街的彩灯,好不漂亮。”明太妃附和说:“庄姝今日要不要出宫玩玩?”   赵宣也想去逛逛花灯节,她转头去瞧太后娘娘,讲:“您准不准啊。若是我出去玩玩,还能给您多带些新奇玩意回来呢。”   太后瞧瞧明太妃,憋不住笑,点点她的额头说:“就你鬼点子多!惯会唬哀家。你想出去,哀家这儿还有个条件。你应了,哀家就放你出去。”她瞧着赵宣,赵宣点头说:“娘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自然万事都听您的。”她摇着太后娘娘的胳膊。   “别摇了,哀家这一身老骨头,给你摇散咯!”她抽回胳膊讲:“你出去,把李家那小子给带上。他才来尚京,没四处玩过。”   赵宣一愣,嘟囔了几声说:“我瞧着太后娘娘您才是故意框我呢。”她转身去喝茶,明太妃说:“庄姝说些什么呢?”赵宣踱回来,讨好笑道:“没什么,我出去找李昶就是了。”她坐在矮凳上,拿着叶子牌讲:“我陪您们打两圈如何?”   太后扶着程漪的手站起来,拍拍被坐得褶皱的衣裳,做到小凳上说:“尽会跟哀家打哈哈,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方才埋汰哀家呢。”她佯怒,虽是生气的样子,但语气不见半分怒意,仍是宠溺。   打了几圈叶子牌,等到午膳后,明太妃回去太乙殿。赵宣也犯了困,回宝华台小睡一会儿。   醒的时候,是下午未时末了。太阳变得淡淡的,没了刺眼和灼热。赵宣起床洗漱了一番,拿着先前太后娘娘给的令牌出宫。她坐着马车先到逸阳伯府下,门口的家丁不识得赵宣,拦下她讲:“姑娘可有拜帖?”   赵宣背手站着,忘了这茬。急在原地,说:“我没有拜帖,但我是你们世子爷的朋友。”那家丁也是死脑子,硬是不让进。   恰巧李昶从宫里回来,几步就上前说:“这是庄姝郡主,有什么不让进的?!”她回头,听见李昶问:“郡主来府上有什么事?”   “呃…………”赵宣语塞,拉着李昶就走说:“咱们进去再讲。”李昶看了一眼赵宣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笑笑不做声。赵宣一路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步子说:“我……唉……也不是我,是太后娘娘,她叫我带你晚上去…………去……去逛逛乞巧的花灯节。”   李昶拉住她的手说:“初华要同我一起去逛逛夜市?!”赵宣被他吓到,飞快的缩回手,退开几步远,连连摆手讲:“方才说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叫我带着你逛逛的!”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最后盯着自己的脚尖。   李昶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抬手勾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自己说:“我知道,初华肯带上我,全是太后娘娘的面子。”赵宣仰着脸,对上李昶的视线,他的眼里有粼粼波光,映着将落的夕阳,视线像滚烫的火投向自己。   李昶捏住她下颚的手缓缓的向上,在赵宣的樱唇上轻轻的触碰、磨锉。痒痒的,让人想伸出舌头舔一舔唇瓣。赵宣下意识的舔唇,粉嫩的舌尖触到李昶修长的手指,赵宣的脑内一片空白,收回舌头,不敢动。   她盯着李昶,感到他渐渐的俯身下来,他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呼吸间喷散的热气打在赵宣的脸上,她的脸也开始发烫,红彤彤的。   “哥!”李琦雯从前院跑过来,看见两人突然噤声,赵宣被惊了一下,瞬间推开李昶,站的远远的。   李昶瞪了李琦雯一眼,说:“有什么事?!”他有些火大,拉了李琦雯走到一边说:“做事毛毛躁躁的。”   李琦雯嘟嘴讲:“哥,我刚刚跟爹爹说了,叫你陪我晚上去逛灯会。”她凑到李昶耳边,小声说:“那位姐姐就是庄姝郡主吧。”李昶敲了一下她的头道:“是的,我今晚要陪郡主一起,你还是待在府上吧。”   李琦雯不愿,揪着李昶的胳膊说:“哥!你怎么这样?!”她不松手,正巧赵宣在后头说:“世子,我先去昌武侯府通知珺娴表姐,到时候咱们在郡主府碰面吧。”她不等李昶过了,掉头就匆匆跑了。   李琦雯笑了几声说:“瞧,人家可不是跟你单独出去玩,你还不带上我?”李昶不说话,李琦雯鬼鬼祟祟的说:“放心,哥,咱们出府以后你叫徐卫跟着保护我就行了,我不打扰你们的。怎么样?”她伸头,李昶抬手就给她一个爆栗,抬步走开。   赵宣捂着脸,走到昌武侯府,直奔蕉园。王珺娴正在修剪花枝,见赵宣来了放下剪刀说:“怎么来了?脸这么红,怕是跑累了,快坐下。”   赵宣一听,又想起李昶来。她用力甩甩头,喝了口茶叫王珺娴穿穿衣裳。拉着她去郡主府等李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被妹妹搅了好事,内心:emmmmm 今天是前半部分,下一章就是七夕庙会了。 来大声告诉汝归,你们要不要看亲亲? 小剧场: 赵宣和李昶的婚后生活篇 李昶:娘子,我要亲亲~ 赵宣(冷漠脸):不行,咱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李昶(死皮赖脸):娘子,你过来,我有个事跟你讲。 赵宣:什么事?(好奇,慢慢靠近) 李昶:我告诉你,我想………… 赵宣(不耐烦):想什么?…………嗯……唔…… 李昶按着赵宣的后脑,不让她挣脱。另一只手,脱!衣!服! 事后,李昶抱着睡梦中的赵宣,内心:今天好像没来够,嘿嘿嘿,明天再来。 赵宣一脚踹中李昶的双腿之间:哼,猥琐发育,别浪! 作者内心:宣宣你轻点啊,那可是你男人。 最后,祝大家七夕快乐。 撒花花~~~~~~~   ☆、第49章 乞巧庙会(中)   四十九、乞巧庙会(中)   等到近申时也不见李昶过来,赵宣就吩咐染香先来上菜。   因为来的突然, 厨房倒也没有通知人送些合赵宣口味的菜过来, 只能将就炒几盘。王珺娴衔了几口,看看赵宣说:“我瞧这菜倒也还好。”赵宣点点头, 咀嚼,夹着菜吃了几口饭, 待吞咽干净才说:“表姐放心, 我如今已经不爱耍脾气了,再不好吃也得吃完不是?”她放下筷子, 拿过婢子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   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逸阳伯世子到了。赵宣起身出去迎他,问:“可用过膳了?”李昶摇摇头, 说:“并未,我府上晚膳向来迟些。”他换了一件衣裳, 是一件白底的长袍, 衣边都缴上了蓝色的鱼纹绣边,腰间垂着两块玉佩,一块是太后娘娘上回所赠, 还有一块赵宣不认识, 但瞧着玉的质地不是什么上品, 只不过普普通通的,也没经历过什么精细的雕琢。   天色渐黑, 外头的人也愈发的多起来。赵宣瞧了瞧李琦雯,她生的与李昶并不太相像,年纪尚小, 才十二岁左右。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褙子,小脸粉粉嫩嫩的,笑着跑上来说:“庄姝郡主万安。”赵宣点点头,对李昶说:“令妹长得可真标致。”李昶看着她,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出发吧,再过一会人多了,就不好走了。”   赵宣道了声:“好。”转身去拉王珺娴。   从祁京连通尚广门的那一条主街开始,莹莹的花灯开始挂满墙头,小贩们推着小车沿街摆起摊来,大街上的人,从各个小巷汇涌而来。赵宣一行五人顷刻就被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李昶拦下了迎面过来卖糖葫芦的老头,先给李琦雯买了一支,而后又转身问赵宣说:“初华同王姑娘可要?”   王珺娴摆摆手说:“可不了,上回世子送了初华一车的糖人,可是把我们吃的牙疼了一阵子。”她瞧瞧赵宣,李昶也瞧着她。   赵宣低着头,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是实在吃不完,又怕浪费才分给珺娴表姐的。”她看着李昶,眼中有一些怯意,却又强硬的掩盖着,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李昶失言,拍拍她的肩讲:“东西送给初华了,自然是由着你处置。”他抬步继续朝前走,李琦雯咋咋呼呼的从前面跑回来,说:“我瞧见前头搭了台子!好像是有什么比赛呢,哥,咱们过去瞧瞧!”她拽着李昶过去。那台子四周已经挤了满满的几圈人,吵闹得很。两人停在人群外等赵宣与王珺娴,旁边的喜云楼里头出来几个伙计。他远远的打量了五人,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立刻堆满了笑上前说:“几位公子小姐好,有没有兴趣参见咱们的比赛?”   李琦雯偏头问他:“这台子是你们搭的?”那伙计连连点头说:“咱们喜云楼刚刚开业,赶着乞巧节搭台子呢?只要参加比赛,赢了就有奖励。”   “什么奖励?”赵宣听见有奖就来了兴致,往前一步问他。伙计瞧着有戏就说:“赢了头等奖,就能在咱们这喜云楼里享受半年的半价消费。要是您有想法,还能入股,往后年年都有银子给您送去。”   “这倒是不错。”王珺娴扯扯赵宣说:“左右有好处,咱们又不亏,你试不试?”赵宣撇撇嘴说:“我又不知是什么比赛。”她瞟了一眼李昶,那伙计怕他们要走,连忙说:“就是两人参加,一人射箭,一人手里拿着苹果,次次都能射中,就赢了。参加比赛先得交十两银子,但是不论您赢不赢,最后都送您一个花灯。您看…………”   “我们参加!”李琦雯举高双手,拉着李昶去给银子。李昶回头瞧了一眼赵宣说,赵宣想着反正自己就是看个热闹,出来玩就随他们去吧,当即点点头说:“既然是李姑娘想玩,那就试一试吧。”   来来往往都是手提花灯的男男女女,四周很喧闹,满耳穿过的都是人们都嬉笑声,说话声。周身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热闹非凡,一个丫头跑着撞到赵宣怀里,才长牙的样子,说话都口齿不清的。后头从人群里追出来一个女人,抱起丫头说了两声“抱歉。”   几个人朝着人群里挤,赵宣护着王珺娴,费力的剥开站在前面的人。她的发髻撞得松散起来,歪在头上,流了汗,整张脸白白净净的,泛着红晕。李昶挤过来,展开双臂环住赵宣与李琦雯,徐卫就过去护着王珺娴。好不容易才挤到台前。   走近看了规则才知道,这比赛更方才那伙计说的可是有些出入。规定射箭之人是女子,而且只有第一场拿的苹果,最后一场,拿的是蚕豆。李琦雯骂着喜云楼坑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女子会射箭的本来就少,想要射中蚕豆更是几乎没有可能。   瞧着上台的不是连弓都拿不稳,就是射不中。台下李琦雯扯扯王珺娴说:“王家姐姐你陪我去买几个花灯回来好不好?我没带钱袋。”王珺娴低头瞧她,有些不放心说:“这人多,咱们走散了怎么好?不如叫上李世子与初华一起?”   “她们马上就要上台了,咱们去,叫徐卫跟着,一会儿就回来。”她摇着王珺娴的袖子说:“不会走散的。”王珺娴心软,经不住她求,点点头说:“那咱们可不能乱跑。”她叮嘱了几句。李琦雯推着她转了个身,就往外挤。她偷偷回头,笑着朝着李昶眨了眨眼睛。   李昶也看着她点点头。赵宣回首问李昶:“你在瞧什么?”她没瞧见王珺娴,又四处扫视了一圈,心里突然慌起来说:“李姑娘与我表姐怎么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她虽然是询问,但脚下步子已经迈出。李昶追在后头说:“她们说是去买花灯了,一会就回来,你放心,徐卫跟着在。”赵宣听说有徐卫跟着就止住了步子,转身想要回去。恰巧李昶俯身想要去拉她的胳膊。   电光火石之间,赵宣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抹柔软儿温热的触感在自己的唇瓣上擦过,停留。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李昶,他的发垂在赵宣身侧。一双细长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紧盯自己,她急急后退,被人一绊,踉跄着向后仰倒下去。李昶面色一白,伸手揽住赵宣的腰,将她拉回来。赵宣下意识的抓住李昶胸前的衣襟,半天才放开。   她结结巴巴的说:“多谢世子。”见李昶半天没说话,抬头才发现他盯着自己的唇,骤然双颊涨红,伸手朝着李昶的胸口砸了一拳,拨开人群就朝外走。   李昶揉了揉胸口,傻笑着追上去。等到走离了人群,赵宣回头没瞧见李昶,当即一口气呛在嗓子里。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赵宣回头,一盏花灯映入眼帘,淡黄色的微光投在赵宣的脸上,李昶从花灯后头伸出头说:“方才去给你买了盏花灯,我不知道你们姑娘家爱什么花样的,就叫老板给了一盏最贵的,你瞧瞧怎么样?”   赵宣接过花灯,仔细瞧瞧,这盏灯是楠木做的手柄,握起来不觉得累,灯罩上的图样是仙童抱福。赵宣低头看了看落款,嚯!还是净缘大师的手笔,这位大师是祁京有名的高僧,年年都要画些花灯来为寺里谋些香火钱,多出来的屯着粮食,往年旱灾净缘大师也接济了不少难民。   她问李昶多少钱,李昶只说“一百两。”赵宣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笑他乱花钱。两人沿着热闹的长街,散步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成啦。 亲亲了,浅浅的亲亲。如果觉得不够,嘿嘿嘿,下一章接吻啦。(不好,又剧透了。) 嗯,汝归今天没有灵感,小剧场就没码出来(不要揍我) 然后通知:以后敲定,每个星期是周三休息一天。 还有感谢 小小鱼头 的营养液。 撒花花~~~~~~~~~~   ☆、第50章 乞巧庙会(下)   五十、乞巧庙会(下)   赵宣在街边走了半晌也不见王珺娴与李琦雯回来,心里有些着急, 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目光一路搜寻。转头对李昶说:“为何珺娴表姐和李姑娘到现在还未归?”   李昶没搭话,赵宣跺了一下脚, 扭头小跑起来说:“你自己的妹妹你不担心!我要去找表姐了,这大晚上的, 若是遇见了歹人如何好?!”李昶伸手, 追上前去拉她,赵宣挣了半天也挣不开半分, 只能瞪他。李昶说:“你先冷静,我松手了, 你不准再跑。”他看着赵宣,赵宣僵着脖子眨了两下眼睛。李昶叹了口气放手说:“其实方才我买花灯时遇见徐卫了, 他说小妹突然身体不适, 于是便叫王姑娘帮忙给扶着回了逸阳伯府。”   赵宣转了转眼珠,抬手指着他说:“我不信!如若真是这样,你方才为何不说?!”她咄咄逼人, 李昶在衣摆上擦擦掌心的汗, 握紧拳头说:“我是怕你听说王姑娘也回去了, 便要走,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看着赵宣, 又是那双深邃的瞳孔,赵宣仿佛被吸进了灵魂一般。待到反应过来已经跟着李昶一起向前迈开了步子。她乘着李昶不注意,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手掌下传来心脏快速的跳动。   李昶低头瞧她说:“听说城南的谂(shen)安寺里有庙会, 我在江南没有什么见识,初华愿不愿意陪我去玩玩?”赵宣心中一惊,迅速收回手,愣了半天。李昶看她是没听清的样子,又问了一遍道:“初华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要陪世子多转转。”赵宣心虚的笑了笑。李昶乘着人多戳戳她的脸就大步向前走,留赵宣一个人愣在原地,过来几秒才追上去。   越往城南走,人越多。等到了谂安寺门口时,就拥堵一片,人与人之间不过一只脚的距离,赵宣百无聊赖的抬头,天空中挂满了彩灯,上面挂了各色的条带,垂下来,长短不一,有的到赵宣的腰间,有的抬手跳着去够也够不着。一片霓虹绽放在黑色的天边,透过彩灯还依稀能看见天上坠着的星点。   人群慢慢的移动,在这条狭小的路上向前移动。进了寺内就豁然开朗,沿街的小摊更甚外头。货郎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吸引孩童上前。一旦有人靠近,他便掏出最新奇的玩意儿来,展示口舌。   赵宣朝一个小摊走过去,那是卖花灯的,摊边挂了字条“猜灯谜,送花灯。”李昶跟着她靠过去,赵宣已经付了银子。那摊主说:“第一题,客官请猜:画时圆,写时方,冬日短,夏时长。”赵宣支着下颚,想了半响,猛然抬头说:“日!谜底是日!”   “客官厉害,接着看下一题。”摊主从竹筒中又抽出一张字条说:“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此谜底。猜猜是何物?”赵宣笑说:“摊主莫非是想坑我?这谜底与上一个一样,鱼字去头去尾便是田,在削去脊梁骨,可不就是个日?”   摊主笑了笑说:“客官您接着往下猜:   谜面: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他瞧着赵宣说:“后头是越来越难,客官可还猜的出来?”赵宣叫他别吵,自己想了半天问:“这才什么,你也得给个范围不是?”摊主先是不愿提醒,后又拗不过赵宣,只得说:“是个寻常物件,做生意的人家常用。”   赵宣拧着眉头想了半天问:“可是算盘不是?”她看摊主表情一怔,知是猜中了笑着说:“不过是个算盘,说出这么许多大道理来,险些没猜出来。”摊主憨笑着又打开一个竹筒说:“现在的客官们都聪明着呢,我们再不耍些小伎俩,还不亏了本?”他瞧了谜面一眼说:“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   赵宣咬着唇,心里盘算着。四周又围了不少人,嘈杂的很,她用力甩甩头,过江、顶红日…………到底是个什么?她转头,瞧见寺庙的殿内,烛火摇曳,灵光一现道:“是油灯!白蛇指白色的灯线,这过江自然就是煤油了,最后的红日,就是烛火。”赵宣身体前倾,四周一片安静后纷纷拍手叫好,摊主问她说:“那下联呢?”   赵宣拨弄着摊上挂着的花灯说:“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这是我的下联,也是打一日常把用物品。摊主,该你来猜了。”   摊主连连摆手说:“我是个没念过书的,还是不猜了,客官您继续看最后一题吧。”他清了清嗓子说:“谜面: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打一词语)。”所有人都瞧着赵宣,赵宣把这话左右念了几遍,摊手说:“您说的这谜面,我有些字都不识得,算是认输了,猜不出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谜底?”   那摊主正要说,突然一只手伸出来说:“慢着!”赵宣回头,瞧见李昶从人群里挤进来,站在自己身边说:“这谜底我知道,是绝妙好辞!”他笑着说:“摊主,您这回该送我一个花灯了。”   “可您只猜对最后一题,这花灯是送给这位姑娘,还是您?”摊主挠了挠头,李昶低头瞧了赵宣一眼说:“我与她是一起的,你送她便是。”赵宣抬头,挑了一盏淡青色的花灯,两个人又挤出人群。她问李昶:“最后一个谜底,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昶耸肩,讲:“其实是小时候听我家门前的一个说书先生说过的,其中缘由我也不知。”   赵宣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他说:“你送我花灯,这算是回礼。虽说不值几个钱罢,但也是我赢来的。”她又撇了一眼,怕李昶不接受。李昶握紧了花灯的手柄说:“在下些初华了。”他做了一个揖,惹得赵宣笑起来。   再往前走就是谂安湖了,前头有卖河灯的。赵宣小跑着过去,找老板要了两盏河灯回来递给李昶一盏,说:“我听说这谂安湖里放花灯灵验的紧,咱们也去许一许愿,说不定佛祖就听见了呢!”   两个人找了一处没人的河岸,蹲下身去。赵宣拿小木棍引了星点花灯里的火,讲河灯点亮。又将木棍递给李昶,李昶接过了先行将河灯放进湖里,闭上眼睛。赵宣见状也把自己的河灯放在湖面上,看着它漂出去,闭上眼睛。   愿国公府平安,愿母亲能够活着生下弟弟,愿自己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睁开眼睛,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出灿烂的河灯,莹辉点点,好像一串串的玛瑙石。她转头想问李昶许了什么愿望,却看见他的面庞,那么近,下一秒就吻上了自己的唇。刹那间,寺内“嘭”的一声,焰火齐飞,满天的烟花在最中央的夜空绽开,照亮了半片天空,连云彩都晕染出不同的颜色。烟花在云层了闪着光,李昶按住了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吻渐渐深入,让赵宣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瞪大眼睛,李昶却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双眼之上。   等到夜空再一次回归平静,李昶才放开她的唇,转而凑在赵宣的耳边说:“初华,等你及笄,我就娶你。”他的眸子里闪着光,似乎装满了星辰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汝归下午有事,更新的晚了一点。但本着不能断更的原则,还是更新啦。 小剧场: 男主内心:欧耶!耶!终于亲到啦!!徐卫,来,为咱们伟大的革命友谊干一杯! 徐卫:(冷眼)你为了撩郡主就把属下丢去陪那两个姑娘,一路上就是大包小包的,属下好歹是个办正事的人啊!! 李昶(虽然装作生气,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哼!小心爷打发你回江南去。 内心:嘿嘿嘿今天不刷牙了(来自痴汉的笑容) 感谢亲们的评论,希望喜欢的亲点一下收藏,然后欢迎在评论区评论和汝归交流剧情哦 撒花花~~~~~~~~~~   ☆、第51章 江南   五十一、江南   赵宣也记不大清那晚是怎么回去的了,只晓得李昶把她送到定国公府门前, 她回去合衣就睡了, 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再说李昶,他今日上午从尚文阁回来, 下午便不用再去校场陪皇八子了。李昶把马停在逸阳伯府门前,下人上前来拉马。外头又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徐卫接过伞柄给李昶撑着, 一路欲言又止。李昶睨了他一眼讲:“有什么事就说。”   徐卫的脚步顿了一下,说:“爷, 夫人的消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说是…………不好了, 想见见世子。”   李昶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说:“母亲不好了?!你备马, 我去宫中告假。”他拂开徐卫, 疾步走出伞下,任雨水打在身上,徐卫小跑着撑伞也跟不上。   进来屋檐下, 一个粉衣的丫头打柱子后头跳出来, 纠住李昶的衣角说:“我也要回江南!”她一双眉紧拧着, 李昶现下心中正烦躁,拉开她沉声说:“琦雯!你待在祁京。放心, 母亲不会有事的。”他捏着眉心,要往里走,李琦雯不依不饶地拦住他说:“上回你硬拉着我从江南过来祁京我就不愿,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她跺了跺脚死拽着李昶的袖子说:“你若是不带上我,我就不放你走!”   李昶急着赶回去见李苏氏,带上李琦雯的话路上一定又要耽搁些时日。他甩开李琦雯,对徐卫说:“将大小姐关进客冉轩,在找几个人看着。”他说完就大步迈进了主院的书房。李琦雯追上来,被几个家丁拦下说:“大小姐请回。”她瞪了徐卫一眼,朝书房喊道:“大哥!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管着我不成!”   书房里李臻郅正站在桌前捏住信纸失神。   “父亲,我下午便回江南。”李昶推门而入,两人相顾,一顿沉默。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呼吸声。李臻郅放下信纸,坐回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你回去见见你母亲罢,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见我。”他将手盖在脸上,揉了揉眼睛,没有再说话。   李苏氏本是江南人氏,当年与南下游玩的李臻郅偶识定下情意来。她虽是江南的姑娘,但自小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那时李臻郅也曾纳里几房妻妾,她是一味地宽容忍让。但李苏氏生下李昶后,遭妾室投毒。李昶的一条命幸而是叫太医给救了回来。李苏氏一口气憋在胸口,吵着就要叫人打杀了那个妾室。可是小妾是陵郡王府的庶女,陵郡王府出面保人,李臻郅那时还依附着郡王府,就回头劝慰李苏氏此事作罢。李苏氏刚强,从此便夫妻离心,她一气之下当年还怀着李琦雯就带上李昶快马回了江南娘家。   李昶闻言点头,因着从祁京到江南一路要三四天的路程,他用过晚膳就进宫告假,领着一对府兵赶马上路。赵宣下午进了宫,次日一早就随君潋往尚文阁去报道。一群皇子公主,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姣华公主是未嫁的公主中最年长的一位,是君潋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早就过了嫁龄。听说原先是同孝王府的长子定的亲,但是那一年长子害病死了,这婚事一耽搁又是几年。   良玉公主上回同赵宣生了口角,心里积怨已久,啐了一句:“凭什么她也能来咱们这儿念书?一个郡主,舔着脸往上凑!”众人齐齐回头瞧向她,君潋皱眉,呵斥说:“话都不会讲,还想回东院再念几年吗?”   许德妃与孙淑妃都是四妃之一,纵然君潋年长些她也不怕,朝小十四招招手说:“十四,到姐姐这儿来。”皇十四子也是许德妃所出,前一阵子她又生了最小的小二十三,承安帝龙心大悦给解了禁足。   赵宣只是笑:“原来良玉公主是在东院念书,我今天是同二殿下去西院,自然不是同你在一处了。”她才说完,四周就纷纷掩唇笑起来,良玉叫这话给堵得气结,扭头就进了尚文阁。其他人也都暗暗的长了个心眼,这庄姝郡主虽然笑眯眯的,但实际上不是好惹的主。   几人进了西院,赵宣则单独去找阁长与先生。她甫一进来,就傻了眼。上回李昶带她给脖子消肿去见的那位“姜世叔”正坐在上首。姜堰眯眯眸子,心道:好家伙,李昶那小子原来早就跟郡主认识了,还骗他说是什么从江南带来的媳妇。不过这回赐婚的圣旨过后就真的成了他媳妇了。   呼吸间赵宣已稳住心神,上前一步说:“庄姝见过阁长,与众位先生。”姜堰放下茶转过头来看她,夹白的胡子抖了抖,他是承安帝了老师。   “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请教云先生就可以了。”挨个介绍完之后姜堰指着一旁的云宿昀。云宿昀是承安二十五年甲戌试场的头名,一入翰林院就调来了这,今年堪堪二十三岁。   姜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说:“若是你云先生忙着,来问我到也行。”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转头看着他。姜堰平日里放肆惯了,连皇子公主来求教,也叫人给打发回去。今天却和颜悦色了大半天,这郡主是什么来头?赵宣点头应声,姜堰才满意的笑了笑,捋捋胡子。他环顾了四周,猛然皱着眉做起身子说:“都看什么看?是老夫好看,还是郡主好看?你们都不用去教书?!”   一群人又登时撇开目光,做鸟兽散。姜堰变脸似得,换上笑容,转头瞧着赵宣。赵宣只觉得有些恶寒,飞快的福了一下身子说:“告退。”   她出去时路过东院,透过窗看见一堆小皇子中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扒在桌子上正睡得香,冷不防被先生一戒尺打在头上。君潋迎面走过来说:“那是老四君霖。他也不认真学,都十八了,还跟在弟弟妹妹后头念书。”   要说皇四子君霖在祁京里也是个出了名的纨绔。耍狗斗鸡、吃喝嫖赌什么不好就干什么。他生母死的早,打小在太后跟前养过一阵子,后来又寄养在明太妃处了,以往有人看着还好些,自从他出来太乙殿进去皇子所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叫人跟着管教也不顶用,渐渐的承安帝也就由他去了。   西院一间房只坐三四个人,共有四间屋子。赵宣因着已经许了婚配,就同年长一些的坐在一起。姣华公主文采好,做的文章回回都得先生夸奖。赵宣来不用每日坐文章,只帮着太后抄抄佛教就好。   一整天倒是没有瞧见李昶跟在皇八子身边,叫人一打听,才知是回了江南。下午的时候正巧在宫道上遇见黄德全,他身后跟着三石,看样子是从司审庭给捞了出来。他,行礼说:“郡主贵安,陛下这阵子挂念着您呢。”赵宣也寒暄道:“不敢叫圣上挂念,三石这是出来了?”   “嗨呦,他是个不省心的。怎么不会说话就得罪了主子娘娘不快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保出来。”黄德全拎了三石上前说:“上回若不是郡主来报的信,杂家可来不及救你,还不快谢过?”   三石连忙弓着身子说:“谢郡主救命,谢郡主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成啦,请亲们好好享用。 撒花花~~~~~~~~~   ☆、第52章 母丧   五十二、母丧   赵宣摆摆手道:“说哪儿都话?我也不是那见死不救的人不是?”她接着问说:“前几日太后娘娘叫我抄些佛经,现下我抄了一些, 正想着先去沾一沾佛气。不知道宫里有没有什么小佛堂?”她掂掂手。黄德全谄媚说:“宫里头一直都有啊, 只是不常用罢了。郡主还不知道呢?”   赵宣颔首,瘾在宽袖下递给他一锭银子, 转身走开。一路沿着黄德全指的方向,赵宣走在荒僻的小道上, 这条路好似年久失修了, 路边生着许多杂草,争相生长的, 好似要将这条道的痕迹也给掩盖了去。   她提着裙摆,尽量踮起脚尖, 不让自己沾到尘土。渐渐的,走过转角, 眼前出现了一座小院, 干净整洁,不像是少有人来的样子。赵宣将广袖下的一摞佛经拿出来,放在殿中央的佛像下首, 她掀起裙角跪在团蒲上, 瞌眸拜了拜。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回头,没有瞧见人影。   心头正狐疑着, 一道声音突然从左耳穿透耳膜:“郡主在这做什么?”   赵宣猛的后退,摔坐在地上。她看见君霖单膝蹲在自己的身前,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那双眼睛, 大约是桃花眼,只是看着你都叫人觉得眉目含情,但又有些像丹凤眼,赵宣分不清了。他的鼻梁像山峦下划下的一角,坚毅挺拔。   “五殿下万安,臣女在这里求求佛祖。”赵宣匆忙起身,垂首福礼。君霖站起身,抖抖袍子说:“正巧相逢,便是在下与郡主有缘。”他说着话,脚步却是慢慢靠近,直到将赵宣逼至墙角。   赵宣咬着牙,面上却还是笑说:“我与五殿下是表兄妹,本就是缘分使然了。五殿下不必强调。”她被逼到无路可退,抬手抵在他的胸前,保持着距离说:“殿下是不是忘了用膳?我瞧着怎么站不稳了?不如我帮您去找太医来瞧瞧?”她看着君霖的眼睛,缓缓移动身体,脱离控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君霖看着赵宣慌慌张张的背影,薄唇悄悄勾起了一抹弧度。他抬步走到佛像下,拿起那一摞佛经来回看了两遍。又转身拿起院里的扫帚,四下打扫起来。   再说李昶,他一路快马加鞭。行到汝南一带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夜里。他披着黑色的披风,与暗夜融为一体。风像一只隐形的手,撩动这马队的身形,在月光下映出影子来。   “还走得动吗?”李昶紧了紧缰绳,回头问徐卫,徐卫走到他身侧道:“爷,咱们都赶了一天的路了,大伙打昨儿晚开始就没合眼,这舟车劳顿的,您看…………”   李昶疲倦的闭了闭眼睛,好半会儿才说:“我先走,你们在后头歇一夜。”他抬手拍拍徐卫的肩膀,双腿加紧马腹,就朝前奔去。   夜里寒冷,众人与他都需要休息,但是母亲的是容不得耽搁,他要早日看到母亲才能安心。   骑马行了十里路左右,迎面撞上了一行队伍,他们逆着光前进。领头之人仔细瞧了瞧,见是李昶,隔了十多步,就翻身下马,“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道:“迎见世子!奴才等,为夫人…………送!丧!”他喊的慷锵有力,但是任能听出那声线抖得厉害。   几十人的长队,乌泱泱的跪了一片。李昶在马上险些坐不稳,他愣了好久,猛然翻身下马,朝着对面跑去。跑了一半又定在原地不敢上前,拳头握了又握。   他迎着马灯,看见洁白的丧布,看见那一棺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楠木棺材。披星戴月赶了两日的路,李昶脚下发软,身形晃了晃。幸好徐卫不放心,领着队伍赶上来,即使扶住李昶,喊了一声:“爷!”   “我没事。”李昶抬手推开他,英挺的眉中染满倦色,他迎着风掀开袍子,笔直的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宁叔,我想再看看她。”李昶站起身,拉起领头的中年男人。宁叔一双手扒拉住李昶的袖子,哽咽不止说:“世子,已经定棺了。是老奴不好,叫书信在路上耽搁了,世子也没能见上夫人最后一面。”李昶往后踱,一步一步沉重哀痛。他在棺材前停下,轻轻抚上上好的棺,侧头问:“我娘她…………留了什么话没有?”   宁叔随后从胸口翻出一纸书信道:“夫人去的前一天写了信,老奴不认得字,只听夫人在榻上一直念叨说想要见世子和姑娘,还想…………见见伯爷。一直到天亮,最后…………”他捂住自己的嘴,好半天才稳定情绪说:“最后喊了一声世子的名字就断气了。夫人的念想生前不能实现,奴才就叫人抬上棺材一路进京。”   李昶展开叠的平整的书信,上面的字体,就像幼时母亲握着他的手写出来的字一样,不算好看,但独有一种风韵。他看完又讲信纸叠好收进怀中,终了,斩断流连在棺木上的目光,上马说:“徐卫,你先行回府报信。办……丧……”他的长发被夜风吹的肆意乱舞,在周身纷飞开来,他一个人挺直了宽广的背,走在最前。缓缓扬起手,大声说:“启程!迎夫人灵柩,回京!!”   带着棺木,一路不好行的太快。李昶三日后打城门入京。逸阳伯府前几日就挂上了白娟,闭门守哀。赵宣在宫里也听得些许风声。他曾经听李昶提起过他母亲李苏氏,如今人去了,心里怎么的也有几分闷闷的难过。   赵宣叫绛檀将前几日才绣好的一双鞋面拿出来,又从案前拿出一摞超好的佛经。把较小的那双鞋子和佛经装进匣子中,自己往主殿去。那双鞋是赵宣亲手绣好,留着绛檀是程漪一手带出来的,为人伶俐剔透。   太后娘娘正在软榻上倚着伸出的手,让人给做指甲。赵宣走进来福了福身子说:“太后娘娘晚安,我听说前几日逸阳伯夫人……去了。”   太后将视线投过来,朝程漪点点头,程漪立刻去拿了椅子给赵宣。   “你知道了?”她微微向前探身子,看了赵宣一眼又靠回去说:“哀家正打算遣人去知会你一声,你就知道了。这事,本来你也应该过府去吊丧的。”   赵宣点头:“确实是要去一趟。”说话间宫人就涂好了指甲,太后坐正身子,迎着光吹了吹指甲,讲:“正巧,香妃同李家是不知道哪一房的远亲。她明日就去跪灵,你同她一起乘马车出宫,也省的麻烦了。”   赵宣一面笑,一面探头过去瞧她的指甲说:“也好,明儿清晨我便去迭香宫侯着。”太后收回手,口中念叨着几句佛经,她眸色远了些许说:“本你明年及笄了就能成亲,可怜又得守孝三年了。罢,罢,多留些年陪陪你母亲与哀家也好,成了婚就比不得做姑娘家自在了。”   赵宣没什么感想,反正成亲她也不急。回宝华台用了午膳,一看时辰,匆匆就往秀楼去,绣楼里的女先生厉害的很,去迟了免不得要多做一份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这几天真的是累死了。晚点没事的话再赶一章出来哈。 撒花花~~~~~~~~ 汝归:李昶你快回来啊,你媳妇要被五殿下调戏啦。(坏笑)   ☆、第53章 吊丧   五十三、吊丧   赵宣这几日再宫里同姣华公主走得近。重华与姣华年龄最为相近,因而时常在一起说话。重华公主是个个性张扬的, 她是敏贤妃长女, 小十一的大姐姐。要说敏贤妃,算是宫里头头等有福气的人了。她娘家不过是个七品的官职, 且是个白身,就更不要说世家与否了。当年入宫的早, 得承安帝欢心, 宠了三四年,先后生了重华六公主、皇三子君诀、冉华八公主。后来宫里选秀女, 进了不少年轻漂亮的新人,因她本分, 承安帝仍是每月都过来一两次,次年就又生了小十一君昭辞。   膝下四个儿女, 说不得有多快活了。虽然明面上瞧着温柔娴静, 但内里也有一股狠辣劲儿,不然她生了四胎,怀孕的时候怎么没见有她宫里头的宫女爬上了龙床?   重华公主虽然张扬, 但也是生得一副美人皮相, 骄横起来也不叫人讨厌, 反倒是个讲理的,不像良玉公主那样惹人心烦。   要说姣华, 她自打未婚夫婿死后倒生了反骨。非要寻一个心仪中意的人,才肯成亲。大祁国家强盛,公主不需远嫁和亲, 孙淑妃也就由着她了。重华的婚亲是青州令家的嫡次子,公主还没进门就纳了两三房妾室。好在是个懦弱的,重华嫁过去也能拿捏的住那一家子。   赵宣坐在第二排,依旧是连些花样。姣华公主伸头瞧了瞧道:“你绣的是什么?倢(jie)麟么?”   “嚯!倢麟是瑞兽,吉祥着呢。绣了送给谁?”重华不爱女红,但也喜欢好看的花样,伸手摸了摸绣面说:“这可难绣着呢。”   赵宣依旧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并不停下,答道:“送给李昶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自己也想通了,终归是要嫁给他的,虽说不做那真正的夫妻,但往后也就如同亲人一般要日日相处,劳什子要这样冷言冷语的。   重华看到她剪线,就抢了过去仔细瞧说:“果然我母妃说女大不中留。你瞧你这心,可不是飞到李家去了?”姣华听了只是淡笑,说:“快还给庄姝,你若是弄坏了,可也做不出第二个来了。”   “就不还!”她笑着挑衅,赵宣知她是闹着玩,就不理她。正说着,女先生一块手帕就砸在了重华头上,几个人迅速的散开了。赵宣继续绣,盘算着大约晚上熬一熬,明天就能绣好了。   傍晚,孙淑妃派人侯在绣楼外请赵宣去用膳。君潋、姣华、赵宣就一同去到慧灵宫。江阴站在门口,她是孙淑妃的近侍宫女。上回落水时赵宣见过。   几人进去了,赵宣福下身子说:“淑妃娘娘万安。”孙淑妃拉她起来,等几个人都坐下了,就摆饭。赵宣的胃口素来不大,又偏清淡,所以一直都略有些清瘦。她浅浅的用了一碗,就放下筷子。   晚上回到凤慈宫竟觉得有些饿,她把那巾倢麟的帕子绣完就和衣睡了。   次日清晨卯时就带上东西,领着绛檀去迭香宫。乔雅十六公主刚起,正在院子里乱跑,瞧见赵宣便奶声奶气的说:“庄姝表姐早。”赵宣行了平礼,轻声问:“公主早,香妃娘娘起了吗?”她偏头,看见青衣在院子里扫地。   一个人簇拥着香妃打殿内出来,她前阵子才失了一个孩子,这会儿将将从小月子里出来,脸色不大好。她浅浅的说:“本宫已经起了,马车昨夜里就叫人备好。如若郡主可以,即刻便能启程。”   赵宣福身行礼说:“全听娘娘安排。”   香妃本名李姒,与逸阳伯李臻郅是同一辈子的远亲。两家自上一辈起就不怎么走动了,不过这样大的事情,同在祁京,怎么也该去表示表示。她这回不打算带乔雅去,乔雅还小,怕她吓着。   赵宣跟在香妃后头,走到宫门口就看见远远的停着一辆马车,宫人先扶香妃上去,赵宣再随后上车。出宫门时叫御林军给拦下了,香妃的贴身宫女婉桃探头出来,亮了亮腰牌。那御林军立刻退后说:“得罪娘娘了。”他朝着后头喊了一声“放行!”马车又缓缓的朝着宫外驶去。   一路行到逸阳伯府门前才停下,赵宣踩着矮凳下来。她看见李昶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裳,面色苍白,没有什么精神。李昶恭恭敬敬的作揖说:“香妃娘娘万安,郡主万安。”他眼底於黑一片,眸中大片的血丝连错着,下颚还蒙上了一层淡青色的胡渣。整个人都没有生气,却依旧勉强笑笑说:“娘娘与郡主先进去吧,外头热。”他转身在前台带路。   灵堂里停着一棺灵柩,四边的梁上挂满白绸。十三四岁的女孩跪在团蒲上抽泣不止李昶略有些无奈,与香妃解释说:“这是家妹琦雯。”香妃走上前,仔细瞧了瞧李琦雯说:“真是苦了这孩子。”她与赵宣从下人那里拿了香,上前拜一拜。赵宣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媳礼。   阳光照进灵堂,赵宣细细的瞧着东墙上李苏氏的画像。李昶生的极为像她,一个坚韧、清婉的女子。   上过香,香妃起身说:“庄姝,你在这儿陪逸阳伯世子说说话,本宫先去见逸阳伯。”赵宣福礼,送香妃出门。她叫绛檀去马车上将昨晚准备好的东西取过来。待绛檀回来了,她从腰间拿出绣好的帕子,覆在木匣上递过去说:“匣子里是我上回绣的鞋子,等出了头七下葬了,你烧给伯夫人,还有我这几日抄的佛经,也一并烧过去。……帕子……这帕子是送给你的。”赵宣有几分辞穷,想了半天才说:“倢麟是瑞兽,给你保保平安。”李昶接过,把帕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双指磨锉着那丝滑的触感,他倾身,把赵宣环在了怀里,四围的奴才纷纷低头。   李昶高赵宣半个头,他似乎是整个人压在赵宣身上,反复的说着:“谢谢,…………谢谢你……谢谢…………”时而轻时而重。赵宣听见李昶吸了吸鼻子,她微微迟疑,而后还是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张开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他抱着。,这个拥抱,无关儿女私情,这样的丧亲之痛,赵宣曾刻骨铭心的感受过,一次次的,亲人就这样离她而去,至今都不敢忘记,太后猝薨,母亲郁郁而终……每一回都像有一把锋利的剜刀绞弄着她的心房。明明痛到了极致,在外人面前却还得冷静。那些日子,她夜夜都蜷缩在床上,痛苦到失声。   李昶似是抱了很久,久到赵宣的腿都麻木了。他慢慢退开,哑着嗓子说:“初华,有时候你总是不经意就撞进了我心里。”他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赵宣,神情是少见的认真。   赵宣听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初华”惊得连呵斥都忘了。呆怔怔的站着,李昶回头看了一眼灵堂,他拉着赵宣走到棺木前站定说:“母亲,我带她来见你了。她就是赵宣,就是初华,就是庄姝郡主,就是我的媳妇!圣上赐婚的那个,我常写信同您说的那个姑娘。”李昶回头看着赵宣说:“如果要讲我来祁京最高兴的事是什么,那大约就是遇见了你,后来皇上又赐了婚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几章会有点沉重,但素,我们还是要发糖的哈,作者君正在奋力码子哦 撒花花~~~~~~~~   ☆、第54章 心之所想   五十四、心之所想   赵宣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撇开目光,她的眼神四下躲闪着, 不敢直视李昶的眼睛。她害怕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盛满的情意, 她同样也不敢像以往那般说出何种冷漠的话语来拒绝。她不想看见那双眼睛里深深的哀伤,李昶的哀伤像一把剑狠狠的刺痛赵宣。她也许知道, 从一开始都知道,李昶是欢喜自己的。   赵宣轻轻的挣开了李昶的手, 她错开视线, 看着地面说:“逸阳伯世子……节哀。我该回去了。”她转身,匆匆的跑开。到门口时听见李昶叫了一声“初华”, 赵宣脚步微顿,下一秒又大步跨出去。   李昶怔怔的低头看着仿佛还留有余温的手, 一抹苦笑爬上唇边,渐渐的放大, 他抬头, 目光一路追随着赵宣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袭青衣。   至少…………这一次不是冷冷的拒绝。他攥紧依旧悬空的手,慢慢的垂于身侧。   赵宣一路跑回到马车里, 坐了一会儿, 却又坐不住。她叫绛檀守在这里, 待香妃娘娘出来了知会香妃娘娘一声,自己去了昌武侯府寻王珺娴。去时, 王珺娴正搬了小榻,在蕉园的院子里晒太阳,早晨的阳光还不算太刺眼炎热, 她把书展开,盖在脸上。   赵宣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道:“我有件事!”王珺娴看着她,赵宣喘了口气,讲:“要和你说。”   王珺娴往旁边坐了坐,腾出场子来拉赵宣坐下问:“你方才是从逸阳伯府过来?”赵宣愣了一下,接而点点头,低声说:“我…………今年四月那会儿,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太后娘娘暴毙,母亲郁郁而终,我嫁给了时举,后来时举纳赵宁进门抬为正妻。她生了三个孩子,而我……”赵宣吸了吸鼻子说:“我的孩子被说成是与人私通的孽种,后来我……死了,一尸两命。我…………”她还要说些什么,被王珺娴捂住了嘴。她信佛,连忙合掌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你这孩子,怎么口没遮拦的?”她瞪了赵宣一眼讲:“这不吉利的话能随便说吗?也不嫌晦气?!”   赵宣摇摇头,她说:“我梦见了我的一生,所有人都在。可…………唯独没有李昶。”她知道,如果告诉王珺娴自己重生这件事,她绝对是不会相信的,只能说成是梦境了。   她眼里的认真,让王珺娴不再觉得她在开玩笑,探头问说:“你的梦里,没有李昶?”赵宣艰难的点了点头说:“我已与他说好,成了亲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反正就是没有感情就是了。这个梦…………我一开始也觉得玄乎,本打算随便忘了,但今日…………今日李昶他拉着我在他母亲的棺材前说了许多,我…………我不知该如何…………。”   王珺娴握住她隐隐颤抖的手,说:“初华,你究竟是不爱,还是…………不敢爱?究竟是对李昶毫无感觉,还是因为不敢承担责任?不敢对着那么真心的他,怕自己不能付出与他对等的一切?你在做什么?初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手在还有些炎热的初秋里格外的凉,赵宣脑子里“嗡”的一震,好像有一根弦断了,她甩甩头,眼前的景物都有些重影了。   “我…………”赵宣转过头,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的呼吸沉重了几分,一下一下地煽动着睫毛,终了才说:“我……不知道。”她上一世受尽了苦,爱情是什么?她对时举付出了一切,放下了骄傲,决定做一个深宅妇人,决定为他生儿育女,把自己的青春放在归宁侯府里,慢慢的等它枯萎。   最后呢?得到了什么?除了后悔,什么都不剩。所以,自从她重新再十四岁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这一世她完完全全的为自己活,做一回自私自利的人。一个人有什么不能活的?   她的一切坚持的好好的,李昶却偏要闯进来,搅乱她的生活,乃至命途。他笑的那样刺眼,像一道强烈炙热的火光,剖开她保护自己的外壳。她把头偎进王珺娴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说:“表姐,我真的好累。”   “嗯,世人皆劳苦。你若觉得乏了,就随我入寺小住几人。”王珺娴顺着她的头发,从小到大,两人都格外的亲厚。门口有人来报说是一位叫绛檀的姑娘在外头找郡主,赵宣直起身,叫王珺娴不要多想说:“我今天大约是有些累了,才会这样。表姐,多思无益。”她告了辞,自己随香妃一同回宫。   逸阳伯府里,香妃的人甫一走,李琦雯就站起来说:“都赖你!不让我回江南!如今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她见李昶没有反应,推了他一把说:“我现在就去梨香院,打死那个庶女和她的贱人姨娘!”她踢开团蒲就往外冲。   李昶身形未动,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说:“是谁教的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他这样一吼,将李琦雯吓住了。李昶又放轻声音说:“你先在这跪着,这件事,我自然会同父亲去说。”   李琦雯挣扎起来,不依不饶说:“你管我!我就要去甩那两人几个耳刮子才解气!”   “琦雯!”李昶叹了口气,尽量不吓到她,说:“我会去办的。你若是闹了,她们是陵郡王的人,传出去名声不好。”他拍拍李琦雯的头说:“我本觉得她虽为庶出,但也是父亲的女儿。如今,再不会轻易放过了。”他往外走,推门进去书房,房里檀香袅袅。   李昶拱手喊了声:“父亲。”李臻郅放下手中的笔,抬头说:“怎么来了?”他用木压压住宣纸讲:“灵堂那边……琦雯她还好吧?”   李昶冷着脸,动了动嘴说:“梨香院里那对母女,父亲您打算如何?”他见李臻郅不语,上前一步说:“你知道吗?母亲临死前讲,她想见见你。她说她想见见你!你知道吗?”他一掌重重的砸在书桌上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为了逸阳伯府要顾及陵郡王,当年你这样做了,母亲离开。现在母亲再也回不来了,我就算不得你的同意也会将她们两人扫地出门!”他瞪红了眼,说:“陵郡王府,算个什么东西?!”   李臻郅的拳头突然攥紧,又渐渐松开,凉凉的叹了口气,说:“把她们送出府吧。”他摆了摆手,眼眶微红,背过身去。李昶闻言,退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说好的,会晚些更新。 这几天更新不定时,大家追更辛苦了。 撒花花~~~~~~~~   ☆、第55章 挑衅   五十五、挑衅   沿海一带运了新鲜的海蟹进宫。承安帝一路分下来,各宫都得了点。凤慈宫里分的格外的多, 太后娘娘一人又吃不下那么多, 就设宴请了些人进宫来了。   赵宣在太后那里要了几十只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来。递帖子将李、君、王、林四家兄妹都请了来。   午后,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入了宫。王珺娴拉着赵宣走到里间里说:“这几日祁京可是生了一件大事。”君淳也是个爱八卦的, 搬了凳子过来,找绛檀要了一把瓜子坐过来就开讲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宫里恐怕还不知道, 归宁侯府的世子时举前几天啊, 他…………”君淳笑了一下,卖了点关子, 继续说:“他上定国公府向你二妹提亲去了。”   赵宣眉心一跳,追问:“时家没反对?”   “自然反对。时举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赵宁是什么身份?半点也不般配。归宁侯爷当时就是反对,可耐不住时举闹啊, 以往认为归宁侯世子是个有担当的, 没想到倒是个情种。”君淳讲完了,朝外头伸头望了望说:“那河蟹怎么还没烧好?我可是特意在家里空中肚子来你这的。”   赵宣转头,叫绛檀去催一催。时举这事也不知李昶是怎么催的, 竟就成了。她又凑上来问君淳说:“我听你方才一口一个归宁侯世子, 时举这几天加封世子了?”   君淳磕着瓜子点头, 含糊不清的说:“是啊,提亲那天就封了世子, 好歹气派点不是,赵宁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夫人了,真是便宜她了。”赵宣没听进她后头的话, 想着李家是新丧,中秋宴也参加不得了。   不过时举这么闹着要娶赵宁,怕得吧时皇后给气死。赵宁嫁过去大约也讨不了便宜。   过了半会儿,厨房说是好了。赵宣领着众人去饭桌上。一转眼就不见王珺娴了,她问了守门的丫头,丫头只说:“方才王姑娘在门口转悠,遇见了纳兰公子,后来纳兰公子邀她去用膳,王姑娘便随纳兰公子走了。”   赵宣想了想也对。太后娘娘这次宴请也邀了纳兰侯爷,纳兰侯爷势必是带着纳兰衍一起来了。赵宣未曾多想,反正王家稀罕这么几只海蟹,索性就不等她了,反正她与纳兰衍在一起也是高兴的。   凤慈宫的廊下,王珺娴与纳兰衍并肩走着,是往皇六子君怀笙的住所去。皇子们往常虽说都住在皇子所,但过年过节,或是放假了都是要回自个儿生母宫中的,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承安帝打昨日起给准了假,这回就是要往丹瑶宫去的。   与纳兰衍在一处时,王珺娴连走路都是时刻保持着仪态的,她侧头说:“纳兰公子今日是随纳兰侯爷来的?”   “是。”纳兰衍瞧了瞧日头。九月中旬,夏日将尽了。日头也没有那么灼热了。远远的,看见丹瑶宫内走过来两个女子,一是佟丝婵,还有一个,王珺娴从未见过。   “纳兰!”那女子快步上来。纳兰衍微微一怔说:“是仲七吧,又长高了不少呢。”他笑着说话,王珺娴愣住,她好似还是头一回见到纳兰衍笑。佟仲七已经自然的捥上纳兰衍的胳膊,回头挑衅的朝王珺娴瞧了一眼。   纳兰衍未挣开,只是说了一句:“走吧。”他与佟家两姐妹往里走,忽而回头看着王珺娴,王珺娴的眼神亮了亮,她看着纳兰衍,但是纳兰衍终究还是没有挣开,只是站住了问她说:“王姑娘怎么不走?”   “我…………这就来了。”她本想回去了,但是还是想来争一争。丹瑶宫里头,君怀笙已经在了,他远远的瞧见王珺娴,迎上来叫四人就坐。   君怀笙坐在主位上,纳兰衍紧挨着他坐在左下首。王珺娴走到左下第二个位子,刚要坐下。佟丝婵便拉了佟仲七挤过来说:“王姑娘给仲七让个位子吧,她可是纳兰公子打小定下的未婚妻子呢。”   王珺娴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她站起来的脚步凌乱了几分,骤然转过头看向纳兰衍,可纳兰衍却没有看她。佟仲七微微挤开王珺娴坐下去。佟丝婵又紧紧的坐在右下首。   王珺娴垂下头说:“我竟不知纳兰公子已经有婚亲了,呵!”她自嘲的轻笑了一声掉头走到一边,与众人离得远远的坐下。纳兰衍藏在袖下的手用力扣着衣摆,面上却半点不瞧王珺娴。   一顿宴,也没吃上几口,王珺娴要回凤慈宫,几个人纷纷站起来说要送一送。   甫一出门,在小道上就撞见了佟瑶贵妃。佟仲七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在了鹅卵石上,夏末穿的少,她胳膊上立马就见了血,流着泪说:“纳兰!王姑娘她推我!”   佟仲七打小就激灵,虽然比佟丝婵年纪要小些但佟瑶贵妃还是要更偏爱她一些,贵妃怒瞪了王珺娴一眼道:“王家姑娘怕是不懂宫里的规矩,也不赶紧的吧仲七扶起来。”   纳兰衍扶起佟仲七,王珺娴瞧了他一眼说:“方才从纳兰公子的方向应该能看见,我并没有推佟姑娘。”   佟仲七举着胳膊递到纳兰衍面前说:“纳兰你看,我都流血了!”她的眼角还垂着泪,纳兰衍沉默了一会,终究是说:“王姑娘的确是推了仲七。”他看了一眼王珺娴,心里密密麻麻的像蚁爬一样。   佟瑶贵妃三两步上前便要发作,半路叫君怀笙给拦下了,他朝着纳兰衍说:“仲七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不成?明明是她自己摔得,怎么能平白诬陷了王姑娘?”   佟瑶贵妃虽然,心疼佟仲七,但也不能驳了儿子的脸面,尴尬的招招手说:“六菱,带仲七下去包扎。”她拉过君怀笙说是有事,佟丝婵自然也黏上去。瞬的,就只剩下王珺娴与纳兰衍两人了。   “王姑娘。”纳兰衍唤了一声,说:“今日之事,在下给姑娘道歉。只是仲七是我的未婚妻子,若是她要胡闹,我自然也甘心作陪。”   “所以,便那我开了刀?!”王珺娴瞪大眼睛抬头看他,那里面有强忍的泪意:“那之前在寺中,你对我的好,算什么?!”她素爱诗文,一言一行皆成风雅,从未将男女之情像这样放在口头上说过。   纳兰衍的发被风吹乱,他透过发的缝隙久久的看着王珺娴,说:“那大约是王姑娘想多了。”王珺娴后退了几步,眼泪坠下来,砸在地上,她说:“好!好一个想多了!如此,你我也算是把话给说开了。”她用力的擦干眼泪,转身就走。纳兰衍驻足原地,将要挽留的话强压下去,似乎有几滴泪夺眶而出。日光一晒,又没有了踪迹。   赵宣几人吃完了海蟹,才有奴才凑上来说:“郡主,王姑娘方才交代奴才,说是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赵宣纳闷,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约是下午了,众人都纷纷告辞。赵宣倚在小榻上打起瞌睡。   绛檀进来报说:“郡主,纳兰公子求见。”   “纳兰衍?”赵宣理理衣服,起身出去。她看见纳兰衍坐在下首,呷着茶。清俊的脸色格外的白,却是一种苍白。   他见了赵宣,先是拱手,而后直接开门见山,说:“今日,王姑娘怕是不大爽落吧,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   “我在丹瑶宫…………刁难了她。”他絮絮的说着。君怀笙与纳兰衍在夏州令的席子上,是同时遇见的王珺娴。后来为了夺嫡盯上昌武侯府时才知道,王珺娴就是这家的姑娘。奈何王珺娴倾慕纳兰衍多年,不愿做六皇子妃,加之赵宣这一世从中作梗。两人索性就设了一计,先叫纳兰衍与王珺娴懵懵懂懂的生一些情意,再狠心一斩而断,叫王珺娴彻底对纳兰衍死心。   赵宣先是气恼,最后听他说完,只幽幽的问了一句:“你可曾有过真心?”纳兰衍晃晃手中的茶盏说:“自然是有的,只是我若任性娶她,不仅六皇子会对我一路打压,还会使家族身陷囹圄。我给她的,就像这茶,品来虽苦,但都是好的。” 他放下茶,拂过衣袖,微微躬身作揖说:“在下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小心把大拇指划破了,码子速度有点慢哈。 这么晚才二更。 明天是周三,亲们就不用等更新了。 撒花花~~~ 由于身体不适,本文将于9月7号起停更一周,还望亲们见谅。汝归再次表示抱歉。   ☆、第56章 中秋宴(上)   五十六、中秋宴(上)   修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跨过重重门槛, 晕染着光影, 看起来竟有几分蹒跚。   赵宣直愣愣地坐着,她不知道前世可曾有过这些事端, 她用指尖半轻半重地敲击着桌面,光滑圆润的指甲上是一层淡紫色的蔻丹。   如若…………如若君怀笙触怒了承安帝而受贬, 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一旦失势, 被挤出了夺嫡的圈子,就不会伙同太子造反, 纳兰家一定会另寻新主扶持,到时候王珺娴不论嫁不嫁君怀笙都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要让君怀笙失势, 难如登天。   原本她以为最好的结果是王珺娴可以嫁给纳兰衍为妻,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但是今天的局面与她起初的设想相差甚远。退而求其次的,只要珺娴表姐不卷入纷争, 哪怕苦些也好。   赵宣继续回去, 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盯着床帐看了半晌,姣华公主遣人来捎了话。说是绣楼里在教习了, 叫赵宣也去学几样,中秋宴上好表演。   赵宣不怕那个,但是也不能拂了姣华的面子, 叫绛檀进来伺候洗漱,就往绣楼去。   去的时候,绣楼外头围了几圈的小宫女,个个伸长了脖子,惦着脚尖往里头看。赵宣在外头站了一会,也找不到空能挤进去,绛檀瞟了她一眼,清清嗓子说:“这都围着在做什么?大白天的不用当值的?你们是哪个姑姑管的?!没规矩!”   最外头的听见声音,回头瞧见了赵宣,齐刷刷的给让出来一条道说:“奴婢们不知郡主驾到,还望郡主恕罪。”   赵宣低头扫视了一眼,沿着空出来的路走进去。绣楼里头,女先生正在跳玉盘舞。这舞难度极大,是让几十个人都托着玉盘,举过头顶,舞者跃上第一个玉盘后,每一步都只能落在盘面上,每踏过一个玉盘都要转个圈。   公主们虽说有的擅长舞蹈,但都是不行的。赵宣进来找到了姣华,在她身边坐下问:“公主打算表演什么”姣华回头瞧见是她,笑了笑说:“我的琵琶弹得尚可。”   “那带我一个!”重华不知道从哪儿凑过来。本来只够两个人坐的长椅,瞬间挤上了三个人。赵宣啐她说:“你怕不是想滥竽充数吧?”重华扭头不说话。   女先生一舞毕了,也没人说要学。赵宣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来看。   昔年陈贵嫔出身舞坊,在宫里论跳舞谁也没她跳的好。这舞又难学,自然没人愿意拿自己来给她做陪衬了。良玉公主准备的是琴,她同昙玉公主一起,昙玉打小练的笛子。   再小一些的皇子公主就将近二十人凑在一起,给背一段《弟子规》算完。小娃娃家的,最是讨喜,年年都得了不少赏赐。   时皇后虽说自己不能生,但前几年一个贵嫔难产死了,生下的小十八没人接养。稍有些地位的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没品阶地位的,也不敢领贵嫔的孩子。   承安帝给她追封齐妃下葬的时候时皇后就去求承安帝给她养了小十八。太后本来是想把小十八养在凤慈宫的,左右老八也在凤慈宫养过一阵子,老四也是。可祖母终究比不过母亲,皇后接了他倒也好。   赵宣瞧着这一个个的都准备了有些犯难。诗词歌赋可以随便拈几句后人的,毕竟她重生了不是?可…………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打叶子牌了。   在绣楼里熬到天擦黑,才得回宝华台。这回可巧了,八皇子君怀卿在里头坐着。李昶丁母忧,假三年。原本已经给了他兵部六品的闲职,如今皇八子说不用侍读,找了一个叫哑睇的小僮跟着。承安帝大约是觉得李昶从孝期出来都二十了,却只是一个六品的官儿不体面,又给指去汝南一带的兵马司里做个总指挥使,这回是从四品。   汝南便是属于江南了,与李昶的祖籍运溪挨得近,这一出丧期,又是远调离京。   赵宣给君怀卿行礼说:“见过八皇子。”君怀卿坐着微微抬手,算是平礼。太后娘娘笑着说:“这回是来给你道喜的,还记得皇帝赐婚的时候给你的那个郡城吗?”   赵宣歪头想了想,回话说:“当时陛下是赐的安华郡。”她不知道那有何喜可道。   君怀卿朝她点点头说:“安华郡前几月的郡守犯了事,这会儿要提拔一个新的郡守过去。我听父皇的意思,大约是说这郡城都给了庄姝表妹,人选当由你来定。”   赵宣心头一紧,强按捺下眸中的喜色。早年的时候,郡主就是一郡之主的意思,后来的郡主慢慢的就鲜少有真的赐郡的了。就算赐了郡城,也由不得你来管。是而赵宣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如果郡守是她的人,那么这个郡城都将会是她的势力,是后盾。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她还有安华郡可以为她所用。只是…………自己一介姑娘家,手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   待君怀卿走后,太后娘娘拉着赵宣的手说:“你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啊,不是哀家不放心李家的小子,只是哀家这些年总是时常心慌,哀家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您对我与母亲一贯都好,这事我会回去问问父亲的。”赵宣蹲下身,坐在太后娘娘脚边。这件事,还是得找父亲说,先不告诉李昶。她与李昶虽说是要做夫妻的人,但是在前路未知的情况下,她…………不敢过于依靠李昶。 作者有话要说:  汝归今天终于回来了。 明天会多更。 谢谢你们,(泪眼婆娑) 撒花花~~~~~~~~~   ☆、第57章 中秋宴(中)   五十七、中秋宴(上)   十三日那天是中秋节,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了不少月饼, 提前几天就给各宫送去。赵宣一贯不爱吃月饼, 觉着它皮厚,馅儿又甜腻的紧。草草衔了几口, 就放在盘子里不再动。   自寅时四刻起,朝臣与外命妇就可携家眷入宫了。中秋佳节自然得叫那些嫔妃都与家中亲人见一见。   就连明太妃的太乙殿也少见的热闹起来, 她娘家是镇西将军一脉。姓宋, 小辈里头来了一个叫宋映的姑娘,嚷嚷着要见一见庄姝郡主。   赵三爷赵临也来了, 他在外殿等候,待赵秦氏拜见完皇后贵妃就一同来宝华台小坐。赵临是个有才的人, 又踏实能干,入五成兵马司数月, 已经升到了副指挥。一家人日子过得比往日滋润不少。赵顷今年八岁。书院里的先生止不住的夸他聪明, 已经过了童生试中的县试。赵宣先给赵临夫妇福礼,而后一如既往的抱抱赵宜,领着几个人去吃月饼。   “国公府可还好?”赵宣叫绛檀上茶, 以免两个弟弟妹妹被噎到。赵秦氏答话说:“只要二房和老太太不作妖, 咱们就都好。”她到现在都对赵安氏一肚子的不快活。   赵宣笑了笑讲:“自从二叔被降职之后, 二房就安分了不少。还有,三妹妹好像前一月就回书院念书了吧。”   赵秦氏点点头, 正好姣华、重华打外头进来。赵秦氏福礼说:“二位公主金安。”   姣华一眼就瞧见了赵宜,说:“哟,这女娃娃的模样生的真水灵。”姣华拉过她在怀里抱了个满怀。她今年二十岁了, 只比赵秦氏小四岁。若是不死了未婚的夫君,如今也该有几个两三岁的孩子在膝下。   赵秦氏怕赵宜不清楚礼数,战战兢兢的将她拉回身边,姣华瞥了她一眼,她忙说:“孩子尚幼,怕冲撞公主。”姣华收回了手,站直身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瞟一眼赵宜。   逸阳伯府中秋宴终究是来了。李昶带着李琦雯进宫,留逸阳伯李臻郅在府上。   今天李昶穿的一身青白交接的袍子,腰带是墨一样的黑色。在孝期之内,得穿白,但又怕冲撞了圣上和贵人们的喜气,所以镶嵌了些淡青色。   李家兄妹先去皇后与佟瑶贵妃宫里拜见,在往迭香宫去,一直待到晚宴开始。入院的时候,在拐角扫地的青衣故意往这边扫了扫,与李昶靠的极近。李昶微微怔了一瞬,发现竟是上回跪在昼益宫的宫娥,转念又想起是她才还得香妃娘娘落了胎,心下顿生厌恶,抬脚绕了过去。倒是李琦雯在后头嚷嚷道:“你是哪里来的婢子?脏全往主子身上扫吗?!忒不懂规矩了些!”   她甩着袖子瞪了青衣一眼,殿内的老嬷嬷闻声出来,先向着李家兄妹福礼,后而上前拧了青衣的耳朵,那起一边晾衣服的竹竿上下打得她乱叫说:“作死啊?还不安分!要不是圣上没有发落你,咱主子娘娘不好下手,现在还有你活命的份儿?!”她揪起青衣的后襟,将她提拎走了。   李昶这才沉声偏头与李琦雯说:“在宫里,你就文静点。”李琦雯漫不经心的“嗯”着直点头。可到底听没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香妃李姒歪在小榻上,怀里抱着乔雅公主。见两人进来了,将食指竖在唇前,朝乳娘招招手。   乳娘轻手轻脚的把乔雅公主抱下去,到里间睡觉。   “香妃娘娘万安。”兄妹两人行大礼。香妃坐正身子,叫人看座,她说:“去过皇后那儿了?”   李昶点点头道:“皇后娘娘繁忙,臣与臣妹不便多扰。”香妃笑了,叫人将月饼端上来,李昶只夸了两句卖相好,未吃。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个多时辰,乳娘走过来伏在香妃耳边说了两句,香妃便起身往里走。走到一半又顿住,瞧了一眼李昶,指着刘沛说:“你领着逸阳伯世子与姑娘在宫里四处转一转。”刘沛是迭香宫里的大太监,只是不大同旁人亲近。一个冷淡的人,爬到这个位子也是稀奇。   说起来这宫里虽然大,但是实实是没有什么好逛的,每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致。李昶塞了几两碎银过去说:“刘公公,你不如直接带我们兄妹去旭晏宫吧。”   中秋宴历来都是在旭晏宫办的,刘沛抬眼看了李昶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盖住那一双浑浊的老眼,收下了银子讲:“世子您跟着老奴就行。”他说着转身调了个方向。   因着众人早晨就进了宫,所以晚宴就在未时开始,免得大家从早上饿到晚上。午时四刻,宫人们就在旭晏宫外打扫,而后敞开宫门。先是外命妇与朝臣到了,而后的皇子公主大抵是一齐来的,叽叽喳喳的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再是份位低的嫔妃先到,然后分位高的一次过来。承安帝、时皇后、太后娘娘都得等到最后才来。   赵宣虽说与太后娘娘亲近,但也得坐到定国公府的席位上,她挨着赵岸坐,右手边再隔几丈,是沪州织造的席位。她看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笑着朝她眨眼睛。赵宣看着那双眼睛,突然心里一悸,慌忙错开目光。等再回头时,那女孩正偏着头同妇人说话,赵宣听见妇人唤她“泱儿”,沪州织造张铭姓张,那这个姑娘就应该是叫张泱。   殿的正中,陈贵嫔已经上去了。她今年跳的是蓬莱仙舞,身着一袭蓝色的水袖舞衣,好不漂亮。发间别了一颗小指大小的夜明珠,方才从外头进来时真有几分那蓬莱仙子的韵味。   只看她先是跪伏与地上,而后骤然长袖一抖,抖出层次波面,蓝色的袖子外飞出一层水绿色的长布。直直的桥向地面又被弹起重新收回陈贵嫔手中。她矮下腰后仰,长袖从身下飞出,带着力道直直的飞向皇十八子,快到近前了,又突然像是收了劲一般都轻柔下来。拂了一下小十八的面颊,逗得他在乳娘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那身段宛然的一转,凌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几圈,退出几丈远。腿高高的抬至头顶,波纹边的裙摆在烛火间划出一道亮丽的蓝色弧度。脚尖迅速轻盈点地。双手向上用力甩出舞袖,在横梁上缠了几圈,她脚下一个用力蹬地,整个人腾飞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将腰间暗囊里装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撒出来,最后裹着漫天的花瓣悠悠落地。   承安帝定定的看失了神,直到黄德全小声提醒才反应过来叫好说:“贵嫔方才这一支舞,倒是让朕想起了多年前在舞坊见到你的时候。十几年过去了,你倒是有劲!好!好啊!”他站起来拍手说:“尘娘,你今天真是给朕来了个开门喜。”尘娘是陈贵嫔在舞坊时的名字。   承安帝瞧着时皇后讲:“皇后安排的也不错!”他看向跪在殿中的陈贵嫔,转头讲:“皇后你看看给尘娘封个妃吧,她进宫也有不少年头了。”   时皇后面上笑着应下说:“给贵嫔妹妹封妃,还不是圣上您一句话的事?臣妾明日就去办。”她睨了陈贵嫔一眼,两人对上视线,悄悄地又错开。   陈贵嫔谢了恩,就转身退下去换衣服。倒是佟丝婵多嘴,在下头插话说:“臣女听闻庄姝郡主也是善舞。”她的声音有些大,刻意叫不少人都听见了。   佟瑶贵妃帮腔说:“哦?那怎么还藏着掖着的,不上来给众人瞧瞧?”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瞧过来。这种情况下,不应,就是承认自己不会跳,应下,被拿来与陈贵嫔一比便黯然失色。   “她到底会不会跳啊?”李琦雯小声的问。李昶紧张的握着手答说:“我也不知。”他见赵宣半天都没有动静,心下不免担心。   一边的赵岸,偏头压下声线说:“你若是不会,就不必上去。咱们定国公府还不至于怕了一个贵妃去。”   他话音刚落,赵宣就提着裙摆,蹭的站起来,走上去福礼,说:“臣女应了贵妃娘娘的话,只是…………”她拖着尾音,目光在众人中游移,最后定下来,看向佟丝婵道:“臣女也经常听说佟姑娘做得一手好丹青。还望在臣女表演之后,佟姑娘能够不吝赐教。”   赵宣瞧着她笑。既然你要污蔑我,给我扯上这些莫须有的,那我何尝又不能拖你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赶公交,赶火车就没按时更新,请求亲们原谅,在此献上小剧场: 某个午后,李昶躺在赵宣身侧 赵宣:姓李的,给我滚过来! 李昶:(翻身面对赵宣) 赵宣:你管管你儿子。 李昶:(严父的微笑)你又欺负你娘?!是不是想打?! 小小宣:(憋嘴)呜哇哇哇~~ 赵宣:(“贤妻”的“温柔”)你特么干什么呢? 李昶:(无辜脸)管教儿子呢 赵宣:(挥起锤衣棒)特么这是女儿!(PS:不知道哪里来的锤衣棒) 此时的李昶尚不知道,小小昶在他的身侧,对着他的乳.头,张开了只有两颗牙的嘴~巴~   ☆、第58章 中秋宴(下)   五十八、中秋宴(下)   佟丝婵闻言白了白脸色,不吱声。   赵宣也不计较她到底应不应, 福礼说:“臣女这一支舞, 还望圣上将宣旨铺满地,再寻来宫中最大的毛笔。”承安帝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心里不由得腾起了几分好奇,挥挥手, 叫宫人下去办。   没半会儿, 小太监就上了呈了一支笔杆有竹竿一般粗细的狼毫上来,赵宣摇了摇头说:“还是太小了些, 宫中最大的毛笔只有这般大小?”   小太监不敢回话,佟丝婵添油加醋的说:“我瞧着郡主该不是没得表演, 想变着法子刁难吧?若是这还不够大,你想要多大的?”她轻蔑的眨了眨眼睛。   赵宣抬头同她呛声说:“佟姑娘想的偏颇了。方才是佟姑娘说素闻我舞艺精湛的, 怎么现在连我最拿手的一支舞需要什么都不知?到底是不是言之有假?!”她的眸色狠厉了三分。佟丝婵瑟缩了一下, 赵宣是想给她扣一个欺君的罪名,左右得圆过去才行,她低头讲:“我也说过只是听闻, 赵家妹妹何必同我来咬这字眼呢?”   赵宣笑着道:“是佟姑娘质疑在先, 我追击在后。此番也算是‘礼尚往来’打一场唇舌之仗。”她转向承安帝福礼讲:“臣女与佟姑娘方才是小辈之间的打闹, 还望圣上不要见笑。”   大抵是年岁大了,承安帝竟觉得小姑娘们吵吵闹闹格外的有生气。摆了摆手讲:“你啊, 最是会唬人。朕记得白露殿里头有一支半人高的毛笔,你小时候就惦记着要玩。”他笑的更甚了,眯着眼睛瞧向黄德全说:“你去, 带几个人给庄姝郡主取过来。”   台下顿起纷纷议论,那支毛笔叫封乘,当年先帝北征的时候,北齐为了讲和特地抓来十几只狼王,挑选没有杂色的毛做成的这一支狼毫。因为过于巨大,便一直安放在白露殿里,没有人动用。   此番可能叫人取来给赵宣,可见圣眷之厚。黄德全躬身退下去,带了几个小太监往白露殿赶。   赵宣趁着这个空隙,下去吩咐了些细节,还找陈贵嫔借了一套水红色的舞衣。宫人手脚也麻利儿,不多时就办妥了。十几尺的宣旨,在毛毯上平铺开来。赵宣换了舞衣,上台拿过那根半人高的狼毫。宫人用莲花缸盛了些玄清的液体,抬上来。赵宣用笔尖轻沾一点,脱下绣鞋,已脚尖压地,另一只脚崩直,转了三四圈。“啪”一笔落下,狼毫中的液体由笔中向下,晕染开来。她抓住笔杆的中段位置,担在腰上,环腰转了几圈,液体像雨滴一般的飞出,又滴落在宣旨上,轻描淡写出一片虚影,迎着光,显得粼粼闪闪   赵宣转而沾了沾墨汁,她甩笔,豆大的墨珠打上宣纸,又像是远山衔枝的野雁。   莫了,她在右上角提了几行小楷,再将狼毫投入装满清水的缸中。她福身,转过头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抓住先前绑好的丝带撒开满香包的桂花。赵宣没有陈贵嫔那样几十年的功底,不能接着臂力飞上去,只好滑下来了。   金黄色的桂花,大片大片的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满纸面。众人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佟丝婵在席位上撇嘴说:“我瞧她这样耍了大家一圈,一会儿准讨不了好!”   佟瑶贵妃皱着眉头,赵宣不像是莽撞的人,她若是真的不会,大可以拒绝。今天上了台,就不会简单过去。   赵宣稳稳的落回地上,朝着两边的太监点点头,太监蹲下身拉起宣纸的两角,将整张宣纸竖立起来。多余的花瓣滑落下来,摔在地上,而剩下的,正好在方才赵宣毛笔经过的地方停留住。   众人都探了头去瞧。,那是一张荀山的山水风光图,金桂附住的地方便是一株完全绽放的牡丹。承安帝眯了眯眼睛,往后靠上椅背问:“庄姝去过荀山?”   “回圣上,未曾去过。只是往日听人偶提及过几回。说是荀山秋夕之间景色最为怡人。”赵宣站着回话。倒是左边第三桌的男人拍手叫好讲:“旁人皆是瞧着你那画作,我却觉得郡主这诗似是说进了我心头一般,一拍即合,妙极啊!”他又拍了一下手,咂嘴说:“妙极!”   那男人赵宣认得,叫董斯臣。是今年的状元郎,风头无量。新科状元发了话,大家自然都哄抢着夸奖,这一幅画,较之宫廷画师也不落下风。   承安帝满意的笑着说:“你是个机灵的,先前你沾的是胶水罢?怪到朕看不明白。”赵宣讨人讲:“臣女不过是像陈贵嫔娘娘偷了个师罢了。是在当不得机灵。”   承安帝摇头,叫人将这幅画裱起来。众人心照不宣,知道是得了圣上的欢喜了。一味地夸奖,后又起着哄要佟丝婵上去。佟丝婵死咬着不应话,她母亲看向佟瑶贵妃求助,贵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佟夫人心里“咯咚”一声,怕是这会又给贵妃娘娘丢脸了。只好福着身子说:“小女学艺不精,怎好献丑。比不得庄姝郡主风华。”说的老脸一阵燥热,只恨不能遁地回家去。   赵宣悄悄扯住赵岸的袖子说:“我出去透透气。”   赵岸朝她点点头,只说:“早些回来,注意安全。”   赵宣起身出了旭晏宫,往廊头走上几步。天上的月亮,圆盘似得照着这一片方寸。   “月满弦半收,小焙昨日烘。万里覆壑原上秋,荀野鹜齐鸥,君复往否?”张泱踱着步子,从阴影下走进月光里。她顽皮似得绕柱转了一圈说:“你这首诗是董斯臣的吧。”   赵宣的身形僵住,迅速后退几步。这诗确实是董斯臣中年游荀山时所作,她今日盗来一用。张泱又向前走道:“你不要怕呀。还记得十年后东辽的那一位国师琅瑛吗?就是我了。”她依旧笑着,好似那张甜甜的笑脸是一块面具般带在脸上。   前世东辽国那位国师琅瑛可以用仙人来称呼了。赵宣不愿意信她,张泱也不着急,只说:“我是回来报仇的。放心,我不会胡乱杀人。杀了人,得遭受神怒的。”她指了指天。赵宣一抬头,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瞬间不敢再看,她掉头就跑,白着脸,绕路回旭晏宫。   李昶正巧打里头出来,堵住她说:“脸色怎么这样苍白?”他的眸子里难掩担心之色,温热的掌心抓着赵宣的肩膀。赵宣回过神,转头没瞧见张泱,才吐出一口浊气说:“没事,方才叫秋风一吹,有点冷了。”   李昶瞧她确实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才放下心讲:“正准备出去寻你呢。上回秋狩的事,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猎场里头危险,你别进去,在外围待着就好了。   “我自然不进去。”赵宣往里瞧,发现张泱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她甩甩头,又看了一眼,确实是张泱。背后又惊起一阵冷汗,风吹过,头隐隐的发晕。她踉踉跄跄的回席,一场晚宴便索然无味。张泱是什么来历?她是不是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赵岸偏身叫她吃一块月饼,不料轻轻一推搡,赵宣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吓坏了一片宫娥太监,靠的最近的婆子怪叫了一声,赵岸连忙托住赵宣的背,免得她摔了。上首的太后娘娘听见动静,坐不住。指了程漪说:“你去瞧瞧,有没有个好歹的。”   程漪领命,打后头绕过去。太医从外面来了一波,轮流诊脉,却都说是惊吓过度。赵岸斥他们胡诌,好好的人,怎么就受了惊?   他抱了赵宣向承安帝告罪后就一路回定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很难受啊。 但是更新不能落下。 不多说了。 撒花花~~~~~~~~~~   ☆、第59章 梦回   五十九、梦回   赵宣这回真的是生了一场大病。也不得不叫了和尚法僧来跪了三四日,日夜诵经。赵宣朦朦胧胧的好似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是大雪纷飞的北国。   不!又不是。她明明没到过这处地方, 却在心里晓得这里是东辽。   雪色的世界, 赤足走在雪地上,一股钝疼的冰意锐利的传遍四骸, 但又不及心底,果真是在梦里了。   远处, 藏蓝色褙子的女子背对着赵宣, 繁复的发饰坠的满头沉甸。她仰头看了看扑面的雪,忽而朝着天边念了一声诀。风雪愈重, 女子悠悠的转身,她看不见赵宣, 只是往前走,穿过赵宣的身体。赵宣回头瞧她, 才悟出这里是东辽的皇城脚下。   弓箭手在城墙之上排开, 弓已拉开,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空气里弥漫着紧张, 女子直楞楞的看着城内的方向。   那里站立着一个男人, 金黄色的袍子, 玉冠加身。他撇开脸,抬起手, 嘴唇张合间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放!箭!”弓弦弹动的声音破空而出,千万支羽箭细细密密的飞来,带着割裂血肉的劲道。赵宣腿脚发软, 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那箭一个个的却穿过赵宣的身体死死定在雪地之上。   是了,这是个梦。   赵宣转眼去寻女子的身影,却看见琅瑛的胸口,多出一支金色尾羽的玄铁箭。   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城楼上,射出那一箭的男人喊道:“很好!你很好!”琅瑛喘了几口气,努力平衡着身体说:“所有的,等我下辈子来向你讨!”她的唇角溢出一抹刺眼的猩红。粘稠又温热,血滴狠狠的砸进雪里,在一片苍白的地面上开出一朵雪莲。   赵宣提步上前,想去看看琅瑛,眼前一黑,张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此刻眼前的景致似是已近黄昏。上一秒还满是人的城楼,已只余下一片狼藉和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记忆。”张泱看了看天,眸中多出几分苦涩。赵宣心里好似是有些明白了。她本是沪州织造家的女儿,后来大约是发生了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切吧。原来东辽几年后的那个国师琅瑛也是大祁人氏。   愤懑而终的前世,所以……   “你要逆天改命?”赵宣问她。   张泱摇头说:“不,我不会。”她抬手抚上赵宣的脸讲:“我受够了被那个男人拿捏利用的滋味,所以我在死前的一刻,立下神誓。会重回人间向他讨回。我本是打算借着你的身子还魂,但阴差阳错的带了你的魂魄回来。”她看着赵宣的眼神,让赵宣一阵瑟缩,她警惕的问:“那你找上我,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张泱嘴边绽开一抹微笑,她讲:“你我都是要改变命运的人。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久了,想找一个人说一说罢。”她转身,身形似烟雾一般的在空中飘散消失。   赵宣站起来,想向前追。一脚踩塌了似得,全身传来极速的下坠感,心中一阵慌忙,她猛然挣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   外间的映棠听见声响,进来说:“郡主害梦了?”赵宣茫然的坐起身,脑中一片空白。她明明知道自己作了一个冗长的梦,这会儿却半点也记不起梦里的情节。隐隐约约有些失落感,拼命的去想,心里有慌得不行。只得作罢说:“大约是吧。但又不太记得梦了什么了。”   映棠松了口气说:“这是好事,忘了才不烦心。郡主这一觉睡了两日,叫公主,少爷和国公爷好吓。”她上前来扶赵宣躺好问:“郡主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正巧太医刚刚来诊过脉,这会儿应该还没走,您要是不舒服,奴婢就喊他们回来。”   赵宣摇头说自己没事。映棠“哎呀”的怪叫了一声,说:“郡主流了一身的汗,这个天气,可怪难受的。”   赵宣这才感觉衣裳全粘着身子,头发也微湿。她指着映棠说:“你去找何郎中问问,我这样能不能洗澡沐浴。”映棠福身,一路小跑过去。何郎中正在捣药草,听了映棠的话,眉毛竖了竖说:“怎么能洗澡呢?她正是身体弱的时候,这节气晚风又催寒,叫郡主先裹着忍一忍吧。”   映棠又跑回东跨院回话。赵宣熬不过这样难受,硬是叫人偷偷的备上水,迅速泡了一刻钟就穿好衣服躺上床。   怕是没有听何郎中的话都原因,赵宣晚上又发起烧来。李昶的人带了消息回来,留他在逸阳伯府干着急。他打发李琦雯说:“明天你好像没有什么事吧,去呈了帖子给定国公府,瞧一瞧郡主。”   彼时,李琦雯正在看话本子,头也不抬道:“不去!”   李昶劈手夺过她的书说:“她是你未来的嫂子!”他说着,不自觉的耳根也红透了。李琦雯没见过李昶这样,登时来了兴趣,偏盯着他不放说:“庄姝郡主还没过门呢,大哥你害不害臊?”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依旧从案边抽出一张空白的帖子写起来。   次日清晨,李瑞家的把帖子呈去东跨院时,赵宣正在喝药。她接过帖子,看见李琦雯的名字,怔了一下。随后说:“我也没那么娇贵,方便见客的。”李瑞家的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说话间,赵宁就打外头进来了。   她同时举的亲事,几经波折,总算是敲定下来了,但因为还没有及笄,就暂且不商议婚期。   况且赵宣这个长姐在前头挡着还没成亲,后头的妹妹们都得一个一个的排着。赵宁回身,叫伶枝把几盒糕点放下说:“大姐姐这回病了好几日,可见秋日里气候确实不养人。我来瞧瞧你,顺便道谢。”   赵宣倚在床上,问她:“道什么谢?”她生病这几日下来,瘦了不少,人更加白上几分。赵宁笑而不语,赵宣心里却也懂了。大约是李昶给时举灌了什么迷魂汤的事,赵宁已经知道。若不是李昶,时举怕还狠不下心来为了赵宁同归宁侯府闹。   “是逸阳伯世子帮的忙,你合该谢他。”赵宣换了个姿势,赵宁却说:“若是没有大姐姐授意,逸阳伯世子何以会来管我的闲事?”自打上回同太夫人赵安氏以及赵齐氏闹翻后,两人就少来往了。这次赵宁还是乘着赵安氏、赵齐氏不在府上才过来的。   因着上回被赵渊从牢里捞出来后就一连降职,赵连说是官运不好,遂赵安氏带着赵齐氏上山寺去给赵连祈福了。赵宓中秋回来过了几天又回去书院,正巧赵宣在病中,两人未能碰上面。   赵宣叫染香取了库房里的一对玉如意,包好送给赵宁。赵宁推脱说:“不好受礼。”赵宣皱着眉讲:“一码归一码,这是咱们私下我为你高兴送的。等哪一日你成亲了,我明面上再送一份就是了。”   赵宁点点头,叫伶枝收下。又聊了几句才告辞。   映棠嘴快,又看不惯二房,就说:“奴婢记得那对玉如意是往年老国公爷赏的。郡主您怎么说送就送了?”赵宣摇头,没有表情,她送给赵宁就是要她以后都记得一辈子,再好的玉如意,都不能保她如意顺心。   赵宁前脚刚走,长公主与赵秦氏又来了。赵宣连忙往被窝里缩。只露了眼睛以上出来问:“三婶怎么没带三妹妹和二弟过来?”   赵秦氏走上前就探了探赵宣的额头,发觉不怎么烫手了,才缓和表情说:“你身子不适,我怕他们闹着你。”恭顺长公主作势上来掀开一点被角说:“捂得这样严肃,不闷?”   赵宣不放,往床里侧坐了一点说:“母亲你可离我远些,你怀着孩子在,可别过了病气。”长公主一愣,她虽不在意这个,但是为了腹中孩子,还是退开几步。她的身孕已经六个多月了。再宽大的衣裳也掩不住日渐臃肿的身形,着后三个月,最是要小心。   前世,这孩子…………没能平安的生下来,算算日子,大约是才重生那一会儿长公主怀上的。前世长公主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了,撇下了所有人。   赵宣不想再回忆这些。恭顺长公主发孕困,呆了不多时,就由言姑姑给扶着回去兰兮院歇息了。赵秦氏这几日在家中绣了一个荷包,每个荷包里头都填了几钱药材。她从怀里掏出来递给赵宣说:“平日带在身上,去一去病气。秋日到了,听说是…………有小鬼的……”她压低了声音。   赵宣笑她迷信,又思及这个记不起的梦和中秋宴上的张泱,笑不出来了。只好转移话题问一些家长里短道:“三叔最近可还好?在五成兵马司里头同二姑夫处的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可能会看的有点玄乎,看到后面就会清晰起来喽。 张泱是沪州织造的女儿,后来去了东辽做国师,改名琅瑛,最终落得穿心之死的下场,所以她又重生了。 有点懂了喵? 撒花花~~~~~~~~   ☆、第60章 狗血淋头(二更)   六十、狗血淋头   “好着呢。”赵秦氏掩不住笑意说:“如今我家老爷月俸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三品的官儿呢!我也尝一尝那做官太太的滋味了。闲下来将宅子翻修了一遍, 又添置了一些家具、仆役。给顷哥儿换了间好学堂, 每季都能做上三四套衣裳…………”她絮絮叨叨的说的停不下来,连赵宣听了都替她打心底里高兴。   三房是一贯的老实人。   聊到中午, 赵宣留饭。赵秦氏推脱要走,说:“我急着回去看孩子, 宜姐儿瞧不见我, 该同她父亲闹了。”赵宣闻言,不好多留, 叫染香亲送回去。   下午的时候,二房就来事了。定国公赵渊不在府上, 赵安氏一打寺庙回来就直奔兰兮院。   那时候,赵宣正睡着。等到她醒了, 听见这事已经是申时了。她急匆匆的要下床, 昭娘为难说:“郡主身子还没好,去不得。左右老太太也拿不了公主殿下如何。”赵宣瞪了她一眼,偏偏要下去,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 小雀儿来报说:“兰兮院里头打起来了, 太夫人可劲儿的骂公主呢!”   “什么?!”赵宣一听这话,加了力气。推开昭娘朝外头喊话说:“来人, 进来更衣!”她也顾不上打扮得体,草草穿上外衣,就领着一众丫头婆子, 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兰兮院去。才踏进院门,就把屋里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还有丫头的尖叫声,大抵是真的打上了。只听赵安氏说:“老大媳妇,老身自认为对你也算不错,从未为难管教过你。但你呢?你就是这么不顾及家里的?!简直是德行有失!!”   赵宣听不下去了,一脚就踹开门,屋内三四道目光齐齐的看向她。   “初华?”恭顺长公主坐在椅子上,而赵安氏站在对面,赵齐氏就跟在她身后。瞧这情况,应该是没吃到亏。只是恭顺长公主现在都六个月身孕了,谁也不能打扰。赵宣朝身后喊了一声“舍子”。一个黄杉的婢女就飞快的闪身出来,赵宣退开了,赵安氏与赵齐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披头的一盆狗血浇了个结实。   一秒安静后,顿生一阵凄嚎。粘稠的血,浸湿了衣裳,打头发淋下“滴答滴答”的往下滴。冰冷且腥气,散发着腐臭味。   “吓!初华,你这是?!”恭顺长公主瞧了瞧舍子。前几日赵宣害病,请了法僧来带的狗血。狗血是驱邪的东西。赵宣小心点绕过地上那摊狗血,走到恭顺长公主身边说:“我刚才在门外听见里头的动静,以为是老太太中邪了。心里着急,想着赶快来帮一帮。”   言姑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长公主心神领会说:“我说怎么这样奇怪呢?老太太刚一回来就同我吵,原来是中邪了,多亏初华你机灵,一盆狗血浇过,现在果然安静多了。”她看向赵安氏,挑衅的笑了笑。原先是懒得同老太太吵,浪费口舌,现在既然是赵宣想来闹,那她就顺着好了。   赵安氏的衣裳吸了狗血,格外沉重起来,她嫌弃的剥开粘在脸上的头发,气结讲:“你们!你们不敬亲张!”她指指赵宣与恭顺长公主有指指天说:“老国公也都在天上看着呢!总有一天要下来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赵齐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胡搅蛮缠道:“高僧说了,就是大嫂的生相与咱们家老爷犯冲!我家老爷才一直不得升官。叫公主搬出去到公主府住不行吗?左右又不是没地方住!”   长公主黑了脸,她无端搬去公主府,京里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谣言来呢。再说这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她们只想着赵连的仕途,半点也不顾及她的身孕。赵连连三个月都等不急吗?   “老太太这空口说白话的本是我可是见识过的。我这几日病痛练练说不定还是与二叔犯冲呢!既然我和母亲都与二叔不合,索性叫二叔搬出去就好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礼儿呢?”赵宣不依,上来驳她。   太夫人一想到上回三房分家的事就一顿心疼,浑身又湿透了,当下拂袖就走,狠狠地甩了一句:“老身会请皇后娘娘与良妃娘娘来评理的!”   赵宁同归宁侯府结了亲,也就是时皇后的侄媳妇。良妃是太子生母,赵安氏娘家兄长是太子太傅。这可不就是两座大靠山?只是时皇后不一定会为了这点小事来得罪长公主,而长公主真真也不怕这个。   赵宣叫舍子把地上的狗血收拾干净,也不敢多留,生怕过了病气给长公主,领着人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晚上赵渊知道这事,把赵连叫进书房谈了许久。   翌日清晨,李琦雯来了,因着赵宣在更衣,她就由佛珠领着去偏殿看猫。   阿昙与阿枝几日不曾见过赵宣了。倒是阿枝,李琦雯尚未进门,它就迎出去“喵喵”的叫起来,在李琦雯的脚踝处来回蹭弄。   李琦雯正同佛珠说着话,感觉脚边一串柔软,低头一看,叫了一声“绒团!”   阿枝小跑着跳上李琦雯的肩膀,叫佛珠看傻了眼说:“这阿枝同李姑娘还真是亲近,还有,姑娘方才叫它什么?”   “绒团!”李琦雯摸摸阿枝的头说:“这分明就是我家前几个月丢失的猫儿,叫绒团。”佛珠表情一僵,道了一声“真巧”不知该说什么好。阿枝也是很黏李琦雯,佛珠瞧着李琦雯似乎是要把它抱回去的样子。心里又舍不得。   等到了屋里,李琦雯板板正正的行了一个福礼说:“琦雯见过郡主,郡主万安。”她细细打量赵宣,免不防给逮了个正着,慌忙别开脸说:“听闻郡主抱恙,我兄长心中甚是观念担心,特地托琦雯来瞧一瞧。”   赵宣淡淡的应了一声,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说:“我已经好了,叫逸阳伯世子不必观念了。家中昨日才闹了一场,因而不能带着你四处逛逛了。”她看向李琦雯怀中的阿枝,顿了一下说:“听佛珠讲了,既然原来是你府上的猫儿,就领回去吧。”   “多谢郡主这些日子对绒团的照顾。”李琦雯低头给阿枝顺毛,没话说了,却也不走。赵宣叹气,叫人去取纸笔来,随意写了几首诗,叫李琦雯带回去。李琦雯完成了任务,抱着阿枝就回去逸阳伯府。   她甫一进书房,就叫李昶盯了许久,他沉下脸色说:“你怎么把绒团带回来了?”李琦雯将字条递给他说:“这本来就是咱们府上的猫儿。”   “算了!”李昶摆摆手叫她回去。自己看了看纸条又收起来。   晚间,赵宣用了两碗饭,找大夫来把脉,说是风寒已经痊愈。她夜里头睡不着,大约是这几天睡得多了,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转悠。   她隐隐的听见阿昙的叫声,训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阿昙正蹲在后门口朝外叫。还不急赵宣走近,一个黑影就打梁上跳了进来,细细一瞧,正是阿枝。赵宣好像猜到了什么似得,慌忙向前跑了几步,打开后门。   萧瑟的街道上,只有一家酒馆还依稀亮着灯光,李昶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他看见赵宣散着发,倚门看他。   “李昶!”赵宣开口喊他的名字,李昶站定,几经犹豫后往回走了几步,停在门前也不说话。仿佛要耗到她先开口。   两个人就静静地站着,对视着。深巷里更夫打更的锣声愈来愈近。赵宣忍不住了,伸手扯了李昶进门,随手关上门。   孤男寡女的夜会,叫人看去了,又要闲言碎语漫天飞了。   “阿枝本就是你家的,我与它有缘,才收养几日。”赵宣的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两人站在一座假山的间隙里。李昶推脱:“它在你这里,与阿昙也有了感情,既然是有缘,为何不留?”   这是他头一回如此驳赵宣的话,他的口才本来就好,所以才能得王珺扬赏识。只是一直作拙,以至于赵宣都淡忘了。   赵宣叹了口气,她说:“李昶,我赵宣爱的人,是要能一心一意,要能万事以我为先,要能陪我闲云野鹤的…………”   “李昶,你我因功名结盟,你要求的不就是有所建树,发扬家族吗?如此,我的要求,你一个也做不到!”她转身往回走。手臂忽而被大力的拉扯回去。   李昶把她抵在院墙上,撑开双臂。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宣宣与李昶的亲密接触咱们放在下一章啦 哈哈,亲们晚安。 给你们的二更,虽然有些晚了。 撒花花~~~~~~~~   ☆、第61章 回去   六十一、回去?   赵宣的背抵着坚硬的墙壁,身体背困在一方胸膛和双臂之间。安静的夜里, 心脏跳动的声音出奇的响。   “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有力的跳动这, 她听得见李昶近在咫尺的胸腔内的心跳,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两道心跳渐渐重合。她别开脸说:“李昶,你…………”   “初华……”李昶打断她的话, 说:“我听见, 你的心跳的好快。”他略略低下头,与赵宣对视, 说:“相信我,我会做到的。”   赵宣感觉一股热气哄的蹿上头。她的耳根开始发烫, 自己极力的想要平静下来,却越发急躁, 抬腿踹了李昶一脚说:“你放肆!”李昶笑着退开几步, 赵宣就想要踏着步子逃一般的走开。李昶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带进自己怀里圈住,俯身封了她的唇。   他在她的唇瓣上辗转, 吮吸。伸出舌头描绘着口中那两片樱花一般娇嫩的唇瓣。唇瓣被啃咬的发红, 娇艳欲滴, 好似还带着独属于少女的香甜气息。让李昶忍不住一再向深处探寻。   他伸出舌尖,在檀香小口中寻找着赵宣的丁香小舌。他勾住了那条甜腻的舌头, 在口□□舞。赵宣只觉得大脑一阵空白,脸上火烧似得,温度高的吓人。   她抬手, 抵在两人之间。李昶却先一步察觉她要逃,另一只手托住赵宣的后脑,将她往自己身边轻按。   赵宣手上使劲,却怎么也敌不过李昶的力气,索性张嘴,照着他的唇瓣就咬了一口。李昶突然吃痛,舌尖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他最后用牙齿衔住了赵宣的下唇,却没舍得用力,只是小惩一般轻轻的咬上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赵宣挣脱开了,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李昶勾唇偷偷的笑了一下,说:“你信我一次,我不是什么贪图富贵名利之人。但我为人子,便要担负起家族责任,等我办好要办的事,我陪你一起,我们去江南可好?”   赵宣做不到淡漠处之,她摇头。她看见李昶眼睛里一瞬间就熄灭的亮光,她的心揪着生疼。她知道…………自己或许是不敢爱他。   李昶不依不挠,他讲赵宣紧紧的箍在怀里说:“你今天不答话,我就与你这样耗着。”赵宣的脸埋在李昶的胸前,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你先放开,我…………”赵宣抬头看着李昶,她握了握拳头。李昶看见她的唇瓣动了几下,却没听清讲了什么。但是赵宣迅速的转身跑开老远说:“我要说的,方才说过了。世子回去吧。”她的脚步焦急匆忙,李昶挠了挠头,纵身一跃跳出院墙。   昭娘今晚守夜,看见赵宣不禁道:“姑娘散步回来了?我方才好像瞧见了阿枝…………大约是我眼花了吧。”她过来给赵宣理理被褥。   赵宣上了床,却也睡不着,就这么干躺了一夜。次日精神却还是不错,张泱过府来探望她,实实叫赵宣有点惊讶,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情,况且这个张泱着实诡异的很。   映棠端了茶点上来,张泱向她道了一声谢,便说:“再过几日,我举家便要迁去大祁与东辽的边界了,这次来是要同你告别,还有顺便问一问,你愿不愿意回去,回到你原来的那一世?”   “不愿!”赵宣不假思索的回答,张泱笑着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强逼你回去的。由于你重生一来所做的事,你的命格已经改变。你如若是回去,时举会和赵宁成亲,长公主不会郁郁而终,你的丈夫会是固忠侯孙尚,一个实实的体贴人。”   孙尚?赵宣皱了一下眉,她已经与李昶定了亲,何以后来会嫁给孙尚?赵宣追问,张泱确实不愿意再透露更多,只说:“罢了,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又不能强迫你。这次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她站起来,俯身与赵宣贴了贴面颊,低声耳语道:“万事险行,只是必要时,放过青衣。”   赵宣瞬间瞪大眼睛,青衣?!   “你与青衣是何关系?”她扯住张泱即将抽离的袖子,唇有些发抖,不知是惧是怒。张泱拂开赵宣的手,叹气说:“我知道你与她有千万仇恨,但是,我不能让你杀她。”她转身走了,有一句话没有讲。且不说赵宣会不会杀青衣,就是会,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倒会招致青衣的报复,毕竟青衣不似表面看起来来的那么卑微与渺小。   赵宣久久的坐在椅子上失神。张泱是什么意思?要保着青衣?   她不愿意多想,只当做没有听到过这段话。待到午膳后突然犯了困,又折回榻上睡觉。   莫约傍晚,赵宣才醒。就朦朦胧胧听见屋外廊下一群丫头磕着瓜子闲聊。浑身懒乏,赵宣索性就躺在床上听着。   “呦,你们是没看见。过了饭点,二夫人就上了马车去庄子上了呢。”映棠是个小心眼的,一贯爱看人笑话。昭娘这会竟也跟着踩赵齐氏一脚说:“谁叫她整日都不消停,合着老太太隔三差五的来给咱们大房找不痛快?活该她的!”   一阵脚步声,似是染香来了。她说:“你们一个个的围在这里,不怕吵了郡主?”郡主府里头新添了一位金管家,是长公主乳娘的儿子,赵宣心里放心他,也省的染香要国公府郡主府两头跑了,就把染香给调回来了。   昭娘应声说:“这眼瞧着灶间的晚膳就要好了,我们又不敢贸然进去叫醒郡主。只好在这里吵一些,让郡主渐渐的清醒,不至于突然醒了心慌。”   接着赵宣又听见舍子的声音,她原来是在厨房里头做活的。前几日被分去看狗血,自从泼了赵安氏与赵齐氏一头的狗血以后,她就把舍子要到东跨院里来当差了。   赵宣清清嗓子,咳了几声。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就推门进来。染香开头说:“郡主醒了。”赵宣点点头,问起晚膳的菜色。   染香说:“已经叫佛珠去问了,她尚未回来。”赵宣也不计较,她忽而想起半个月后就是秋狩了,又有大事要发生,心里有些不踏实用过晚膳就找来赵止载她去昌武侯府找王珺娴聊天。   等到了昌武侯府,门房却说:“我家姑娘下午就入宫去了。”   见不到王珺娴,赵宣只好原路返回。   丹瑶宫里,君怀笙给王珺娴夹了几块豆腐说:“这是宫里头的一道菜色,叫美人面。我打小就爱吃,王姑娘也尝尝。”自从上次与纳兰衍闹得不痛快了以后,同皇六子君怀笙走得倒是频繁了不少。她本意不愿意多亲近,但耐不住君怀笙的帖子间天儿的往府上送。她若是不去,只怕落了君怀笙的面子,叫他不痛快。   “殿下这会儿不用温课?”王珺娴略略尝了一口,便不再动筷子。君怀笙瞧见她的疏离,拳头握紧了几分说:“无妨,那些课词一日不背也不会忘了。”他的眸子眯了眯,欣长的身子站起来,遮住一片月光。   王珺娴抬头去瞧,只觉得一阵慌神。这些年,为了配得上纳兰衍的才气,她拼命的念书,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只读些《女则》,她却把男子的书也给挨个的啃了一遍。到头来如此结果,到底值是不值呢?   “王姑娘?”君怀笙看见她愣神,又唤了一声。他的眉头紧锁着英挺的脸上被月光照的雪白。王珺娴笑着说:“殿下这样喊,总叫人觉得像是古代那位奇女子王偲闫王姑娘呢。”   君怀笙说:“你一点也不比古时那位王姑娘差啊。”王珺娴站起身答:“比不得,古时那位王姑娘书上记载是容貌惊人,国色天香。”她往宫门方向走,君怀笙就一路送:“漂亮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场。”   “贵妃娘娘可就美得很。”快到宫门处,她接了话,又意识到不该这般说。遑遑福身告辞。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   “爷,贵妃娘娘在宫里头发脾气呢。您看要不要回去瞧瞧?”四喜领着几个太监匆匆往这边赶,君怀笙沉默了片刻,折身往回走说:“我回去看母妃,你找人跟着王姑娘。”   四喜“唉。”了一声,跟在他后头回丹瑶宫。   刚一进门就飞出来一方砚台,君怀笙偏头躲了过去。四喜不防,给砸个正着。“哎呦”叫唤了一声,又匆忙捂住嘴。君怀笙走进去,瞧了一眼歪在榻上的佟瑶贵妃,径直走过去道:“母妃又生的什么气?您如今这般,叫有心人传出去,对我们母子百害儿无一利。”   “你三番五次的请王家的那个丫头,本宫心里就是不快活!尚京出去她王家就没人了吗?丝婵不行?”佟瑶贵妃上挑的凤眼泛着寒光。指甲上血红色的蔻丹在衣边拂过,说:“本宫也知道,如若你的母家与妻族都是佟家不好,但是王家与本宫素来不对付,还同定国公府交好。太后在宫里对本宫百般刁难,长公主也敢给本宫甩脸子,往后,这都是要撕破脸皮的!”   君怀笙点头,叫宫人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拱手说:“儿臣心里清楚。事关大谋,母妃就全权交给儿臣来办好了。”   “老六!”佟瑶贵妃伸手指着他,片刻又颓然收回讲:“本宫看你是叫王家的女人给勾了魂去!”她扭过头,冷冷的斜了一眼讲:“本宫也管不住你了,但是要给你个忠告,帝王家,切忌生情!”   “儿臣谨记。”君怀笙眸子没有丝毫波澜,躬身退下去。四喜手下的小太监侯在门口,看见他出来,就凑上去说:“殿下,王姑娘平安回府了。”   “下去领赏!”漆黑的夜里,君怀笙踱开步子,融入浓浓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62章 幻梦   六十二、幻梦   “夫人,该起了。”   赵宣朦朦胧胧见听见有人唤。她渐渐的睁开眼, 她躺在梨木的拔步床上, 身边还夹杂着温热的触觉。似乎是冬日里。   冬日?!赵宣蓦地睁开眼睛。一道臂膀卷住她的腰肢说:“初华,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赵宣想挣开男人的胳膊, 口中却不受控制的喊了一声“孙郎。”   孙尚笑了,不算太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柔和之色。   赵宣通体发冷, 张泱已经答应不逼她, 为何自己还是回去了?   孙尚,握住她的手, 捂了一会儿说:“怎么手这样凉?要不要找郎中来请脉?”赵宣摇摇头,外头进来两三个脸生的婢子伺候穿衣。赵宣整装好, 把孙尚送出府门,一地的积雪, 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回头问:“前几日的梅花糕可有送去?”   这剧身子现在还是不听赵宣使唤的, 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她做主。那婢子答话说:“回夫人,长公主殿下的人在宫门处取走了糕点。”   远处,阿枝踱着步子进来。赵宣想问问李昶的近况, 她心里有满腹的疑问, 不得解。   李昶是否还活着?若是他还活着,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孙尚的妻子?她心里卯足了劲,却不得开口。只听见, 婢子说:“夫人,召生看这猫儿有灵性着呢。”   赵宣撇了她一眼,没答话。俯身去抱阿枝, 顺顺她的毛,呢喃说:“是有灵性,只是…………李昶…………”话音刚落,召生就“噗通”一声跪下去说:“夫人慎言!”   为何要慎言呢?赵宣心中大骇。李昶是什么身份?这样提不得?!阿枝叫了一声,,赵宣微微松手,它就跳下去。   召生说:“夫人,贵妃娘娘惦念您许久了,前几日请您进宫一叙,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赵宣点点头,随她上车。车里染着炭火,她问:“染香可还好?”   召生一怔,回话说:“染香姑姑前几日跟夫家离了京。听说路上生了男孩。”   赵宣不知道染香嫁给了谁,也不清楚如今是何人当权。既说是贵妃娘娘惦念她,那大约圣上已经不是承安帝了。毕竟佟瑶贵妃可是巴不得不见她。   马车在宫门处停下,她由召生扶着踩了矮凳下来。一步一步履雪而行,寒风像刀子一样的刮着脸生疼。吹散她一头墨发,卷了几缕覆在脸上。赵宣抬手,拂去,没一会儿,便又蹭上来。   隐隐约约的大地传来一阵马蹄,身后有人高喊“退让!退让!汝南王圣驾!退让!退让!”   汝南王,赵宣前世便听过他的名号。与朝廷分庭抗礼,手握重兵。是大祁开国一来,权利最大的王爷。她回头想瞧一眼这般人物。   凄凄漫漫的大雪迎面飘散,一片雪白间,枣红色的骏马上,男人俊朗的脸,不含一丝温柔,冷峻的让人生畏。   赵宣眨眸,对上男人的眉眼。那样的冰凉,让人如坠寒窖。她突然想起汝南王姓系李氏,字慎之。李昶原就是后来名震大祁的汝南王。   李昶对上她的眼神,又飞快的挪开,不再留恋。赵宣心里收缩着,一阵绞痛,想一只无形的手,拧得人喘不过气。   她咬紧了唇,冲到路中央。马儿停不住,眼看着就要踏上她的身子。   李昶面色一凝,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过后,他弯下身子捞过她,清冷的的表情破碎成片片惊惧与无奈,还有一丝担心。   赵宣眼前一黑,她看见汝南王的脸,是李昶,是李昶的脸。有了些沧桑,右眼下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   她感觉天旋地转,竟然瞧见了张泱的脸。她脚下一个蹬空,整个人自床上猛的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梦!   是一场梦!   赵宣揪紧汗湿的领口,狼狈的翻身下床,拎起水壶猛的灌了几口,知道冰凉的茶水浸过肺腑,才将将冷静了下来。   昭娘进来,把这些扶回床上说:“郡主病痛才好,又光脚下地!”她拎了拎茶水壶道:“瞧这水壶都空了,郡主喝了凉水?!”   不等赵宣答话,昭娘又招呼外头的婢子说:“给郡主冲个汤婆子,来晤晤。”赵宣嗅得一身汗臭,说:“叫人备水,我想洗个澡。”   染香这会子才进来,端了热水说:“郡主这阵子总是害梦可不成,要不去庙里求一求?”她开了窗,通风透气。赵宣却也等不得洗澡了。急急穿好衣裳往逸阳伯府去。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去见李昶一面。   因着她没有提前递拜帖,还叫周禄家的给给盘问了一通。知道是庄姝郡主后,又好一通的赔罪。赵宣懒得同她计较,叫府上丫头去寻李昶。下人请她进去茶厅歇息。   茶凉了换,一连换了好几杯也不见人来。赵宣捏紧袖边。映棠埋怨说:“太不把咱放在眼里了!这样的冷落…………”她话还未说完,赵宣就霍的站起来,往外走说:“算了,他既不来,那咱们便回去。”   主仆二人穿了游廊,远远的看见,李昶骑马停在府门口,翻身下马。他也看见赵宣,步子顿也不顿,反而加快了几分。   赵宣却是怔住,这会儿又不想见他了。   “郡主贵安。”他拱手问:“过府有何事?”赵宣站直身子,只说:“来寻令妹琦雯,想归还阿枝。”她看着李昶眸中的笑意:“那你怎么没有带阿枝过来?”。她知道自己这谎言漏洞百出。却也只能嘴硬说:“若是世子同意,我这就遣人回府,将阿枝抱过来。”   李昶碰了碰她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这动作委实隐蔽。赵宣惊了一下,瞪着他。李昶笑说:“说过不用还了。郡主留着阿枝便好。”在下人面前,既然李昶给了台阶,那赵宣就顺着下说:“得世子一句话,我留着阿枝也安心了。”   映棠不懂两人这是个什么意思,只好默不作声低了头。待两人没话说了,才开口道:“郡主,咱们该回府了。表姑娘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到了。”   赵宣得了由头,匆匆告辞,与他错开身子。李昶突然伸手扯住她,赵宣抬头,瞧见李昶的容颜慢慢放大,最后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他的唇略带些温热,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松竹香气。   “世子逾越了。”赵宣冷冷的瞥他,李昶依旧是笑着说了一声“失礼。”每每他说话,都能叫赵宣哭笑不得。   ————————————   秋狩是每年的九月中旬,在浮生山举行。这段日子内,众人都住在浮生山的行宫里。过去了半月,张泱这回是以东辽国师的身份跟随东辽使团再次回到祁京的。   东辽此次来了两位皇子。一是太子楚平休,二是皇三子楚灏。   这两个人,赵宣远远的瞧过几眼。楚平休生的圆脸宽颧,颊上都是黝黑中透着几抹红的颜色。像饮了酒似得,身材肥硕,走起路来都生着风,好不难看。祁京里少见这样胖的人,就是发了福的老嬷嬷也只是高壮些罢了。他长成这幅模样,倒是辱没了这般名字。   楚灏极少出住处,赵宣没瞧见过正脸。只看到身形,是个堂堂威风的男儿。   晚间有宴。根据祖宗的习惯,点了篝火,在空旷的地上安置好席位。赵宣出了自己的缘決阁,半途碰着李昶。上回的事过去了半个月,秋狩是大事,顾不得想这些儿女情长。   “世子心里有几分把握?”赵宣压低声音,李昶为她挡了几片迎面飞来的枯叶说:“八成把握。”他盯着前方,眉目紧缩。赵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王珺娴打楚平休面前走过,谁料叫他给扯了回去,两人拉拉扯扯起来。王珺娴面子上得罪不得,只能艰难的陪着笑。   离得远了,也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楚平休性急,把王珺娴拉进怀里就要亲,王珺娴惊叫着反抗。赵宣急得要冲上去,却被李昶拉住。   “向左瞧。”李昶沉下声音。左侧君怀笙正拉了弓箭,对准着楚平休的肩膀处。赵宣脑袋内瞬间一亮!用力扯扯李昶的袖子说:“打偏君怀笙的箭,我要东辽太子重伤!”她不顾自己此刻声音听起来有多么尖锐疯狂。   李昶不解的瞧向她,虽然这要求危险又无理至极,但是他相信赵宣。李昶捻了一颗石子飞掷过去。那石子还没打偏君怀笙的箭,就在半路被一颗通体黑色的珠子截下。珠子弹开石子,直直撞得箭身一偏,金色的羽箭,“嗖”的一声,没入心脏。楚平休睁大眼睛,布满油光的嘴角溢出粘稠的血浆。肥硕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啊!————”王珺娴抱着头跳开,受了惊。事生变故,宴会场乱哄哄的闹起来。赵宣不会武功,只以为是李昶干的,哆嗦说:“你…………”   李昶拉过她走远了些说:“不是我,另有其人。”他抬眸,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藏匿的人物。再看向方才的地方。君怀笙已经被东辽卫兵团团围住。上座的承安帝脸色难看,向黄德全朝朝手,附耳说了些什么。   黄德全退下去,叫人拾起地上的珠子呈上来。   “东辽太子之死,其罪不在吾儿。都给朕好好的认一认!这是谁的东西!”承安帝远远的瞥了君怀笙一眼说:“孽子!还不上前来跪下!”   大祁皇帝发话,东辽的卫兵也不好再扣着人,这是一场明惩暗护。场下无人应答,谁也不敢轻易认下那块珠子,这可是东辽太子的一条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更新的字数普遍都多哦 撒花花~~~~~   ☆、第63章 被贬   六十三、被贬   傍晚的风,吹得树林间的叶子沙沙作响, 一片片凋零飘落下来。   “大祁陛下, 容臣禀告。”一位头发斑白的男人站出来作揖,他生的尖脸盘儿, 一双眼睛狭长的很,叫人一眼瞧着就觉不是好说话的主。承安帝一愣, 偏过脸来, 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缓缓的颔首。   “纵不是这颗珠子, 贵国六皇子的箭也会伤我东辽太子,此罪该当如何追究?!”他微微向前踏了一步, 说:“这二则,我东辽太子殿下于大祁境内丧命, 大祁的陛下当给我东辽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他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君怀笙依旧挺直着身子,辩驳说:“父皇,儿臣有话说!”他见承安帝点头, 才又开口道:“东辽太子当众纠缠我大祁贵女, 言语动作不甚规矩, 儿臣只是想要小惩大诫。”   “哼!”东辽使臣冷哼了一声,说:“便是我国太子无礼在前, 殿下大可上前交涉,却偏偏要武力解决。难道大祁所谓的礼仪之风就是如此?真是让我等外帮大开眼界。”   闻言,君怀笙气结。就如今的局势, 父皇再偏帮他,也该要罚一罚了。   佟瑶贵妃捏着长长的护甲,冷冷扫视着人群中已回到家人身边的王珺娴。她精致的眉眼拧在一起,狠狠咬了咬牙,起身走到君怀笙身边,同他跪在一处说:“陛下,依臣妾看,此事皆因王家的丫头而起。叫太子殿下看上了,是她的福分。怎又容她不愿?唆使六殿下犯错?不如使臣便带了她回去东辽请罪,这样一来,咱们两国倒也和睦。”   东辽使臣挑眉,承安帝捏紧了拇指上的玉扳手,暗暗斜了时皇后一眼。皇后侧头向身边的嬷嬷闭了闭眼,又转回来说:“贵妃,够了!”她话音刚落,那嬷嬷就走到佟瑶贵妃面前,说:“娘娘请回。”   佟瑶贵妃吃不得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没脸,硬是犟着不肯走。承安帝瞧她如此的不懂事,直接叫人给送回了行宫。   发落君怀笙只是折了一个儿子,若是真给王家受了委屈,导致朝局不稳,臣心动荡,人人自危,反而得不偿失。他虽说最为喜欢老六,但也不得不在国与家中做一个取舍。   赵宣抬头看李昶的侧脸,兜兜绕绕,原来他就是日后的汝南王。怪不得她前世没有遇见过他,更是不知有李昶这样一介人物。世人皆知汝南王李慎之,却不知他名昶。好在是那颗黑珠子截下了李昶的石子,否则这会儿…………   她的心里有些慌乱,李昶察觉了她投过来的目光,偏过头问:“初华在看什么?”   “看你啊,看你倒还有几分清贵俊气。”赵宣打趣他。李昶的笑意顷刻便漫上眉梢答:“所以郡主心肝情愿嫁给我了?”   赵宣摇头:“我却也不是那在乎皮相之人。”她抬眸,君怀笙朝着承安帝叩首说:“儿臣领罚,但是,儿臣想向父皇求一件事!”他似乎是有些着急了,不等承安帝说话就说:“请父皇为儿臣与昌武侯大姑娘指婚!”他说着接二连三的磕起头来。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温氏瞧着昌武侯低语说:“侯爷,今天我娴儿遭这样的事,我…………”昌武侯抿唇,拍拍她的手说:“全凭她自己的意思罢。”   上首承安帝拂了他的话说:“皇六子,今日德行有亏。着,撤玉牒,剥其王爵,贬为恒国公。其后事宜,待事情查明再听发落。”他的语气弱了几分道:“你日后下场如何,尚不知。朕也不能强扭了王家。赐婚的事,切莫再提。”君怀笙楞楞的顿了几秒,随机重重磕头说:“臣,谢主隆恩!”   赵宣侧脸问:“世子怎么看?”   “或许情根深种。”他答,见赵宣许久都不接话,又说:“郡主为何凡事总要往复杂处想?”   一片枯叶落了,赵宣伸手去接,那叶却堪堪擦着她的指尖而过。赵宣的手空悬了许久,怔怔的说:“因为被人多番欺骗过,我不得不小心。”   李昶看不懂她眼边沉沉的伤怀。赵宣自小是千万娇贵的养着,如何会生此般感悟?他碰碰她的手,在宽大的袖袍的遮掩下,接而将那只娇小的葇荑包在掌心,说:“我不会骗你。”   赵宣难得的没有挣开,反而轻声答:“我信你。”夜风将这三个字在空气里翻涌跌宕,李昶笑着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信我……   事情一闹,晚宴也进行不下去了。赵宣同李昶告别,回到央错宫。长公主来不得,太后又犯了病,她一个人甚是无聊。叫染香去寻几本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云湖宫里头,佟瑶贵妃喘着气,六菱拿着鼻烟壶凑上来为她顺气说:“娘娘小心身子。”   她一脚就踹翻了六菱,吼说:“还小心什么身子?本宫就老六这么一个儿子,他自己不争气,叫女人眯了眼。本宫几十年苦心经营,全白费了!全白费了!!”   六菱强忍着痛意,爬起来,膝行到佟瑶贵妃脚边说:“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啊。”   “全白费了!本宫说全白费了!你懂不懂?!”她这次倒是没再踹她,只是揪起她的衣领说:“你不懂!”六菱跟了贵妃几十年也少见她这样的神色。主子打小没受过委屈,没吃过风浪。六殿下如今不听话,可叫主子怎么办好?   “本宫还从来不知,你竟是这么个痴心东西!也不晓得像了谁去?”佟瑶贵妃冲殿外吼,君怀笙依旧是在门外跪着。   他自懂事起,就由母妃教导着事事都得在一众皇子中出头。要承袭父皇的位子。是了,后来他的确觊觎皇位多年。决心娶王珺娴也是为了拉拢昌武侯府。但同她相处之后,自己竟然渐渐的懒于那些暗中勾结、拉帮结派。   他朝殿内磕了三个头,说:“儿臣对不住母妃,有愧于母妃的多年栽培。只是儿臣深知,一生遇一良人不易,求,母妃责罚!”   “呵~呵呵呵~~”佟瑶贵妃痴痴的笑出声,偏头问六菱说:“你说说,本宫该怎么办?”她问完,而后不待六菱回话,就将头扭回去,往里间走,她大约是闹腾的累了,有气无力的说:“放老六跪着吧,往后,本宫怕就成了这满宫里的笑话了。良妃,她心里指不定如何得意呢。”   六菱忐忑不安的跟上去,伺候她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64章 杀意   六十四、杀意   天蒙蒙亮,入秋了, 外头裹着一层薄雾。佟瑶贵妃躺在榻上, 眨了眨眼睛才唤六菱进来问:“什么时辰了?”六菱一面拿来衣裳,一面说:“回娘娘的话, 卯时二刻了。”   “六殿下…………”她想了想又改口说:“恒国公可还在外头跪着?”六菱闻言一怔,旋即点头。   佟瑶贵妃见她点头, 慌了神色, 只披了外衣,急急的揣上鞋子就跑出来。远远的, 就看见君怀笙跪在原地,尽力将腰杆挺得笔直。佟瑶贵妃大步上前, 一个耳光扇上去说:“你个不孝的东西!”   君怀笙的脸被打偏过去,他不躲, 直直的承下那一巴掌, 却依旧将脸面对着佟瑶贵妃,微微哑着嗓子说:“儿臣……领罚!”   “傻子!谁叫你跪这样久了?!”佟瑶贵妃哽咽着抓住他的胳膊,要拉他起来, 说:“秋日夜里更深露重, 你又穿的单薄, 跪一晚上怎么受得住?母妃同你说气话,你便要这样作践自己不成?!”她没有上妆, 露出原本清丽的面容。   不过已显出几分老态来。她年轻时也爱仗着昳丽的容貌,不施粉黛。那时候君怀笙还常常窝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后来,岁月越久, 她擦的粉饰也越沉重。   君怀笙跪的久了,双腿僵劲,失去知觉,战不起身来。佟瑶贵妃一介女子,拽不动他。反而用力过大自己摔在地上。她的鞋本就没来得及穿好,这时绊了她一跤。   佟瑶贵妃索性就坐在地上,抱着君怀笙说:“本宫早就告诫你,要绝情!耐不住你是个心善的…………”她哭的瑟瑟发抖。君怀笙强撑着站起来,拉起她进内室说:“母妃您只管好好在宫里过,我出宫做了恒国公也没什么不好。往后就有机会和外祖父家多走动走动了,宫里瞧谁敢笑话您!”他慢慢给佟瑶贵妃顺着气儿,失笑,怎么自己大了,母妃却像小孩似的?   佟瑶贵妃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身子,叫人打热水来给君怀笙泡一泡暖身子,而后君怀笙去睡觉,她便一个人坐在桌前喝茶。   那头,赵宣起了早,换上淡青色的骑装。苏州拢纱的罩袖好看极了。贵女中会骑马的少,赵宣耶就迁就众人不起马。中途赵岸抓了她再三警告说:“今日你只准好好在外围帐内待着,内围凶险。”   赵宣连声应她说好。比赛开始之后,男眷们都打马进林,赵宣闲来无聊,进了李昶的帐子去寻李琦雯。   李琦雯听见外头动静,抬头见是赵宣来了,连忙拉她坐下说:“赵姐姐快喝口茶,帮我瞧瞧明日该应谁的约好。”赵宣探头,看得桌上并排摆了两张帖子,一张是良玉公主的,一张是景阳公主的。   景阳公主是恭顺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人和气,却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与其不知不觉的叫她给坑了,不如去同良玉呛一呛。左右只是嘴上功夫。赵宣伸出三根指头,按在良玉送来的帖子上,往前推了几分说:“景阳公主长了你一辈,去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找良玉玩玩,你们年纪也相仿。”   李琦雯笑着把景阳公主的帖子压下去,说要留赵宣多说一会子话。赵宣心里惦念着王珺娴,推脱着告了辞。她将帐帘掀开一半,抬眼撞见青衣,先是一愣。   青衣瞥她急眼,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徒然转身,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还闪着凛凛的寒光,破开空气,急急的向赵宣袭来。这时候,男眷都入了内围了,女眷不是在外围观望,就是三三两两的沃在帐内聊天。赵宣后退不急,匕首的冷光照在颈间,赵宣只感觉脖子一凉,冷汗渐渐爬满背后,她的身子不住的战栗。   死亡…………除了前世的时候,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距离死亡不过……咫尺…………   一阵风过,只听见“哐当”一声响,匕首掉落在地上,青衣捏着手腕,摊坐在地上。黑衣的男子单膝跪下说:“属下覃翎卫,奉世子之命暗中保护郡主。”   传闻当年老逸阳郡王府有一批覃翎卫,行事雷厉风行的紧,只是自从老郡王仙逝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到不想至今任存。   她定下心神抬抬手,护卫便退到她身后。赵宣盯着青衣,弯腰拾起那把匕首仔细打量。匕首不轻,她在手中掂了掂,手柄上有着繁复的纹路。她脑中突然窜出一个月前张泱的声音:“万事险行,只必要时,放过青衣。”   赵宣要上前的步子顿了顿,马靴狠狠的陷进泥里。只是犹豫了一会,她将冰凉的匕首贴在青衣的脸上。   眼前这个前世害死她腹中孩子的女人,绝不能留活口!赵宣撇开心里的挣扎,反握住手中的匕首,就要往下扎。   秋风萦面,一只手按下她的肩膀,力道沉稳又不失轻柔。张泱像是风尘仆仆的赶来,夺过匕首,冷眼瞪她。   赵宣一时间有些惊慌,像做了错事被抓现行一般。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张泱没有松手,她回头看,黑衣的覃翎卫已不知去了何处,大约是隐在暗处吧。   青衣飞快的撇了张泱一眼,紧张的扯住她的裙角。赵宣看张泱,越过她盯着青衣,一字一顿的说:“今日有琅瑛护着你,且不再论。如若下回你再来招惹我,我虽是闺阁女子,但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她转身,张泱不知何时已松开手。   王珺娴的丫头坐在帐外晒太阳,远远的朝赵宣福礼说:“郡主来的不巧,我家姑娘出去了。”赵宣抬头,不觉间,都已近午时了。   “她同谁出去的?去了哪里?她不知道这节骨眼上她自己不能随意走动的吗?你也不拦着!”赵宣一同话披头说下来。   容奻苦了脸讨饶道:“平白奴婢也拦不住,我家姑娘是同纳兰世子出去的。”她小心点瞧着,赵宣果然没有在怪罪她,只是说:“去,找你家姑娘回来,她若是问起,你便说是我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撒花花~~~~~~~~   ☆、第65章 斩断   六十五、斩断   容奻领命走了,林荫下, 王珺娴站在一颗榕树旁。纳兰衍的身子遮去大半阳光, 他说:“王姑娘,我今天寻你来说话, 为的是…………”   “为的什么都别再来找我了!”王珺娴冷冷的打断他讲:“世子有事,合该同仲七姑娘商量才是。左右我与世子也不熟, 世子来找我, 怕要惹得仲七姑娘不快活了。”她一段话讲下来,丝毫不给纳兰衍留面子。   纳兰衍上前来拉她, 说:“珺娴,之前却是我有错处, 下月我便上昌武侯府提亲,你可愿意?”他看着王珺娴, 眼中有点点星光, 那么情深,不过,就算眼中的情意再深切, 也都于是无补了。   王珺娴退开几步, 垂了头, 任由几片叶子吹落再肩上。她曾经一直想要与纳兰衍在一起,发狂般的想过。她觉得他是这世上无人能及的高洁之士, 如白莲般不为淤泥所染,似松竹般不为权贵折腰。她相信他是书中那样的温润如玉。却不得料想,书中的始终是假的。世上哪有像这样的人儿呢?   陌上人如玉, 公子并非举世无双。   哀莫大于心死,纳兰衍是鸠…………她不得任性儿饮之。   “要死了!”王珺娴故意怪叫一声说:“叫这样亲近做什么?世子同仲七姑娘尚有婚约在身,我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又叫东辽太子轻薄了去,实实是配不上您。”王珺娴说着挣开他。   纳兰衍却一步一步紧逼,白色的衣裳沾了星点灰尘,温润的眉眼满是恸痛之色道:“你在怨我当时没有冲出去救你?”   王珺娴飞快的避开他的视线讲:“不敢怨世子,世子是有大谋的人。自然不会贸然上前,为一个没有干系的女子来得罪东辽。世子与佟仲七既然有婚约在身,便莫要做那薄情寡义之人!反而更叫我看不起!”她拂袖转身。愤然而又孤傲,是了,她本是傲气的女子,只是为了情爱一时迷了眼罢了。   纳兰衍看着她转身离去,挽留的手久久悬在空中,没有落下。又是几声鸟鸣,他只觉得周身都虚幻起来,朦朦胧胧的,自己仿佛听不见声音了似的。   从一开始就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到头来,君怀笙前途无望,自己最珍贵的姑娘也再回不来了…………   赵宣没等到容奻带着王珺娴回来,却听见外围进口处熙熙攘攘的,一片躁乱。她正打算起身过去瞧瞧发生了何事,就有一个粉衣的丫头,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扑倒在地上说:“郡主殿下,您快去照看照看吧!逸阳伯世子…………”她打了个哆嗦,赵宣心中徒然一紧,俯身揪住那丫头的衣领说:“逸阳伯世子怎么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她说出“怎么了”三个字时声音里透着的颤抖,何那一脸狰狞。   丫头咬紧牙关,吞咽了一口唾液答道:“逸阳伯世子他……他…………重伤不醒,被人抬了回来!”   赵宣的手骤然脱力松开,整个人向前猛的一跄,幸好有人扶住,没有摔倒。她抓住椅子的手柄,粗粗的喘息了几声,才不至于战栗。好久,赵宣缓缓站起来,对着染香有气无力的说:“扶我,扶我去前边看看……”她踉踉跄跄的往外走,步子虚浮的不行,眼看着要摔倒了,被染香扶住说:“郡主别急,奴婢领着您去。逸阳伯世子已经入了帐内了,几个太医正轮流查治着呢。”   “伤的重不重?”她任旧问了一句。来报信的丫头愣了片刻,犹犹豫豫说:“奴婢瞧见世子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那血迹……从林子里拖了长长的一路…………”赵宣闻言,呼吸又重了几分,胸腔里涨得生疼。   走到的时候,李昶帐前已围了不少人。李琦雯远远的瞧见赵宣,哭着跑过来抱住她说:“怎么好?这可这么好?!那血一直在流……大哥,大哥他都快没有鼻息了!……呜呜……”   赵宣抬起手揽着李琦雯,她心里本就乱的很,叫李琦雯这样一哭,急得死命的扳着自己的手指头,探头往里瞧瞧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得相信他。”她口中碎碎的念叨着,不知是安慰李琦雯,还是安慰自己。   李琦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哭的累了,就扒在小几上睡起来,许是过度惊吓,就连睡梦中也不安生,一直抽泣着。   太医院院首张永朴朝赵宣行了一礼道:“郡主殿下,逸阳伯世子…………多处重伤,双臂经脉几乎尽断,胛骨处又有三道伤。臣等已经给世子清理包扎好。”   逸阳伯府这次只来了李昶与李琦雯两人,如今李昶昏迷,李琦雯又还年少不省事,便赵宣来管一管。她点点头,追问说:“那,他何时能醒?”   张永朴一顿,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讲:“世子殿下伤的实在太重,臣…………只有三成把握叫世子能醒…………”他见赵宣要发作,又忙说:“但凡世子能醒过来,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保世子日后无恙。”   赵宣脱力,重重的靠回椅背。用手扶额,别开脸说:“我知道了,还烦众位开好方子,定时来换药。”   “臣分内之事。”张永朴弓着身子,领着十几位太医退出去。她瞥了一眼床上的李昶,又看向李琦雯,叹了口气。叫李昶去给皇八子挨了一劫究竟是不是错了?如若他醒不来了,自己就是害了他一辈子,葬送了李家最后的希望。   帐外吵吵闹闹的传来声音,赵宣皱眉。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打帘子进来,猛然瞧见赵宣脸上阴郁的表情,脚下动作一顿,跪下说:“郡主金安,八殿下过来探望逸阳伯世子。”   君怀卿打他身后走出来,看样子没什么大伤,只脸脖、手臂都划出了血,叫用纱布包着。赵宣起身福礼说:“给八殿下见安。”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不起,叫大家久等了。 过后会正常更新。字数不多, 撒花花   ☆、第66章 照料   六十六、照顾   “庄姝表妹客气了。”他拱手还平礼,上前往榻上瞧了几眼, 正李琦雯醒了, 扯扯赵宣的衣角问:“如何?”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大抵是哭狠了的缘故。   赵宣拉着她给君怀卿行礼。君怀卿摆摆手, 叫她起身。忽而掩唇咳了起来,咯出血来, 赵宣才觉得严重, 忙叫内侍扶他坐下,让丫头给倒茶, 给顺顺气血。   “今,逸阳伯世子护驾有功, 浮生山行宫里不够周全。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庄姝表妹尽管去我宫里支人 。”君怀卿浅浅的呡了一口热茶, 平了气便起身说:“李昶这里也没有个主事的人, 劳你帮衬了。”   赵宣福礼只讲:“本便是应该的。”她望着眼前的地面,良久。君怀卿受伤也没怎么休息便过来了,这会子快是要到极限, 撑不住了。摆摆手, 招内侍过来扶着自己说:“我过来瞧上一瞧, 今日凶险,没有逸阳伯世子, 我怕是凶多吉少。改日再来。”他又连着咳起来。   赵宣像染香点点头,示意她送君怀卿出去,自己福礼说:“八殿下慢走。”   待君怀卿走远了, 才回答李琦雯的话说:“你大哥他…………大抵要再睡上几日,便能醒了。这里人多手杂,我要看顾你兄长,不怎么能护着你。明日就叫徐卫送你下山。”她提了一口气,打算再说些什么,想想又憋了回去。这会子,外头狩猎的快要散场了,赵宣叫住几个奴才给李昶抬回了行宫里。   他原本住的是送德宫,赵宣回去央错台收拾了几件衣裳自己也往送德宫里去。   李昶那个情形,不管他能不能醒过来,她都得陪着。想要除掉李家的人,现在可都在暗中睁大着眼中盘算呢。   “郡主,您打小也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啊,不如让奴婢去照看世子殿下吧。”染香守在阶前,赵宣抢过她怀里的行李说:“不必了,左右人不能太娇惯着。这里有奴才下人,累不着我什么,你好好待在央错台里就好。”她垂头,在这里照顾李昶,自己的良心才好受一些。   染香争不过,远远的福了一下身子,退回去。   次日清晨,徐卫就送李琦雯下山,赵宣站在行宫外给她送行。马车颠颠晃晃的在山路前行。赵宣站了很久,知道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不觉天气已凉,自己拢了拢衣领。   “郡主,世子那边太医到了。”麻桑弓着身子来回话。她是行宫里的丫头。赵宣闻言匆匆的转身往回赶。进门时,满屋子的人都行礼,赵宣飞快的扶起张永朴说:“不必多礼,接着上药。”   她坐在一边,看李昶那一身血肉翻差的伤口,指尖颤了颤。黄色的药粉覆满伤口,用纱布在外面包颤了几圈。整个换药的过程,李昶始终是紧闭着双眼。赵宣这才发现他的皮肤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张永朴收拾好一切后就退了下去。赵宣站起身走上前给李昶掖掖被子,离开前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麻桑将熬好的药端进来,白琉璃的碗,盛了满满的药汁。她拿起勺子缓缓搅拌几下,待到不再烫口时才递到李昶的唇边。   他闭着嘴,一点点浓黑的药汁。从唇边沿着脸颊滚下。赵宣抽出腰间的帕子给他压一压嘴角。   近半个时辰,一碗药才算见了底儿。赵宣讲碗勺递给一边的麻桑,转头问:“张太医走时,可还有什么吩咐?”麻桑接过碗,放在木托上,端起木托回话说:“张太医离开前特地吩咐奴婢要给世子每日擦身子的。”   赵宣怔了一下,叫住打算出门的麻桑问:“行宫里头热水足吗?叫人去抬一桶水来,在找一找世子带来的衣裳都放在哪了,拿一套过来。”她伸手探探李昶的额头,似乎是有些发热。   麻桑领了命,转身退出去。   虽说是行宫,又是在山上,但好歹也是皇帝及亲眷暂居的地方,热水自然是足够的。水抬过来以后,赵宣并退左右,关了门。将手中的毛巾浸湿,又拧干。她犹豫着走到床边,有些无从下手。   她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自己给李昶事事亲为,但转念一想,如果是随便叫几个丫头给李昶来擦身子,这门一关,谁知道里头在做什么?要是那些个丫头心怀鬼胎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这李昶虽说是昏迷,但那边一口咬定自己清白失了,到最后谁也说不清。   索性还是自己来吧,反正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了,名誉什么的自然就看的淡了。   赵宣俯下身去,解开李昶的上衣。拿起还是温热的毛巾,小心绕过伤处给李昶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身子。。李昶的身上还有不少旧伤,大抵是少时调皮叫给打的吧。她突的想象出了李昶小时候的样子,玉啄似的小人儿…………唉…………怎么就调皮挨了重打?逸阳伯也不心疼?…………   擦到下半身的时候,赵宣只擦到膝盖为止,再往上…………哼!那就非礼勿视了。   晚间的时候,赵宣叫人将偏间的那张梨木床给搬到墙角来,她就在这间屋里陪着李昶。半夜里,赵宣睡得不安稳,每每起来都要探一探李昶的额头,折腾到四更天,才算退了热。   麻桑清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赵宣伏在榻边睡着了。她上前轻轻的唤道:“郡主,郡主~地上凉,奴婢扶您上床上歇会儿吧。”   “咳!咳咳…………”赵宣捂着嘴咳了几声。试着要站起来,却发现在地上睡得久了,浑身酸痛,使不上劲。麻桑麻利儿的扶起赵宣。赵宣拍拍裙边沾上的灰尘站起来说:“不用了,先把世子的药给喂了。”她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给李昶喂药,可是今日似乎有些喂不下去,李昶唇齿紧闭也不喝药。赵宣踌躇了一阵子,索性捏紧他的鼻子,本能的口就开了。   好不容易喂完药,听院子里的丫头说恒国公与纳兰世子打起来了。赵宣晓得这事一准儿又是为了王珺娴,自己不去也得去。   纳兰衍是读书人,哪里挨得了君怀笙的打?到时候闹大了,君怀笙连国公都位子都捞不着。   麻桑利落的给赵宣挽了个寻常的发髻,到乾正殿时,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了,却没有几个敢上前的。贵人们打架,谁能去拉?弄不好叫迁怒了,反而小命不保。   王珺娴站在中间,狠狠的退开纳兰衍说:“世子又闹的什么事?咱们好歹都是要脸面的,非得大庭广众的大打出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成啦,希望戳进来看的亲们,戳戳收藏,欢迎大家评论与大归我交流剧情哦。 撒花花~~~~~   ☆、第67章 真凶   六十七、真凶   纳兰衍被推得踉跄,一连退了好几步。怔怔地看向对面立在一起的两人, 他一身白玉的长衫亮的有些刺眼, 王珺娴不敢看他的眼睛,身侧的君怀笙察觉到她的不安, 伸开双臂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呢?当时叫赵宣发现自己绣了纳兰衍名字的荷包,好似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是有未婚妻子的, 以往又不停的把自己往外推, 说是为了家族。   可当他再来找自己时,才猛然发觉当初那份心动的感觉微乎其微了。只有生硬的硌疼, 压抑着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纳兰世子大约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心里不痛快。我已同恒国公商量好了, 他日成婚,还望纳兰世子赏光。”她感觉到君怀笙的双臂从她的肩上传来的温暖, 深吸了一口气, 朝纳兰衍福了一个大礼说。   君怀笙怔怔的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高兴。   听到王珺娴说的话,纳兰衍瞳孔骤缩, 眸光闪烁了几下。他重新站直身子, 轻轻弹开衣诀上沾染的灰尘, 拱手说:“王姑娘见怪,我与仲七闹了不痛快, 才过来寻恒国公打上几拳。只是…………”他苦笑一声,死死的盯着王珺娴的眼睛不放说:“我再过半月便打算北上行游,怕是……不能去观礼贺喜了。在这里先祝二位一声伉俪情深, 百年好合!!”他咬着牙说完最后四个字,不待王珺娴接话,便转身拨开人群大步离去。   离开,或许是守住尊严最好的法子了。他方才在王珺娴的双眸中看到了不忍,那就够了,至少她不恨他,她就不会困在自己给她的伤害中一辈子…………没有皇子身份的君怀笙也挺好,他……终究是输了,那就祝他最爱的姑娘幸福吧。所有的苦,他一个人记得就好了。纳兰衍凄然一笑,依旧昂首挺胸的走着,他依旧是那个绝代无双的纳兰世子。   王珺娴看着纳兰衍的背影,定定的站了许久。像纳兰衍那般的人,本就该是高高在上,不惹凡尘的谪仙那般的。她有幸拖得他入这凡尘些许岁月,只是…………缘分到了,终归是要分开的。   赵宣转身,在不远处看见琅瑛,微微点头打招呼。   琅瑛抬手接下一片落叶,对着赵宣说:“这一回,你帮她挑了一条最好的路。”赵宣闻言淡笑道:“不是我。”她偏头,瞧了王珺娴一眼说:“是她自己的决定。”   “天下苦难何其多?总要有人来受。”琅瑛忽然冒了一句话。又言:“我素来爱乘人之美。”她缓缓摊开手,掌心中静躺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你要去顶罪?!”赵宣拧紧眉头。   琅瑛缄默,起步走了。   人群渐渐散开,赵宣最后远远的瞥了几眼。回去送德宫时,麻桑备好了早膳。清淡的粥,配上几盘菜,大多都是山间猎回来的野味。那盘鹿肉尝起来倒是还不错。她招来个婢子说:“午膳时,去膳房给王姑娘宫里头点一盘鹿肉。若是她的人问了,便说是我的意思。”   “是。”婢子领命躬身退出去。麻桑又进来了,她福了一下身子说:“外头皇后娘娘领人来了。”她这几天也有些忙,熬药的事情不能随便放松。这样一来,她大半日就都得待在灶间,连人也不太明媚了,灰蒙蒙的神色。   赵宣不想叫人来吵着李昶,只好起身迎出去。迎面撞见时皇后进来,她福了福身子说:“皇后娘娘金安,里头病气重,怕有扰娘娘凤体。还请移步至偏厅。”   时皇后过来探望李昶,也只是尽一尽面子情分。便说:“郡主过于谨慎了。”她口上虽这样说,但还是跟着赵宣往偏厅去,一面走一面说:“左右圣上那头正同东辽国师在说话,本宫一介妇人插不上嘴,自来你这里转转。眼瞧着天气渐凉,逸阳伯世子的伤,怕是要等到好了才能下山。本宫这里有药,不若拿去用用。”   赵宣垂头,弯下身子道:“张院首开好了方子,怕浪费娘娘的药。”她目光游弋,看向时皇后身后的乔雅公主。   乔雅也瞪圆了眼睛,满是高兴。想要说什么,又碍着时皇后还在,不好说什么。   “呵,都忘了,香妃托本宫带着乔雅来看看世子。”时皇后侧过身子,将乔雅往前推了几步说:“你同郡主去里间瞧瞧吧。”   赵宣福身道:“乔雅公主万安,世子事事都好,只是尚未醒来。公主金躯,进去不得啊。”   乔雅笑着回她讲:“庄姝表姐好。我只管回去将表姐的话依言告母妃。”她倒也不大想进去,昨日李昶被抬回来时,那一身的血可是将她吓得不轻。   说话间,有宫人上前附在时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先是呆了呆,而后匆匆离去。赵宣半蹲着福礼说:“恭送皇后娘娘。”   同乔雅坐着说了一会子话,赵宣叫来麻桑送她回去香妃宫里。自己跑去灶间看药。她拿起蒲扇上下扇了几下,眼瞧着大约快要好了,她就打橱柜里拿出一只琉璃碗来,用麻布裹着药罐的手柄去提。虽说个了一层布,但还是略略的烫手。那炉子上的火星又腾地窜上来,药汁向外扑洒,赵宣避躲不及,被飞溅出来的药汁烫到了手。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缩手,浓黑的药汁又洒出来,溅上裙边。隔着衣料,赵宣觉得膝盖上火辣辣地疼,掀起裙子一瞧,那块肉烫的通红,还有些化开了的样子。   “郡主!您如何?!”门口的小太监听见声音,探头问了一句。赵宣忙转过身说:“没事!只是药汁洒了些,叫人进来清理干净。”   她在手背烫出的水泡上揉了揉,疼得龇牙咧嘴后进去给李昶喂药。   下午的时候,消息便传来了。那颗黑珠子是东辽三皇子的。   麻桑一边给赵宣抹药,一边说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道:“奴婢听在圣上跟前伺候的姑姑说,东辽皇三子本是想截下那箭的,却不料打偏了,一箭毙命。后来琅瑛国师观了天相,意思大约是说太子命星芒弱,注定了有这一劫。”   她给赵宣的手背上了药,又问说:“郡主,您膝盖上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不小心将咱们宣宣的郡主封号写成了“嘉宁” 大归去改回来了。 亲们下一章咱们世子爷就要醒了! 李昶:咦?我的衣裳怎么换了? 赵宣:(故作不知)我怎么晓得? 李昶:大归,你来说! 大归:我…………你们小.夫妻.秀.恩爱能不能不拉上我!不知道这几天双十一啊!!!(炸毛) 需要亲们评论顺毛 撒花花~~~~~~~~~~~~   ☆、第68章 苏醒   六十八、苏醒   “不用担心。”赵宣抽回手,起身去瞧李昶。这都躺了一日了, 也不知能不能醒过来了。   正想着, 行宫宫门处的守卫托人进来呈上李琦雯送来的信,赵宣微怔, 点点头示意麻桑接过来,她展开信纸翻看了几遍, 疲疲的长叹气。   外头下雨了, 打得院子里的叶儿东倒西歪的,蔫的拢靠在一起。   “郡主回信吗?奴婢好叫守卫一并给那送信的人带下山去。”麻桑见赵宣一阵子没有反应, 上前提醒,顺手关了窗隔风。赵宣闻言微微低下头, 几个深呼吸的,又一股脑将信纸折起来, 重新塞回信封。点了火丢进火钵里, 听得“嘶嘶”的焚烧声,才转过脸讲:“不用了,世子尚未醒过来, 也没什么好回的。”许是火烧上旺了, 屋里一阵难闻的气味, 赵宣自己走上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散散气。她伸手, 接了一滴雨,用指尖缠绕着衣带,定定出神。   另一边, 东辽使馆屋檐下。   琅瑛冷着脸,楚灏打屋里走出来。他沉默了片刻,犹豫着开口讲:“国师生气了?”他的身量足足高了琅瑛一个头,整头的墨发用上好的白玉冠束着,眉眼间尽显贵气。   “没有!”琅瑛动了动嘴唇,不再出声。   又是一段沉寂。楚灏上前一步说:“你撒谎。”他盯着琅瑛的发饰继续道:“我不可能让你为我领罪。那颗珠子,本就是我的东西,你为何全往身上揽?”   “你简直愚钝!!”琅瑛猛的转过头,用力甩开袖子。发间珠缀碰撞的作响,她瞪他说:“陛下纵然是不喜欢太子,但他也是中宫所处,是东辽人人皆知、名正言顺的嫡皇子!你出手之事,一旦传回东辽,朝里头那些老臣们弹劾的折子就能淹了你!”   她攥紧拳头,深吸了几口气,平和下来,尽量不让情绪太过激动说:“臣既然说过会助殿下夺嫡,就是一腔衷心。还望殿下放宽心信臣。”   楚灏依旧是带着笑,将手中的披风给琅瑛裹上,好脾气的说:“本殿并非是不信国师。既然国师答应过本殿,也应当自己珍重。我绝不会叫国师涉险,所以是担心国师被怪罪,才冲着领罪的。”他一双眼睛紧盯着琅瑛,讲:“进来些,廊间宿雨。”他温着神色,琅瑛一双宽袖下的指甲却狠狠的嵌进掌心。   不能信他!不能信!!   飞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他楚灏那张好皮囊下是如何的狠厉,上一世还没有领教够吗?!他惯是会这些拉拢人心的手段,重生后的每一夜,细想那些年与他的相处,都叫人背后爬满冷汗。   雨,渐渐的停了。琅瑛解下披风,塞到他怀中,自己转身走进雨帘之中。楚灏瞥了一眼墙角竖着的一把纸伞,拳头蓦然攥紧又慢慢松开,终究是没有追上去,他最后瞧了一眼愈渐模糊的琅瑛的背影,掉头回去屋中。   ————————————————   第三日的清晨,布谷鸟飞落在窗沿上轻啼了几声。榻上躺了好几日的人微微动了几下指尖,而后将眸子费力的睁开一条缝。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目,他没坚持多久,又重重的合上。隔了许久才完全睁开。   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接连躺了三日,浑身都痛到麻木了。李昶垂眸,猛然看见一个蓬发凌乱的人儿。仔细瞧来才认清是赵宣。她伏在床沿睡着,身上穿的还是褒衣,大约是半夜起来的。她睡得极不安稳,眼下乌青一片,唇瓣也没什么血色。   “郡主?”麻桑推门进来,李昶又迅速闭了眼。只听麻桑说:“您怎么又睡这了?”随即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赵宣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本就睡得不太沉,因此起来的也比较快。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去端药碗说:“我怕世子半夜醒了要水找不到人。”她哑着嗓子,给李昶喂药。   “咦?”赵宣顿了顿说:“今日这药怎么喂的这样顺溜?”赵宣又喂了几勺,很快碗就见底了。麻桑看在眼里只说:“这是好事啊,指不定世子就要醒了。”赵宣闻言想了片刻也开始笑,她把碗递给麻桑说:“先打水来,等给世子擦过身子就请张院首来号脉。”她解开李昶上上衣,小心翼翼的掀起绷带瞧了瞧,还是血肉模糊的…………   她收回手时,指甲不小心勾到一块翻着的皮肉。李昶闷哼了一声,也不好再装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张张嘴,嗓子却堵得发不出声音。   “李……昶…………?!”赵宣带着哭腔,突然哽咽,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不相信。那眼泪便叫人错不及防的落下来。顺着脸颊,滑倒下颚。一滴一滴打在被褥上,晕染开来。   “初……华…………别哭……”李昶强压着不适,断断续续的讲。他从没见赵宣哭过,祭祖那次也好,狩猎场上要楚平修重伤也好,天大的事情,她都一个人埋在心里,不曾露出过半点脆弱。她是李昶十八年的生命中最明艳的一抹颜色,惯来都是那么自信张扬。   “终于醒了!你……呵呵,哈,你总算是醒了!!”赵宣用力的拿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也不在乎都擦出了几道红痕,朝外头喊说:“麻桑!麻桑你叫人给山下送信!告诉李姑娘,世子醒了!”她激动的快要喘不过气了,还是扯着嗓子说:“还有,快叫人去请张院首过来,快去!!”   麻桑隔着门应声,赵宣又飞快的给李昶盖上被子说:“热水还没送到,你带着暖,别染风寒。要不要用水?”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男主大大终于醒了,宣宣也是实实在在的心疼与高兴。 亲们让我在评论去看见你们的双手! 多戳戳收藏,和作者收藏哦 撒花花~~~~~~~   ☆、第69章 恢复   六十九、恢复   李昶点点头,赵宣就走到小几边, 倒了水, 一点一点的喂。   温水流过干哑的咽喉,一阵湿润与清凉, 李昶一面喝水,一面盯着赵宣, 挪不开眼。   “你好端端的瞧着我不放做什么?”赵宣又给他倒了小半杯过来, 顺便瞪了李昶一眼。虽说是瞪,但到底也没有多么生气的意思, 只是随即又用手捂住方才哭的红肿的眼睛,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李昶慢慢抬手去拉她说:“你好看。”   赵宣这才想起来, 自己不仅哭红了眼睛,还尚未梳洗。慌忙跑到镜子前面照上一照, 回来说:“每次我狼狈的时候, 你都要夸我的相貌,李昶,你成心拿我寻开心的吗?”她的语气中带了些撒……娇?反正没有生气就是了。   “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李昶突然认真起来, 赵宣反倒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里高兴了一些, 嘴上却还是问:“那…………在昌武侯府, 我穿男装那次也好看不成?”   “嗯。”李昶咳了几声,眼神坚定而真诚, 说:“打第一次在宫门遇见你时,我就觉得这宫女生的好生漂亮,竟比那官家小姐还要美上几分。后来在昌武侯府才知道竟是郡主。”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花言巧语了?”赵宣懒得理他。这会儿热水就来了, 她沾湿毛巾就上来给李昶擦身子。之前李昶还昏迷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李昶醒了反而还尴尬起来了。   她手上动作敷衍起来,潦草的擦完了就给李昶把衣裳穿起来说:“你既然醒了,明儿我就找个丫头来给你擦身子,左右我这几天也累了。”   李纯受得伤虽重,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就追着问:“为何等到醒了才找人?”   赵宣方才转头叫人进来讲水抬出去了,自己坐在妆镜前挽发,答他说:“还不是怕有什么心术不正的丫头,趁你昏这爬了床,闹出些说不清的事情!”她捻起妆盒里的黛笔,在空气中悬了片刻又放下。行宫里的东西都不是上品,倒不如不用。   太阳渐渐烈起来,三三两两的婢子在廊间走动着。李昶就躺着同赵宣说话道:“琦雯回逸阳伯府了?”   赵宣对着镜子将匣子中的鈿花往头上笔画,一边说:“你昏迷的次日,我就叫徐卫领她下山去了。这里人多我怕看顾不好。还有,那天在林子里是怎么回事?!伤的这样重?”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李昶,半点儿也不挪开。   李昶叹气,叫他对赵宣撒谎这会儿是实在做不出来了。只得如实答道:“我一路不远不近的跟在八殿下后头,果真瞧见了一头发怒的棕熊。本来那头熊也伤不到我的,但是…………事情既然是做了,就得叫八殿下对我更多几分倚重不是?”   “那你就拿着命去搏?!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就这样昏迷一辈子?!!”赵宣猛的站起来,转身,把手中的钗子狠狠的插.进梨木妆台。李昶怔了半晌,摇摇头朝她招手说:“过来,让我抱一下。”   赵宣听他这话,只觉得露骨了些,站着不动。一会子过去,李昶的手一直悬着,声音已染上了几分吃力:“我双臂和身子都有伤,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他的额前溢出苍白的汗。   赵宣踌躇了,瞧他脸色不好了,心里暗暗想着:反正是仔细着他这时候身体不好,就叫他放肆一回,日后肯定是不会了。   这样一想,赵宣就给了自己台阶下。上前走到床边,俯身说:“李昶,你拿你自己来威胁我?”   李昶顺势环住她的腰身,呢喃:“因为你在乎。”   赵宣任由他抱住,不说话了,最后嘀嘀咕咕出一句:“说什么胡话呢?”她虽然口上这样讲,却依旧没有挣开。李昶的手热热的、暖暖的。让赵宣这几天零落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李昶把下颚抵在赵宣的发心说:“这次是我欠考虑了,叫你担心,再不会有下次了。”赵宣站起来说:“我并没有担心你,不过是…………”她眼神游移着说:“不过是怕琦雯哭闹罢了。”她飞快的跑了出去。   正撞上张永朴打门口准备进来,他作揖说:“郡主万安。”赵宣点点头,停下步子说:“世子在里头呢。”说完就继续往前走,才迈出一步,却折回来问说:“他的双臂如何?”   “回郡主的话,臣给世子医病期间用的皆是八殿下府上的药材。再过一月便能恢复了,只是…………只是这…………”他言语间犹豫,赵宣却等不及了,只吐了一个字:“说!”   “只是要握刀枪,少得半年。”张永朴如实答话,将肩上的药箱带子往上背了背。   赵宣神色暗淡了些,低声说:“先瞒着世子。”   “是。”张永朴觉得话中沉闷,微微弓着身子朝屋内去。赵宣叫麻桑打水过来,自己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就回央错台去。   染香得了信,知道赵宣要回来了,一早就侯在门口,大大的一福礼,可见是想赵宣深了,她说:“王家表姑娘来递了几回帖子,奴婢都回话说是郡主在送德宫里头,你瞧现在得空了吗?”   赵宣错开身子,往里走讲:“这几天乏累的紧,你去问问,叫她来找我罢。”染香“哎”了一声,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要说来这李昶醒的也算是赶巧了。打今日起众人才开始陆续收拾回京。先一批的是皇室宗亲,君怀笙这会儿已是恒国公了,自然要等到次日才能走。   赵宣坐在椅子上,才撑头阖了一刻的眼,王珺娴便同恒国公来了。她今日穿的鹅黄的褂子,外头虚罩着一件衫子。进门就说:“瞧着今日你脸色不大好看,请太医来瞧了没有?”   赵宣起来朝君怀笙虚福了福身子:“给恒国公见安。”说完又转过头同王珺娴讲:“只是这几日睡得不大安稳罢了,回京养上几日就好了,犯不着请太医来跑一趟了。”这样说了,王珺娴才放下心来。径自坐在一边道:“我同恒国公商议定下了婚期,盼着能亲口告诉你一声。”她回头瞟了一眼君怀笙,赵宣也抬头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忙,耽搁了,今天准时更新 宣宣就是傲娇这呀,喜欢还嘴硬不承认。 李昶:哼,爷迟早吃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赵宣:你要吃谁? 李昶:额。。。。我说,我说叫厨房给你做点东西吃补补身子。。。。 撒花花~~~~~~~~~   ☆、第70章 对谈   七十、对谈   两人视线对上,赵宣先移开了眼睛说:“也是好事, 我瞧着恒国公万处都好, 如今既然与表姐你有缘,是喜事。先恭喜表姐与恒国公了。”她抓起茶壶的手柄, 晃了晃,碰碰王珺娴放在桌面上的手讲:“我这次从定国公府带了新进的好茶来, 就放在屋里头。就想叫表姐品一品呢, 可惜这会儿太累了,实在走不动。又不喜欢这行宫里头的奴才进我的房间, 劳烦表姐替我去取好不好?”   “你啊~…………等着!”王珺娴点点她的鼻尖,朝君怀笙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出去一下, 转身就走了。   只余下君怀笙与赵宣两个人对坐着,相顾静默, 一时间有些尴尬。   赵宣低低头, 放松了面部表情,又笑着抬起头朝君怀笙说:“恒国公不必太过拘谨了,这日后, 咱们便也就是一家人了。我实在是对你们这桩婚事没有什么不赞成的意思。”   赵宣双手捧着杯子虚放在腿上, 抬手小嗫了一口, 掀上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君怀笙没有什么表情,却还是说起:“记得, 郡主早先时候劝我放手。”   “呵?”赵宣轻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这虽然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言行举止,但是胜在舒服。她伸手抚摸着左手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道:“当日的国公雄心满怀, 一腔凌云壮志。虽说位高权重,荣华富贵加身。但是暗里确实风雨飘摇的,竞争险恶。一个不小心,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我也是…………担心表姐为了你而卷进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里。要知道,上头那位儿…………”   她顿了一下,看着君怀笙脸色有异,接着道:“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我母亲,可不就是个例子?”   她说完,眼神又柔和下来,絮絮的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您是国公爷。我相信您既然为我珺娴表姐跌了一跤,成了恒国公那也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君怀笙耐着性子听完赵宣说话,拿起茶盏喝了几口茶。良久才压低了声音讲:“郡主的胆子也忒大了些…………”   赵宣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勾唇:“这话要是叫旁人听见了,咱们两个谁也跑不掉,一起受罪。相信恒国公封锁消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要对表姐好,是你,还是纳兰衍都没有什么分别。”   君怀笙还欲说些什么,王珺娴就绕过来说:“初华,你那是什么好茶?!涩死了!怕不是框我的吧!”。   赵宣收起懒散的样子,只道:“怪道表姐去了这样久,原来是偷偷尝了先啊。”   王珺娴面上泛红,有些抱羞。连忙转移开话题问:“你们方才都聊了些什么”她这话赵宣没接,君怀笙不好叫王珺娴尴尬,就拉过她到自己身边说:“也没有聊什么,闲谈了谈李世子的伤势罢了。”王珺娴听了他说的,迅速垂下眼帘,示意君怀笙不要再说。她这些日子了虽然没有去探望过李昶,但是也听了许多的消息,知道李昶的伤势不轻,怕触到了赵宣的伤心事。   赵宣也看得出来王珺娴是体谅自己的意思,忙笑了笑说:“今天早上就醒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我如今的境地…………也不好去探望李世子。如今听你亲口说他醒了,心里着实是替你高兴啊。”王珺娴抬起头,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她一向疼爱赵宣,是真心为她开心。   赵宣与他们二人聊到中午时分,想着要留饭。说是与二人聊,其实她也没怎么搭理君怀笙。毕竟自己当时极力反对君怀笙与王珺娴在一起,而且多次阻挠。君怀笙都有所差距,虽然不知赵宣为何对自己有敌意,但是打心底肯定是不喜欢她这个人了。所以两人在王珺娴眼前和气相处就行了。   赵宣对着染香说:“今儿跟小厨房招呼一声,叫多添两双碗筷。我与表姐和恒国公一同用膳。”   染香福身正要走,就叫王珺娴给叫住了,她瞧着赵宣推脱说:“不麻烦你这里了,我方才出门时就吩咐了丫头去灶间报菜名,这会儿怕是都端回去了。浪费不好,我得赶回去用膳的。”   赵宣闻言也是点点头,起身把两人送出央错台。自己回去用了小半碗饭,收拾好了转身去看李昶。   赵宣进了送德宫大门就直朝主殿奔。甫一抬头竟瞧见麻桑端着饭菜在门口犯难。她看见赵宣,福礼说:“郡主万安,郡主您可算是来了,世子不肯叫奴婢们伺候用膳。到这会儿还没吃上东西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看了几眼。李昶平躺在床上,不知是睡是醒。   赵宣接了楠木的托盘,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说:“又闹什么不吃东西,不0知道自己这会儿虚弱着吗?!”赵宣的语气了夹杂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床上躺着的人动了一下,说:“我不用那些个女人喂着吃!”赵宣俯身将托盘放在床头的台子上,坐在床沿,拿起碗,试了试粥的温度说:“你还娇惯起来了?徐卫不在,旁人就伺候不得了?!赶紧把伤养好,明日回京,马车上颠簸,怕是要劳你辛苦。”   李昶这回倒是乖乖张口,接了赵宣递过来的勺子。半天才闷出了一句:“你这样不停的叨叨,就像…………就像我娘一样。”   赵宣没搭理他了,换了话题说:“今天才知道,恒国公同我表姐择两月后成亲呢。你猜猜圣上这回去不去观礼?”   李昶想了片刻,答她说:“大抵是不会去吧。才给恒国公除了玉牒,再去观礼似乎有些打脸了。”   赵宣又给他喂了一勺说:“依我看怕是会去。那会儿是做给东辽看的,白不该真的铁了心要废恒国公。现在东辽也走了,又有佟瑶贵妃在身边央着。圣上本来就格外疼爱恒国公些,,娶嫡妻这样大的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哪忍心给没脸,叫整个祁京的人笑话恒国公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粥。没多久碗就见底儿了。李昶吃饱了,动动手指头说:“还是你最晓得圣上的脾性,这么两三天的,我浑身骨头都快睡散了,想去外头晒晒太阳。”   正巧方才木匠把做好的轮椅给送了过来,赵宣啐了他一声“赶巧”叫叫来几个丫头帮忙给李昶抬到轮椅上去,推到外头转转。   小剧场:   赵宣:怎么着?旁人还不能喂你吃饭了?比我还娇惯不成?   李昶:(讨好)哪有,我只吃初华你喂的饭。   赵宣:(红脸,跺脚)谁要喂你吃饭啊(一勺子塞进他嘴里)堵住你这张嘴才好,惯回哄骗小姑娘们。   李昶:(嘴里有饭,口齿不清)莫有小孤狼,就哄哄乃(没有小姑娘,就哄哄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你们有爱的小剧场。 咱们世子爷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伺候的(骄傲!) 赵宣:你骄傲个什么劲?那是我男人! 大归(抱头):郡主大大,小的错了 撒花花~~~~~~~~   ☆、第71章 狭路   七十一、狭路   前几天淅沥沥的下着雨,这天出奇的晴了。现在过了中午有些燥热是时候, 阳光也不是过于强烈, 正适合晒晒太阳。在屋子里这三天,人怕是都快发霉了。   浮生山的行宫虽然不比皇宫大, 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头也有一处花园庄子。秋日里, 一茬一茬的菊花开着, 好不漂亮。赵宣推着李昶就朝那边过去,她说:“明日咱们就该回京了, 你这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住颠簸?”她问了,但是自己心里都清楚, 张永朴说过,这一趟回了京, 怕是又要躺个三四天了。   李昶坐在轮椅上, 回头看赵宣,顺势覆上她握住轮椅手柄的小手说:“你放心好了,我这伤, 没什么大碍。”他顿了顿, 又添上一句说:“总不能不回去吧?”   赵宣感觉到李昶温热的大掌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那感觉,是炙热的。他的掌心有不少老茧, 是自小写字、习武磨出来的。粗糙却又咯得人痒痒的。奈何赵宣这会儿正推着轮椅,不能松手,不然非要骂一句“不知羞”转身就走呢。   李昶心里满意了, 这日子过得真真是舒心。良辰、美景、娇人全占了。   可偏偏迎面撞过来一行人,瞧着大约是一群世家小姐的样子。赵宣本来倒是没什么感觉,那一群人里头她可是一个也不认识,错身过去就是了。   但这有的人她就是爱惹事生非的,尤其是这种心高气傲的闺阁姑娘们,平日里在家被惯坏了,便以为人人都得将就着自己。   赵宣慢慢的推着轮椅,走近了,瞧见有个粉色罩裙的姑娘指着自己的方向说:“你们瞧,那个是不是前一阵子摔得半死的逸阳伯世子?没想到还能醒过来。”   赵宣眯了眯眼睛,低头看着李昶。李昶像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今天穿的是新贡来的蜀锦缎子做的衣裳。这匹锦布,宫里位高的娘娘主子们得了一些,赵宣这匹是太后娘娘赏的,她说自己老了,穿不得这样艳丽的颜色,还是赵宣穿来好看。   其实赵宣当时心里也是门儿清,内务府那些个奴才们哪里就敢给太后娘娘送一匹这样颜色的料子来?想来是她亲自点的,就是想送给赵宣罢了。   赵宣推着轮椅在一群姑娘面前站定,这处都是小路,窄的紧,赵宣要是不挪动,她们也过不去。   为首的粉衣女子脸上黑了几分,犹豫了半天,上前说:“郡主这样站在路中央,我们也不好过去啊。”她把话说的委婉了些,却想不到赵宣一语给她道破冷冷的回她讲:“那你的意思…………是要叫本郡主给你让道?!”她锋利的眼神骤然间扫过去,仿佛能将人给割裂开来。   那姑娘愣了一下,笑着说:“郡主您看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站着呢,您就两个人,退开几步就让过去了,比我们挪动方便啊。”   闻言赵宣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可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上赶着的找死呢。她缓缓的放下搭在轮椅上的手,低头看着那粉衣的姑娘,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她笑着,猛然间抬手,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响,粉衣姑娘的脸向左边偏了过去,然而赵宣已经慢条丝礼的重新扶着轮椅了。她的个子高挑,就俯视着眼前的这一群姑娘们说:“本郡主在这儿站了这么许久,这么也不见有人上来行了?你们…………都是死的吗?!!”她突然间放大声音,将这一片小姑娘们吓得一哆嗦。   “可是…………可是你方才打了丞相家的女儿!”人群里一个水绿色缎子的丫头站出来,赵宣仔细看了几眼,倒是记得她是时皇后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如今借住在归宁侯府,名字唤作方茳,实在是不好听的紧。   这时候粉衣姑娘也回过了神来,气的颤抖着身子,指着赵宣说:“你……你竟然敢打我?!我爹可是丞相!”   丞相么?大祁的丞相姓沈,仅有一个嫡女,自小病体娇弱,从不出席宴会狩猎,是而没有人见过她的样貌。但赵宣前世的时候可是个纨绔,与沈相的那个嫡子沈桀是一个德行,两人常混玩一处,自然见过他的姐姐沈端。眼前这个丫头不是沈端,那就是个庶女,赵宣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在沈相府的记忆,最后朝着粉衣的姑娘喊了一声:“沈磬。”   沈磬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赵宣,给自己壮胆一般的吼着说:“你……你竟然敢打我!”   赵宣笑了笑,扬手又给了她一耳光。一面甩子自己是手,一面说:“本郡主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了?!”   李昶听了这话只在心里憋着笑,他瞧着赵宣这样真是可爱极了。而在沈磬身后,那群姑娘们在听到“沈磬”这两个字时就已经议论开来了。   “我听说沈相家的嫡女好像是叫沈端啊。那她…………”   “啧啧啧,原来是个庶女,还敢在咱们面前显摆。”另一个姑娘接过话。   ………………   ………………………………   “吵什么?难道你们也想跟这位沈磬姑娘学学,好同本郡主叫板?”赵宣继续走近,将站在路中间的沈磬撞开来。   那一群姑娘们霎时就安静下来了,大约只隔了几秒,齐刷刷的都福了身子说:“给庄姝郡主见安,郡主万安。”   “通通起来吧。”赵宣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那些姑娘们站起来后都纷纷向两侧退开,给赵宣让出一条道来。   赵宣很是受用,推着李昶就走了。   方茳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方才自己出头了,只怕会被记恨上。不过她是猜错了,赵宣懒得为了这点子事儿去记恨一个人。   沈磬站在边上,用手捂着被打的脸。以户部尚书之女为首的姑娘们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起来。   “一上来就同我们说你是丞相的女儿,闹了半天是个庶女啊?”   “你这是拿咱们当枪使,好在郡主没计较,不然都得跟着你倒霉!真是晦气!!”   “弄了半天是个庶女,哼我就说嘛,丞相大人家的姐姐可是出名的好教养呢,怎么会是你这样的?”   沈磬突然挥开她们,吼着说:“庶女怎么了?你们是嫡女就尊贵了?还不是在赵宣面前点头哈腰的?!方才我与她作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谁上来帮着赵宣?都是一群墙头草,谁也不比谁好!”她说完,就捂着脸,狼狈的跑开了。   留下一群姑娘们尴尬的说了几句:“真是…………唉,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再说那头赵宣推着李昶走远了,这边的菊花开的最是好,还有紫菊,红菊,与野菊花。宫里头长不出野菊花来呢。   两个人停下来,赏着花。李昶突然间就抓住了赵宣的手,赵宣一惊问他做什么?李昶笑笑答她说:“方才我瞧你打过人之后甩了甩手,帮你瞧瞧手心可疼了?”   赵宣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失笑,顺从的将手摊开伸过去给他看说:“方才打的时候有些痛,现在好了。你瞧一点事也没有的。而且,那沈磬比我可疼多了。”赵宣知道自己方才那两巴掌,一下比一下打的重,还要多谢了这个沈磬往枪口上撞。自己在李昶昏迷的几天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在,这下发出去了,心里就舒畅多了。   李昶若有所思的说:“别人疼不疼是别人的事,我只知道你手疼。”他说着又顺手握紧了赵宣的手。   赵宣愣了一下,没有抽开。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变化了。   两人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打到回府了。正巧赶上李昶要喝药的时辰了。   小剧场:   晚上睡觉,李昶洗漱好躺在床上。赵宣正准备走,突然被拉住手。   赵宣:你做什么?   李昶(委屈脸):看看初华你的手还疼不疼了。   赵宣(看白痴的眼神):你丫的今天摸手还摸上瘾了?一个借口要用多久?!   李昶:我没怎么摸啊(卖萌)   大归(突然窜出来):世子爷要提醒一下吗,您喝药的时候摸了三下,吃饭的时候一直摸着,洗澡的时候…………   李昶: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滚出去。   大归:小的这就走(灰溜溜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72章 回京   七十二、回京   麻桑端着药回来,瞧见赵宣陪着在, 心里便送了口气。原先以为逸阳伯世子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却不料顶难伺候呢,只有郡主能制得住。   赵宣接过药, 依旧是试试温度才拿给李昶喝。她舀了一勺,正要递过去, 李昶张了嘴准备接。赵宣的手突然停在空中一顿, 说:“你的手也有劲了,怎么不自己来喝?”她说着作势就要抽回手。李昶心里一急, 抬手就抓住赵宣的手说:“我这早上才醒,你怎么也不上上心呢?这会还疼着。”   赵宣一听他说这话, 心里也生气,甩开李昶就不高兴了讲:“我没上心?也不瞧瞧我这几日里为你熬累成了什么样?头发都掉了不少。再说了, 你这一天里, 你……你…………”   她哽了哽,半天才把话给憋出来了说:“你这一天也没少摸我手!”她吼完了,抬头正撞进李昶的眼睛里。那一双眸子, 带着无奈与宠溺, 叫赵宣险些溺了进去。   她连忙撇开脸, 僵硬的拿着药碗,舀了一勺继续给李昶喂药。可偏偏李昶的视线就这样一直粘在赵宣身上, 赵宣垂着头,不好去看他。李昶倒也喝的顺溜,丝毫不嫌药苦。   喂完了一碗, 赵宣将空碗放在一边的木托上,由麻桑拿出去。李昶拽着赵宣上胳膊,牵引过来她的视线,讲:“生气了?”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继续说话,似乎有些诱哄的意味道:“我知道你这几日时时刻刻都守着我,我也知道这些天,晚上你都睡不安稳,生怕我夜里醒了,找不着人。初华啊~”   李昶叹了口气,捧着赵宣的脸说:“我怎么就这样稀罕你呢?”他的目光,不放过赵宣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眼前的这一张脸,说不出的好看。她的肌肤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白嫩嫩的,看着就像叫人咬上一口。她的眼睛不是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却也不似是丹凤眼,大大的,很是有神。一张樱桃小嘴儿,翻着粉嫩的光泽。   “稀罕我?”赵宣难得的没有避开这个话题,李昶又重复了一声“稀罕的不得了了!”   赵宣说他粗俗。李昶不以为意,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说:“明日回京以后,我便不常能见你了。”赵宣没答话,只是坐着,李昶抬头望去,她似乎是出神了。   晚膳的点儿,赵宣是同李昶一起吃的,他怕赵宣照顾自己顾不上吃饭,便没要着再喂。赵宣吃的也是偏清淡些的吃食,一则晚上不该多食,二则明日在车上颠簸,怕腹中不适。   次日清晨,阳光穿破了重重云层,破空地照射下来。这个时辰的山间还夹杂着湿意,猛的吸一口气,整个肺腑都流过一道清流,舒畅极了。马车昨儿半夜里就一辆一辆的停在了行宫门口,像赵宣这样身份高的,自然在头几辆马车上。她由染香扶着,上了车。   大约上人多的缘故,赵宣在车上睡了一觉,马车还未出发。直到巳时才堪堪向前动起来。下山要比上山快的多,但是一快了,就容易颠簸一些。赵宣挑开帘子喊“染香。”   染香探头进来道:“郡主醒了?要不要用些吃食?奴婢看这离进京还有些时日呢。”   帘子一掀开,山间的寒气就迅速的窜进马车里来。赵宣打了一个寒颤,自己紧紧衣领说:“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你去逸阳伯世子的马车处看一眼,瞧瞧世子的身子可还受得住?”   染香得了令,就转身去看,李昶的马车离赵宣的还是很远的,他是男宾,而且身份也远不及赵宣那般尊贵。   李昶确实是不大好受,伤口又裂开了,往外渗着血珠。张永朴昨儿就跟着承安帝的车驾回去了,如今跟着的也就是些不得宠的太医们。染香去的时候,太医正清洗好伤口,打算给李昶重新上药包扎。   “给世子见安,得郡主的话,来瞧瞧世子的情况。”染香一福身子,李昶听见了叫住她说:“你一会儿回去,记得同你们郡主说,就说我无碍,这会儿正睡着,没什么大事。”他咳了几声,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太医连忙给递了水,李昶灌了一口才好。   染香知道李昶是不想叫赵宣担心,但是自己这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衷心,所以还是得回去,如实同赵宣说了。   她福礼,没答应李昶,说一声“奴婢告退。”便匆匆赶回去。回去的时候赵宣在车窗边趴着看风景。她上前讲:“郡主,世子那边伤口又崩了,奴婢去时正撞见太医在上药包扎。您看…………”   赵宣眉心一皱,叹了一口气。李昶还真是不叫人放心,她扶着染香的手,利落的跳下车。叫了一个丫头领着就往那边赶。   李昶瞧见赵宣来了也不惊讶,毕竟这消息是瞒不住的。他朝赵宣招招手,示意要拉她上来。赵宣不敢在他手上用劲,打算自己爬上来。李昶就不高兴了,一直伸着手,说:“初华,我拉你上来。我虽说是有伤,但拉你还是拉的动的。”   赵宣无奈,心想李昶怎么受了伤反而像个孩子似的?她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拉起了李昶的手。一边的太医想要来帮忙,但是却叫李昶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好在赵宣身侧的丫头是个有眼色的,拖了赵宣一把。这才总算是上了马车。   李昶心里却是在想,太医是个男人,碰不得赵宣一根手指头。   赵宣瞧着李昶的伤口,有些担忧问:“你这伤…………唉,旁的我不多说,你可别不当回事,回京之后要好生修养着。张永朴告诉我说的我一直瞒着没好告诉你,如今想着回去以后就不能常见了,还是要与你说清楚。”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昶,犹犹豫豫终于才开口讲:“你那天被抬回来时,双臂经脉齐断,好在医的及时。现在虽不影响生活,但是想要提刀拿剑,只怕少得半年。”她说完,紧张兮兮的看着李昶的脸,怕他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结果李昶依旧是笑着说:“不就是半年么?我等得了,正好就在京里多与你相处相处。”   他从腰间变了一个木簪出来,邀赏似得递到赵宣面前讲:“你瞧,这个是我昨晚上雕的。”   赵宣顺着朝他的掌心望去,那是一根桃枝形状的木簪,桃枝上还开了一两朵花儿,雕工算不得多好,但是也不难看,赵宣确实说:“昨晚上不睡,雕这玩意做什么?”   李昶将木簪塞到赵宣手中说:“送给你哒。”他的力道有些大了,一下子撞到赵宣手背上被烫到的烫伤处。赵宣“嘶”的一声,猛然抽回手。   李昶也叫给吓着了,连忙问:“怎么了?哪不舒服?”他朝着一边的太医招手说:“快给郡主瞧瞧!”赵宣拉住他的袖子,安抚说:“我没什么事,不过是前几日被烫到了。”她说着将烫伤递到李昶面前,李昶才算是放心了,说:“你怎么不小心,给烫着了?”赵宣只是笑笑,没做声。   两人说着话,车悠悠的就要行到山下了。到了山下便也就不颠簸了。李昶睡了一会。赵宣也自己回了马车上。   等到天黑,晚间酉时才到定国公府上。赵宣跳下车,一进门就感觉府上有些不对了。   小剧场:   李昶:呜呜呜~~我给初华雕了个簪子,她还怪我。   赵宣:叫你晚上不好好休息,雕什么簪子,街上随便买的,都比这个好看。   李昶:那你把簪子还给我(坏笑)   赵宣:要簪子做什么?我已经给扔了(心虚)   李昶:你不要,我便送给别人,自有人稀罕呢。   赵宣:你好好跟我说说,还想送给谁啊?胆子到是不小!(暴怒)   李昶:那簪子去哪了?   赵宣:(哼哼了半天,才不情愿的说)我叫染香好好收起来了。   李昶将赵宣报了个满怀,心想,傲娇的小娘子,就爷能治住了呢(嘚瑟。)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73章 赵意   七十三、赵意   定国公府的门口摆着不少的行李,赵宣一一绕过, 带走到仪门里, 昭娘,映棠带着东侧院的丫头婆子们已经等着了。远远的瞧见赵宣齐齐福礼说:“恭迎郡主回府。”   赵宣心里也是开心, 一手一个,虚托起昭娘和映棠讲:“怎么还迎出来了?你们都是有规矩的, 东侧院上下赏两月俸禄!”   染香瞧她们一个个的都呆住了, 提醒说:“郡主您瞧,这都乐傻了呢。还不谢谢郡主赏赐?!”   众人反应过来, 又是福礼谢赏。赵宣招过来昭娘问:“我方才看府门处,堆放了不少的行李, 家里是谁来了?”   昭娘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叫映棠给抢了话茬去, 她惯爱说这些八卦事情, 眉飞色舞的讲:“郡主铁定想不到,这回是三姑奶奶回来了呢!她大清早的就带着一大家子进了府,闹腾了一整天, 这会子才消停下来。”   赵宣挑眉, 她是真的没想到赵意会回来了, 是真的与上一世不一样了呢。她垂首微微摇头,笑了笑, 心道瞧这阵势,怕是要常住下来了。   老太太那一房出来的都是些会闹事的,看来这府里头是不得消停了。也罢, 反正不来惹着她,她也不计较。左右赵意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奶奶,多少要给她留点面子的。   只是这赵意当年嫁给了吴家,后又因夫君屡试不中而举家迁回宜治祖籍。怎么好端端的又进京了?赵宣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总之是有原因的,日后慢慢就知道了。   赵宣在马车上累极,也没有什么胃口用晚膳,草草的洗漱好,上床就睡了。   那头静安堂里,赵安氏与赵意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才分开。粗略算算,这娘俩少得有个十几年没见了。这次赵意回来,不仅带了夫君吴丘回来,还带了一双儿女,大一点的是儿子名字唤作吴显,今年十五了,比赵宣小几个月。小女儿唤作吴翘,才十三岁。   赵安氏擦擦眼泪说:“你啊,也实在是个狠心的。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为娘十几年都见不到你啊~!”她说着说着又开始伤心,眼泪就往下掉,哽咽着讲:“如今看着你过得实在是不好,瞧着是瘦了呢。在那边吃不上好的吗?”   赵意从腰间抽出丝巾给她擦擦眼泪,讲:“娘,我何尝不想回来啊?可是我这一双儿女离了我是一刻也不行。您不知道,去了宜治,那个姓吴的就变脸了!一个一个的妾室往府上抬!您说我怎么放心丢下显哥儿和翘姐儿跑这么远的路呢?”   “什么?!”赵安氏拍了一下桌子,惊道:“那个吴丘竟是这般的脾性吗?他还记不记得,你是他恩师安旗慎的外甥女?还记不记得你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奶奶了?!真是…………真是……唉!”   赵意本来只是想同赵安氏发发牢骚,这会儿见赵齐氏生气了,连忙为吴丘摆脱说:“唉,娘您也别动怒。都是男人,那个男人不偷腥呢?我与吴郎都成亲这么多年了他虽说爱纳妾,但对我也是舍得的,在宜治我算是个贵妇人了,娇贵的紧,只是那边的气候不比祁京,瘦些也是正常。”   两个人这边正说着话,那头赵安氏身边的安嬷嬷就打了帘子进来说:“太夫人,表少爷与表小姐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呢。”   赵安氏一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儿孙孝顺看来自己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她摆摆手对着安嬷嬷说:“赶紧的把两个孩子给领进来,外头冷了,别冻着。”见安嬷嬷转身出去了,又对着赵意说:“你教的孩子,真是听话懂礼。”   赵意还没来得及答话,吴显和吴翘就前后走进来了。两人朝着赵安氏行了大礼说:“孙儿特地来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万安。”   赵意样貌生的不错,但吴丘却算不上俊美,只是眉清目秀罢了。瞧着眼前,吴显的样貌叫人一眼看着就惊艳,但吴翘确实相貌平平,真是应了那一句“养儿多像母,生女多似父”的老话了。   赵安氏连忙叫他们起身讲:“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晚膳吃了没有?”吴显忙答说:“回外祖母,方才吃过了。”赵安氏满意的点点头说:“你们同安嬷嬷去偏间吃些糕点吧,我同你们母亲叙叙旧。”   吴显,吴翘老实退下去。   “母亲,我日后就打算在这府里头常住了,您看这显哥儿和翘姐儿的婚事…………”赵意说了一半,另一半不说了。   她这次来京城,就是因为吴显和吴翘都快要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宜治那个地方只是个小县城。多是些地方乡坤,没有真正的高门大户。赵意是看不上的,好歹她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姑娘,什么大世面没见过?   以往是吴丘科举不重,两人在京城站不住脚才回了祖籍,现下要是能在京城给自己这一儿一女说上门好的亲事,说不定就能留在祁京了,叫自己这后半生也风光风光。   赵安氏眼下正心疼着这个女儿和两个外孙呢,自然是一口就应下了说:“你放心好了,有我这个祖母在,还怕说不到好的亲事?毕竟显哥儿和翘姐儿的身份在那摆着呢,那是我的外孙呐,好的姻缘跑不了的。”她拍拍赵意的肩膀说:“你们几家只管安心在府上住着。吃穿用度哪里断了就同我说。两个孩子的亲事也会帮你留心着的。”   赵意连忙起身给赵安氏磕了一个头说:“我多年不曾给母亲做过些什么,如今回来了确却是要麻烦母亲来帮衬,我…………我心里有愧啊!”   “傻孩子,瞎说什么呢?我是你母亲,自然为你着想,快起来,今天也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劳累,领着显哥儿和翘姐儿回去歇着吧。”她摆摆手,赵意福身退到偏间去领了吴显和吴翘回乔园。   乔园是赵意未出阁时住的地方,如今正好收拾来给他们一家住着。   ————————————   另一面,逸阳伯府内,李昶躺在床上看着书,累了就揉揉眼睛。徐卫看着还亮着的灯,硬着头皮的第三次提醒说:“爷,夜深了,您又带着伤,早些歇息吧。”   李昶听见声音,放下书,心里一惊,怎么都戌时了?他摇摇头叫徐卫进来熄灯,自己抱着枕头睡过去了。   这一夜,平静的很,可是明儿一早怕是就要出事了,毕竟赵意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小剧场:   徐卫:爷,您今儿怎么一直不睡呢?难道车上颠簸不累吗?   李昶:大约是在车上睡得多了吧。   徐卫(傻敷敷的点头)今天回来时爷还没醒呢,想来是车上睡多了的缘故。   李昶(坏笑)心想:爷会告诉你爷睡不着是因为回京了没有初华陪着的原因吗?哼!(傲娇)   睡梦中的赵宣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二更)哈哈 撒花花~~~~~~   ☆、第74章 郡主?   七十四、郡主?   第二日的清晨,没瞧见什么太阳, 云倒是多的很, 一片一片的交叠在不远不近的天上。诱得冷风也来的猛烈了,今儿前院的婆子家丁来给东跨院上帘子了。   本来这才近十月, 天也不算寒凉的厉害,按往年的规矩是要再等半个月才挂的。可奈何赵宣昨夜里叫给冻醒了, 这才火急火燎的上了帘子, 怕夜里透风,真冻得大姑娘出来什么好歹来。   赵宣叫了染香进来伺候洗漱换衣, 早膳将将端上来,外头的婆子就打了帘子来传话说:“乔园里的三姑奶奶带着表少爷, 表小姐来了。”   赵宣一愣,随机与染香对视了一眼, 染香低下头讲:“会不会是…………表少爷, 表小姐想来给郡主请安了?”赵宣将口中的食物仔细咀嚼然后吞咽而下,才道:“我现下正在用膳,怕要怠慢了三姑奶奶一家。映棠, 你去领着她们先在偏间坐会儿, 我用完膳便去。”她笑了笑, 什么想来给她请安?只怕是赵意这大清早的上赶着过来,想叫赵宣给她自己请安行礼呢。赵宣心里清楚, 嘴上却也不说破。   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赵宣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去偏间见赵意母子三人。   赵宣进去的时候吴翘正趴在柜子上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串紫玉的手链。听见了声响又猛的转过身,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赵意身边,与吴显一起给赵宣行了礼说:“见过大姐姐,大姐姐好。”   赵宣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摆摆手,坐在赵意身侧的椅子上讲:“都起来吧,自家兄弟姐妹,怎么这么多礼了?”赵宣说着话,转头轻飘飘的朝赵意说了一声:“三姑奶奶好。”赵宣迎着赵意的目光,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她仿若没看见赵意渐渐生气的眸子,自顾自的说:“表弟与表面用了早膳了没有?他们正事长身体的时候,不该这样早的来我这里,一路上想必是吹了风罢?”   赵意宽袖下的食指,紧握成拳。本来赵宣为了自己用膳把他们安排在这偏间里赵意就有些不快活了,后来坐了这样久,竟也没有丫头来上茶。这会儿,赵宣也不给自己行礼!   赵意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是个长辈,总该有资格来管教管教赵宣。她瞧着赵宣回话说:“怎么?我不在京这么久,不知道现在大姑娘院子里连茶也没有了?是国公爷不舍给吗?”   赵宣摇摇头说:“三姑奶奶想必也知道,我打小就不爱喝茶,所以东跨院里头便不常备着,年年只从正院儿那要几盒回来,也是我这里来了客人才拿出来招待。”   赵意看着赵宣脸上笑意盈盈,心里腾地就窜上来一团火。这是说她不算客人了?!她想着,却还是忍住了不翻脸,讲:“来着是客,我瞧昨夜深了,就没有过来看你,你心里可是在怪姑妈?”她记得自己当初离京时赵宣已经四五岁了,泼辣纨绔的很,想来是没有什么心眼。自己又做什么要和她计较?只要好好的哄着,这丫头还不是傻子一样的,叫她忽悠?   果然,赵宣听了这话,拉住赵意的手说:“三姑奶奶一路车马奔波,我怎么会怪你?映棠,快去给三姑奶奶和表小姐,表少爷上茶!”映棠的令,本来有些不情愿,最后叫昭娘给拉着下去了。   赵意听赵宣依旧喊自己“三姑奶奶”心里有些别扭,但是瞧着她要给自己上茶了,又没多细想。这边赵意的笑意还未及眉梢,赵宣就松开了她的手说:“方才三姑奶奶说来着是客,我知道,没有给您上茶,是我的不是。毕竟您如今是嫁去吴家的人了,此次回府借住,自然是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一定好好招待。”她说着,像是重重的给赵意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赵意的脸色猛的一黑,就拍了一声桌子,屋子里一时气氛凝结起来。   茶水间里,映棠甩开昭娘的手说:“哎呦,你说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我才不想给那一家子茶喝!”昭娘叹气,用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说:“讲你傻你还不承认,郡主是叫我们去给上茶,可也没点名说上什么茶呀。你瞧着上就是了,还真拿好茶招待不成?”   映棠一听来了劲,伏在昭娘耳边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不小心将郡主的一包茶叶给掉进了厨房的鸡血里了?”昭娘皱了皱眉头,示意她继续说。映棠捂嘴笑了几声讲:“我心疼那茶,就没扔,这次就泡这个给她们喝!”   昭娘憋不住,笑了出来说:“亏你能想到,这样的鬼点子。”   那头赵意气不过,正要教训赵宣,映棠就进来了说:“三姑奶奶请用茶。”她瞧了映棠一眼,没犹豫的端起茶盏就喝了下去,刚刚入口便忍不住吐在手绢里,面上扭曲成一团。站起来指着赵宣说:“大姑娘,你今儿是成了心的要刁难我是吧。哼,虽说我是嫁出去了,但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过个几年,不也是要嫁人?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显哥儿,翘姐儿,跟我回去!!”   赵宣慵懒的喊了一声:“翘表妹,我瞧着你方才很中意我柜子上那串手链,不若就送给你,当做是见面礼了!”   闻言,吴翘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赵意一只手抓住她的袖子说:“要什么要?咱们家没有吗?”   几个人急匆匆的从东跨院离开的事情,静安堂的赵安氏自然是知道了。她叫安嬷嬷去安抚了赵意,心里也有些不快活,想着这个赵宣真不是个省心的,才第二天,就闹了不痛快。   赵宣送走了赵意一家之后,转身来问映棠说:“你又整的什么方子给了她们?”她指指茶杯,映棠就捂嘴笑了一会,回话说:“上回我把郡主的茶掉进了鸡血里,又不舍得扔了,遂拿过来给她们喝了。”她一脸的理直气壮,赵宣无奈的笑笑说:“我也没说要怪你,这会做的不错。虽说我要求你们手指规矩,但这规矩也是看人的,她赵意犯不着拿出多大的规矩来伺候着。”   赵宣站起身,往正屋走,一面走一面说:“往后你们在府上也要强硬些,别什么人都能欺负,岂不是跌份?只要不是什么一下犯上的大事,我自然护着你们。”   染香,映棠,昭娘等一众丫头纷纷福礼说:“奴婢谨记郡主教诲。”赵宣这会儿有精神,想着去瞧瞧李昶的伤势,便在桌子底下抽出来一张拜帖,递给染香说:“你去逸阳伯府跑一趟,就说我下午想要去与李姑娘说说话,问她可否有空。”染香点头下去了。   赵宣也朝外头去给恭顺长公主请安。   恭顺长公主的肚子越发打起来了,赵宣瞧着还感觉有些吓人。她进来福了身子说:“母亲万安,母亲这几日可还好?睡眠,饮食都正常吗?”   小剧场:   徐卫趴在门边听见赵宣要来找李琦雯后,跑去李昶面前说:爷,属下方才听见郡主下午要来找大小姐说话。可是郡主与大小姐不甚熟悉啊。   李昶眉毛一挑:她们日后就是姑嫂,日后自然是要熟悉的。   李昶内心:初华这个薄脸皮的,想来看自己,却碍不过面子,非说是来看琦雯的,哼,带爷梳洗梳洗,帅帅的去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发现自己每次都是撒花花。 亲们戳戳收藏和作者收藏哈!   ☆、第75章 吻(二更)   七十五、吻(二更)   恭顺长公主半躺在软榻上瞧着是不大舒坦的样子,她这些时日, 孕吐厉害的紧, 整天也睡不好,吃了便要吐, 就吃不下什么东西。定国公赵渊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了不少太医郎中给开调养的方子, 也不见得好。   “初华, 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在行宫发生了不少事情吧。瞧着是瘦了。”恭顺长公主拉过赵宣在榻边就坐下来说:“听说赵意早上去你那里了?”   “是呢,她还带了吴显与吴翘。”赵宣将手轻轻的搭在长公主的肚子上, 感受着肚皮下的温度与跳动。   恭顺长公主摸摸赵宣的头讲:“你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你那么小的一个丫头, 瓷娃娃似得。天天追在你大哥后头,要他陪着玩。怎么一转眼就成大姑娘了?你大了, 娘也老了。”   也许女人怀孕了, 就容易多愁伤感。赵宣给长公主端了一杯茶过来说:“娘老什么我虽是长大了,但是娘也还年轻呢。您啊在我记忆力永远都是二十几的模样!”   长公主就这她的手,浅浅呡了一口茶讲:“你就是嘴甜, 哄着我, 也哄着你外祖母, 讨便宜呢!”她嘴上说着,心里确实高兴, 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顺心。   赵宣陪着恭顺长公主聊了一上午,午膳也是在兰兮院用的。过来午时三刻,赵宣就回去准备着要出府到逸阳伯府了。   李琦雯倒是早早地就吩咐丫头守在门口了, 一路引她进去后,李琦雯迎出来做了个礼讲:“见过郡主姐姐。自那次我回京之后,便没有机会再见了。真是劳您照顾兄长了。”   经历了李昶受伤一事,李琦雯似乎一下子懂事不少,不过赵宣对她的印象也是好的,就希望她还像以前一样随意些。她扶她起来讲:“怎么一下子就这样多礼了?我照顾世子殿下,是应该的,你不必说谢。今日得了空,就来找你说说话。”   “快进来坐,郡主放心,我大哥昨儿累的有些精神不好,但今儿瞧着脸上还不错。想来没什么大碍了。”李琦雯拉着赵宣进屋里坐。   南苑里头,李昶按时辰喝了药,便朝外头喊徐卫进来,徐卫半跪说:“爷有什么吩咐?”   李昶假装想了想的样子,才说:“这个时辰琦雯在做什么呢?你找她过来,与我说说话。”他这话一出来,徐卫就猜到了一二,上午才说了郡主这会子要来找大小姐说话,世子不会不记得了。明明是想见郡主了,还不直接去请。   徐卫揣着一肚子的明白,朝李琦雯的院子去了。   赵宣同李琦雯正在说着话,徐卫就近前来说:“给大小姐,给郡主请安。世子这会子想找大小姐去说话。”   “大哥找我说话?好端端的说什么话呀?”李琦雯歪着头,满脸的疑问,徐卫心里暗叫不好,这位姑奶奶怕是要坏事啊,他使了好几回眼色也不管用。只好说:“世子爷同意给您买那套钗子了,叫您去过商量个日子呢。”   李琦雯听说要买首饰,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说:“你早说呀,我这就过去!”她这话没经脑子过便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她怪不好意思的瞧着赵宣犯难说:“郡主您看这…………”   赵宣忍俊不禁,用袖子掩着嘴笑了几声说:“不碍事,我随你一同去瞧瞧世子爷吧。”她说着就起身了。   三人到南苑的时候,李昶坐在床上看着书。他听见动静就放下手头的书,看过来。   正巧与赵宣的目光对上,那一刹,呼吸都有些难以控制了。他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初华!”   赵宣一怔,随后行了平礼说:“我同李姑娘一起来瞧瞧世子的伤势。”她站在李琦雯的后头,不亲密也不疏离。   倒是李琦雯扑了上去说:“大哥,听徐卫说,你答应给我买我相中的那套首饰了?”   李昶面上填了些许的疑惑,目光看向一边的徐卫,似乎实在寻求答案。徐卫无奈的看看赵宣,他也是没办法啊,请不来郡主,世子要责怪。请来了,还是要劳世子破费了。做奴才这差事也难办呐。   赵宣将他俩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但也不戳破,毕竟男子汉大丈夫的总要些面子不是?   李昶明白了,指指徐卫说:“既然大小姐过来了,那你现在就领着她去买吧。从我的私账上出,别叫父亲知道了。”   徐卫答一声:“是。”李琦雯笑着给李昶福了一个不标准的礼,俏皮急了说:“就知道兄长待我最好了,怕父亲知道了,斥责我呢。”她笑着跟在徐卫后头走了。   赵宣站了几秒,心里像有个小妖精在作怪一样。明知道李昶是想要见自己,嘴上却还是说:“我今日是来找琦雯小姐谈心的,现在既然她走了,那我也就回去了。”她说着,作势就要走。   李昶却叫住她说:“你走什么?初华,同我装傻不成?”他的声音哑着,极有魅力。叫赵宣的身子微微的有些颤抖,她转回身瞧着李昶说:“逗你玩玩的。伤怎么样了?回京后有没有叫人按时换药?”   李昶拍拍床沿,示意赵宣坐下,说:“早上的时候有郎中来换药了,说是伤口愈合的不错。你放心,我还年轻呢,身强体壮的,不会有事。”他说着试探似得揽住赵宣的腰,把头枕在赵宣的肩膀上。   赵宣身子徒然一僵,不敢动。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李昶身上的药味,苦涩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还有他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着,撞击着,刺激赵宣的神经。她把身子崩的极紧,深怕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李昶看赵宣没有拒绝,渐渐收紧手臂,赵宣偏过头想要说些什么。李昶却突然凑近,赵宣感觉嘴唇触到了一抹柔软,紧接着就被李昶用手轻柔的按住了后脑。手上的力道轻柔的紧,但是唇齿见却有些凶猛。赵宣没有经历过这些,上一世的时候,男子不轻易会吻自己的妻子,这样是对正妻的不尊重。   李昶咬着赵宣的唇瓣,感觉到赵宣的身子瑟瑟发抖,他轻轻的亲亲她的嘴角,又转移到颈窝,伸出舌头舔了舔。赵宣抖得更加厉害了。李昶无奈的谈了口气,凑到赵宣的耳边说:“别怕~”看来他的初华还要好好的教一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二更又来啦! 感谢亲们的一直支持和,嗯哼的评论。 亲们有什么意见或者想说的都可以在评论里和大归交流哦 撒花花~~~~~~   ☆、第76章 头痛   七十六、头痛   赵宣像是身子一抖,将脸埋进李昶的胸前, 整个人也朝他怀里缩了缩, 像是不好意思。   李昶见此情况倒是很享受,他搂着赵宣, 时不时地吃上点豆腐,乐得自在。   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赵宣侧耳仔细贴听, 那脚步声确实是朝着屋子方向来的,她猛的抬头, 想要站起来,奈何李昶手上用着劲, 赵宣也顾及他双臂有伤,没敢全力挣扎。   “世子爷, 老爷说晚些回府要过来南苑摆饭, 与世子一同用膳。”外头的小厮轻轻扣了三下门,赵宣趁着李昶愣神,飞快的挣脱出来。   怀内徒然一空, 温香软玉不再。李昶便也坐直了身子朝门外说“进来讲话。”   小厮犹豫了几秒推开门, 行礼说:“小人见过世子爷, 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好吩咐厨房给做了。”他生的也是眉清目秀。   赵宣的脸红彤彤的, 站着也不安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李昶笑笑说:“没有,只晚睡做的清淡些就好。”他瞥了赵宣一眼,挥退小厮。门又关上了。赵宣下意识的往后退, 站得离李昶远远的,逗得李昶心中发笑说:“我有这样可怕不成?”   赵宣咬着下唇,不回话。一张小脸儿像苹果似得,叫人迫不及待的要咬上一口。   李昶依旧是笑,自打赵宣来了,这嘴就没合拢过。他最后指指桌子的方向说:“那儿有个盒子,我昨晚上特地叫徐卫去买的,里头是我刻的木簪。这会可不丑了,你拿回去吧。”   赵宣上前,桌子上放着一个楠木鎏金边的小匣子,缓缓的打开,里头果然躺着那只木簪。李昶刻的桃枝花样的簪子。上回在马车里忘记拿回去了。   赵宣心里觉得好笑。李昶大约是以为自己嫌簪子丑,特地买了个精巧的匣子来装着。赵宣“啪”的一声合上匣子说:“我也不是觉着那簪子不好看,只是昨儿在车上忘记带回去了罢。”她走过去,给李昶压压被角说:“既然逸阳伯下朝后要过来,我便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瞧你。”她见李昶点头后便由下人领着往门口走。   染香在门口接过赵宣手中的匣子说:“郡主这…………是世子爷送的?”她仔细打量了一翻,心想瞧着盒子就不是凡品,里头装着的肯定是个好物件。   赵宣窜上车,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回到定国公府,在门口就听见两道女声吵吵嚷嚷的闹着。赵宣皱了皱眉头,跳下车问府卫说:“这是又闹了什么事?”   “回郡主,这…………方才三夫人带着四小姐和二少爷前来串门,遇上了三姑奶奶,里头瞧着是表姑娘与四姑娘吵了起来。”那府卫战战兢兢的回完话。   赵宣扶着额头,心里叹气。这赵意一回府,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染香晓得赵宣不喜吵闹,上前问说:“听声音,两位姑娘是在前厅,咱们要不要绕小路回去?”   “不用!”赵宣摆摆手。那个吴翘她不熟,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赵宜确实自己真心疼着的妹妹。赵秦氏与太夫人和赵齐氏的关系都不好,女眷里也就同着恭顺长公主亲厚些。这次来串门自然是看望长公主的。   所以说到底,她也不能放着赵宜不管。赵宣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就朝着前厅去。远远的就瞧见两个姑娘吵成了一团。   今天赵宜与吴翘穿的都是鹅黄色的小夹袄。但就赵宣来看还是赵宜要更加好看些。   “怎么了?我娘是府上的三姑奶奶!你爹不就是个庶子吗?跟我神气什么?”吴翘抓住了赵宜的手,她比赵宜大两三岁,个子就高出一截,居高临下的瞪着赵宜。   赵宜以前养在定国公府时,有些性子软糯,但自从三房搬出去以后,就活泼多了。她用了挣开吴翘说:“我可曾有半点与你神气?大姐姐素来不喜欢人进她的屋子,我不过提醒了你几句,犯得着这样追究吗?”   “你!…………”吴翘还想说什么,就叫赵宣给打断了说:“吵闹什么在门口就听见你们两个在这吵吵了!”她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   吴翘瞧见赵宣的那一瞬就立刻温顺下来,可怜兮兮的走上来扯住赵宣一小片衣角说:“大姐姐,都是我不好,没忍住回了四妹妹的嘴。”   赵宣瞧了一眼赵宜,她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偏偏又强忍着不让眼泪溢出来,瞧着怪叫人心疼的。   反观吴翘方才的一系列举动,赵宣当初到时没看出来,这还是个有城府的。搁这儿同自己装可怜呢。   “你说是你的错?”赵宣低头与吴翘对视,吴翘怔了几秒,面带犹豫的点点头说:“是我不好,四妹妹要找我吵,我不理就是了。怎么…………怎么就同她吵了起来…………”   此话音刚落,赵宣就抽走被吴翘握在手心的衣角,说:“那便是你的错。念绣是府上年纪最小的妹妹,你该让着她。还有,念绣说的没错,我确实不爱外人随意进我的屋子。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她说着,蹲下身去捏捏赵宜的脸讲:“好好的,为何要与人冲突?”   “念绣知错了。”赵宜抱了抱赵宣的脖子。两个妹妹,亲疏立见。   吴翘脸上无光,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赵宜今儿来还带了个姑娘,是她外祖家的表姐,叫秦蘅。这个秦蘅虽说是秦家大哥的女儿,但其实是个庶女,只因为生母死的早,就抱养在秦家大夫人膝下。奇怪的是赵宜却一直与秦蘅玩的要好些,对于嫡亲的表姐秦宛若倒没怎么说过话。   秦蘅长得秀美,比赵宜大一岁,今年十岁。她从假山后头探出头来,给赵宣福礼说:“见过郡主殿下,郡主万安。”   赵宣拉她起来说:“不必多礼了,就跟着念绣一同叫我大姐姐罢。”   她又规规矩矩的谢了礼。赵宜拉着赵宣的袖子说:“我舅舅举家去了北边做生意,表姐没有人照顾,便过来我家住着。今儿同母亲一起来看望长公主殿下,就捎上了表姐。” 她说着一跺脚,讲:“没成想跳出来一个吴翘!打了我表姐呢!”   赵宣这才注意到秦蘅膝盖处的衣料上有些污泥,怕是方才摔了。她问一句说:“身上见血了没?要不要叫郎中来瞧瞧?”   “不用了,这个时节我身上衣裳穿得多,没摔出个好歹来。多谢大姐姐关心。”秦蘅下意识的缩了缩腿。赵宣知道自己在这里她也不自在,就吩咐染香留下照看着两个小姑娘,自己往兰兮院去,瞧赵秦氏与长公主。   小剧场:   敲门声响起   赵宣:你松手啊!   李昶:为什么要松手?我就要抱着!   赵宣(白了他一眼):你不放我要挣了哦!   李昶(无所谓):那你挣啊,反正我手上还有伤呢~   赵宣内心: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忍住,千万不能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撒花花~~~~~~~~   ☆、第77章 归来   七十七、归来   赵宣甫一进兰兮院就瞧见了赵秦氏端了空碗出来。她抬头瞧见赵宣,笑了一声说:“郡主来了啊, 我这刚伺候着长公主用了一碗粥呢。长公主今儿胃口不错。”她说着要将碗给送出去。叫赵宣给拉住了说:“伺候母亲本是丫头婆子们的事情, 不好劳三婶辛苦,这碗就叫丫头去送吧, 我们一起进去坐坐。”   “郡主严重了,我不觉辛苦。没有长公主与大房, 也没有我们三房的好日子。”她说着将碗交给门口的丫头, 两个人一起回了屋子里。   “初华来了?”长公主坐起身,她这样子有八个多月了。肚子大的厉害, 赵宣看着还有些怕。她福礼说:“来瞧瞧母亲。”   长公主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说:“我听讲你今儿去了逸阳伯府?”   赵宣一惊,猛的抬头。撞进长公主的眸子里, 又立刻低下头哼了一声说:“是呢,去找了逸阳伯府姑娘讲话。”她刻意不提李昶, 长公主也不深究, 叫丫头也上了一碗粥给赵宣垫垫肚子。   几个人聊了半天,外头丫头通报说:“四姑娘和秦姑娘回来了。”她话音刚落,赵宜就牵着秦蘅进来了, 福身讲:“请长公主殿下安。”   赵秦氏指了指秦蘅说:“郡主怕是还不认得吧, 这丫头是我大哥家的小女儿, 小字唤作蘅娥。”   赵宣又仔细的瞧了秦蘅一边才回话说:“方才回府的时候就遇见了这两个妹妹,瞧着都活泼可爱的紧呢。”   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半天, 赵宣也没瞧见赵宜与秦蘅在这儿告吴翘的状,心里不免对着秦蘅又满意了几分。不是个爱挑事的。   后来到了晚膳的时辰,赵秦氏婉拒了长公主的留饭, 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赵宣就在兰兮院陪着长公主一同用了晚膳。   夜里,赵宣窝在床上看着书,一晃眼,自己重生都快要一年了。她抬头看着染香,昭娘坐在侧间里缝衣裳,映棠则是搬了个小板凳,抓着一把瓜子讲些八卦事,她身边围着一圈的小丫头。   还好,这些自己身边的人依旧在自己的身边,她们一个个都鲜活的狠,会笑会闹。   赵宣看了半晌,觉得脸上隐约有了凉意。抬手轻抚,才发现不知不觉泪已拆两行。   “郡主怎么哭了?!”映棠瞧见了,咋呼一声。满屋子的丫头瞬间都瞧过来。赵宣拿手帕擦干净脸说:“我方才叫这书里头的故事给感动了罢,你们不必管我。”   这时候,一个丫头打了帘子出来说:“郡主,门口传来消息。说是三姑娘从秦山书院回来了!”   赵宣想了想,寒食节也快到了。赵宓大约是回来过节的。她没放在心上,左右是二房的人,该是他们热闹热闹。   这近年关了,赵渊与长公主商量叫人去庄子上将赵齐氏给接回了府上。上次她说长公主与赵连相冲的事可是把赵渊气的不轻呢,赵渊虽是个武将,是个粗人,但对着长公主真真的铁汉柔情,护的很呢。   只是年冬过节的,还将她堂堂二奶奶留在庄子上过有些不给脸面了,才接的回来。   要说这赵齐氏去庄子上的事,赵连一开始还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后来渐渐的也快活起来,家里没有婆娘管着,在外头女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玩。没几天回府住的,不是宿在了青楼楚馆,就是在他自己买的别院里。   这回太夫人一家子算是齐全了。   静安堂里头,赵意一家坐着。赵宓朝赵意与吴丘行了个礼说:“多年不见姑姑与姑父了,给您们请安。”   “呦呦呦,三侄女多礼了。这是…………”她瞧了一眼太夫人,太夫人有些不高兴的说:“这是你大哥的小女儿,宓姐儿。”她又指指赵宁说:“这个是宁姐儿。都是知书达理的好丫头。”   坐在旁边的吴丘听太夫人没夸自家的孩子,有些好强的接了一句说:“我家显哥儿和翘姐儿也不差。”   吴丘家里出生不比定国公府高,就是个殷实的人家,对于礼节方面自然就没有定国公府这样讲究。赵意懊恼的瞪了他一眼,在转头这边太夫人便有些不高兴了,这个女婿竟然在她讲话的时候插嘴,真的……无礼!   “母亲…………”赵意想要解释几句。   太夫人就拜了拜手说:“行了!宓姐儿今儿晚上才回来,路途遥远,必定是累了。我我是老了,经不得你们这样打搅,你带着吴丘和两个孩子回去吧。”   “我…………”赵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福身领着一家子退出去。   赵宓与赵宁也各自回去了。   路上赵意踢了吴丘一脚说:“从宜治回京的路上我就与你说过了。咱们回到定国公府,你一定得讨好着母亲!今天怎么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吴丘也不是怕妻室的人,扫了赵意一眼说:“什么时候,你都干踹爷了?怎么回了京,你腰杆子就直了?我可是受不了你那个娘,不过是一个妾身扶正的…………嘶!”   他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赵意一个耳光说:“你疯了?这话要是叫母亲的人听见了,就算我是她的女儿,咱也得收拾收拾回宜治去!”赵意满脸的惊恐,要知道太夫人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别人提她的往事,要是被听见了,那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吴丘“切~”了一声,却还是老实起来。   第二日早上赵齐氏就回来了,二房里头赵宁赵宓自然要去接,赵连已经近半月未回过府了。不过这赵意一家也是早早地就侯在了门口。   莫约辰时,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停在了定国公府的偏门处,先是下来了一个婆子,赵宓一看是赵齐氏身边的柳嬷嬷,心里也按耐不住了。上前几步走到车边朝里头喊了一句:“母亲?!”   赵齐氏探了个头出来,她瘦了不少,脸上也显得有些沧桑,完全不像之前那个保养良好的贵妇人。庄子偏的很,是以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去年的棉衣。   赵宁也绕上去扶着赵齐氏下了车说:“母亲受苦了…………母亲…………”她说着,眼泪簌簌的就往下掉。   赵齐氏拍拍她的背说:“我回来了是好事,你哭什么?好了,娘很好,没病没痛,别哭了。”她仔细的看了赵宁赵宓好久,才移开目光说:“我在路上就听说三妹领着三妹夫和两个侄子侄女进京了,快,咱们别杵在门口了,进去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赵齐氏对大房再刻薄恶毒,但内里都是一个对着女儿掏心掏肺的母亲。 我希望我写的人物不是只会一味的反派,而是有血有肉的,一个贴近人性,却又将人性的恶展现出来的人。 撒花花~~~~~~   ☆、第78章 走水(一)   七十八、走水(一)   赵意“哎”了一声,就转身朝里头走。二房的院子里依旧是吵闹, 自从赵齐氏走了之后, 姨娘们也不大安分了,太夫人刚开始还叫人去管教过, 后来渐渐的便懒得上心了,眼不见为静。   赵齐氏回来先是去给赵安氏请了早安, 而后犹豫再三才打算去兰兮院。毕竟长公主既是她的长嫂也是大祁的公主殿下, 怎么着也该去见安的。   兰兮院的丫头们听说二房的人要过来,心里也是紧张。公主正是怀胎最要紧的时候, 可不敢随意见人。   言隰给长公主压压被角说:“殿下您看,要不就叫她们在外头回话吧。”她实在是不放心。恭顺长公主拂手, 摇摇头讲:“咱们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能生出什么事来呢?姑姑你多虑了,再说我还没见过赵意家的孩子, 今天看看也好。”她说着抬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肚子。   说着话外头就进来了一行人, 按规矩先是朝着长公主福礼,而后便左一句右一句的家常起来。赵宓一贯没有好脸色,赵齐氏面上笑的颇为不自然, 自己是怎么被赶到庄子上住了三四个月的事, 她可是在心里好好的给记了一笔。   “殿下瞧着快到月份了罢?”赵齐氏瞧了瞧她的肚子说:“这一胎大的有些吓人呢?”她说着还往后推了小半步, 好像真的瞧见了什么吓人的事情一般。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心情毁了大半。   怀孕中的女人性情不稳定也是正常, 更何况赵齐氏这样一通话说的,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二弟妹怎么说话的呢?难不成本公主这肚子还吓着你了不成?你是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娇贵了?!”她扫了赵齐氏一眼,抬手就讲小几上的花瓶扫到地上讲:“原本还想着二弟妹在庄子上受了苦, 该会收敛。今天看来还是毫无改变,悔过知心。”   “等过了年节,就再回庄子上去吧。”她深吸了几口气,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你…………!”赵宓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冲,给赵齐氏拉了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拉住自己的母亲,眸子里尽是愤懑。   最后也只听得赵齐氏小声的一句:“有什么账,回去再算!”她使劲的扯住赵宓的衣角,转身出了兰兮院。   赵宁为难的跟着走了,她受过赵宣的好,也知道确实是母亲在无理取闹,但是…………那是她的娘亲啊~就算做错再多,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长公主叹了口气,看着一瞬间走空的人,偏头问言隰说:“我是不是有些过了?她今儿才回府呢?”   “公主不要多想了,等小公子生下来在想也不迟啊。”言姑姑叫人将早膳抬进来,伺候着长公主用了小半碗,她精神不济,又靠着睡了两个时辰。   赵宣今儿是答应了王珺娴去昌武侯府陪她的,自打定了婚期,王珺娴就得待在府上,准备嫁妆了,不能轻易出来。   容奻瞧见是赵宣来了,连忙打着帘子福礼引她进里间说:“我家姑娘午膳后就惦念着您了。”   赵宣随意的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说:“表姐这里今年怎么也这样早就挂帘子了?”   王珺娴放下手头的针线,掩唇轻咳了几声说:“我上回回来昌武侯府夜里就得了风寒,怕是在山中受了冻,这几日才得好。所以早早挂上了。”她朝赵宣招招手说:“你瞧瞧,我这鞋子上的花样绣的可还好?”   赵宣依言凑过去瞧,那双鞋子上是少了几尾的凤凰,众所周知,凤凰只有皇后才配用,而其他妃嫔都是用这种少了几尾的“凤凰”,也叫做青鸾神鸟。   王珺娴这亲事,公婆是承安帝与佟瑶贵妃。承安帝那边自然就不用送了,至于佟瑶贵妃,她打心里不喜欢王珺娴,对着王珺娴送的东西自然也就不甚在意了,那还管好不好看?   说到这,赵宣也是为王珺娴捏吧汗,好在君怀笙被贬,日后不得随意入宫,不然表姐是免不得要被贵妃娘娘刁难的。   “表姐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贪玩惯了的。认真学过几日女红?哪里看的出来好歹?”赵宣说着,见王珺娴皱眉又连忙改口讲:“虽说我不懂这些,但却也觉得好看的紧!”她怕王珺娴不信似得,还郑重的点点头。逗得王珺娴笑出声来,又被自己呛到,连连咳嗽。   容奻担心她的身子,递茶上前,两人又闹了一会才算好。   王珺娴抓着赵宣的袖子说:“我听讲你那个三姑母一家子都搬来了定国公府?”她抓了一把点心塞到赵宣手里。   赵宣接了个满怀,说:“可不是,府里头人多,烦得很。”她不想回去碰见赵意与赵齐氏,赵宓。便抱着王珺娴的胳膊不撒手说:“左右我们俩也好久没一起住过了,不然今儿晚上我就睡在你这儿吧?”   “你当真?”王珺娴伸出一只手点点她的鼻头。赵宣将她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些说:“怎么不当真?”   “噗呲!~”王珺娴突然转过身去,笑起来,任赵宣怎么拉都止不住。直笑在床上打起滚儿来。   “你好好的笑什么呀?”赵宣想要抓住她,却一直抓不到,急得转头去问容奻说:“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容奻抬眼瞧见赵宣也是笑,赵宣跺了跺脚说:“你怎么也笑?不去劝着你家姑娘,当心子个儿的皮!”   容奻止住了笑,怯怯地瞧着赵宣。王珺娴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将赵宣扒拉到身边来,说:“你真是…………还吓唬我的丫头呢?自己去照照镜子!”   容奻知道赵宣是同自己开玩笑的了,便也不再害怕。这边赵宣走到妆台前,瞧见铜镜里,自己鼻头上一块白白的糖粉便也笑起来,她这个样子确实有些滑稽了。   王珺娴说:“我点了糕点的粉末在你脸上,你竟半点儿也没察觉。你说好笑不好笑?”   赵宣闹累了,抱着王珺娴嚷嚷要睡觉。外头婆子却是传话进来了说:“大姑娘,郡主殿下,世子朝蕉园过来了。”   赵宣的动作一怔,自从上回生日宴赐婚一事后,她似乎就没怎么见到过王珺扬了,两人真的添了些生分。   没多久,王珺扬就打了帘子进来,瞧见赵宣也是一愣。而后便说一声:“郡主安。”赵宣垂下眸子,没出声。真的…………生分了啊。   王珺娴大约是瞧出来不对劲,连忙暖暖气氛说:“大哥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吗?坐下喝杯茶再说吧。”   王珺扬点点头,抬步坐在赵宣身边说:“早上的时候恒国公过来拜访了父候,也顺便带了些东西给你,我来就是给你瞧瞧单子的。”   他的余光瞄了赵宣一眼,下一秒,赵宣就感觉后衣领被谁拎了起来,一回头,对上王珺扬的脸。他笑着说:“怎么?才多久不见,就要与我端郡主的款了?一不问好!”   赵宣心里一喜,转而像儿时一样踩了他一脚,借机溜开。端端正正的福了一礼说:“表哥好!”   小剧场:   李昶躺在床上,吃完了早膳等午膳,吃完了午膳等晚膳,等到月亮都出来了,实在憋不住了,问:徐卫!今儿郡主怎么没过来?!   徐卫:爷,我哪知道啊?   李昶:不知道就去查,杵在这等赏不成?   徐卫(认命):属下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   徐卫:郡主今儿打午膳过后就去了昌武侯府,晚上也宿在那了。   李昶:见了些什么人?   徐卫:丫头婆子   李昶:嗯。   徐卫:王姑娘   李昶:嗯。   徐卫:昌武侯世子   李昶:嗯…………嗯?!见了王珺扬?我得去把郡主接回来。   说着就翻身要下床。(内心:见了情敌还得了?!)   徐卫(欲哭无泪):爷,您身子还没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79章 走水(二)   七十九、走水(二)   夜里风大,在外头打着哨子狂吹着。帘子放下来, 屋里是不冷的, 赵宣裹了被子,睡到里侧去, 王珺娴也跟着上床来,两个人抵足躺着, 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渐渐的, 便抵不过被中暖意,眼皮重重的搭耸这睡了过去。   半夜, 赵宣感觉被子沉重的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她翻了个身。朦朦胧胧间, 房门好似突然大开,冷风就贪婪似得往里翻涌, 赵宣刚想开口叫人将门关上, 一只冰冷的手就袭上来。   瞬间,睡意全无。   赵宣睁开眼睛,她看见黑暗中, 染香蹲在床边, 王珺娴已经不知何时不在床上了。   “郡主!兰兮院…………兰兮院走水了!您快回去瞧瞧吧!!”染香死死抓着赵宣的手说:“奴婢出来的时候, 长公主殿下还在兰溪园里头呢…………”   赵宣本就不大暖和的身子,瞬间如坠寒窖。她立马翻身下床, 也不顾穿衣裳,匆匆忙忙将袄子披在身上就往外跑,眼泪开了闸似得往外冒, 怎么止也止不住。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闪着光,她一边跑,一边问染香说:“怎么走的水?从哪间屋子开始的?”   染香比赵宣年纪大,这会竟然也跟不上她的步子,跑得格外吃力,她粗喘着气答话说:“从…………从……长公主寝间…………开始的……”   “郡主!”赵宣的腿徒然一软,整个身子朝前倒下去,染香扑上来拉着她说:“郡主,您怎么样?摔着没有?!”   赵宣抓着染香的手,借力站起来,吞咽了几口唾液说:“快!你快些扶我上马车,我要…………我要回府!”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哭。   染香提起力气,一路将赵宣扶到昌武侯府门口,坐上马车。   赵宣的身子抖得厉害,染香给她裹上披风也不见好。车一停,赵宣就要出去,可惜腿上没有劲,身子一矮就要往下落。好在赵岸接住了她,说:“初华,你先别慌,母亲已经救出来了,只是……”   他沉默了片刻,不想对上赵宣的眼睛说:“只是动了胎气,又被烧伤,这会儿移交给产婆了,怕是…………要准备生产。”   “母亲还醒着?没有烧伤的太严重罢?!”赵宣听到赵岸的话,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一些,又不敢相信,照理说火是从长公主的寝间里头开始烧的,兰兮院都烧了一大片了,长公主怎么没事?   赵宣平平心神,转头要往产房门口去,她身后,赵岸淡淡的开口吐出了一句话:“言姑姑…………死了……”   赵宣的脚步微微顿住,好半天才呼出一大口浊气,讲:“我…………晓得了。”   产房的偏间里已经坐满了人,整个府里都来了,赵渊弯腰将头埋在双臂里,没有动静。   赵宣缓缓走过去,压着嗓子唤了一声“父亲!”   赵渊良久才抬起头,他的眼眶有些红,夜里没睡,下颚已经冒出来一层青色的胡渣,颓废的不像话。   里头产婆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更是叫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了。长公主年纪不小了,本来这岁数在产子就不容易,如今这一胎才八个多月,也不知能不能平安。   赵宣没再同赵渊说话,起身拉住一个婆子问:“里头情况如何?”   产婆,一怔,答话讲:“长公主殿下只是受了惊,身子没有什么伤,还算有力气。”这话是说长公主的情况,却没讲明白胎儿如何。赵宣垂下手,那婆子便继续忙急忙出起来。   赵安氏看不惯赵宣,撇嘴说:“姑娘家家的,怎么有脸面管母亲生产的事情?”   赵宣闻言刚要回嘴,就叫赵渊抢了先。他站起来,朝着太夫人的放向瞟了凌厉的一眼说:“老太太管的太宽了。是不是坐久了脑子不清醒?来人,请老太太站着,腾椅子来给郡主坐!”   赵渊虽说一直不待见赵安氏,但该尽的礼节从来不缺,像今天这样不客气的讲话还是头一回呢。   赵安氏气得直抖,拉过赵齐氏就往外走,说:“老身身子骨不比你们这些小辈们好,就先回去了,长公主有了消息再报到我静安堂也不迟!”   赵宣坐在藤椅上没多久就趴着睡着了,天刚刚亮的时候,淮王妃赵珏,林二奶奶赵玥前后脚过来了。   都拉着赵宣一通安慰,大约快要到午膳时分,丫头进去送饭,喂了一半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说:“长公主殿下要发动了!!”   众人俱是站起来,产婆们没吃上几口饭便赶忙跑进去。没多久就想起来长公主的叫声。   赵宣听得心里一阵阵揪痛,说:“我不知怎么的头有些昏昏沉沉,先回去睡会。”她瞧见赵渊点头后,便跑了出去。   逃离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赵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下午,昭娘欢欢喜喜的冲进来说:“郡主,喜事,大喜事啊!长公主母子平安,生的是龙凤胎呢!”   “什么母子平安!”赵宣抓住映棠的手,不相信似得又问了一遍,但是却不等映棠回答就又说:“随我去看完母亲!”   她将将抬脚,染香就上来劝说:“这会儿长公主怕是累的睡着了。您要不晚些过去?”   “好好好……晚些,晚些过去……”赵宣用指头抹去脸上的泪水说:“哎呀…………我怎么哭了,怎么哭了?…………”到最后,她直接就蹲在地上抱着头,自己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还好还好!母子平安。逃过了上一世的命格。   阿枝与阿昙好奇的跑过来瞧着赵宣,轮流的上前蹭着她的手“喵喵”的叫起来。   晚间,赵宣仔细洗漱一番就往兰兮院去瞧长公主,她到的时候,产婆正抱着两位小公子,姑娘给长公主瞧。   赵宣也凑近瞟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真是不大好看,红红的小小的五官也不清晰,但赵宣心里头还是喜欢的,便小心翼翼伸手去碰,长公主笑着讲她:“孩子没那么娇弱。”她瞧着实在是还虚得很,赵宣陪在一边说话,等长公主睡着了才走。她出门时瞧见了朝夕,朝夕是原先跟在言隰后头的姑姑,现在言姑姑不在了,自然就由她来担负起长公主的一切事宜。赵宣点点头说:“姑姑好。”   “奴婢不敢。”朝夕后退一步。赵宣点点头讲:“我母亲可知道言姑姑的事去了?”   “会郡主的话,长公主知道,言姑姑便是护着长公主殿下才…………才没了的。”她哽了哽接着讲:“殿下一出火海就吩咐了奴婢,厚葬言姑姑,安排好她的家人。”   赵宣本来还担心母亲知道言隰死的事情要伤心,看来母亲比自己想向中的要坚强。   赵宣走后,朝夕走进去,屋内的恭顺缓缓睁开眼睛。她说:“给本公主查!到底是谁放的火!记住不要声张,一旦查到…………直接报与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等后面章节剧情甜起来给你们小剧场哦 撒花花~~~~~~~   ☆、第80章 凶手   八十、凶手   赵珏赵玥给长公主问过好,就顺道一同离开了。   静安堂里头, 二房一家子都在。赵安氏黑了一张脸, 坐在上首。她将茶盏端到唇边,却也不喝, 就这么举着。   众人都知道老太太这是气上了,俱是不敢出声, 个个难得乖巧都或站着, 或坐着。就这么着过了大半个时辰,赵安氏才抬起头来, 对着安嬷嬷道:“你去,遣人把老二给我叫回来!”   安嬷嬷应声去了, 没多久就跑回来说:“老夫人,二爷……二爷说是今儿不回来了…………”   “混账!”太夫人一手掀翻桌上的茶水点心, 指着安嬷嬷说:“你再去喊!亲自去!老身到底是老了, 叫不动他了不成?!”她恶狠狠的剜了赵齐氏一眼,夹枪带棒地说:“终究是儿大不由娘了,我是管不住他, 可这身边也总得有个管的住的人啊。老二媳妇,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齐氏隐在袖中的一双手, 瞬间揪紧。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直答:“母亲恕罪, 没约束住二爷是媳妇的不是。只是您也知道,二爷的性子,实在是…………”   “老身不知道!”赵安氏打断她的话讲:“今天, 兰兮院走水,到底怎么回事还未查清。但,若是矛头最后指准到我二房来,那也别怪老身不讲情面!”   外头的月亮格外圆亮,气氛确实一片死气沉沉。长公主这一胎是精贵的,且不说这孩子如何,单单惊了长公主这一条也是够人受的了。   赵安氏心里烦躁的狠,我有安家有兄长太傅给她撑腰才能在定国公府横行霸道这些年。但赵安氏虽然表面瞧着难缠不讲道理,但心中一直有一杆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都是门清儿。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要是犯了触,安家会管她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女儿?尤其现下夺嫡之争将近,兄长作为太子太傅必定要为太子去得定国公府的支持,届时,到底是国公夫人重要,还是老夫人重要?   自打恭顺长公主进府,赵安氏有刁难,却都是点到为止。这次事关长公主与腹中胎儿的性命,现在大房风平浪静,但决不会就是善罢甘休。   如果…………真要查到了二房来…………她也会弃了那生事之人的。她定定的瞧着赵齐氏。   不多时,才从前院传来消息,丫头上来报说:“长公主殿下母子平安,生了对龙凤胎呢!特地派奴婢过来给老太太报喜。”   “什么?!”赵宓“噌”的一声站起来,又叫赵齐氏给手忙脚乱的按回去讲:“坐好了,还有没有规矩?我知道你是为殿下高兴,过些日子,为娘带你去瞧瞧弟弟妹妹。”她不敢转过去,只好垂下眼睛。冷汗从手心生出…………   赵宓还要说什么,却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割来。她怔了怔,转身一瞬间就对上太夫人晦涩不明的眸子,彻然如坠寒窖,感觉险些要喘不过气来。身子僵硬的动弹不得。   待到丫头走了,赵连正巧不情不愿的回来。进屋便说:“怎么着了?大晚上的把爷叫回来?哟~三妹与三妹夫也在啊。”   他瞧半天也没有人应自己,才察觉今日有些不对劲。这才收敛起来,规规矩矩的给赵安氏行了礼说:“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   “你还记得要给我来请安?”赵安氏虽然还是生气,但对着儿子也是狠不起来。叹气摆摆手讲:“你这几日收敛些,花楼也不要再去了,听娘一句劝,你后院里头那些女人还不够吗?”   “娘不想多,眼瞧着你大哥那屋里都两个儿子了,你呢?到现在还是膝下无子。姨娘生的庶子上不了台面,这次好好的,找个平妻,给我添个孙子!”她不想再管赵齐氏了。   若是还算听话,那留着也无妨。可这兰兮院走水一事十之八九便是她做的,这样拎不清,不如弃了。且她这么多年来也生不出儿子,既然她不行,那就能者上前。   赵齐氏煞白着脸色,浑身隐隐发抖,却不敢说些什么。   “母亲?”赵宁瞧着不对劲,扶住赵齐氏朝着太夫人说:“我娘怕是身子不爽落了,孙女先带她回去。”   赵安氏点点头,扫了赵意夫妇一眼,转身领着赵连进里间说话。   “切!瞧见没?你娘还是不真心把咱当自己人看。”吴丘插着腰,酸溜溜的低头朝赵意说。赵意也不是爱受气的,回了定国公府腰杆也硬了,扭头就戳戳他的肩膀讲:“你也不好好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这儿子女儿能一样吗?我们如若发达了?你愿意养着她老人家一辈子?!”   吴丘被她说傻了眼,尴尬的摸摸鼻子,嘴硬讲:“我又不是她儿子,懒得养她。”   赵意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在,她不难看出来,太夫人对着自己一家子还是有着疏远的,不想对赵连一样事事都为他考虑周到。但自己不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吗?   她回去了乔园,看着吴显与吴翘,只觉得都是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那头赵宣听说听说逸阳伯府上来人看望,想也没想只觉得是李琦雯,收拾收拾就迎了出去。却瞧见是李琦雯与李昶一同站在那里,赵宣点点头算是见礼了说:“世子与姑娘怎么来了?进来说话吧!”   李琦雯推脱说:“不了不了,我们就是顺道过来,送帖子来的。”她说着从接过徐卫递上来的帖子给赵宣说:“三日后,是我与兄长的生辰,还望郡主姐姐赏了脸,届时过来府上一聚。”   赵宣拿过帖子,收进怀里,笑着道:“好,三日后我一定过去讨杯茶吃!”她虽是同李琦雯说着话,但目光确实往李昶那边瞟着。   几日不见,李昶能下地走路了?   她正想着,便听见徐卫叫了一声:“爷?!您怎么样?”   李昶有些脱力的样子,脸色苍白了几分说:“没事…………伤处……伤处又开始疼了罢…………呃……”   赵宣心里紧紧的揪在一起,说:“要不要紧?你不若先去客房歇一歇?我找郎中来给你瞧瞧。”   李昶疼的双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点头。赵宣回身叫昭娘领他们去客房暂歇。   徐卫笑着说了句:“谢谢姑娘了。”昭娘闻言也是瞪大了眼睛笑着说:“哪里担得上徐大人一句姑娘?与主子们一样唤我昭娘就是了。”   徐卫瞧傻了,挠挠头,险些松开了李昶说:“姑…………昭娘你不也叫我大人嘛?但不得,我叫徐卫,世子爷身边的侍卫。”   昭娘又笑,心说这人平时瞧起来严肃的很,却也是个老实巴交的。   到了客房后,徐卫将李昶扶到床边躺下。昭娘福了福身子要退下去。徐卫追上前说:“昭娘,你要走了?”   “郡主吩咐的事做完了,我自然是要回去复命。难道徐侍卫还要留我不成?”昭娘同他打趣儿。徐卫却涨红了脖子,半天憋出来一句:“不敢耽误你的事。”   昭娘走了,走几步撞上染香迎面过来。染香朝客房指了指说:“方才同徐侍卫说什么呢?”她又道:“我老远就瞧见了那徐侍卫脸红脖子粗的,你又逗弄人家了?”   昭娘摇头讲:“是他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就脸红起来,这也要怪我了?”她耸肩,一脸的无辜。染香说不过她,就也作罢说:“我领了郎中过来要去给世子瞧瞧呢。”   “郡主不来?”昭娘实实惊讶了一回。这任谁都看得出来,李世子不就是想见郡主一面么?怎么还不来了?   染香面色有些凝重,朝她招招手说:“靠近些。”昭娘凑过去就听见染香讲:“正院里头出了事儿,说是长公主动气,不顾还在月子里就下床出了兰兮院。谁劝也不顶用,朝夕姑姑实在没法子,请郡主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收藏哦, 么叽几口, 撒花花~~~~~~~~~~   ☆、第81章 承认   八十一、承认   赵宣这会儿正打算朝着客房去瞧瞧李昶,说话间, 婆子就打了帘子进来, 喘着气儿还没说上话呢,又一只手掀起门帘。赵宣定睛一看是朝夕, 她站着,朝夕急匆匆的上前来说:“郡主, 您快去拦着些, 长公主殿下说什么也要出兰兮院…………”   她说话有些顾忌,畏头畏尾的不敢放开来。赵宣定定站着说:“姑姑先将话给说明白,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闹上。”   朝夕急得不住摇头讲:“郡主去了再说吧。!”赵宣心里头虽然急,但也要先将事情给捋顺了, 好知道怎么劝不是?便拉下脸道:“姑姑是还将我当外人吗?今儿一时不说清楚,我便不走了!”她放下话, 朝夕拉扯了几下她的胳膊, 不见动。好一会儿才叹气说:“这事本是要瞒着郡主的,如今也是瞒不住了,公主她…………查到走水一事的凶手了, 现下正在气头上呢…………”   赵宣侧目, 走水这事来的蹊跷, 赵宣也没往旁人身上想,只以为是意外。毕竟这一胎要紧的很, 谁敢玩些阴污的手段?没成想,还真有人上赶着来生事的。   “姑姑别急,我这就去拦着。”赵宣不等她话说完, 就提起袖子往外走。恭顺长公主走水一事受了惊,导致早产,现在又尚未出月子。不能动气,更不能下床走动。以免日后落下隐疾,伤了元气有损寿数。   朝夕小跑跟在后头,赵宣到兰兮院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挥开众人走到了台阶前。她的脸上仍然苍白,明明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大约是怒气上了头的缘故。散乱着头发,一身单薄的绸子,在这快入冬的季节里,越发衬出她的柔弱。   “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拦着我?”恭顺挥着袖子,用力过猛的重心有些不稳。踉跄了几下,不待下人来扶又站好说:“二房那几个敢动这样的心思,简直不知好歹!”她扭头就要往外走,正巧撞上赵宣迎面走进来。   “给母亲请安。”赵宣福了一下身子。长公主错愕的看向她身后站着的朝夕,张口想讲些什么,赵宣便又面无表情的拉住长公主的手,抢先道:“怎么回事?下人们伺候不周吗?”   赵宣说完,猛的回头,凌厉的扫视了一眼院里的丫头婆子说:“连公主都伺候不好?还在这杵着做什么?都滚下去!”她这话说完,下人们纷纷解脱似得躬身退下去。   赵宣将长公主的手握的更紧了些道:“您的手这样凉,怎么还往外跑?进去休息吧。”   “初华,我…………”   “进去!”赵宣打断她,加重了几分语气,说:“您需要休息。”她扶着长公主,态度强硬的进了屋子。   恭顺长公主心里暗叹,她最是知道这个女儿,打小就乖顺的很。虽说是乖顺,但这阵子似乎有些不同了。对着赵安氏与二房是没有好脸色过,行事也泼辣起来,她如今这样与自己摆脸,怕是朝夕将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   到底这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啊。这样后院里的腌臜事本来不想叫初华过早知道的,但是现在看来…………唉…………   赵宣给长公主扶上床说:“我方才也听到了,走水的事…………二房做的?”她微微一顿,面色缓和些,说:“您傻了不是?她们造了孽,您又何必这样大的气性,叫自个不舒坦?合该好好养着,叫朝夕姑姑去处置了她们。要是怕不解气,我去也成,父亲去也成!”   “唉,我真真是心里头憋了一口气在,你说说我好心提议给赵齐氏接回来过年,供她赵宓读书,哪一桩事情不是好心?到头来,就这样被人反咬一口!”她剧烈的咳起来,赵宣连忙起身要去倒水来,长公主一把抓住她,继续说:“我不喝水,你且听我说完。我是不是和气惯了,倒叫他们觉得好欺负?这件事,不会轻易罢休!”   “可是母亲,您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赵宣不希望长公主怒伤心肺,还是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讲:“您要是不答应我好好歇着,我今儿便不走了,左右…………李昶这会儿还在客房里头呢。”赵宣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夹了些扭捏的小女儿姿态。   “唉~应了你便是!”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慢慢隐去眸子里的狠厉。这笔账,先记下了,她们来日方长!   两人正说着话,偏间突然传过来哭声,赵宣一愣,那哭声隐隐约约又朝着屋子过来,最后停在了门外。大约是方才长公主动怒,乳娘这会儿不敢进来了。   “母亲,我想瞧瞧弟弟妹妹呢!”赵宣抱着恭顺的胳膊央着她。长公主点点头朝门外喊了一声:“抱进来吧。”她点点赵宣的额头说:“你呀,都十五了,也没个正形,现在有了弟弟妹妹,还像个小孩儿似得,羞不羞?”   赵宣没答话,跑上前去要抱两个小宝宝。乳娘先还有些担心,不敢放手,后来发现赵宣抱的稳当,就退到一边。   赵宣瞧着乳娘怀里的赵宪,又瞧瞧自己怀里的妹妹说:“母亲,咱五姑娘还没有名字呢。”   恭顺说起小女儿也是高兴,本来太医诊断说是这胎是个男儿,没成想还多了个女儿,她这膝下两双儿女,有福气极了。长公主招招手叫赵宣抱着五姑娘过来说:“我想好了,本来是只以为有个宪哥儿的,小五是意外只喜,便先取一个乳名叫‘妗华’好了,‘妗’字与‘惊’同音,也好听些。至于名字,要和你父亲商议过后再说。”   赵宣用手指头轻刮着妗华的小脸说:“那就先替五妹妹谢过母亲了。”   那头,长公主还未出月子便要出屋子的消息也传到了二房里头。赵齐氏心里头惴惴不安,在屋里头来回踱步说:“来人,去将三姑娘请过来!”下人去了,没多久赵宓过来,听了消息叫拂晓去打探仔细些。   赵宓劝慰赵齐氏说:“母亲别急,长公主那个性子,指不定是什么旁的事情呢。”赵齐氏阴着脸坐在上首不说话。   没多久,拂晓急匆匆的跑回来说:“夫人,我…………我听兰兮院那边当差的丫头们说,长公主提了走水一事,说要来咱们二房算账呢…………”   赵齐氏猛站起来,又颓废的重重跌坐回去。她浑身都止不住的在抖,连两边都发丝都带上了恐惧。   赵宓不明白她为何怕成这样,说:“母亲!您究竟在担心什么?咱们这事做的隐蔽,她凭什么就说是咱们干的?凡事也是要讲道理的不是?!”   赵齐氏没有搭理她,赵宓心里憋了气,扭头就领着拂晓回去了。赵齐氏抖了许久,才来抬起头自言自语说:“讲道理?她是长公主,怎么会屈尊降贵来与我们讲道理?还不是凭她一张嘴就能定了我的罪?”   方嬷嬷叹了口气说:“三姑娘还是太稚嫩了些,加之是个读书的,认死理罢了。”   “罢了,罢了!”赵齐氏用帕子擦干满脸的冷汗说:“扶我,去见太夫人。”她站不稳,只好将大半的重量都担在方嬷嬷身上。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不能死,她要自救!!   一路走到了静安堂,安嬷嬷一早就站在门外了,迎上前说:“二夫人啊,太夫人有吩咐说今儿身子不适,任何人一律不见!”她也没福礼,毕竟谁会给一个将要失势的人好脸色呢?“二夫人还是请回吧!”   眼瞧着太夫人与安嬷嬷这态度,赵齐氏也明白了,静安堂这是也打听到了兰兮院的消息。她推开方嬷嬷,猛的跪下去,朝屋里喊:“母亲!儿媳给您请安来了!”   安嬷嬷听她这样大声,连忙去拉扯她的胳膊说:“二夫人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太夫人不喜欢吵闹呢!”   赵齐氏被她拖拽的伏倒在地上,却依旧说:“我承认!走水一事是我做的!但我还有宁姐儿和宓姐儿要看顾啊!我还不能死啊!母亲,求您救救我们!求您了!!”   方嬷嬷看不下去了,上来推开安嬷嬷说:“我家夫人如今还是正经主子呢,你一个奴才还敢动手?”   “我…………”安嬷嬷还打算反驳,屋里就穿出赵安氏的声音:“在这吵吵闹闹,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老二媳妇,你还不给老身滚进来!!”   赵齐氏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似得,一骨碌爬起来就进去。掀开帘子,对上赵安氏那张冷淡的脸。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母亲…………”   “齐氏,你…………这几日与老二和离了吧。”赵安氏打断她。齐湘婷听见她喊自己“齐氏”,瞬间就哭道:“母亲,您不能不要媳妇啊!我这些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二爷的事,虽说没有儿子,但也生了两个姐儿不是?您就救救媳妇吧!!”   她爬到赵安氏脚边,不停的磕头、呜咽。赵安氏俯身,勾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双目相对。赵安氏悲悯地说:“老身救你,那谁来救老身呢?”   李昶:喂!小归子,你怎么回事,我媳妇怎么还不来客房看我!?!   大归:爷,您别急,下一章就来了!   李昶:爷不管,爷下一章要是还不出来,就叫人把你给办了!   大归(脸上笑眯眯,心里mmp):是!是!爷您长得好看,说啥都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小可爱们! 大归一定会努力更新,亲们多多评论哦! 撒花花~~~~~~~~~~~~   ☆、第82章 蹊跷   八十二、蹊跷   赵安氏松开手,齐湘婷就瘫倒在地上。上首赵安氏不再去看她, 拿起桌上的佛珠念起了经来。   齐湘婷埋头哭了许久, 才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再说赵宣在长公主这儿带了半会, 就告辞去瞧李昶。客房里头,郎中来给李昶换了药, 正出去就撞上了赵宣。赵宣点点头问:“何郎中, 世子还好吗?有没有大碍?”   何郎中双手交叠,行过礼后道:“世子的伤并无大碍, 许是动作大了,导致伤口裂开渗血, 老朽方才已为世子换上药,包扎好了。”   赵宣点点头, 叫染香领着何郎中去账房先生处领赏钱。自己走进屋。   屋里徐卫正在同李昶说话, 瞧见赵宣来了,抱拳说:“见过郡主。”郡主抬抬手叫他起来,自己径直走到床边。徐卫瞧了两眼, 识相的退下去。   巧了抬头看见门外的昭娘, 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昭娘你也在这啊。”   昭娘掩唇笑了几声, 说:“你不也是一样?两位主子在里头总要说些话,咱们作下人的自然就要在外头侯着了。”   她虽说觉得徐卫是个好玩的人, 但到底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不能太放肆了。徐卫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好干巴巴的站着, 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赵宣坐在床沿上,看李昶穿着衣裳说:“你身上有伤,怎么又和琦雯出来四处跑?”她看李昶自己穿衣裳不方便,就倾身上前来帮他。   李昶见赵宣帮自己,索性也不动了,就由着她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宣的侧脸说:“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赵宣皱眉:“别岔开话题!你出来四处跑,这下好了,又受一回罪!”她给李昶穿上衣裳,将腰带丢给他说:“自己系好!”   “还没嫁给我呢,就要这样管着我了?”李昶接过,自己系好,接着说:“这次,是我父亲与琦雯头一回一起过生辰,琦雯要出来散请帖,父亲哪放心的下?我也不放心,就出来跟着。”   赵宣气得小脸通红,扭过头不说话。李昶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讲:“初华。”   “初华,你看着我…………”李昶勾起她的下巴说:“都赐婚了,你我经历了这么多。初华,你为何还是不大方的面对我呢?”他轻轻的剥开赵宣额角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心不心悦我…………”   赵宣沉默,垂下眼睫,害怕李昶直视自己的眼睛。双手不自觉的揪紧床单。   “就丝毫也不欢喜吗?”李昶的声音沾上了几分冷淡,他松开了手。赵宣觉得周身突然一冷,有些急切的抓住他的手,双目相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李昶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实在等她先开口。赵宣紧了紧喉咙断断续续的说:“自……自然是…………欢喜的…………唔…………”她话刚说完,李昶就抱住了她,抱的极紧。勒得赵宣险些透不过气。   “我的好姑娘,早说不好?”李昶抱上了,就不愿意松手。   赵宣留李昶休息了两个时辰,后来逸阳伯府来人接了他回去。   过了几日,二房里头也没听见长公主的什么动静,心里觉得事情蹊跷,但又希望就这么不要追究了。   赵宓早上来给赵齐氏请安,说:“母亲你瞧,我说的吧。这没凭没据的长公主怎么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赵齐氏心里头狐疑越发的大,上回长公主动怒的事情过去好几天了,她日日胆战心惊,一面打听大房的消息,一面抵着赵安氏的压力,不签那和离书。   她只要不签和离书,赵安氏碍于面子也不会强硬的叫赵连休了她。虽说在长公主找来之前,她还是二房夫人,但这几天赵安氏已经张罗着要给赵连娶一房平妻了。   听说是她安家的侄女,嫡出的,年龄又小又好看。赵连自打见过了之后就被迷住了。青楼楚馆不去,整天往安府跑。   这头赵宣也奇怪,自己劝了母亲一通,也不至于就叫她要放过这事了吧。   兰兮院里头,长公主看完赵宪与赵婖就歪在榻上。赵婖是五姑娘妗华的名字。朝夕走过来换茶说:“殿下,这…………二房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咱们…………”   “喜事?再大的喜事能大的过本公主生下两个孩子?老太太这是一面想逼赵齐氏,一面压着我的风头了?”恭顺拍了拍桌子,又收回力道讲:“咱们不急,让她们先快活几天。其实,人在开心的时候摔下来才是最疼的,不是吗?”她指了指梳妆匣道:“你去取我库房的钥匙,挑几件好的东西给安姑娘和赵齐氏分别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   朝夕福礼去了。   恭顺捏着手心里的一粒佛珠,咬紧牙关。她往日是一心想做好国公夫人,想修善德。但人还是善良不得啊,总是有些个贱骨头喜欢落井下石。那这一回,二房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了!   长公主送了东西的事情,赵安氏自然也知道了。她有些琢磨不准了,长公主给小安氏(赵连未过门的平妻)尚可说得过去,但这给赵齐氏送东西…………真是叫人看不懂。   赵齐氏收到东西也是奇怪,难不成上回是误会一场?她谢了恩,琢磨好几天也没琢磨出什么结果来,瞧着长公主没有动静,心里也一日赛一日的踏实下来。   半个多月,已是近十一月份。今年新做的小夹袄都已穿上了身。长公主出来月子,身子骨瞧着也是不错的。   今儿是赵连娶平妻,照理说平妻也是妾,一顶小矫从侧面抬进来就完事了。可这个小安氏是赵安氏的亲侄女儿,那就不同些了。从正门进来后,还摆了一场,请来不少人。   赵连正带人挨个儿敬着酒,府外一批宫兵就冲了进来。众人坐在座位上介是不敢动。   等到宫兵都进来了,长公主才姗姗来迟。她今儿穿的是正红色的袄子,与喜宴恰巧冲上了。仔细瞧瞧,才发现她身边还跟着承安帝身边的大太监,黄德全!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长公主要反攻啦!! 壮哉我大房!! 撒花花~~~~~~~~~   ☆、第83章 算账   八十三、算账   “参见长公主殿下。”这头正办着喜事,但恭顺来了, 就都得行礼。   恭顺长公主也没耷拉着脸, 笑着走到中间,一把扶起赵安氏说:“老太太今儿怎么这么多礼了?快起来, 像往常一般就是了。”她笑吟吟的说着,但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变了味了。叫人觉得往日赵安氏都是不行礼的, 赵安氏连忙解释说:“殿下客气了, 便是平日里我也是要给你见安的。殿下您这是…………”   她说着话,目光就飘向一边的黄德全, 众人也跟着注意到他。黄德全是承安帝身边的大红人儿,就是赵连娶正妻也劳不动他出面, 今儿抬平妻怎么来了?   黄德全走上前来,一抖浮尘给赵安氏行礼说:“奴才见过老夫人, 今儿来是有旨要宣呐!”他甩开宽袖, 露出半截圣旨讲:“怎么,老夫人不欢迎杂家?”   “岂敢岂敢,老妇岂敢啊。公公既是来宣旨的, 老身又怎么敢不恭迎。”赵安氏矮了身子, 连连说不敢。黄德全“哼哼”的闷笑了几声, 继续同她呛:“听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合着杂家要是不来宣旨就不欢迎了?”   “呃…………呃, 老身…………”赵安氏抬手想要辩解,黄德全已经直起了腰。弹弹袍子大声道:“成吧!宣旨———!”   赵安氏心里有些虚,又凑上去讨好说:“德公公, 您看可否先透露透露这…………呃……这旨意?”她从安嬷嬷手上接过一包银子,递上去。   黄德全掂了掂,倒是有不少分量。他收进怀里,瞧了一眼长公主说,才同赵安氏说:“圣上是听说这定国公府的二房里头有个杀人凶手,所以啊,特地来叫杂家宣一道旨,你瞧瞧,宫兵都来了,您心里头们清儿吧!”   他指了那围了一圈的宫兵,赵安氏瞧着,心里头越发的不安稳了,颤抖着嘴唇说:“这……我这哪有什么逃犯呢?公公,一定是弄错了!这…………”   “甭说了?圣上说有,那这没有也得有!”黄德全耐心耗尽,也不再有好脸色,转身展开圣旨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闻定国公府,次房之系有奸恶之人,伤及旁人。特令黄德全带人缉拿,容后再审!”   “老夫人,接旨吧!?”他将圣旨圈好递过去。朝着长公主作揖,转身就挥手说:“进去搜!”他话音刚落,原本站得笔直的宫兵就提刀冲进去。   赵安氏怒了,直拦住说:“各位官爷,行行好,今儿是喜事的日子,改日再来吧。”她好说歹说了半天,宫兵们也是不为所动,满座宾客干站在,瞧这场热闹。赵安氏见不顶用,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摔下去说:“老身看今儿谁敢进去!”   这一声吼,宫兵们“蹭”地纷纷亮出刀来,寒光凛凛,吓得赵安氏一口气呛住了,直顺气,被下人扶到一边坐下。   “老大媳妇,你快劝劝啊。今儿是你二弟的喜日子,搜不得啊!”赵安氏指着恭顺,觉得她大约不会甩自己的脸子。   谁知道长公主只是定定的瞧着她,突然笑了,指使朝夕讲:“老太太气着了,还不快扶她下去躺好?”   朝夕得了令,半拉半拽着给赵安氏拖了下去。   前院里的事情,二房里头自然是听得清楚了。赵意和吴丘就是等着看好戏了。赵齐氏却是吓得不行。她叫方嬷嬷收拾好细软,打算逃了。这承安帝亲自来抓人,明面上说是缉拿逃犯,实际不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赵齐氏心里头迷糊了,方嬷嬷却晓得,宫兵都堵在门外头了,哪里还跑的掉呢?心里只是后悔当日没能劝住主子。   赵宁到真是不晓得这事中仔细,听说赵安氏身子不好了,连忙领着丫头过去照顾。   去的时候,赵安氏正就着安嬷嬷递来的水,吞服丸药。赵宁先是福礼说:“见过祖母。祖母怎么样?听说府上来了宫兵,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赵安氏现在正头疼,听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就烦,只是这个孙女虽说平时不够出色上进,但却是最为孝顺,安分的。她拉过赵宁,讲:“你不必管生了什么事,老身虽说现下不爽落,但身子骨还是撑得住的。你就好好的待在屋子里,不管外头什么事,都别出来!”   “可是,祖母…………”赵宁心里隐隐的害怕。   赵安氏有凶恶起来,吼说:“没有可是!不要出来,听到没有!”她抓着赵宁的肩,情绪激动的可怕。赵宁只好结巴着应和。   之后便坐在一边,也不敢走开。   干坐了半个时辰,前头的传消息来了。安嬷嬷伏在地上,瞧着赵安氏的脸上。赵安氏等得不耐烦,一脚掀了她讲:“老东西,要说便说!再磨蹭,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安嬷嬷叫骂了一顿,一五一十的说:“前头,宫兵将二夫人给揪了出来,现在要抓了去坐大牢呢!前头闹得不可开交了!”   “什么?凭什么要抓了我母亲?!”赵宁“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裙边就要往外走。赵安氏气得接连拿拐杖敲击地面说:“宁姐儿!你是不听老身的话了?你母亲做了那种事儿,是她自己拎不清!是活该!你去掺和什么?”   “可那是我母亲啊!祖母!我要去说清楚,我母亲一向心善,虽说争强好胜了些,又爱贪小便宜,但真真没有坏心眼的呀!一定是弄错了!”赵宁转身就跪了下来,抱着赵安氏的腿说:“祖母,求您了!我不能不去啊!!祖母…………”   赵安氏瞧着她,不禁又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唉…………她丢了拐杖,别开脸,淡淡的说:“随你去吧!老身老了,管不动你们这些杂事了!也罢,也罢,个人都有个人的命啊,你去吧。”   “呵!谢谢祖母!”赵宁磕了几个响头,踉跄着就朝外头跑。   正院里,赵宣领着人慢悠悠的过来了,她叫人给长公主搬了把椅子过来,她才出月子,不能劳累。   早上映棠来说宫兵进府的时候,赵宣还不相信,这会看来,是母亲找承安帝说这事,现在打着圣旨的名头,来报自己的愁呢。干挑了这一天,宾客都在,就是要让二房的名声从此臭了。   赵宣看着被宫兵提拿出来的赵齐氏,对长公主说:“母亲这是…………”   “你昨日留逸阳伯世子用了晚膳才送走的?”长公主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起李昶。   赵宣点点头,说:“是呢,他身上有伤,歇了一阵子才能走。”长公主笑了,拉着赵宣的手说:“唉,瞧着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只可惜,逸阳伯夫人走得不是时候,瞧不到你俩成亲。而李昶守孝,你们的婚事也得再等三年。”   赵宣摇头说:“不碍事,我还有一年才及笄呢,况且我也不想过早成亲,还盼着能多陪母亲您几年呢!”   “偏你是个贴心的!”长公主点点她的鼻尖讲:“可恨的是你大哥,这个年纪了,天天就是公事奔波,也不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   这边是母女打趣儿,那边就是乱成了一锅粥。赵宁来了以后,就更不大好了。赵宣皱着眉头,赵宁是单纯的,赵宣一开始就不希望她卷进来。   恭顺长公主听不得吵闹,站起来走过去。她居高临下的瞧着赵齐氏说:“怎么,你当初想要害死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怎么不哭啊!我忍你到如今,已是仁至义尽,这一回,万幸是我母子平安。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就是你齐家满门,也不够死的!”   “你!是你!”赵齐氏猛的冲上来,揪住长公主的领口,瞪大了眼睛说:“是你害我的!”   长公主直直的站着,宫兵一把推开赵齐氏,她松开了手,自己跌坐在地上。散乱着一头的长发,凄凄惨惨,突然就笑起来,越是笑,越是癫狂。   过了片刻,她消停下来,仔细看了赵宁与赵宓几眼。人群里的赵宓猛的就站起来,想要跑,一边跑,一边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黄德全瞧着她不对劲,也一并叫宫兵将她抓过来。   赵齐氏眼瞧着宫兵将赵宓掀翻在地上,疯了一样的爬起来咬上黄德全的胳膊。黄德全被咬的疼了,又不敢硬拉开她。直招呼人来帮忙。   下人拉开赵齐氏,她嘴角还流着血,那是黄德全的血。她站在院子里说:“我是有罪!动我就好了!不准碰我女儿一根手指头!”她看着赵宓,她自己可以死,可以坐牢,但是宓姐儿还小,她还该有份好前程,不能毁了!   正混乱着,里头赵安氏叫人扶着,缓缓的走了出来,她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激动了。直勾勾的看着赵齐氏,一步一步走到众人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持续虐渣! 大家燥起来! 谢谢大家都支持,不知不觉《郡主不嫁》已经八十多章,二十多万字了。一路以来都很谢谢大家都支持。 撒花花~~~~~~~~   ☆、第84章 本性   八十四、本性   “老夫人!”赵齐氏连滚带爬的扑到赵安氏脚边,她抓紧了赵安氏的裙摆往上扒拉, 说:“母亲, 母亲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母亲您…………啊呃…………”   赵齐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安氏用拐杖狠狠的敲了一下脊梁骨, 她一愣神,就紧接着被安嬷嬷踹到一边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 撞上了朱红的长柱上。   赵宁连忙跑过去扶她,却叫宫兵给拦了回去。赵安氏使了个眼色叫人将赵宁给带下去了。   黄德全瞥了赵齐氏一眼, “啧啧啧,老夫人下手真是不减当年的狠辣啊!”他啐了一口, 转而过去捏住赵宓的小脸说:“来,三姑娘, 跟杂家说说, 你怎么了?啊?”   赵连躲在人堆里头,不敢出声。赵宣定定的瞧了他几眼。一个躲在女人后头的软蛋,难怪没有什么好前途!   赵宓被吓得不轻, 哆嗦着嘴, 说不出话来, 黄德全可没有耐心,直接了当的指着赵齐氏说:“瞧见没有?你要是不说, 就跟她一样!”   “哇啊啊!啊啊!!”赵宓突然叫起来,抓住黄德全的手,讲:“啊,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她歇了几秒,指着赵齐氏说:“是她啊,全身她干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全都是她!我说了,你们放过我吧。”   黄德全愣住了,众人也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赵齐氏的身子徒然失力,趴在地上,双肩一阵阵颤抖。   哈!哈哈哈!这就是她养的好女儿啊!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来,罢了!罢了!她是逃不过了,赵宓能活着也是好的。算是自己没白生下她。   “那你说说,她都做了些什么”许是在宫中年岁久了,黄德全也爱看这些反目的桥段,就接着往下问。赵宓倒是丝毫没有犹豫,一股脑全给吐了个干净:“她……她嫉妒长公主,她在兰兮院外头放了火石还放了火她…………她……她要害死长公主和长公主的孩子!”   黄德全不再理她,朝着长公主过去说了些什么,就朝宫兵招招手讲:“行了,今儿杂家这事办完了,也该走了。打搅了二老爷的喜事还望多多担待,带走!”他摆开衣袍下摆,大步迈了出去。   这一场事儿闹得,众人那哪儿还有心情吃酒?这会儿只想赶快离开。赵安氏叫安嬷嬷将赵宓带下去,站在台上说:“今儿让诸位见笑了,老身也实在是不知道齐氏是这么个不知好歹,蛇蝎心肠的人。今儿丢了我们二房的脸,实在是不配在做赵家妇!就着大家都在,我们定国公府二房,今儿就休了她。自此,齐氏与我二房再无干系!!”   她将休书当着众人的面交给安旗慎,改日就送到齐家。   长公主看完了好戏,也不跟赵安氏说一声,就领着赵宣打正门走了。赵安氏脸上挂不住,就叫下人散糖说:“今日生了事,叫诸位见笑,就都先回去吧,改日老身必定登门赔罪!”   赵连虽说不喜欢齐氏,但到底是自己十几年的妻子。正妻与妾在男人心里的地位到底是不一样的。是以赵连这一晚没去小安氏屋里,反而自己一个人待在齐氏的房间里。   这个晚上,二房注定是安宁不了了…………   赵渊在公署里是就听说了这事,晚间回府,直接就去了兰兮院。长公主刚哄睡了赵婖,抬眼见他风尘仆仆的回来就问:“听说了?你要来问我的罪?”   赵渊叹了一口气,上来看看妗华的小脸。轻柔的揽着恭顺说:“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不过是急着想回来看看你和孩子。我几时怪过你?”   长公主闹别扭讲:“怕不是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你心里头有不快活也不说出来吧!”   “恭顺!”赵渊有些怒了,掐了一把长公主的腰说:“你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我………”   “嘶!你还想怎么样不成?”长公主昂着头,赵渊憋不住笑出来了,拥着她做到床上说:“你就是拿准了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伤着自己。还有…………齐氏……”   赵渊抱过妗华说:“她既然敢起这样歹毒的心思,那她在狱里也不会好过!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长公主鼻头酸酸的,吸了几口气说:“哎呀,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不要睡啊!乳母!将五姑娘抱下去!”   赵渊知道妻子体谅自己,抱着她就合衣睡了。   赵宣在屋里头还在练字,她搓搓手放下毛笔。染香就走上来说:“姑娘,这天渐冷了,什么时候也该把炉子生起来了。”   赵宣将手泡进温水里说:“是啊,快要到年冬了,先不急着烧炭火。等到腊月里再用吧。二房怎么样?”   染香侧身,给端水的丫头让路说:“听说晚间都没有提膳,还叫了郎中,说是病了三个。”   赵宣点点头,看来老太太,赵宁跟赵宓都病了。说实话,赵宣也没想到赵宓今儿招的这样干脆,齐氏那颗心还不知道碎成什么样了呢。不过再碎,也不值得同情,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还有赵宓,她们上一世的账,也该算算了!除了暂且不能动青衣以外,她也该开始谋划谋划怎么毁掉赵宓了。   夜深了,赵宣一番洗漱后,睡了个安稳觉。   这阵子,快要到年关了,各家各户都张罗起来。看样子王珺娴与君怀笙是要赶在年前成婚。   君怀笙被贬后,就从宫里搬了出来,承安帝给赏了一座府邸。不比亲王的王府差。赵宣闲来无事就常往三房的府上跑,赵宜的个头长了不少。也快像是个大姑娘了。   赵宓一病就是两个多月,一直不见好。赵宁则是没过几天就自请去庄子上养病了。好在时举对她倒是真心,三天两头的托人送些东西过去,得了空自己也经常过去瞧赵宁。   要说赵安氏原本以为小安氏必定会是个得宠的,这会可是错了。赵连这两个月里,统共就去小安氏那里宿过三四回,还是赵安氏逼的。   小安氏也实在不是个安分人,不过不敢再来找大房的麻烦就是了。赵宓病中,她没少暗地里做些什么手脚。   赵宓想要回外祖齐家住一阵子,齐家确实不敢接她这个烫手山芋。日子委实是不好过。   这阵子忙的紧明儿要去逸阳伯府给逸阳伯贺寿,之后又接到了王珺娴的喜帖,要成亲了。   赵宣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尊玉佛,打算到时候送去逸阳伯府。   次日一清早,赵宣就坐着马车去了。因为今年逸阳伯夫人苏氏过世了,所以也就请了些家里人。是以赵宣去的时候,满脸都是尴尬。   她什么人都不认得,全靠李昶一个一个的介绍过来。来的早了,也没什么事做,逸阳伯就叫李昶带着她四处转转。   逸阳伯府也不大,赵宣来过几次,路大约认得了。总这么转悠也不是事,李昶没这么久和女子相处过,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赵宣看不下去了,说:“我想去街上转转。”李昶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连声说:“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去。”他拉着赵宣就要走。   赵宣拉住他说:“你急什么?我们又婚约在身,本来就应该避嫌。我难道就这样上街去?你…………有没有什么衣裳?嗯…………就是那种年少时小一些的衣裳?”   “有的!”李昶懂了她的意思,叫徐卫去找了说:“初华穿上我的衣裳还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瞧你的身量…………大约要传我十四岁的衣裳了,有些旧,你凑合穿吧。”   赵宣点了点头,坐在小厅里头,没多久徐卫就抱着一大包衣裳来了,他将衣裳放在桌上说:“属下不知道郡主要什么样式颜色的,就多带了几件过来。”   李昶“嗯”了一身,点头说:“初华,你自己瞧瞧,哪件好?”   赵宣挑挑捡捡,找了一件看起来半新的藕色长衫,又叫了李昶屋里的丫头来给她束好头发。   赵宣照着镜子,左瞧右瞧觉得满意了,掀帘子出来说:“如何?”   “还看!”李昶想也不想,就答她。赵宣瞟了他一眼,李昶就连忙摆手说:“我的好姑娘,我可没框你。是真的好看,瞧起来,有模有样的一个公子哥儿呢!”   他这样说了,赵宣才算满意。两个人也不坐马车,有说有笑的出门去了。   荣福街上最为热闹,各色各样的铺子都有,赵宣穿着男装,整个人也洒脱起来了。加之她出门不多,这一出来,就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停不下来。李昶认命的跟在后头,满脸笑意。   大归:采访一下世子,您怎么每次都夸郡主好看?   李昶:难道我家媳妇不好看吗?(斜眼)   大归:好看好看好看!郡主最好看!   李昶(白眼 斜眼):你这是敷衍!我家媳妇当然好看!   大归: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作者啊!哼!看完下一章不把你关小黑屋!   李昶:你说什么?(威胁)   大归:……没…………(怂)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85章 偶遇   八十五、偶遇   赵宣对自己这一身很是满意,转身就半跳半跑着走了。   李昶跟在后头, 不远不近的看着她。有时瞧见她脚下的石子, 或是坑坑洼洼,忍不住还会要出声提醒。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 赵宣就像脚下长个眼睛一样,轻巧的跳过。丝毫没有被绊倒, 李昶松了口气, 加快步子,追上她。   赵宣没开心几步, 到了最喧闹的地方,却突然认真下来。她左右走了几步, 像是在寻找什么。   李昶若有所思,片刻就抬步往前面的一条胡同里去了。赵宣径自转悠了半天, 也没找着要找的, 就回头去瞧李昶。   这一瞧,赵宣整个人倒是懵了,街上人来人往, 热闹得很。还是荣福街, 但却已经不再是方才她们走到的那一段儿了。   赵宣来来回回穿梭这, 往前走了十几步,又掉头向后追出半条街去, 俱是找不到李昶的身影。   赵宣倒是跑出了一头大汗。她想着许是人多,冲散了也未可知。既然找不到,索性就会逸阳伯府等着好了。   。。赵宣想来不是个纠结的性子, 心里怎么想了,就这么做。敲定注意,猛的一转身,就想要回去。   谁料,鼻尖却撞上一方坚硬的胸膛。赵宣迷糊了一会儿,连连退开说:“真是对不起,阁下见谅!”   她说了一通话,也不见眼前之人有何反应,半晌,却听得上方的男人开口说:“好久不见啊!”   既然说是好久不见,那便必然是熟人,并且认出她来了。   赵宣这会儿正在犹豫抬不抬头,那人又唤了一声:“庄姝表妹。”   赵宣听这称呼,那肯定是皇室的人了。而且这样连着封号来喊的,左不过是宫里头那些皇子。   承安帝的儿子不少,年长的也就那么几个,赵宣想着,慢慢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君霖那张半生不熟的脸。   他还是端得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赵宣碍于在大街上,就不行礼了。她刚想开口,身子就被一道强劲的力道向后拽去,虽说是“拽”,但却是有意护着的,没叫她受什么颠簸。   “原来是五殿下,给殿下问好!”李昶的声音响起来,他方才一只手就将赵宣给护到身后去了,这会儿,方抬手给对面的人作揖。   方才赵宣撞上的那位男子赫然是五皇子,君霖。   “自打上回在宫里与庄姝表妹打过照面后,可是好久没见过了。”君霖不理李昶,俯下身来,越过他看着赵宣。   “呃…………啊!好久不见!嘿嘿,真是好久不见!殿下万安!”赵宣想了片刻,想不起来!   她爪爪头发,突然想起来,却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一串话讲完,三个人都安静了。赵宣也觉得有些尴尬,上前一步找话题道:“今儿可巧,五殿下是做什么出宫了?”   她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背后突然有些凉嗖嗖的。她回头看看李昶,没什么异样啊!   回头,君霖笑意更盛。他抖开折扇,扇了几下。赵宣心里都想啐他,这大冷天的,做什么要扇扇子?还嫌不冷?   “今儿没什么,就是想着要出来走走。就遇上了庄姝表妹,你说是不是有缘?”君霖说着说着就上前靠近。   “有缘?你我既生来就成了表兄妹,自然是有缘分的。”赵宣扯了些有的没的。君霖却好像听不出来似得,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问:“反正我也是无事,庄姝表妹与逸阳伯世子是要去哪里?如若不介意,不如带上我一起?”   介意!   赵宣与李昶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呐喊。但人家是皇子,总不能明面上拒绝吧?   “我与郡主正逛了半天了,这会儿打算回府的。”李昶抢过了话茬,将赵宣拉回自己身后。   君霖是个直肠子了,指着他说:“怎么着?庄姝是见不得我了?偏生要站到你后头去不成?”   “殿下说话便说话,没道理这样冲!”李昶冷漠的瞟了他一眼,扯着赵宣就要走!君霖一个闪身就拦住他们讲:“非也非也!我又没有冲庄姝。世子一个大老爷们,说几句,不打紧吧?”   李昶不吃他这一套的激将,淡淡的讲:“怎么?五殿下是要同我一齐去府中?今日正巧家父寿宴,倒是愿意请殿下吃几杯酒。”   “去!怎么不去?我正巧没事做!”他说这话,瞧着的却是赵宣。   赵宣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扬起笑说:“去也好,沾沾喜气。”   “我倒不知道,五殿下竟然还稀罕家父这点子喜气。”李昶说完,甩着袖子就先行走了。   赵宣一肚子的纳闷,李昶平常不这样的呀!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她摸不清楚详细,不好贸然上去同他说话,只好落在后头同君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哪知道,这会还没聊上几句。李昶竟又折回来,这次是没有再客气了。他伸出胳膊,将赵宣飞快的撸了走。只留下君霖一个人,张着嘴,含着那句没说完的话,只能往肚子里咽。   赵宣抬头瞧李昶说:“你这是做什么?我方才与五殿下正聊天呢。”   李昶:“………………”   赵宣:“我看,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啊,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李昶:“………………”   赵宣耐不住了,停了步子说:“不行,我要回去瞧瞧,别怠慢了他!”她说着就要往回走,却发觉腕间一紧,竟是李昶抓住了她,他沉默了半晌道:“不许!”   赵宣这回真是无奈了,往常她对着正经的李昶一贯轻松,不和了晾着就是。可…………上回才互通了心意,时隔半个月再见,总不能…………不能这样吧……   “不许去了!”李昶这次有点放轻了语气,那语气里还沾染了些无奈。赵宣心里窘了,明明该是她无奈好吧…………   “不去?”赵宣仔细观察着李昶面上的声色,半晌又问:“我寻珺扬表格玩好不好?”   李昶难得开口道:“不许!”   “那二殿下?”赵宣想了想,又道。   李昶依旧是答那二字:“不许!”   赵宣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说:“那你呢?”   李昶怔住了,没说话。赵宣却恍然大悟了一般说:“我晓得了,你方才,方才莫不是在吃醋?”   赵宣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到不得了的东西,连连捂着肚子笑。她虽说刚刚重生那会儿盘算着是不会成亲的,因为她怕极了爱情这种难以掌控的东西,且经历过上一世后,深信这世上出去父亲母亲、兄长与自己外,一切人都不可信。所以她笃定自己断不会轻易在爱上什么人。   但是李昶的出现实在是出人意料,上一世…………她与李昶像是两个世界的,一生都未有过交集。   但除却与前世一摸一样的人外,她识得了李昶,一个一开始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他是那么鲜活,他是笑着的,他总是笑着的。消极的情绪会感染旁人,这样开心的情绪也渐渐的感染了赵宣。她开始注意到李昶,她想过。她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该不该信呢?可不可信呢?   最后…………她相信,喜欢上了…………脑子便不清楚了。果然,爱情叫人混沌。但赵宣不是扭捏的人,她既然与李昶坦白了,那就喜欢的毫不掩饰。   李昶“唉”的叹了一口气,说:“你平白不要去招惹了旁人。”他的耳根微红,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会害羞的。   不过赵宣想了想也当然,李昶弱冠一年了,却都没有娶过妾室,甚至连通房也没有一个,这在大户人家里绝对是少见的。   虽说赵岸也没有,但他的性子…………就不是个重女色的人。   李昶知道赵宣是故意在逗自己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说:“今儿府上人多,一会咱们吃完酒,我送你回国公府。”   赵宣嗯了一声,他们这才出去没多久。遇见君霖又给堵回府了,真真是不凑巧。   赵宣偏头问李昶:“我方才在街上转了几圈,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你人了?”   李昶想起这茬来,接话讲:“我瞧你左右找寻,想必是在找个清净地方吧。”他这话说得含蓄,赵宣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当时在街上,自己穿的束胸松了,她就是想找个地方紧紧呢。   “我记得那附近有一间茅房,又怕是记错了,就先去瞧瞧。”李昶接着说,赵宣这回却是轮到她脸红了,束胸虽说那时就松了,但还至少能撑个小半时辰赵宣当时想着不知道要逛多久才想紧紧,但现在要回府了,就不用计较了。   赵宣加快了步子,将李昶摔在后头说:“我想快点回去了!”   才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李昶闷哼一声。她心里骂自己不争气,又折回去说:“你怎么样?伤口又裂开了?!”   李昶笑说:“你当我是傻的不是?这都快一个月了,我的伤口早长好了!这是内伤罢…………”   赵宣扶他说:“唉~我走慢些就是了!”   正说着,前头就瞧见逸阳伯府了。李琦雯站在府门口,远远瞧见了君霖,立马跳出来说:“你怎么也在这?”   赵宣回头,瞧见君霖懒懒散散的耸肩说:“呦,又瞧见你这个小娃娃了!”   “说谁是小娃娃!看我不撕了你!”李琦雯最讨厌旁人说自己小,冲上来就要挥拳头。   君霖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一般的,竟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赵宣这时候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这是怎么了?逸阳伯兄妹两个都同君霖犯冲不成?   小剧场:   李昶与赵宣出门之后,只剩徐卫与昭娘两个人在屋子里了。   徐卫:………………   昭娘:………………   徐卫:呃……昭娘,你站在不累吗?   昭娘:不累啊,咱们这做奴才的一天到晚不就是站着吗?   徐卫:那你饿不饿?   昭娘:不饿。   徐卫:我瞧着外头太阳不错,你要不要出去转转?   昭娘:(我有个白眼不知当不当翻)还是不麻烦了。   徐卫:那你………………   昭娘:(打断他)我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不说话了吧。   内心:这徐侍卫怎么傻敷敷的?   ————赵宣,李昶回来的分界线———   昭娘和徐卫都站在屋子里,没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叫人隐隐的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   ☆、第86章 大婚   八十六、   上回赵宣在逸阳伯府干坐了几个时辰,才回去。倒不是说逸阳伯府怠慢, 反而是太过盛情了。逸阳伯本来再往下传一代就要走到王公贵族的边缘了, 这会娶了个郡主回来,而且这郡主还是长公主与定国公的女儿, 他热情得叫赵宣反而有些不自然了。   碗里的菜堆的高高的,赵宣哪里吃的下去?好不容易结束了, 才松口气。君霖难得的也待到结束, 只是没少同李琦雯较劲儿呢。   这会逸阳伯寿宴过了,赵宣就盼着王珺娴成亲。成亲后才算是彻底改了王珺娴的命格, 赵宣也瞧得出来,君怀笙对表姐是真心好, 无微不至,什么事都是为她着想, 虽说之前在宫里皇子所就收了些暖床丫头, 但这年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   腊月里中旬,这天夜里昌武侯府就没熄灯, 烛火亮了一夜。赵宣自然是过来陪着, 她在一边陪王珺娴聊天, 喜婆就欢欢喜喜的张罗着各项事宜。   昌武侯府挂满了红绸,张灯结彩, 是许久都没这样热闹过了。   “唉,我盼着这么些年,望你表姐长大。谁晓得, 她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却是要嫁人了。”温氏坐在软椅上,抓着赵宣的手,才擦干了的眼泪,这说两句,又要往下落。   赵宣连忙从腰间抽出帕子,包着手指头给温氏擦擦,轻声劝着道:“表婶快别哭了,这会儿哭肿了眼睛,可不好看。表姐成亲是好事!是喜事!您赶紧擦擦,该是要笑的。”   温氏叫赵宣一劝,更是止不住哭讲:“我也知道是好事,唉~~我啊,真是舍不得你表姐。她打小不怎么好挣好斗,我怕她日后吃亏。”   赵宣不晓得该怎么劝了,只能坐着给她顺气,又听她道:“我是高兴,高兴的落泪啊。初华,你表姐…………唉!”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赵宣接话讲:“婶娘放宽心,我知道您舍不得表姐,但是这都在京城里头,恒国公又不再是皇子了。国公府哪有王府进出管的严?要见面还不是叫人去传个话的事儿?”   正说着,那边王珺娴沐浴好了出来更衣。瞧见温氏的泪横,自己咬着袖子,抑制不住哽咽出来。喜婆连忙劝着说:“姑娘啊,您今儿可不能哭。这大喜的日子,您来瞧瞧恒国公府前儿日里叫人送来的这一套喜服,凤冠多精贵!”   她话音刚落就有丫头将装着喜服的箱子抬上来。赵宣对着温氏说:“表婶你瞧,我听大哥说这是恒国公亲自画的图,叫人拿去找宫里的师傅做的呢。您总该放心了,表姐嫁过去是享福的日子!”   她这话虽说是对着温氏说的,但都在一个屋子里,王珺娴自然听了个明白清楚。   果然她止住了哭,定定的瞧着眼前的凤冠华服。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对君怀笙,王珺娴不可能半点感情也没有,她虽说之前爱慕纳兰衍,但得知未来夫君待自己如至宝,心里也是欢喜的不得了。   纳兰衍是故人,是过去的事了。君怀笙才是她的夫君,是她往回年年岁岁都要共度,连死后都要埋在一起的人。孰亲孰疏,她心里早有计较。   喜婆和几个丫头一起给王珺娴梳妆打扮好再出来,赵宣也是狠狠的被惊艳了一顿。平时,王珺娴好淡妆,有时候是不上妆的。这会儿浓妆艳抹起来,真是意外的好看!   温氏站起来,拉着王珺娴的手左右打量。止不住的点头说:“好,好!这一身,真是好看。”她抱了抱王珺娴讲:“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都比娘亲高了。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那么小的个子,跟在你大哥后头玩呢!”她说着在腿边笔画了两下。王珺娴低头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没有娘您腿高,时常喜欢坐在您膝盖上睡觉呢。”   温氏别开脸去,捏了捏鼻子。等哭意下去了,才转回来说:“是啊,我都老了,你自然也长大了。”她胡乱的揉揉眼睛说:“明明不哭了,怎么着眼睛还是痒得难受呢?我出去透透气儿,你同初华说说话吧。”她招招手,由嬷嬷扶着出去了。   赵宣同王珺娴对望了几眼,突然笑起来说:“婶娘是嘴硬呢,明明是想哭,还说出气透气。”   王珺娴没说话。赵宣上前来将她的手拉开,凝视了她半晌,才讲:“真好!表姐要成亲了呢!”   “我…………”王珺娴欲言又止,犹豫许久还是问:“初华…………你说纳兰衍他…………会不会来?”   赵宣也是一愣,随机记起来在浮生山时,纳兰衍就说过了。他要云游四方去。   看神情,王珺娴显然也想起来了。她垂首,摇摇头讲:“是我糊涂了,他不来也好。”   聊了没多久,温氏就回来了。她还领着王珺扬,王珺扬今儿也穿的一生橘色,乍瞧起来真是喜庆。女子出嫁都是要兄长一路将她从闺房背上花轿的。   王珺扬先是同赵宣打了招呼,随后便讲:“珺娴,外头恒国公府的迎嫁队伍已经出发了,你可有准备好?”   “回世子的话,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喜婆上前来回话。王珺扬轻轻点头,他如今也在兵部捞了个职位,不长待在府里头。寡言少语上许多,人也有些转了性子,稳重起来。   恒国公府在西街,离昌武侯府也是近。敲锣打鼓的声音一路传过来,越来越响,越来越热闹。王珺娴突然抓住温氏的手说:“娘!我…………我害怕,我舍不得您!”她的声音在抖,仿佛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喷薄而出。眼泪也止不住,花了妆。   喜婆却不敢上来劝了,这出嫁总是要哭一场的。之前劝过了,是规矩。若是反复劝说,自己也讨不了好。人家自己都没说不吉利,她又何必多嘴呢?   王珺娴这一哭,温氏也崩不住了,正巧叫赶来的昌武侯王瓒听见。他又是一同好劝,然而压根儿就不顶用。   王珺娴是哭着被盖上盖头,趴上王珺扬的背的。   王珺扬将她背上花轿,抽身离开时,被一把扯住了袖子。他拍拍王珺娴的手,手指微凉。王珺扬一愣,包住了那双小手,给她捂了捂。而后才离开。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君怀笙翻身下来,给昌武侯和温氏行了大礼,又朝王珺扬抱拳后,稳稳的翻身坐回马背,一扬马鞭。礼官便敲起锣,扯着嗓子喊道:“起轿————!迎新娘回府———!”   王珺娴感到花轿被来起来,晃晃悠悠的超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 撒花花~~~~~~~   ☆、第87章 洞房   八十七、洞房   迎亲的马队行到恒国公府前停下,花轿稳稳落地。   没一会儿, 王珺娴感觉轿帘被轻轻掀起, 她瞧见一只白玉般的手伸进轿内,那双手白皙修长, 柔和却又骨节分明,细细看来, 摊开的掌心还有许许多多的薄茧。   王珺娴怔怔的伸出手, 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君怀笙感觉掌中微微一凉,他随即紧紧握住王珺娴发凉的小手, 小心翼翼的牵引着她下轿。   君怀笙的步子不紧不慢,他频频回头, 确保王珺娴不被绊倒。两人跨过火盆,徐徐往喜堂里去, 佟瑶贵妃已经端坐在上首, 她朝着君怀笙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今儿啊,承安帝一准会来!   这不, 还没说几句话呢, 外头就传来一声唱喝:“皇上驾到!”君怀笙拍拍王珺娴的手, 示意她不要紧张,自己迎上去道:“臣, 恒国公君怀笙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安帝从轿撵上现在,略略一抬手说:“起来,都起来说话, 今儿是大喜,不兴这些规矩。”他一面说,一面走到近前,托起君怀笙说:“朕…………今儿来给你撑撑场面!”   若是说之前还有什么疯言疯语说承安帝彻底舍弃了君怀笙,那现在只叫说这话的人脸被打的“啪啪”直响了。   这对父子现在看在更为亲切。承安帝到底还是偏心喜欢这个六儿子。虽说被贬了,但也不见得是坏事,在宫里步步都要反复思量,现在出宫了,反而亲情显露的更盛。   “谢圣上隆恩!”君怀笙一拱手,领着他坐到佟瑶贵妃身边说:“虽说臣,被除了玉牒,但是…………还是要以高堂之礼来给您磕几个响头的。”承安帝满意点头。   君怀笙走回王珺娴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珺娴,你我就要成亲啦。”   王珺娴心头一颤,出力回握他的手,极小声的“嗯”。君怀笙还是听到了,他勾起笑,拉着王珺娴走到中央。   “一拜天地————!”王珺娴微微侧头,透过大红的盖头瞧自己身边的男人。   “二拜高堂————!”上首,佟瑶贵妃虽说不喜欢王珺娴,但是今儿大喜的日子,不能给儿子摆脸,叫别人看笑话呀?所以,面上也是一派笑容烂漫。   “夫妻对拜————!”君怀笙转向王珺娴,两天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喽!”礼官最后大声一喝!君怀笙横打抱起王珺娴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就朝新房去了。   佟瑶贵妃瞧瞧承安帝说:“圣上您啊,偏要废了怀笙…………”承安帝瞥她一眼讲:“怎么了?朕当时不废他,难道要交给东辽发落?真是不知好心!”他一拍桌子,佟瑶贵妃就噤声了,过了一会伸手给承安帝顺顺气儿说:“臣妾哪敢怪您,这不就是嘴上说说,发发恼骚嘛?您还同臣妾一般见识?”   承安帝转过身,瞧她一眼。脸色才好些,指着她说:“你呀你呀,年轻时这张嘴就不饶人,也罢,朕回宫去了。”他摆摆袖子。佟瑶贵妃知道承安帝气已消,追着粘上去说:“圣上回宫,也不叫上臣妾。”   再说,君怀笙一路抱着王珺娴进了新房,心里却又紧张起来。这…………成亲的事儿,谁不是头一回啊?   君怀笙从喜娘的手里接过杆秤,缓缓挑开王珺娴的盖头。她正抬眼,撞上君怀笙的眼睛。   “国公爷。”王珺娴唤了一声,见君怀笙没有应,又低下头去。   “国公爷,国公爷!”喜娘见状,又喊了两声,君怀笙才回神说:“怎么了?”喜婆笑答:“方才夫人唤您呢!”   “我是看傻了,没有反应过来,珺娴,你莫怪我。”君怀笙一听,连忙朝王珺娴解释。王珺娴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轻轻推他一下讲:“国公爷说的什么话?这么多人瞧着呢。”   喜婆见没事了,赶紧叫人端了合卺酒进来说:“国公爷,夫人,该喝脚背就来了。”   君怀笙从木拖上拿起两个精致的小酒杯,一杯递给王珺娴,两人双臂交缠,仰头饮尽。喜娘瞧着完事儿了,说了声:“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便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关好门。   人一走,整个新房内就只剩下君怀笙与王珺娴两个人了。她往床内挪了挪,君怀笙踱步到床边,俯身坐在床沿上,说:“我还要去前院应付,你……要不要找人来陪?若是饿了,就传饭,不必太在乎规矩。我晚些再回来瞧你。”   王珺娴乖巧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初华说今儿回来陪我,国公爷去忙吧。”她推了一下君怀笙。君怀笙竟然不退反进,顺势抓住王珺娴推他的那只手,将她拉进怀里。   “嘶……!”君怀笙叫凤冠咯到了,倒吸一口冷气,王珺娴却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君怀笙瞧她笑了,心里才舒气。方才瞧她眼睛红红的,定然是在昌武侯府哭过了,他既然把王珺娴娶回来,就要护她无忧无虑,舒心自在,可不能再叫她掉眼泪。   王珺娴有些急,连忙打算退开说:“你怎么了?”   奈何君怀笙不松手,抱紧她说:“无碍,想再抱你一会儿。”这话刚说完,王珺娴脸上就红的像个苹果似得,她跺脚说:“爷又取笑我!你快去前院吧,晚上再抱不成?”   君怀笙身子一僵,大声笑起来说:“好好好!晚上,晚上你可得给我好好抱抱!”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一瞬不顺的盯着王珺娴,王珺娴别开脸,骂了他一声“登徒子!”   君怀笙也不生气,正色道:“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的等我回来?”王珺娴点头。君怀笙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下午的时候赵宣过来了。温氏怕王珺娴想家,就叫赵宣去陪着。赵宣来时确实在恒国公府门外碰见了个“老熟人”————纳兰衍。他还是一席白袍,站在恒国公府外,驻足了半晌。赵宣上去,走到他面前说:“纳兰公子,好久不见啊。”   “啊…………郡主殿下?”纳兰衍一愣,随机拱手说:“的确好久不见。”   “那你今日站在门外,过府不进是什么意思?”赵宣这话里有些为王珺娴出气的意思。纳兰衍苦笑一声道:“我不进去也好,她如今成亲了,我不便多打扰,今儿起,就要云游去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他说完,一转身,就走进人群里,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再也看不见。   赵宣寻思着,没把这事告诉王珺娴,省得她烦心。   君怀笙在前院被灌了不少酒,晚间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酒气。好在他酒量不错,神智清醒。推开门就扑过来包住王珺娴。王珺娴撑不住他的重量,往后面的大床倒下去。   君怀笙放松了力道,抬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王珺娴只感觉瞬间脑袋发热的厉害,什么事情也思考不了。   君怀笙顺势除去她的凤冠与外袍,,双臂箍住她的身体,再一次吻下来,不同与方才那一次。这回吻的格外激烈又缠绵,每每在王珺娴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君怀笙就稍稍离开一些,最后他轻轻咬着王珺娴的唇瓣说:“傻丫头,记得要换气。不会没关系,为夫慢慢教你。”   纱幔被从内拉起来,这一夜,漫长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温油的表姐终于修成正果了,宣宣正在一件件的改变前世的惨剧。啦啦啦,开了个婴儿车,不能太露骨,不然要被封,了,哦,。 撒花花~~~~~~~~   ☆、第88章 寒食节   八十八、寒食节   王珺娴大婚过后三朝回门,也是君怀笙亲自陪着的, 可见感情深厚。   摸算着腊月到了, 寒食节也敲锣打鼓的操办起来。   定国公府里头又请了锦绣坊的绣娘来给众人量身量,预备着要赶几套新衣裳出来。外头越来越冷了, 赵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在床上用了午膳之后, 就朝着染香说:“前几日, 大哥不是又叫人去找了写好玩的书,给我送了过来吗?搁哪了?”   染香走过来给她压了压被子说:“您先躺好, 奴婢叫人给收到箱子里去了,这就叫人拿过来。”她说着朝外头的丫鬟摆摆手喊道:“去几个人, 将偏间里的木箱搬过来!”   丫头应声去了,阿昙不知道从哪儿窜了进来, 站在床边朝赵宣“喵喵”的叫唤。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赵宣招招手,说:“快上来!”说着怕它听不懂又拍拍床面。   阿昙也是身手矫捷,后脚轻松一蹬就蹦上来, 窝在赵宣腰边, 自己用头蹭着赵宣的手。映棠叹了口气说:“姑娘真是的, 怎么就叫它往床上去了?平白养成这坏习惯!”   映棠嘴巴毒是出了名了,赵宣才懒得同她计较, 倒是昭娘想要逗弄她一回,转过脸来说:“怎么?你莫不是嫉妒了,也想上郡主的床睡一回?”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映棠, 映棠跺脚说:“你…………你你你!不要胡说?我怎么就想上郡主的床了?!”她气的涨红了脸,染香,昭娘,佛珠和舍利都笑起来。映棠“哼”的一声掉头跑了。   昭娘连忙停了笑说:“哎呦她那脾气,不过是同她开玩笑,还真生起气来!我去劝劝!”她说完,瞧了赵宣一眼。赵宣点头说:“你知道她好生气,还一个劲的逗弄,行了,快去吧。”她话音刚落,昭娘就追了出去。染香叹气说:“她们两个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当心哪天真生气了可怎么好?”   佛珠还小,依旧笑个不停。没多久书就全搬来了,赵宣挑挑捡捡,找出本游记看起来。   下午长公主说要进宫,给太后娘娘瞧瞧赵宪与赵婖,遣朝夕过来问赵宣去不去。赵宣的眉头拧了拧说:“自然是要去的,劳姑姑回去告诉母亲,我稍作整理就过去兰兮院。”她放下手头的书,脑子涨的生疼。   寒食节就要到了,前世,太后娘娘就是在那一场宫宴后第二天薨的。那时对外一致说是暴毙生亡,说是由于寒食晚宴上食用了蕨菜,与太医院开的药方相冲,导致暴毙。甚至,还发落了那天御膳房的一帮子奴才宫女与太医院的十几个太医。最后在明太妃宫里查出了蕨菜,因为蕨菜是生在山上的菜,分有毒与无毒两种,而掐去根部之后,这两种就一摸一样了,明太妃宫里的蕨菜…………正是有毒的那一钟。后来承安帝盛怒,赐死了明太妃与陈王殿下。   但是赵宣不相信是明太妃做的,所以幕后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蕨菜?那日她坐的离太后极近,分明没有看见她食用了蕨菜。当时她以为是自己记性不好,又逢母亲久病,郁郁而终,是而没有细想。   后来她被困在时家,常常回忆起往事。才惊觉,那日晚宴,呈到太后面前的蕨菜正巧是被一个丫头失手给打翻了。但是,那时候事情已过去十几年了,承安帝年岁渐高,各方势力谋反而起,他名为大祁的皇帝,实际上已是苟延残喘,强弩之末。哪里还管得着那陈年旧事?   赵宣左右推测,太后暴毙,绝对是人有心安排,或许是下毒,或许…………是些太医都查不出来的手段…………   总之,她既然知道了结果,就定然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要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一切!   朝夕走后,染香就走上来,将阿昙给抱下去说:“郡主要起来了?今儿穿什么衣裳?”   “那件水蓝色的罢。”赵宣随意的指了一件,染香就去取,佛珠和舍利也出去各自忙活起来了。阿昙被抱下了床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去侧间。赵宣纳闷问说:“好好的阿昙怎么不回去了?”   染香一面给赵宣束发,一面说:“奴婢听宣画讲,阿昙与阿枝这几日闹不愉快了呢。”赵宣不禁笑说:“小小猫儿也会闹不愉快?”染香也符合道:“是呢,奴婢当时听宣画说的时候也不相信。后来过去一瞧,果真是的。阿昙以往都不爱睡自己的窝,偏要同阿枝挤在一起,这几天居然乖乖回去自己的窝睡了。郡主这两只猫儿都是有灵性的呢。”   赵宣抬平双臂,方便染香给自己系腰带说:“随它们去吧,还能记仇多长时间?”   染香点头间,衣裳已经穿好了。正巧昭娘同映棠一起回来。赵宣这边准备好就去兰兮院找恭顺长公主一同进宫。   一阵子不见,长公主凌厉了不少,不在梳惯常的那种矮发髻,而是用了步摇讲头发高高束起来,这样虽说少了几分温婉,但也精神不少。   赵宣到的时候,两个乳母正给赵宪和赵婖包好,一人抱着一个,看样子是要跟着一起进宫的。   赵宣给长公主福礼说:“我瞧着母亲出了月子,越发年轻了呢。”   长公主骂她“油嘴滑舌”又拉过来抱了抱说:“行了,就会夸我。今儿去见你外祖母,她好久没见到你了,念叨着呢。”   赵宣点点头讲:“太后娘娘疼惜我,我都知道。这回我想在宫里头住上一段时间,陪陪太后娘娘,她一个人待在凤慈宫里,想必也觉着乏的慌了。”她不想要太后再一次死去,虽说她年纪不小了,但寿数未尽,命不该绝。所以自己要待在宫中,好好注意。她隐隐的觉得前世那个打翻蕨菜的宫女肯定知道些什么。只要找出她…………只要找出她,事情说不定就有了转机。   赵宣瞧着长公主,却发现她的脸上有一丝的不赞成。心里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长公主就说:“宫里人多手杂,再说又是近年关了,就更加乱的紧,我就更不放心了。”她这话说的很绝对,就是不同意赵宣去住了。   长公主变得强势固然好,但是赵宣没想到她强势之后第一次的反对,就是自己的提议。赵宣摇了摇头讲:“母亲,您也知道太后娘娘挂念我,为何不同意?我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长公主似乎不想再同她说这样的事情。甩甩袖子,颇为烦躁的走了。   赵宣拗不过她,跟在后头好言好语的又说起来。一路进了宫,长公主也没松口。赵宣想着去求求太后娘娘把自己留下也好。   每每进宫,程漪都是一早就侯在门口迎接,今天也不例外。她扶着长公主下了马车说:“殿下可算是来了,娘娘从早上起就念叨着了。”她说着在转身回来扶赵宣。   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凤慈宫。太后娘娘坐在主位上,不只是天冷了冻得气色不好,还是什么的缘故,她瞧起来老了不少。这是前世的赵宣未曾发觉的。   “来,快把两个娃娃抱给哀家瞧瞧。”太后朝着乳母招招手说:“叫哀家来好好看看生的是像谁?”   乳母得令,抱着两个雪白的胖娃娃过去了。两个多月过去,这两个宝宝可不像刚生下来那会儿一样,红猴子一样的。现在可都是白白的可爱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巨大的阴谋等着你们呦~ 剧透到这里了,哈哈哈 弱弱问一声,看完这一章有没有觉得昭娘逗弄映棠那一段莫名有爱的?,嘿嘿作者心里偷偷想了一下昭棠cp,,, 撒花花~~~~~ 感谢斋饭酱的营养液   ☆、第89章 试探   八十九、试探   太后探头来瞧了两眼,笑着说:“女孩像定国公, 男孩像你母亲!”她拍拍赵宣的肩膀讲:“你母亲这辈子难消停了哦!拉扯大你同你大哥, 又来了两个小的。”太后娘娘今儿笑的格外开心些。   赵宣借机凑上前去说:“你瞧,母亲照顾弟弟妹妹都辛苦这样多了, 我想在宫里住几日,住到寒食节, 陪陪您可好?”她瞧着太后娘娘, 只见太后的笑容凝了凝,转过来反问她说:“怎么?这事你不同你母亲说, 直接来求哀家了?”她又笑起来,仿佛刚才那一霎的停滞根本不存在。   赵宣想着太后怕也是觉得年关快到了宫里头乱, 不放心自己。便缠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摇着说:“我母亲不准呢, 您就帮帮我吧。”太后拍拍她的手, 示意她放心讲:“哎呦呦~初华慢点儿。哀家老了,可经不住你这样摇。”   站在一边的恭顺长公主焦急的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这才把目光投向她,顿了几秒说:“哀家心里都清楚, 宫里虽然乱, 但是哀家还护不住她吗?”太后说完这句, 好像累了似得又靠回椅子讲:“恭顺啊,哀家今年多大了?”   “六十有四。”恭顺长公主默了默, 闷声回答。   太后娘娘抬起手看了看指甲上的蔻丹,又无力的垂下手说:“哀家岁数也不小了,活了这么多年, 比先皇要幸福太多。你也知道你与皇帝相比,哀家更疼你,自然也就喜欢初华要比喜欢皇子公主们多几分。哀家还能有多久的活头啊?”   “可是,母后…………”   “就叫初华最后再多陪陪哀家!行了,这事哀家定下了。”太后娘娘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事。长公主无奈,只得叹气。   她不会同太后对着干的,赵宣这招算是走对了。程漪像往常一样,端着茶点过来,赵宣嘴馋一连吃了半碟多,发觉有些撑了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赵宪不知怎么的“哇哇”地哭闹起来,引得原本睡着了的赵婖也哭起来,乳母们手忙脚乱的抱着哄起来,最后长公主叫她们去偏间喂奶,哭声才渐渐停了。   太后指着赵宣说:“你方才不是说吃撑了吗?正巧这会儿重华下学了,说是这些日子想你了,哀家叫程漪领里过去同她玩玩。”赵宣乖巧的说“我正巧也想她了呢。”   太后娘娘又是笑她,同长公主道:“你瞧瞧,她们也不嫌腻歪,天天想来想去的,到底是表姐妹,感情好呀。”   赵宣见长公主与太后聊起来,不理自己,便也就随着程漪出去了。重华是敏贤妃的女儿,但是也是住在听雨阁的,赵宣心里嘟囔道:“切~什么想我?”虽是这样说,但是重华那张扬直爽的性子赵宣是真的喜欢呢。   进去听雨阁,良玉又在一群年纪小的公主里头充大头呢,她瞧了一眼赵宣,没搭理。赵宣也不想惹上她,就径直朝里走去,程漪指了一间屋子说:“郡主,这就是重华公主的房间了。”她说罢,赵宣打算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说:“耽误程漪姑姑的时间了,你回去复命吧。”说着又抓上门把手,要推门进去。程漪躬身退下去。   赵宣一推开门,就叫蹲在门口的重华给吓了一跳说:“你好好的蹲在门口做什么?!叫我好吓!”   重华瘪瘪嘴讲:“我听见门口有动静,过来瞧瞧啊。”她拉着赵宣坐下说:“上次中秋过后就没怎么见你了,算算也有小半年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父皇要给我指婚啊?”   赵宣摇摇头,她不怎么关心这样的事情,既然说是要指婚,那肯定是还没指呢。她摇头说:“要指给哪一家的公子哥啊?”   不问还好,一问重华就炸了,跳起来说:“还公子哥?他就是个纨绔!!上回就撞见他逛花楼呢!还……还意图调戏本公主!简直可恶!”   赵宣擦擦汗,心说人家逛花楼…………你是怎么撞见的…………重点难道不是在这里吗?还有到底是谁呀?真是吊着胃口,急死人了!   重华接着说:“就楚环那个家伙还想娶本公主,做梦去吧!”赵宣这会儿抓住重点了,对方是楚环,也就是环小王爷,前世赵宣的狐朋狗友,异性小王爷楚环。说楚环是纨绔可半点不算是冤枉他,他确实的花楼的常客。前世后来赵宣听说他娶了一位公主之后就被管的服服帖帖,严严实实的。还背地里笑过他没出息,惧内呢。   原来他娶的就是重华呀。   赵宣安慰说:“这有什么要紧的?你还不相信自己吗?去了你回去,他还敢往花楼跑?”   “那倒也是。”重华仔细想了想,就没那么生气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赵宣告辞说要回去。她这回进宫的目的可不会忘了,是而赵宣没有直接从正门回凤慈宫,而是走偏门,先行去了太乙宫,试探试探明太妃。   明太妃正在看前儿陈王寄来的信,远远的瞧见门外有人过来,便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中,眯着眼睛瞧了瞧,直到赵宣走近来,她才看清,说:“哎呦~下午就听说你同你母亲进宫了,快坐,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赵宣笑着福礼说:“自然是过来看看太妃,顺便像太妃娘娘您问好喽。”她熟络的走进来,龚芙看准明太妃的眼色,搬了张小软凳过来给赵宣坐下。赵宣点点头说:“多谢姑姑。”也不拘礼,大大方方的坐下了。龚芙笑着回了一句:“不敢当。”   “话说哀家还没见过你新添的一对弟弟妹妹呢。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她顺手将信封压倒大迎枕下头,自己说着靠在枕头上。赵宣抬头问她说:“太妃娘娘可吃过蕨菜?”   明太妃眼神有些迷茫说:“蕨菜?倒是没听说过,初华问这个做什么?”   赵宣面上不动声色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这几天在看一本游记。那书中写到了一种美食,叫蕨菜,描写的甚为美味,我一时想找人问问罢了,没想到太妃娘娘也不知道。”   明太妃听她这样说,不禁笑到:“你呀,怕不是馋了吧?哀家这么多年都待着宫里,好多东西都不知道了呢。那蕨菜到底是个什么?”她瞧了瞧天色问:“初华要不要在这用膳?”   赵宣记起长公主说宫中乱的很,就拒绝了在太乙殿用膳,接着回答明太妃的问题说:“书上写道那蕨菜分两种,一种有毒,一种无毒。而这两者只有根部有区别,做食材时,去除了根部,便没有两样了。所以…………”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书中有人误食了毒蕨菜,死了。”   明太妃一吓,连忙顺顺自己的胸口讲:“初华你可别吓哀家,这么玄乎,怕是民间杜撰出来的罢?”   赵宣打着哈哈说:“我也不太清楚呢。”   晚间赵宣怕太后娘娘派程漪出来找自己,于是乖乖的告辞明太妃,回去了凤慈宫。   这回赵宣仍旧是住在宝华台,下午的时候程漪就带人去将宝华台给打扫了一遍。   赵宣晚上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回想这傍晚与明太妃的对话…………,没道理啊,明太妃瞧着半点也不像是会下毒害太后的样子。她现在依附在凤慈宫里,没有理由要对太后如何,相反太后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陈王又远在番国,她在宫里就彻底没有依靠了。   所以现在看来,那件事绝对不会像上一世的结果一样是明太妃设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归知道自己的错字有点多,大归自我反省,所以开始捉虫啦。 撒花花~~~~~~~ 推荐自己的新文《皇后通缉令》   ☆、第90章 暗查   九十、暗查   次日一清早,赵宣就被重华风风火火的给喊醒了, 她昨儿想的事情多了, 睡得晚,早上就怪没精神的。   寒食节还有三四天才到的样子, 这几天里,好多外命妇进宫来请安呢。她们也不能随意乱走动, 就约了几个人一起开了个诗会。   中午回到凤慈宫时, 还瞧见明太妃与太后娘娘坐在一起讲话。程漪端了药上来说:“娘娘,这个点儿, 该喝药了。”她手中的木托里放着一只瓷碗,碗内是浓黑泛黄的药汁。   太后也不避讳, 只说:“行吧,端上来。”她接过药碗, 用勺子拌了拌。她舀了小半勺, 送到嘴边用嘴唇碰了碰,感觉还有些烫口,便把碗放到桌上说:“哀家不比你命好, 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瞧着也快过到头喽!只是老妹妹, 哀家这些年来, 实在是对不住你啊。”她顿了顿,浑浊的眼里有些什么情愫飞快的掠过说:“当年你我同在先帝爷后宫里头, 我也确实没有仗着身份少为难过你与陈王那孩子。”   明太妃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好端端的太后竟提起这陈年旧事了。但随即又说:“哪里,老姐姐比我岁数要大, 我现在不也是天天靠汤药吊着这一口气吗?说不定活不到您这岁数喽!”她也叹气。   这话虽然只是明太妃安慰太后娘娘的随口一说,但是听在赵宣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可不是吗?前世就在寒食节后,这两位老人便相继死去了。   只听明太妃接着说:“老姐姐也不要说当年的事,你针对我,我何尝没有给您使过绊子?说到底呀,都是为了先帝爷。可现在想想又不免觉得不值。先帝爷没能陪我们多久,到最后还是和老姐姐相依为命呢。”她说完。赵宣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福身说:“太后娘娘万安,太妃娘娘万安!”   太后抬抬手叫她坐下说:“你用过午膳了?”赵宣点点头回话讲:“在听雨阁里同重华公主一起用的。”太后点点头说:“你这丫头,要把宫里的兄弟姊妹们都玩熟了去,真是个活泼的性子。”   明太妃也附和讲:“这是好事。不像哀家的小孙子,打小就是闷葫芦一个。怪没趣的。”她说的是陈王的嫡子。   太后就着碗,一口气咽下那碗半热的药汁。重新放回托盘里说:“也不一定,陈王一家子大半年都是在封地待着的。那孩子还小,又没怎么与你相处过,自然要生疏些,说不定同旁人也是个活泼的。”程漪抓紧了托盘,上前说:“娘娘,御膳房那边来人了。”她瞧着是有些顾及。   太后却没有避嫌,直接说:“那就叫进来吧。”赵宣瞧了她半晌,有些不明白御膳房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一般商量菜色的事情都是在曹满那儿就直接被拦下了,向来不会打扰到这些主子们。   没多久,进来了一个灰袍子的奴才,是御膳房的没错了。他进来就是一跪说:“奴才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郡主殿下请安。”太后叫他起来说,那奴才就接着说:“过几日要准备寒食节的宫宴,奴才听说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都在服药,怕菜色上出什么问题,特地来问一问。”   赵宣不禁坐直了身子,这奴才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东西,好避着,怕菜上出问题吗?赵宣也是想知道,太后娘娘的药方到底,与蕨菜犯不犯忌。   屋内一阵寂静,明太妃站起了身,打算退避。没想到,下一秒太后便开口了,说:“哀家这药倒是没什么忌讳,就是不能碰一样,那蕨菜。”她说完,赵宣心里一阵雷鼓,转而迅速的看向明太妃,怕她说出自己昨日同她提到蕨菜的事情。   明太妃脸上也是惊讶,她虽说与太后彼此之间有了几分信任,但是也不至于到太后愿意当面说出忌口这样的交情啊。但是,显然,她没打算说昨日与赵宣提到蕨菜的事情,而是转而问到:“老姐姐,那蕨菜到底是个什么?”   太后摇摇头讲:“听说是长在山间的一种野菜,宫里头没有,我也没见过。”那奴才又转而问明太妃,明太妃这帖药忌讳的就多了,她只好说:“我这忌讳多,你们用不着管我,我到时候自己注意就是了。”   那奴才看事儿办成了,识相的退出去。赵宣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太后娘娘就这么说了自己的忌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说她相信自己,相信明太妃,相信程漪也就算了,可这时候屋里伺候的奴才还不少呢。到底是大意了?还是断定自己不会有事?   赵宣左思右想,后来便沉默不说话了。   太后又同明太妃聊了许久,到后来说自己乏了,需得睡一会儿去。她扶着程漪的手,缓缓站起来说:“哀家现在呀,夜里睡不着,白天又犯困。折腾人啊!”明太妃点点头,应和道:“不光是老姐姐这样,我不也是这样?既然老姐姐累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先行回去。”她福礼,出去。   赵宣自告奋勇要扶着太后去寝殿歇息。她填了程漪的位置,一路托着太后娘娘的胳膊,眼瞧着前头就是床了,她憋不住,问道:“太后娘娘,方才您为何轻易就将自己的忌口说了出来?”   太后脚步停下了,转过头来瞧着赵宣说:“傻孩子,不必担心。哀家这忌口多少年都碰不到一回的。宫里头有多少人知道蕨菜这东西?就连哀家自己也没见过呢。必然不会出事。”她拍拍赵宣的手背,继续向前走,坐在床上问:“上回说安华郡的郡守犯事,讲是许你自己重新选郡守,你办妥了没有?”   赵宣倒是被问住了,她前一阵子遇上李昶受伤一事,都将这一茬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华郡是个好地方,既不偏南,也不偏北。虽说离尚京远,但是山水不错,土地也肥沃。看样子,承安帝也是将这个郡,全权交给自己来管了。就像给番王封地一样。虽说一个郡城太小了些,但是这可是大祁历史上的头一份呢,就是连公主也没有过得封地的先例。   她说:“这阵子,忙的忘了。还没办,我这心里也没有好的人选。”太后没说话讲:“这人选嘛,哀家心里虽然有,但是却不能帮你。你大了,往后总要独立的。哀家每每看你母亲这样紧张你,把你护的这么好。哀家心里也是不怎么赞同的。所以,人选还是要你自己来慢慢挑。那个郡守犯事被革职之后,她下面的副官会暂且管着的。先不必急。”   赵宣点点头,瞧着太后渐渐躺下去闭了眼睛。她诸多疑问只能往腹中咽。   赵宣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心里也有了决断。既然太后娘娘的药方真的与蕨菜犯冲,那么…………前世,就有了两个疑点。   一是,既然蕨菜如此少见,且御膳房又明明知道太后的药与蕨菜犯冲,为何最后寒食节宫宴上还是出现了蕨菜?   二则是,将呈到太后娘娘面前的那盘蕨菜打翻的宫女,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若是有意,那她必然知道些什么,若是无意,未免也太过巧合。   至于最后太后没有食用蕨菜,却被说成是食用了而亡,和在太乙宫里搜出来的毒蕨菜这两件事情。赵宣心里隐隐的发怵,却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不知答案。   眼下若是能找到当年那打翻蕨菜的宫女或许一切就能清楚了。可偌大的皇宫里要找一个宫女是何等的不容易?便是她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派人手去查也少得要一个多月。更别提她现在只能暗地里行事,靠自己一个人去找了。   赵宣出来了,就往宝华台去。迎面又撞上了君怀卿。她行礼说:“见过八殿下,给殿下请安。”   君怀卿点点头,拱手说:“原来是庄姝表妹,好久不见。”他本身就有些少言寡语,内敛的很,所以与赵宣基本没怎么说过话。他顿了顿问:“不知道李昶如何了?上回他为救我,实在是伤的不轻。”   赵宣抬抬眼,心里有些暗喜。她当日叫李昶作这一场戏就是为了君怀卿的信任。现在看来是有用的。   她想着,脸上带了几抹惋惜说:“当日看到世子被抬回来时,浑身是血,叫人记忆犹新,现在想想还有些怕呢。也是世子爷他命不该绝,总算是醒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君怀卿接着问。   赵宣才说完道:“只不过太医讲了,他双臂经脉损伤严重,少则半年内都不能提剑握枪。且难以完全恢复到受伤前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开始慢慢展现,赵宣正在一步步走进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漩涡。 今天的一更完成喽 撒花花~~~~   ☆、第91章 跟踪   九十一、跟踪   “我…………改天定人登门探望探望。”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赵宣笑笑说:“世子曾经同我说,为殿下挡灾挡难, 是他的荣幸。”她瞧着君怀卿的眼睛, 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君怀笙失神了一会,点点头抱拳道:“告辞!”   赵宣回头, 看他脚步匆匆走开。自己心下计较了几回就也回去宝华台里。下午的时候,染香进来说是王珺娴来了。她想着大约是进宫来拜见佟瑶贵妃, 顺便来瞧瞧自己。   临别时, 赵宣偏要送她到宫门口说:“表姐如今嫁人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呢。当然要好好送送。”   大抵是寒食节要到了的缘故, 宫门口的守卫格外的严了起来。赵宣送走王珺娴后,刚准备回去, 抬眼瞧见几个小太监从宫外采购回宫。她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但是守卫盘查他的时候他却护住了其中一个布袋子说:“官爷, 这可不能拆。您晓得, 咱们当太监的,这虽说成了残缺的身子,但是总也要找些乐子不是, 您看这…………”他笑呵呵的递上几锭银子。   那守卫收了银子, 笑脸一消, 接着说:“这可不行,寒食节宫里上头有吩咐, 各项进进出出都要严查,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办法呀。要不我就拆开看看?不检查成不?”   那小太监急了, 抓住侍卫的袖子讲:“官爷,这银子方才您都收了,怎么说变就变?”   “爷我收银子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一回事。”他突然环顾四周,颠颠手心的银子,低声说:“怎么?万一出了事儿,就这么点银子,管用?”   那太监默了默,半晌又从袖间掏出几锭银子说:“官爷,这袋子里的东西我们不少人都定了呢。奴才实在是没钱,这么些你瞧…………”   “行了行了!”他一把抢过那几锭银子塞进口袋说:“注意点,进去吧。”他回头又瞧了一个小太监,穿着也实在是寒酸,那侍卫一刀挑开他的袋子,望见里面的东西,笑了几声放行。   赵宣听了这么久,也大概知道了那里面装的大约是太监们用的催情的东西。   只是方才第一个太监着实是奇怪,布袋子神神秘秘的不让查就算了,他到底上哪弄这样多的银子来买通侍卫呢?赵宣方才虽然站的远,但是也能瞧清,前一次给了五两,后一次足足给了二十两。   要花这样大价钱来买通的绝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赵宣暗地里跟在后头。只见,那小太监一路捡人少的地方走。最后拐进了一处小院子。   他突然往后瞧了几眼,吓得赵宣立马躲到墙后。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她听见窸窸窣窣解袋子的声音,才探出头来看。   从前面的屋子里,断断续续走出来几个太监,有老有少,有小太监也有大太监,身份不等。他们凑近了,一个一个的领着东西。那袋子里是一个一个小红木盒子,里头打开,确实是香料一样的小块状。瞧着没有什么蹊跷之处,确实是催情之物,而且还是民间俗称的高档货呢。   赵宣心里也摸不准,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警惕了?其实真的没事?她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最后那小太监将麻袋塞进不起眼的角落里,众人散了之后。赵宣又偷偷摸摸的走过去,看了看才走。   方才那小太监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赵宣的背影,问身边的另一个太监说:“怎么样?没想到还真的被人盯上了,得快回去报给主子,你那边成功了没?”   “自然成功了。”他压低帽檐,后退了几步,离开。   赵宣一路走回宝华台,不知不觉天色已黑,都过了晚膳的时间了。不过赵宣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而且今天跑了一下午,身体累,心里也是心惊胆跳的过来的,就更加饿的慌,一回来就叫染香传膳了。   “郡主今儿去哪玩了?这样晚才回来?”染香上来摆碗筷,赵宣没回话就打马虎眼讲:“我一个人在宫里头转了转。”   赵宣估摸着今天见了君怀卿,他怕是这两天就要去逸阳伯府探望李昶了,赵宣提笔写了封信,叫人递给李昶,给她提个醒儿。   晚间李昶正在书房里头看书,突然徐卫就敲门说:“世子,外头有个小厮模样的青年人,说是有一封信,给他信的人叫他将这信交给逸阳伯府的世子殿下。”   李昶一愣,这时候了,能有什么信?他虽然疑惑,但还是叫摆摆手,放下书说:“叫进来看看吧。”   那人甫一被带进来就跪下说:“草民给世子爷请安,这儿有封信给您。”   李昶看看徐卫,示意叫他接过信。   李昶从徐卫手上接过信,打开信封,就瞧见了熟悉的字体。他点点头说:“徐卫,你带他下去领赏。”待到徐卫带着人走了,李昶才再次展开信纸,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最近寒食节将至,我想琦雯也该进宫来拜访拜访香妃娘娘,顺便我这儿秀了个荷包,想叫她给你捎回去。」   李昶皱眉想了想,宫里这是又事啊,叫旁人传信赵宣铁定是不放心,所以…………要叫琦雯进宫去。   李昶明白了之后,连夜敲开李琦雯的房门,要说这事。   李琦雯今儿似乎是跟几个朋友出去玩累了,睡得早。朦朦胧胧的给李昶叫起来,心里说不出的不快活。瘪着嘴说:“这大晚上的,大哥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她一把把被子拉过头顶,不支声,似乎又睡着了。   李昶说:“你真不起来?明儿要你进宫去给香妃娘娘请安。如今母亲不在了,你是唯一的嫡女,这点事情都不能办吗?”   他说到这里,李琦雯就生气说:“原本我们同母亲住在江南好好的,是你偏要回京,回京还要带着我一起回来,你甭拿母亲来压我!!”李琦雯较之李昶更黏已故的逸阳伯夫人苏氏。   这一章确实是有点短小了,不过过几天会有一章大更新。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喜大普奔):本文将于本周三,2018-01-03日入V,届时会有三合一近万字肥章掉落。亲注意接收。文章会倒V,看过的亲们,注意避免重复购买。 笔芯 大归很感谢各位亲亲一路以来的支持 一路走来,感谢有你们的支持,大归爱你们。 撒花花~~~~~~   ☆、第92章 寒食宴,阴谋。三合一大章   这是大归入V之后的一个大大的肥章,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购买阅读。上一章确实是有些短小了, 所以这一章让你们看过瘾。笔芯~~~~~   (一)进宫、   李昶自知自己对不起她,到最后都没有叫琦雯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他上前拉开李琦雯的被子说:“琦雯,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母亲不在了, 你就要为逸阳伯府撑起来这个面子。你是嫡女,明儿按理就是该要去给香妃娘娘请安的。”   “撑面子?给逸阳伯府撑, 还是给他李臻郅撑?”李琦雯又盖起被子说:“反正我不去!”   李昶没辙了,转身走到门口, 最后问了一句:“给我撑,不行吗?”他说完就关上房门走了, 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   李琦雯窝在被子里, 闷闷的“哼哼”了几声。   次日一清早,李昶起的早,打算自己进宫一趟, 没想到, 正用着早膳呢, 就瞧见隔壁的院子里,李琦雯穿着新裁的小袄出门去, 李昶连忙跑过去看了几眼说:“你这是去哪?”   “给你撑面子嘛!”李琦雯朝着李昶做了个鬼脸,扭头讲:“不过可不全是因为你,我要进宫去找郡主姐姐说话的。”她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说不准是生气还是…………别扭……   李昶晓得她到底还是关心自己,也不戳穿,就讲:“正好,郡主说不定也想你了呢。昨晚上叫人传了信,说是无论如何也想见见你。”他给李琦雯塞了几两银子说:“在宫里大方点,碎银子少不了的,该打点的不要省着,方便点。”李琦雯接了,没说话,就朝外头去了,爬上马车。   赵宣早上听小太监来报说是信送到了,也略略放下心来,不知道李昶看不看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她摇摇头,抽出几张纸练字,练了几笔又放手。冬天冻着手都伸展不开了,没有力气,字自然就写的歪歪扭扭不好看了。   她起来,带着染香去找明太妃。这几天寒食越发近了,赵宣这心里头不安稳的紧。她上回隐隐的感觉太后似乎不仅只是原本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了,赵宣在逃避与她相处,但事情也不能放下,只好去盯着明太妃。   赵宣领着染香到的时候,明太妃依旧是在看信,她收起信封,招招手叫赵宣进来说:“初华现在是三天两头的往哀家这里跑,怎么了?哀家这里还有宝不成?”   赵宣福礼,笑着说:“太妃娘娘万安。我不过是无聊了,找太妃娘娘说说话罢了。太后娘娘这几日睡的多,我怕吵了她,又要受一顿唠叨呢。”   明太妃点点头讲:“这些个孙辈里头,就你敢说太后姐姐她唠叨,别的皇子公主们都不敢说呢。可见老姐姐是惯着你的。”   赵宣探头问说:“方才瞧见太妃娘娘在看信,是陈王殿下寄来的吗?”一提到陈王,明太妃就真真的笑起来,她讲:“是啊,陈王那孩子的信,说是哀家的孙儿会骑马了哩!这快要到年关了,陈王又能进京来看哀家了,哀家才高兴。”   赵宣心想也是。陈王在封地,无召不得回京。明太妃一个人待在宫里头瞧不见儿子,瞧不见孙子,可不得多通通书信吗?   正说着话,外头来了个小太监跪进来说:“太后娘娘万安,郡主万安。方才逸阳伯府大姑娘去宝华台找郡主,这会儿正在宝华台等着呢。”赵宣倒是没有料到李昶的动作这样快,匆匆告辞了说是要回去。明太妃摆摆手,讲:“既然有人来找你,你回去就是了,同哀家一个老婆子也确实没什么好聊了。”   赵宣点点头,退出去。她一路回到宝华台,李琦雯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她抬眼看见赵宣进来,娇俏的福了一个礼说:“给郡主姐姐请安了。”   赵宣扶她起来说:“今儿进宫来走动?等了多久了?方才不巧,我在太乙宫同太妃娘娘说话呢。”她走到主位上坐下,呡了一口茶。   赵宣一回来,小厨房也端了点心上来,李琦雯说:“没等多久,这一上午的腿都快要跑断了,正巧来郡主姐姐这儿歇一歇呢。”她今天虽说主要是给香妃娘娘请安,但免不得要先拜见中宫皇后娘娘和佟瑶贵妃。这一般在宫里头是够不上要坐轿子抬的。李琦雯只能靠走。   赵宣留她下来用了午膳,临走时才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信封说:“你帮我带给你大哥吧。”李琦雯狡黠的笑了笑,表示知道。她一面把信封收紧怀里,一面说:“郡主姐姐往后就是琦雯的嫂嫂了。想想就是开心。”赵宣笑而不语,叫染香亲自给她们送到宫门口。   要告诉李昶的事情,果然让李琦雯带信最为安全了。   李昶晚间拿着信,笑了笑。信里说君怀卿这几日会要上府来探望他,叫他好好装一装病呢。不过除去装病,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查查尚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生长有蕨菜的山丘。   李昶不知道赵宣要做什么,但他是听说过蕨菜这个东西的,蕨菜好近水而生,小时候在江南,蕨菜长的又多又好,经常几个小伙伴们去上山挖蕨菜来吃呢。   他叫徐卫进来说:“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尚京这一块,有没有长有蕨菜的地方。”他摆摆手,徐卫又退下去。   次日下午的时候,君怀卿果然上门来了。李昶躺在床上佯装将将才醒,要下床行礼。君怀卿一把将他按回床上说:“世子多礼了,你有伤在身,躺着说话就好。我回京后,犹豫诸事繁忙一直没得空来瞧瞧你,前几日碰上了庄姝表妹,才晓得你这伤竟是到现在也没得痊愈。”   李昶连忙摆摆手说:“不碍事,李昶跟在殿下后头做了一阵子的侍读,知道殿下是个有才有谋略的人。所以能为殿下挡灾挡难,实在是李昶的荣幸。当时想也没想就提殿下挨了,我未曾后悔过,更是半点委屈也没有的。殿下心中不必自责。”他定定的看着君怀卿的眼睛,没说话了。   “好!”君怀卿猛然抬头,说了一句。又拍拍李昶的肩膀接着说:“我是欠你这么一回,也见识到了逸阳伯世子的铁血性情,今儿算是结交上你了!”他笑了几声讲:“你只管好好养伤,往后就是熟识。我这人虽说性情寡淡了些,不像太子殿下与六…………与恒国公当年那样长袖善舞,门客幕僚众多,但是也不是个不懂好歹的人。”他一口气说了这样一长串的话,又问了些关于伤势的问题。最后轻轻拍了拍李昶的肩膀说:“今日聊了这样许久,我也该回去了。咱们改日再叙。”君怀卿站起身来,理理坐皱的袍子。   李昶“艰难”的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作揖说:“恭送八殿下。”   君怀卿回身瞧了他一眼,点点头,甩袖踏出去。   (二)寒食宴、   第三日,赵宣清早收到了李昶的信,信里说蕨菜喜阴湿处生长,尚京偏西南,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地方长了蕨菜。   赵宣点点头,想也是了。她从小就生在尚京,生活了这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蕨菜。甚至是尚京里头知道蕨菜的人也不多。再者说,蕨菜是野菜,宫里的贵人们也瞧不上眼去吃。   那么那一盘蕨菜是从哪来的呢?赵宣百思不得其解。今儿就是寒食节了,事情再不容人有思量的余地。或许她…………看好太后娘娘,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赵宣甩甩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她一起床,就缠着太后同用早膳说:“太后娘娘这儿的东西都要好吃些呢。今儿是过节,我就是想同您一起用膳。”   程漪无奈,与曹满对视一眼都笑了说:“娘娘,郡主同您亲近呢。”太后也笑,点点赵宣的鼻头说:“你呀,瞧瞧这宫里头的皇子公主都没你这样放肆哦,好了好了,快传膳吧。饿着哀家一把老骨头不要紧,饿着初华你长身体就不好了。”   她刚刚说完这话,曹满就退出去传膳。没多久就上菜了,这一桌都是赵宣爱吃的,鲈鱼肥美,冬笋竟然也不老。在配上几个小炒,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宣的胃口从小就叫恭顺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给养刁了。快要到中午了,外命妇通通带着家眷进宫。挨个儿的给时皇后和佟瑶贵妃请安。赵宣也是觉得这一天要进宫这么多人,难为时皇后和佟瑶贵妃一个一个的见了。佟瑶贵妃倒还好,出名的飞扬跋扈,还能摆摆脸色。时皇后身为中宫就不能任性了,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皇家威仪。   恭顺长公主是同赵秦氏一起来的,在太后这儿说了会子话,怕赵秦氏不自在,就差赵宣领着她去宝华台歇歇了。   赵宣不放心太后娘娘,但是又长公主陪着,想来也没有什么事。   “多日不见郡主,郡主瞧着好似又长高了了些。”赵秦氏微微抬头,仰视她。赵宣才发觉重生回来的这一年里,自己真的长了不少。她点点头说:“是呢,长个子也是个麻烦事,衣裳换的勤,新的还来不及裁呢。”她瞧着前头就是宝华台不禁加快了步子,问:“家里还好吧?我听说念绣和顷哥儿念书都很用功呢。”   赵秦氏笑开了花说:“是啊,我们家老爷是个舞枪弄棒的,没想到两个孩子还喜欢读书。真是奇怪了。”她说着,跟在赵宣后头跨进门讲:“不晓得…………   郡主知不知道,齐湘婷她…………前几日死在牢里了…………”   赵宣一惊,转头问:“死了?怎么死的?”她没想到齐湘婷这么快就死了,本以为还能熬到明年春天呢,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   “听有些去瞧的下人说…………那尸首被拖出来的时候是裸着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溃烂的血肉模糊…………”她言尽于此,赵宣心里也清楚明白了。但是却没有半分怜惜,这都是她活该的!她视长公主与腹中孩子的命为无物,那她自己的命,简直就连粪土也不如,活该万人践踏!!   赵秦氏以往没少叫二房欺负,这回实实在在是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二房垮了,而且再也爬不起来了。   赵宁在庄子上还好些。赵宓怕庄子上生活苦,执意要留在府里。前不久,秦山书院就传信来说是明年就不再招收她了。在定国公府,新二夫人小安氏泼辣的厉害,又是赵安氏的亲侄女,她要为难赵宓,只要不过火,赵安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听说小安氏得赵连喜欢,进门一个月就怀上了。太夫人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天天给小安氏炖着补品。赵宓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赵宣对现在的二房满意的很。到酉时左右,就该要往正阳宫去了,年年寒食宴都是安排在正阳宫。身份越低,就要越早到场,赵秦氏告别了赵宣,匆匆过去。   赵宣不放心,又跟去凤慈宫陪着。这一路,倒是与前世无疑,到了正阳宫,人已经来的齐全了。太后娘娘前脚刚落座,承安帝后脚就到了。   众人均是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齐刷刷的拜里声,回荡在宽敞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宏伟磅礴。   只见承安帝抬抬手说:“诸位平身。”   他说完,自己先携着太后和时皇后坐下了。众人才敢坐。赵宣这会像前世一样,坐在长公主的身侧,离太后娘娘也近。她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全程都是盯着太后娘娘的。   正阳宫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景象。一对对宫人鱼贯而入,给席前上菜。赵宣在人群里瞧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自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脸也没看清楚,身段也没看清楚。但是赵宣偏瞧见了那宫人的左耳垂上有一颗朱红色的痣。脑海内有一篇记忆闪过。是她!前世那个打翻蕨菜的宫人就是她!   赵宣眼瞧着她的身影混在一群宫人只见,往殿外去了。猛的就站起来。她这一站,四围的人都看着她。长公主也仰头说:“初华,有什么事吗?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她面色关切,赵宣才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些不对,太过凝重了。于是微微绽开一个笑容说:“母亲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去一趟茅房。”她心里急急的看着那片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提步就要走。却又被长公主拦下来说:“宫里头乱着呢,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出去,叫人跟着一起吧!”   赵宣连忙摆手说:“哪里,外头都有侍卫守着呢,能出什么事?母亲您过虑了。而且茅房也不算远,我去去就来了。”她想掰开长公主的手,可长公主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直到上方坐着的太后娘娘瞧见了,才出声喊了恭顺长公主一声说:“恭顺!你就叫她去吧。上个茅房都要叫人跟着,真是不怕叫人笑话的。”恭顺长公主一愣神,赵宣抓准了时机,挣脱出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来了。”   长公主见她跑远了,就也作罢,坐回位子上,吃了几口菜。   赵宣一路跑出正阳宫,茫茫夜色里,哪里还有方才那抹人影?众多的太监宫女进进出出,赵宣站在路边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也没有瞧见。反而还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庄姝表妹?”   赵宣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在叫她,一转身,就瞧见君潋迎面走过来。她微微福身说:“二殿下晚安。这会儿您怎么在外头?”   君潋笑了笑说:“这问题,我倒是正想问你呢,你不也在外头。”他说。赵宣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反问自己,连连点头说:“是了是了,我是嫌里头气闷有无趣,出来透透气儿的,现在二殿下能告诉我,您为什么在外头了吗?”   君潋瞧着赵宣,拱拱手说:“方才同你开了个玩笑,庄姝表妹还请不要忘心里去。我呀是在同陈王叔散步呢,他今儿回的京城,我少时同他关系甚好,晚上就出来走走。”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   赵宣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君潋一眼说:“外头冷,我该回去了。”   君潋点点头讲:“正好,我同你一同回去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殿内。新出锅的菜色又上了一波,赵宣走进才发现她要找的那个婢子,正排在一条长队之后,端着菜盘。   赵宣被长公主拉到座位上,果然,那耳朵上又红痣的宫女,上前踩了自己的裙角,一个不小心扑在前面那名宫女的盘子上。   蕨菜…………那蕨菜的盘子“哐当当”的倒在地上。撒出来一片,但是由于在场的也没有人认识蕨菜,自然就草草带过。那宫人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说:“奴婢疏忽,是奴婢疏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眼底积了一层阴郁,摆摆手说:“算了,这样的大日子你还出差错,哀家本来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的。但是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你们快些收拾收拾,下去吧。”她盯着地上的菜,半晌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开心。   明太妃坐在下面劝了几句说:“老姐姐还是不要多计较了,说不定啊,是这碟子滑的很,也不管她们的事啊。”赵宣瞧过去,陈王就坐在她的身边,一个瞧起来十分高大的男子,看着比承安帝要小一些。也难怪当年还能活下来,要知道承安帝登基之后,一众王爷被杀的不少。只有几个年纪尚幼的给了封地,派出京去。   太后瞟了她一眼,又看看陈王说:“多久没见了?这孩子都这样大了,哀家到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那个样子啊,瘦瘦的黑黑的就窝在你怀里。”明太妃脸上有些不好了,她最不想一起的就是多年前自己落魄的日子了。太后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的面子上过不去啊。   赵宣也是不晓得,怎么两个老姐妹这样就吵起来了。她看了看这盘菜,趁着长公主不注意,又溜了出去,这回总算是抓到了那个婢子。   “前面的,站住!”赵宣喊了一声,那宫女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又加快步子走起来。   赵宣抬步就去追她,将她堵在了走廊的转角处。那婢子转过头,真真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赵宣突然舒出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她抬步,慢慢靠近,看着那婢子的眼睛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奴婢是凤慈宫的洒扫丫头,被……被调过来帮忙的。”她哆嗦着,口齿不清的回答。赵宣又问:“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打翻的那一盘是什么菜?”   “奴婢不知道,奴婢哪里敢瞧贵人们的菜色?!”她浑身都在抖,瞧着真的是害怕极了。赵宣皱了皱眉头,说:“骗我?你最好不要骗我,你既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菜,为什么要故意打翻它?!!”赵宣加大了声音,一拳打在柱子上。痛意就从骨头一路往手臂上传过来。   “奴婢真的是失手,奴婢万万不敢蓄意打翻贵人们的菜肴,郡主息怒,郡主息怒。放过奴婢吧…………”她“噗通”一声就跪下来,抓着赵宣的裙摆,连连磕头。   赵宣看不下去了,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说:“你既是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人指示。那么方才,我叫住你时,你又为何要跑?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那婢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脸的痛苦,求饶道:“奴婢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奴婢跑就是怕郡主要发落奴婢,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快年关了,奴婢还想赶着宫里采购,出去见一见家中老父老母你。求求您,打发慈悲放过我吧…………”她断断续续的哭着。   赵宣心里生疑,左右寻思,最后还是放过了她。刚刚放走,她就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有用。那婢子逃命似得,跑的贼快,上哪再去找啊?   赵宣灰头土脸的回去正阳宫,免不得遭了长公主一顿数落,太后娘娘还坐在上首,活生生的同旁人说笑。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呢,这样一个鲜活的老人,明儿就可能不在了…………   她心想着今儿晚上先回去,明天一早就进宫来盯着。   (三)阴谋显   赵宣晚上回去强制自己睡下了,第二天清早,就借口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没等恭顺长公主醒过来,自己一个人坐着定国公府的马车进宫去了。   许是昨儿热闹过了头的缘故罢了,今天宫里头竟然清冷的很,没什么人气。   赵宣一路走到凤慈宫外头,隐隐的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她心里惊了惊,悄悄的避开宫人走进来。   太后娘娘的声音从正殿里头传出来,夹杂着愤怒与无奈,她说:“明娇!哀家自认这些年来对你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皇帝当年也没有动陈王半分,反而是给了封地。你究竟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犯得着这么多年后来报复哀家?!”   明娇是明太妃的大名,里头争吵的是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赵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缓缓走到一块屏风之后,打算听得再真切一些。   明太妃开口了,只是有些气息不稳道:“老姐姐这就是冤枉我了。”她顿了一下,听声音好像往前上了半步:“在明娇的心里有的只是对您的感激,绝没有半分不轨之意。”   “没有不轨之意?明娇你好大的胆子!你口口声声跟哀家说你没有不轨之意,那哀家问你,昨日的宫宴上,那盘蕨菜是怎么回事?”太后坐在座位上,吼完之后又连续咳了好几声,程漪连忙上前端了水来。太后拂开她,摇了摇头说:“哀家不是不知道你私下里那点子动作,但哀家还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想放你一马。”   在太后说到蕨菜的时候明太妃就愣住了,她的嘴唇抖动着…………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上话来。   “蕨菜…………你…………你知道?”   “是的,哀家知道。”太后这时候才拿起方才愫蔻端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润润喉咙。她扶着程漪的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子,同明太妃站在一起,说:“哀家不仅知道那盘蕨菜是你动的手脚,哀家还知道,最近你同陈王书信频繁。”   明太妃听到“陈王”二字,猛然抬起头,太后就看着她那一脸惊恐的神情接着道:“是也不是?告诉哀家,是?也不是?!”   明太妃咬着嘴唇不回答,赵宣在屏风后头,想要出来,却感觉肩膀被人按住。她回头,瞧见曹满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处。曹满将食指竖在嘴唇上,摇了摇头,示意赵宣不要出去。赵宣瞪了他一眼,执意要往外跑,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好,本就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现在气成这样,她得出去劝劝。   曹满见自己劝说无效,掏出一块布就捂住赵宣的口鼻,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小主子,得罪了。”赵宣挣扎不过曹满,只觉得渐渐的身体都没了力气,虚虚的瘫倒在地上。她拼尽所有的力气,瞪大了眼睛,剜了曹满一眼。   曹满将赵宣的身体托住,放在屏风后的小椅上。赵宣浑身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曹满走了。   殿中又传来一声厉喝:“你,是你!你设计陷害与我!”赵宣透过屏风朦朦胧胧间可以看见明太妃推了太后娘娘一把。她心里一揪,隐隐担心。   太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被程漪扶住。她又咳了几声说:“哀家设计陷害你?哀家给了你机会了!你与陈王的书信逃得过哀家与皇帝的眼?你真以为哀家就不管事了?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哀家与皇帝当年放他一命,你们母子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还想起兵谋反?狼子野心!!”   她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摊开手一看,掌心是一滩暗黑色的血迹。   明太妃这会儿见太后全都知道了,甚至于皇帝也知道了。她不能让陈王再来闯这个龙潭虎穴。   “臣妾求求您,臣妾也是不得已啊!老姐姐,老姐姐!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陈王那孩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放过我们,放过他好不好。臣妾这么些年,就求过您这一回,求求您,您怎么打杀我都好,只求留陈王一条命在,他…………他是我的孩子啊…………啊啊啊!”明太妃扑过来抓住太后的衣角,太后不着痕迹的后退,明太妃不注意就这么摔倒在地上,往后太后每退一步,她的身子就在地上被拖行一步远。   “陈王他想要造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皇帝也是哀家的儿子啊?你们想要置哀家与皇帝与死地,那哀家现在又为什么要放过你?”她踢开明太妃说:“哀家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哀家故意说出用药与蕨菜相冲,你以为是哀家大意了?哀家实在试探。可明娇,你太让哀家失望了,哀家没想到你真的弄来了蕨菜。你弄来了蕨菜,还嫌不够,所以,你昨晚上给哀家端上来的那盘是毒蕨。”   明太妃终于疯疯癫癫的笑起来,她扒在地上,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慈祥和蔼。就像是一个痴傻的老妇人,那笑声,真叫人瘆的慌。   “你这招走的可真好啊,难怪昨晚上有人打翻了那盘蕨菜呢。”她笑笑停停说:“可纳兰惠茵,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当初你打掉我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答应我的,往后会饶我一命!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杀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用力的拍打着地面,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太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势,哀家还会不会守当日的诺言?”明太妃的笑声,嘎然而止。殿内又安静的可怕,只闻呼吸。   “不过你也不亏了。”她接着说:“哀家可是比你先走一步。”她低头看着明太妃,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疑惑和恐惧。太后拍拍她的肩膀说:“老妹妹,你心里定然已经猜到了。呵~仅仅这样是无法置你们母子于死地的。所以加上一个弑杀太后的罪名就好了。左右哀家的时间也不多了,能为皇帝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屏风后的赵宣徒然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摇起头,不知不觉身子已经有些地方可以动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吗?原来太后的死竟然是因为这样吗?   眼泪顺着赵宣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以为和蔼可亲的外祖母,也是这样沾满肮脏,一心算计,甚至连自己都命都可以算计进去的人吗?   下一秒,太后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绕过屏风,太后看着赵宣。半晌,她蹲下身子来,摸了摸赵宣的头,说:“好孩子,你一定对哀家失望了吧?哀家…………”   这是赵宣第一次瞧见太后哭,哭到哽咽。   “好孩子,哀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哀家也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哀家叫你失望了。”她顺着赵宣的头发,摸摸赵宣的脸,给她擦去泪水,可赵宣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似得,止不住的往外冒,太后叹了口气说:“别哭了,哀家心疼啊………………孩子,哀家今天特地叫你瞧见这一切,是哀家的心太狠,生生毁去你的希望,但是哀家希望你知道…………这辈子,相信自己,才是对的。”   赵宣拼命的摇头,但是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呜”的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太后说话已经有些费劲了,她喘着气,拉住赵宣的手说:“还有那个李昶。哀家看人一向准,李昶是个好小子,你…………呵额……”她怎么也说不出最后几个字,整个人痉挛起来。赵宣的泪水又喷发出来,她想要抱住太后娘娘,但是太后摆摆手,曹满又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给赵宣喂了一粒药,赵宣昏昏沉沉的渐渐没有了意识。   可就在她完全陷入黑暗前,她看见恭顺长公主朝着太后走了过来。      ☆、第93章 事态   九十三、事态   赵宣动了动手指头,挣开眼睛, 有一丝的迷茫…………这是在…………定国公府?!   她猛然坐起身, 掀开被子。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漫天洒落。寒气就一缕缕的扩散进来。   赵宣慌乱的穿上鞋, 心中惶惶,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奔到门前, 突然站住, 脚像是黏住了一样,再也迈不开半步。赵宣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搭在门上,始终不敢用力推开。她怕外面的情形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害怕开开门之后的事情自己无法接受。   她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是否还活着。   赵宣慢慢蹲下身去, 抱住自己的膝盖, 埋头闭上了眼睛。   一阵寒风吹过,微弱的光亮照进来,赵宣抬眼, 瞧见一双靴子。她一怔, 随机顺着那双鞋往上看。赵岸也正瞧着她, 接着,朝她伸出手。赵宣没动, 赵岸就一直伸着手,没有动。两个人都是倔脾气,僵了许久。   “回床上去!”赵岸不由分说的抓住赵宣的手, 给她拉扯到床上去。他一身带着霜雪,寒气浓重。面上的神色,却是比这天气还要寒凉。   赵宣坐在床上,抬头不说话,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问:“太后娘娘她…………她……如何…………?”   她明显的看到赵岸的青筋一跳,额角微微抽搐。赵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跳得生疼。   “尚有余气,只是恐怕无力回天了。”赵岸将挂在床边的衣裳递给赵宣说:“初华,你听好,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他有些焦躁的看了几眼屋外道:“你先把衣裳穿好。”   赵宣看他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能隐隐猜到,京城里……肯定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她手脚利索的穿起衣服,赵岸走到门口,关紧了门说:“中午的时候,陈王与太子勾结谋反,定国公府待不得了,我送你去郡主府,那条街稍微安全些。”   赵宣扣扣子的手一顿。久久不能有反应,陈王终究是谋反了?!还是伙同太子?!这里与前世不一样了。太后娘娘还没有死,而陈王也没有在谋反前被诛杀,太子造反的时间提前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事态异常严重。赵宣抬头看了看赵岸,最终还是放弃了向他打听情况的念头。她穿好鞋,转而问:“母亲呢?母亲在不在?”   “母亲将你送回来后,又进宫去了。”赵岸瞧着赵宣下了床,先一步走到门前,推开门说:“我与父亲怕都要搬去军政处住了,往后定国公府就只有二房那一家人,所以太不安全。你住进郡主府之后,若是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找逸阳伯府或是昌武侯府帮忙。切记不可孤身犯险!”   赵宣抢先着要往偏殿跑,给赵岸拉住说:“你的丫鬟和那两只猫都先一步送去郡主府了。时间不多了,抓紧走。”赵岸看着天色,眉头愈加的皱起来。   赵宣知道,在尚京内人心惶惶的时候,陈王一定会选择趁夜进攻,这个晚上,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现在尚京的整个东面都被控制在太子的手里,朱良妃也在寒食宴之后就被暗地接出宫去了。承安帝手里仅有的人质,是明太妃。   赵宣猛然想起来自己昏迷的前一刻,看见长公主走过来,那么陈王谋反这件事,知道的人定然不只自己。她抬头看身侧的赵岸,闷闷的问:“这件事情,你们都知道吗?”   “我与母亲…………”赵岸没看她,依旧往前走。走出了好几步才回答说:“都知道。”   赵宣笑了,都知道,原来都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长公主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进宫小住,晚宴期间连进出都不放心。原来她早就知道要出事的,她也知道…………太后娘娘要拿自己的命来给陈王与明太妃定罪。   陈王私下屯兵多年,实力不容小觑。是以他要造反必然不能等到他真的领兵攻进尚京了再做反应,若是不事先阻拦,那么这一场,真的是前路未卜啊!承安帝他赌不起。但若是要事先处置了,必然要有个理由。陈王善辩,单单拿出那些他与明太妃之间往来的书信,陈王大可以说这些全都是承安帝与太后娘娘为了铲除他而捏造的证据。反而为他造反挣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所以,太后要以自己的死,把陈王和明太妃定死在半路,叫她们不得翻身!!但是千万没有料到,陈王与太子勾结,太子给陈王开了东城门,叛军涌进尚京,一发不可收拾。   赵宣终于有些明白了。长公主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前世何至于为了太后的死,闹得自己病痛加身,最后郁郁而终。她怕是心里有愧疚吧。   赵宣到郡主府的时候正巧撞见李昶过来。赵岸远远的,朝李昶点了点头,他的手搭在赵宣的肩膀上。而后赵宣便觉得肩上一轻。回头时,赵岸已走开几步远了。他的背影依旧是修长,坚.挺。撑起了赵宣几十年的希望。   李昶站在原地,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漆黑一片。他看着赵宣,抬步慢慢走过来说:“初华。”   赵宣没有回头,还是紧盯这赵岸离开的地方。她没有什么精神,脸色是苍白的,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身影在风雪里显得格外的单薄瘦小。   李昶紧了紧拳头,长臂一伸将赵宣揽进了自己怀里,他把赵宣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那律动的声音时而像是打鼓,时而像是什么东西一张一缩似得。清晰极了。   “初华。”李昶又唤了一声,他说:“外头风雪大,我带你进屋去。”   赵宣没有动,她说:“我想在外面站一会儿。”她的嗓子哑了,没有嘶吼吼叫,但确确实实是哑了,难听的很。   “你先进去吧。”赵宣抬手推了推李昶。李昶的身子未动分毫,却将一只胳膊抬高,用宽大的袖子为赵宣遮挡风雨。赵宣听见他的声音从胸膛传过来,带着震动道:“初华,你可真是狠心。叫我一个人去屋里吗?我怎么舍得叫你在外头受苦呢?所以,就一起站着吧。”   “可你也知道,外头风雪大。站着就是受苦。你有伤,进去吧。”赵宣垂下眼睫,万般情愫都隐于眸中。她感觉李昶抱着自己的那只胳膊一松。是要进去了吗?赵宣自嘲般的笑了笑。   但随机李昶又更紧的抱住她,一字一顿的说:“与你在一起,都不是受苦。我一个人进去,才是受苦。”他低头吻吻赵宣脸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珠。   赵宣抬头看着他,咧开一个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眼泪流的越发汹涌。她依旧是咧着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只有凭借着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已经从嗓子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声,才能判断出她在哭。总之赵宣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丑的不能看了。   风雪越来越大,天色像是浓墨染成是一样,乌黑一片。往下压,大有从天上落下来之势。   李昶给她擦擦泪水,他脸上一半是怜惜,一半是苍白。被雪染白的头发有几缕正在狂风中狂舞。   两人在雪里站到了天黑,站到风雪都快要停了。赵宣提了提酸疼的腿,抓住李昶胸前的衣裳,抬头看看他的脸色:“宗砚。”   李昶低头,没有反应,他脸上神色懵懵。   “宗砚。”赵宣将李昶挡在自己头上的胳膊拉下来。她见李昶依旧是没有反应,松开了手,抬脚准备往屋里走。   哪知李昶突然从背后圈住赵宣,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说:“初华,你再喊我一次!”赵宣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到李昶一定是满脸激动的,心里似乎突然哪里就舒坦了些。   “宗砚。”赵宣由着他抱着,又喊了一声。“宗砚”是李昶的字。李昶姓李名昶,字宗砚。   “再唤一遍。”李昶蹭着赵宣的头发,赵宣只觉得发间痒痒的,张口道:“宗砚。”   “再一遍,好吗?”他问。   赵宣转身,将脸埋进李昶的怀里说:“宗砚,你听不腻吗?”她的鼻尖,戳进李昶的衣裳里,原本冻的通红,这会儿,就暖和了许多。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紧紧抱在一起。   李昶将下颚抵在赵宣的发心说:“不腻,这才几声啊?往后是要听一辈子的!”他揉揉赵宣的头发说:“夜里了,咱们该进屋了。”他拉着赵宣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松软又洁白的雪上。   郡主府长廊两边的河道里都接了冰,赵宣走的不稳,就紧紧的抓着李昶,走了好半会儿才进去屋里。   小剧场:   李昶和赵宣相拥在院子里时。   阿昙(天真):外面这么大的雪,主人怎么还不进来啊。   阿枝走过来,蹲坐: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情呢。   阿昙(生气):我怎么就不懂了?哼唧!   阿枝:那要不我来教教你?伸出邪恶的猫爪。   (注:阿枝是男孩子,阿昙是女孩子。后续自行脑补哦)(滑稽)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亲们商量一下,大归以后的更新都会在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五十之前。 若果其他时段看见有更新,多半是大归在修文和捉虫。 嗯嗯,这章真的是要打仗了还抽个时间,谈谈恋爱,秀秀感情啊。 大归表作为狗年单身狗一枚伤不起啊。 撒花花~~~~~~~~~~   ☆、第94章 表白   九十四、表白   进了屋,外头的风雪也就被隔绝开了。屋子里头李昶先前就燃了炭火, 这时候正暖和着。赵宣走到小炉旁, 伸出双手烤了烤。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通红。   李昶递来一杯热茶说:“初华你有何打算呢?”他这时候还顶着一头的白雪, 赵宣不禁莞尔。这笑容到了半途却又变幻成苦笑,想来也是, 这样的危机关头叫人怎么笑的出来呢?   如今陈王与太子在皇城内外虎视眈眈, 太后又是吊着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赵渊、赵岸要带兵守城…………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盘被下的烂透了的残局……   赵宣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扭转局面?   “听说皇后娘娘前一阵子抱了个小皇子回去养着。那小皇子的出生也不差,生母是庄国公嫡女, 可惜不久前得了一场大病,死了。”李昶给她拍拍裙角的雪, 一面拍, 一面说:“火炉边上烟气熏人。”   赵宣点点头,依言站起来说:“所以太子要造反?”   “是,他慌了。”李昶回答。   赵宣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不一定是太子慌了, 太子一向相信圣上。那么, 不相信圣上, 急于求成的…………”她看了李昶一眼,两人随机异口同声的说:“是朱良妃!”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可行。   承安帝虽说一向偏心皇六子与皇八子多一些, 也从来没有动过要废储重立的打算。储君是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废除。太子又是长子,他根本不用担心, 多年之后,自己肯定是要坐上那个皇位的,何必冒险一搏?   但是朱良妃一个深宫夫人不懂。她眼里只看到皇后领养了一个生母尊贵的皇子。在她心里,承安帝正是壮年之末,时日还长。宫里年年都有孩子出生,她不放心,眼下陈王正是抓住了朱良妃的心里弱点,适时的抛出橄榄枝。果不其然,就上钩了。   “明太妃,尚在宫中,情况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坏。”李昶把赵宣的手握在掌心里。暖意隔着皮肤传过来,一直传到心底。赵宣又想起来早上时太后娘娘对自己说的那一段话。   李昶是个可信的人。   阿昙从偏间小跑过来,临近赵宣的时候停下,轻轻一跃就跳到她的膝盖上,她抬头朝赵宣叫了几声。转着圈,找了块舒服的地方卧倒。   赵宣抬起那只没有被李昶握住的手给阿昙顺了顺毛说:“不一定,你说以现在的局面来说,明太妃会不会自尽?”   李昶没说话,烛光下他的脸庞格外的坚毅,比起初见那一会儿好像又棱角分明了些。   是的,谁知道明太妃会不会自尽呢?赵宣以往自以为她了解明太妃,了解太后娘娘,了解长公主。可是现在呢?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明太妃不是和善的妇人,太后娘娘不是慈祥的外祖母,就连一向温柔的长公主,也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母亲了。   明太妃万一自尽,宫里就没有人质了。陈王没了顾及…………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算了。我不该与你说这样的事。”李昶站起来站到赵宣的面前。阿昙被挡掉了小炉的火光,“喵”了一声就跳下去。   李昶摸了摸赵宣绸子般的长发,他蹲下身,剥开赵宣挡住额头的碎发说:“初华,你不要多想了。多虑伤身,我也该回去了。”他等了半晌,赵宣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唉~”李昶长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转身想要走。   突然,衣角被扯住了。李昶回头,他看见赵宣坐在那里,一只手抓住了李昶的衣角。她微微抬头,看着李昶说:“外面很乱,我不是害怕,也不是逃避,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赵宣说着,眼里就从杏眼中滚落下来,硕大的泪珠,晶莹无比,一滴一滴砸在赵宣的外袍上,也砸在李昶的心尖儿。   他连忙回来,慌慌张张的拿袖口给赵宣擦擦眼泪,说:“好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同你说这些。”他一边说,赵宣的眼泪就流的越发的狠了,她张着嘴,由起初的呜咽,渐渐转化为嚎啕大哭。   李昶将她搂紧怀里说:“我陪着你,陪着你…………初华,你不要哭好不好?嗯?我陪着你…………”   “李昶…………宗砚……”赵宣胡乱的喊着,她十指绞紧,揪住了李昶的衣服,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信你的……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嗯…………嗯呜呜呜啊…………”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前言不搭后语。   李昶没有见过这样的赵宣,她在自己的面前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毫无防备,哭的想个孩子。李昶把她抱的更紧了,说:“我会陪你的,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陪着你,你是我未来的妻啊。”   “不…………,宗砚,我真的信你的……”赵宣突然开始摇头,摇了一阵子,又哭起来说:“只单单是因为,我……是你妻吗?”   “初华,如果我先前表达的还不够清楚的话,那我现在告诉你。”李昶捧住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我在宫门外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个个格外漂亮的姑娘。再后来,我发现你不禁漂亮,而且睿智,有时候说起话来,真像是一个女军师。我不知道为什么,起初你总是见到我就拘谨起来。而我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要想你靠近了。想要触碰你,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我贪心,我还想离你跟近一些,我还想陪你更长一些。”   “好在,你是我的了…………”他笑着,吻了吻赵宣嘴唇,他说:“我,李昶,心悦你。除了你不会再爱任何人!初华,你懂吗?”   赵宣哽了哽,她从来没有指望过李昶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除了自己不会再爱任何人!   起初,赵宣只是想同李昶合作。后来赐婚,赵宣亦是没有想过要同他发生什么。但是情愫它从来不受控制,说生就生了,扎根在心里。   她点点头,回抱住李昶说:“我让你等了多久啊?”多久啊,他原来一直没有离开过。   李昶给赵宣顺气儿,讲:“也没有多久,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就一年了。便是再久,我也要等下去的。”   赵宣终于要止住了哭,她抽抽噎噎的慢慢静下来。   李昶说:“哭出来,心里好受了些了没有?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事,抱歉帮不了你。”   “你知道吗?”赵宣将头靠在李昶的胸膛上说:“我…………我真的压抑了很久了。我不想要太后娘娘去世,我也不想要母亲她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今天早上…………亲眼看到太后与明太妃的争吵。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要牺牲。这一场战事,我真的害怕…………宗砚,我害怕…………”   赵宣重生的这一年里,过得步步惊心。她不敢走错一步,因为只要不小心,就可能是万丈深渊。她避过了与时举的婚事,避过了长公主的郁郁而终,避过了王珺娴的投湖自尽…………一路犹如刀尖上行走,心里愈发压抑。   因为知道未来,所以活的分外辛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反而因为她所改变的点点滴滴,让事态最终走成了现在的样子。   如果她不设计君怀笙被废,王珺娴就要投湖自尽,可她改变了之后,太子不再是同君怀笙密谋了,而是与陈王勾结。如果她不贸然进宫去,她也不会撞破前世自己一直被瞒的真相。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错了吗?!   李昶抱住她的力道,渐渐将赵宣从几近要走火入魔的思绪拉出来。他说:“初华,不要再想了。事情总会过去的,你看看我,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替你挡着的。”   他亲亲赵宣的头发,抱着她进去洗漱间,把赵宣放在桌子上坐着。他抽身过去放水,沾湿毛巾,又回来给赵宣擦擦脸讲:“哭过了,就好好的。明儿怕是嗓子要疼了。叫染香她们给熬点粥喝。”   赵宣难得的像个乖宝宝一样,任由李昶给她擦脸。擦完了,李昶又抱起赵宣进去寝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毕竟是女子的闺房,李昶除了进过李琦雯的,自然是没有再进去过。   赵宣瞧出来,同他说:“放我下来吧。”李昶依言,给她放下来。赵宣走到床边坐下。   “初华,我…………再过些日子,可能要离开京城了。”李昶犹犹豫豫的说,他有些不敢看赵宣的眼睛。   “我猜到了,是去汝南吗?八殿下说的?”赵宣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李昶点头,今日君怀卿来找他,说如今京中已然是乱了,他在汝南一带还有些势力,需要一个不起眼的人过去。   赵宣点点头说:“去吧,京中这场战事,打不了多久。我不想再管了。去汝南经过安华郡,我也想去我的郡城瞧一瞧。顺路捎上我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的这一番告白,大归给满分! 从下一章开始,就进入新的一卷了,在安华郡和汝南同世子爷一起的没羞没躁生活即将开启。 感谢收藏的小可爱们哦 撒花花~~~~~~~~   ☆、第95章 离京   九十五、离京   第二天早上,赵宣睁开眼睛, 发现李昶靠着小几正睡着。他的眼下有些乌黑的眼圈, 赵宣走下床,凑近李昶瞧了瞧。哪知道李昶突然伸出手, 揽住赵宣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他没有睁开眼睛, 低哑着嗓子, 凑在赵宣耳边说:“别闹,让我睡会儿。”   赵宣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小脸涨的通红,好在是李昶闭着眼睛, 瞧不见。可老天似乎就是要赵宣难堪一样。李昶扒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头坐起来, 一双眸子缓缓掀开, 一瞬不瞬的凝着赵宣,三分慵懒,三分宠溺, 余下四分睡意缱绻。   昨夜里赵宣便写好了书信, 叫染香回去交与赵渊, 顺便准备车马。她这一路离京,不是过得娇贵日子, 因而只带上染香和昭娘两个。   赵渊原本不同意赵宣独自离开尚京,但是眼下尚京的局面确实是不妙,还是趁着能走掉时候, 早些出去避一避的好。况且一路上李昶随行,想来不会出事,赵渊没同恭顺长公主说,便拨了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给赵宣带着路上保平安。   李昶将头搁在赵宣的颈窝处,吸食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说:“叫我好好瞧一瞧,眼睛肿了没有。”他说着,握住赵宣的肩膀,凑近她,确实是“仔细”的瞧着。   赵宣结结巴巴的扭过头说:“没…………没肿!不用瞧得这样……仔细。”李昶却掰正她的脸:“不瞧仔细怎么知道没肿?”他说着在赵宣的眼睛上亲了一下,赵宣立马跳开几步远说:“你……你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李昶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向她靠近,一双眼睛亮亮的,含着三分软意。最终在她面前站定,长臂按在她身后的柜子上,勾唇一笑问:“怎么不跑?”   如果可以的话,赵宣感觉自己一定会流鼻血,她活了两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男色惑人”。   “都说了!叫你不要动手动脚!”赵宣炸毛,李昶耸耸肩说:“我哪有动手动脚?我方才明明是动的嘴巴呀。”   赵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李昶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脸说:“好了,逗逗你罢了。”他松开手,赵宣心头居然盘旋起了一抹奇异的失落感。   她甩甩头,率先走了出去。等到出了门槛儿,才回头喊李昶说:“快些出来洗漱去了,咱们不是说好,中午就出城吗?”   李昶无比听话的走出来,跟在赵宣身后,揽着她。赵宣挣扎了几下讲:“我说了不要动手动脚,许多下人看着呢。”   李昶没撒手,抬眸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下人们俱是迅速低头,李昶才满意的朝赵宣说:“你瞧,他们都不敢多看的。”   赵宣没说话,拖着李昶就往前走。李昶舍不得压着她,就稍微放开了一些,与她并肩走着,没再说话了。   赵宣只以为他终于正常了,没想到进了洗漱间之后,李昶突然说了一句:“现在没有下人了,抱着可以了吗?”   他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和温柔,叫赵宣一眼就似乎要沉溺进去了。赵宣总觉得,昨晚之后,李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整个人好像…………轻浮了很多,动不动就戏弄她……但是吧,这种轻浮又叫人讨厌不起来。   好不容易顶着李昶灼灼的目光,洗好脸。染香就端了早膳过来说:“郡主,世子该用膳了。”赵宣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可今儿染香却迟迟不走,赵宣吃了两口饭,察觉出不对劲了,便微微抬头问:“怎么了?有事情?”   染香,用食指抓住衣角,绞了几圈说:“郡主,咱们这次离京带上阿昙、阿枝吗?”   “自然是不带。”赵宣一顿,放下筷子说:“这次出去要受苦的,带着它们也不方便。”   “奴婢知道了。”染香点点头,转身退下去,等到门口时又顿住了步子。赵宣还没还没反应过来,映棠就推开门冲进来说:“郡主,您这次走为什么不带上奴婢?奴婢是哪里没有染香和昭娘好吗?奴婢是郡主的人,生死都是要跟着郡主的!求郡主带上奴婢一起!”   她今儿穿的不是在定国公府的那套衣裳,想必是偷偷溜出来的。再瞧瞧染香的反应,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说了不带就是不带!”赵宣站起来,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咚”的一声响:“怎么?我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我这一趟是出去玩乐吗?没有什么谁比谁好那样的鬼话,这次不带你也是有原因的。映棠,你就留在郡主府,替我带带佛珠和舍利这两个丫头,顺便照看着阿昙、阿枝。其余的话,不必多了。”   “什么有原因。无非是郡主嫌奴婢的性子闹腾,怕带着路上烦神罢了!”映棠抹了一把眼泪,掉头就跑。染香心里着急,赵宣也是上火生气,说:“叫她跑吧!你不许去追!”   染香点点头,退了出去。   用过午膳,染香与昭娘帮着赵宣收拾东西。昭娘凑到染香耳边说:“你别担心了。映棠那暴脾气回去国公府了。她就是好嘴上逞强,没什么事的。咱们两个就安心跟着郡主去安华郡吧。”   染香点点头,没说话了。东西收拾好,李昶叫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门口,他先扶着赵宣上车,再叫徐卫扶着染香与昭娘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   一路走到城门前的那条街。才发现这城里城外是两波人。城内还是承安帝的兵在守着,而城外则是陈王的人,听着吆喝的声音,是说老百姓可随意进出,但是皇亲国戚,公爵显贵,一律不得出城!   “陈王想到的倒是快。咱们怎么出去?”赵宣扯扯李昶的衣袖。李昶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前面的马车倒是走啊!别挡在路中间,这还让不让人过去了?”后面赶着要出城的马车纷纷吵嚷道。李昶无奈,只好继续驾马前行。   越是临近城门,赵宣心里就越是焦灼。   后面马车内的染香探头出去瞧了一眼,放下帘子转身同昭娘道:“前头好像是有人在查,咱们能出城去吗?”昭娘摇摇头,她哪里会知道这些,要不是京城中突生变故,她这辈子恐怕都得待在定国公府。   昭娘摇头的动作到一半,身子突然一僵,转而拉拉染香的袖子说:“你听!外头是映棠的声音!”   染香听了一会,听的虽说不清楚,但是确实是映棠的声音。她猛的掀开车帘,果真瞧见,映棠坐在一辆马车的外头,驾着车要出城,却被陈王的兵拦下说:“不得出城!”   赵宣自然也是听见了,她口中嘀咕说:“映棠这是要干什么?”   “她在帮我们引开士兵的注意力。咱们快点出城!!”李昶一扯马绳,就继续往前走。一个士兵拦下车,撩开帘子说:“里头是什么人?!”   李昶迅速的塞了一带银子过去说:“我是上个月来京城做生意的商人,这不凑巧赶上战事,想要带着老婆孩子   都回祖籍去。”   他见那官兵往赵宣的方向看了看,连忙解释说:“军爷,这是在下的内人。”   “怎么都不露脸?出来瞧瞧!”他作势要上来拉赵宣,李昶目光骤然一狠,想要抽刀剁了他的胳膊。   那头又传来了映棠的叫声:“我这车里可是堂堂庄姝郡主,你们敢拦?郡主,咱们走!驾!”她一甩缰绳,马车就飞驰出去,士兵慌乱的跑去抓。那个看着李昶的也收回了手,盯着李昶,犹豫了半会儿,叹气说:“快走快走!”转而也追向映棠驾驶的那一辆马车。   李昶见能走了,赶紧打马向前跑。赵宣心里有些担心映棠,但是想着那车里没有庄姝郡主,就算被抓到,应该也不会有事,就憋在心里没说。真是没想到,昨儿她那样呵斥了映棠,映棠居然还是一路跟着自己。   李昶打马一路狂奔到离尚京数十里的一个小镇,才停下来。赵宣被颠簸的有些头晕眼花,下车后都有些站不稳,好在有李昶扶着她。   赵宣抓着李昶的胳膊说:“咱们今儿就在这儿歇脚?”她心里翻腾的难受。李昶拍拍她的后背说:“是,找一家小酒馆,先歇一晚。”他扶着赵宣又坐上车,马车这次是缓缓的进了小镇,小镇不大,没走多久就遇见一间酒馆,名字叫“有缘客栈”。   李昶依旧是扶着赵宣下车,徐卫、染香、昭娘依次跟在后头也下来了。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说:“几位客官打尖儿的还是住店?”   李昶将行李交给店小二说:“我们一共五个人,住店。”小二点点头表示明白,没过一会却又跑过来说:“这…………五位客官是要几间房?”   李昶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三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三间房,你们猜猜怎么分? 撒花花~~~~~~~~~   ☆、第96章 同住   九十六、同住   小二瞧了一眼李昶和赵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我懂, 我懂”的笑容, 点头哈腰的说:“好嘞,我这就领几位上去瞧瞧房间!”他左手提着个茶壶, 利索的引着李昶一行人上楼。   赵宣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了李昶一眼。李昶耸肩, 朝她笑了笑说:“方才过城门的时候就说了, 我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商人,你是我内人。怎么?现在要反悔不成?”赵宣没想到他这样厚颜无耻, 跺了跺脚。前头的店小二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赵宣傻在原地。   李昶一把把她抱进怀里说:“路上多瞧了别的女人一眼,夫人这会儿正同我闹脾气呢。你只管带路, 银子明早一并结给你。”赵宣的头被他按着, 听他这样胡说更是生气,隔着衣料张口就咬下去。胸膛上平坦的,赵宣自然咬不到李昶, 只能用牙齿磨着衣服, 恨恨捶了他几拳。   染香:………………   昭娘:………………   徐卫:………………   这家客栈不大, 楼上统共也就五间屋子。赵宣与李昶住在最里面,然后是染香昭娘住一间同赵宣那间紧挨着的, 徐卫一个人住在最外面。   上了楼,小二给指了屋子之后,挨个儿的进去给茶壶添了水。出来的时候, 李昶给了他几锭碎银子当是赏钱。小二乐呵呵的也学人家拱拱手说:“多谢老爷。”他这副样子,配上粘着油污的衣裳,倒是有几分滑稽。   小二瞧见昭娘笑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瞧年年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也是这样子的。叫老爷见笑了。”   赵宣心想,瞧着这样子,真是个老实人。她又看看身边的李昶…………刚认识他那会儿,李昶也成天傻笑,叫人觉得老实呢。这几天腻腻歪歪的…………活脱脱成了个登徒子!   李昶察觉到赵宣在看自己,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回看她。又是叫赵宣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来!小二,上茶!”楼下传来一阵吆喝声。小二将肩上搭着的抹布扯下来,飞快的下楼给楼下那一桌擦了擦桌子,长凳道:“几位客官打尖儿的还是住店?”   “不知道,先来给爷上壶茶,再炒几盘小菜尝尝!”那人又道。赵宣觉得没什么看头,就自己进屋了。   李昶朝楼下多瞧了几眼,也跟在赵宣后头,进屋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郡主要同世子爷住同一间吗?不合礼法呀。”染香犹豫着站在门口没走。昭娘点头说:“要不……咱们去问问郡主?”她说着就要上前敲门。徐卫连忙抢先给拦下来说:“昭娘姑娘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没准儿就是你们家世子想要占我家郡主便宜呢?!”她推了推徐卫,徐卫肩膀给她推得矮了一下,他又不想伤着昭娘,就好言劝着说:“郡主她都没急呢,你们急什么?郡主一个大活人,她要是不愿意,世子也强求不了。再说了,我们世子的性子也不是坏人,二位姑娘放宽心吧。”   昭娘瞟了他一眼,染香过来拉着她说:“算了算了,左右咱们就住在郡主隔壁,有什么动静也听的清楚,不怕他出事。”昭娘本来也没打算管到底,到底赵宣和李昶那是实实在在的有婚约在身的人。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外头三个人散了,里头赵宣却是犯难,说:“屋里头就一张床,晚上怎么睡?”她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张床。又旧又硬,被褥也不是新的。   李昶走到床边拍拍床板说:“自然是你睡床了,我总不能叫你受苦啊。”他拉着赵宣也坐下来,赵宣起初不情愿,但是奈何没有李昶的力气大。最后还是乖乖坐着,说:“那我睡床,你睡地板?”   赵宣说着,欢快的跑到柜子里去找被褥,打算给李昶打个地铺。但是一打开那落灰的衣柜,赵宣就傻住了,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多余的被褥?   “怎么了?”赵宣回头,就看见李昶双手撑在身后,仰面朝上的坐在床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一派慵懒气息。他抬眼看着赵宣,也分明瞧见了柜子里什么也没有。但是他还是闲闲懒懒的开问。赵宣用力,将柜子的门甩得“啪啪”响道:“什么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多余的被子啊?!”   “所以呢?”李昶外头看着她,一副无赖的样子,赵宣跺跺脚说:“你就是在威胁我。仗着自己伤没完全好,仗着我不舍得叫你没被子一个人睡地板上!”她这回是真生气了,难道这样喜欢了,就要被戏弄吗?当她是什么了?   她没接受他之前还装的那副老实模样,全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李昶摸摸鼻子,凑上去说:“怎么了?”   赵宣不理,李昶继续说:“我真的不是有意,便是瞧着你可爱才生出逗弄的心思。好初华,你还要生我的气吗?”   “说这好话没用!我也不是傻的!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去睡吧,我同染香,昭娘去挤挤!”赵宣掉头就要走。李昶一把拉住她讲:“我的好姑娘,怎么就闹脾气了?染香和昭娘已经是两个人了,你再去,哪里能睡好觉?非要逼着我去跟徐卫挤?”   赵宣突然停下来,看了李昶一眼。   李昶:“………………不是真的要我…………”赵宣点点头坚定的看着他说:“去吧。”   李昶:怪我嘴贱,偏偏自己说出来…………   好不容易将行李都搬进了房间,李昶写了张字条,叫来信鸽给传到京城里去,因为昨晚陪了赵宣一个晚上,这会儿是真的困了,就着床,睡了一觉。   赵宣却是精神好的很,她从小没出过京城,前世也是一辈子都被锁在尚京。从来不知道外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山高水远,风景如画。   赵宣打发染香,昭娘两个去附近打听打听京城里的消息,自己一个人在客栈里溜达。   突然她听见最外面的那件屋子里传来了声响。这也不赖赵宣,客栈隔音不好,那群人声音又大的很,或者说他们也根本没想隐瞒说话的内容。   “怎么回事?大祁的京城现在怎么不让人进去了?”为首的男人似乎拍了拍桌子。又道:“接不到人回去,殿下说不定要生气的。怪罪下来怎么办?”   另外两个小厮答话说:“大人别急,咱们想想办法,总能接到人的。那位是个郡主,大约暂时不会出事。”   郡主?赵宣心中大骇!!这几个是什么人?她们的主子又是什么人,贸然就要进京接一个郡主出城,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里头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赵宣听见脚步声朝着门的方向过来,她已经跑不掉了,只好装作恰巧路过的样子。   里面的人打开门,奇怪的看了赵宣一眼。赵宣尽量保持脸上的淡定,默默走过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那人站在楼梯上,朝下面要了一壶茶,就又缩进屋子里。   赵宣看李昶还睡着,就打算往外走,去迎迎染香昭娘。在镇口坐着,没多久,两个人影就朝这边过来了。染香和昭娘皆是灰头土脸的,赵宣问说怎么了她们摇摇头说:“就是今儿差点被几个陈王的兵给发现了,我们一路跑,跑了好久才敢回来的。”   赵宣瞧着她们一脸疲惫说,心里不禁一痛,说:“委屈你们了,咱们快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染香点点头,跟在赵宣后头,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快要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赵宣远远的看见一行人,进了无缘客栈。他们都是一身白衣,排场大的很。从马车里探头下来了一个白衣的公子。面庞如玉,眉眼似妖,俊气的不似凡人。连赵宣也不住感慨。不过感慨归感慨,这样的人一定是大有来头,还光临这里,是她惹不起的。赵宣低调的带着染香昭娘走进客栈。   那一行人也没有太在意她,赵宣回去的时候,李昶已经醒了,坐在桌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纸笔,正在练字。   赵宣犹豫再三还是说:“我…………今儿听到一件事…………”   李昶微微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眼里有疑问,显然是等着她说下去。   赵宣指指门外,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住在二楼最外头那间的人?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听他们在说…………说什么他们的主子叫他们进京来接一位郡主出城。”   李昶闻言,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好半晌才走过来抱住赵宣说:“别多想了,总之不关咱们的事,明儿早上收拾收拾,就该启程了。”他可能是刚刚起床,嗓音还有些暗哑。赵宣在他怀里点点头没做声了。   “嘭!!”外面楼下突然爆出一阵巨响,赵宣浑身一惊,李昶拍拍她说:“没事,没事…………”   赵宣抬头看了李昶一眼说:“我想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 您的男二已上线 请假:因为最近大归要考试,和赶火车回家,所以请假几天。后面会努力补上更新字数哒。么么   ☆、第97章 依你   九十七、依你   李昶微微松开双臂,低头凝着赵宣, 眼里似乎含杂着不确定。他的嘴唇微微张开, 同时伸手在赵宣的头上拍了拍,直至将她的发髻弄得微斜, 才叹气说:“初华啊,你可让我怎么办才好?”   赵宣没应声, 抬眸瞪了他一眼, 伸手重新绾起散落的发丝。脸上夹着苍白,显然是有些害怕, 但是却耐不住心底好奇的驱使,想要瞧一瞧,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倔强的咬着下唇,虽说被李昶箍在怀里, 但是却没有作罢的打算。   “行吧, 出去瞧瞧。”李昶松开一只手,下一秒就捏住赵宣的下颚。食指弯曲向上抬起赵宣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拇指则按在赵宣嘴唇之下, 下巴之上的位置。他微微一用力, 就轻而易举的叫赵宣松开了牙, 微微张开嘴唇来。   赵宣眼中懵懵懂懂,不知所以。她瞧见李昶眯了眯眼睛, 随即勾唇一笑,俯身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啄。而后伏在她的耳边说:“下次不要再叫我瞧见你咬嘴唇。”   在赵宣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只感觉耳边一阵风过, 吹散了方才那人说话间口中呵出的热气。再眨眼,李昶已然退开,他的掌心裹着赵宣的手,暖暖的热热的,而赵宣的脸上红红的,烫烫的。   心…………乱的一塌糊涂…………   李昶走在前头,推开门。破旧的木门发出一串“吱呀呀”的声音,在这时候安静的客栈里显得异常尖锐、刺耳。楼下的众人纷纷抬头看上来。赵宣与李昶也正低头望下去。   一楼的大堂正中,躺着一张桌子。与其说那是桌子,倒不如讲是一摊木头碎片,原本就不结实的木桌,此刻俨然断断节节的瘫在人群中央。显然是被人打烂的。被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间的白衣男子,终于也缓缓抬头,将视线投过来。他脸上还未散尽的怒气,在看向赵宣时,瞬间消失。他生的一双丹凤眼,皮肤虽白,却不显女态,叫人一眼就觉得是位风姿卓然的贵人。鼻梁不过分挺拔,反而是线条流畅,又不失□□。   他眼中充斥的浓浓的审视,盯着赵宣,仿佛要叫人喘不过气来。赵宣同时也看着他,细细打量,不敢也不舍移开视线。或许这就是她骨子里可悲的血脉观念,她就算厌恶皇族勾心斗角,满腹算计,淡泊亲情,但是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皇室尊贵,她不允许外人随意践踏和揉捏大祁皇家的尊严和威望。有时候,她真的厌恶自己的这份自持。   但是,这个一身白衣,来历不明,还和那群扬言要带走郡主的人在一起的男人,实在叫赵宣不得不去探究一番。   半晌,白衣的男子轻飘飘的移开目光,不再往楼上看。赵宣握了握拳头,身子微微前倾,李昶伸手抓住她说:“初华,不要惹事!”他刻意压着嗓子,心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方才那个男人看赵宣的眼神,叫李昶心里惴惴,他揽住赵宣肩膀的手掌用力几分,径直要带着赵宣往屋子里走。   “慢着!”刚刚迈开步子,楼下就传来一道声音,赵宣浑身一僵,瞬时顿在原地。那道声音清冷干净,像是泠泠的山泉,又像是前千年的寒冰。赵宣仿佛可以想象出那白衣男子说话时的神态,模样。   李昶依旧带着赵宣往里走,那白衣男子又道:“二位有礼了,在下东辽人氏,白溯。”他嘴上虽是说着“有礼”和“在下”这样的谦卑之辞,但是赵宣直言,从他的语气中真的感受不到丝毫的客气与谦和。   李昶咬咬牙,挤出一句“不敢!”头也没回的进屋关门。   直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赵宣才能松口气。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李昶怕她摔跤,微微抱起她的腰身,没说话。   赵宣抬眼偷偷瞄了李昶一眼。他满面凝重,好看的眉毛紧锁,俊气的脸上瞧不出情绪来。赵宣下意思的低头咬住嘴唇,想:是否自己太过莽撞,险些陷他们与危险的境地,李昶生气了…………?   是否…………“嗯呃……”赵宣还在低头琢磨着,下巴就被人钳住了。李昶盯着她,说:“又咬?”   “不疼的……”赵宣眨眨眼睛。   李昶没什么表情说:“可是我疼!”他说完,紧接着又说:“我心疼。”赵宣没想到李昶也会说出这样动情,又叫人害臊的话来。他以往一直是副正经老实的样子,真真是藏的深呢!   “胡思乱想些什么?”李昶拉着赵宣走到桌前,按着她的肩膀,使她坐下来。自己顺势也坐在旁边,和赵宣面对面说:“你不要多想,一切事情有我顶着。还有,我只是对你一个人这样没脸没皮的,你以后不许胡思乱想了。懂吗?”他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仿佛是真的有什么烦心事,而后等不到赵宣的回答,就放下手继续问:“懂没懂?懂了的话要点头。”   赵宣傻傻的点头,李昶才笑了,亲亲她的脸说:“还有一点,初华,我李昶永远不会对你生气动怒!你是我千方百计讨来的妻子,娶回家供着的。懂吗?”   赵宣看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还有星辰闪闪。   天已经的寒冷的腊月了,这个年格外特别。赵宣丝毫没有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都烫烫的,特别是方才被李昶亲过的脸颊,像火一样烧起来。她点点头,鬼使神差的抱住李昶的脖子,豆大的眼泪就淌下来。是啊,她受过很多的苦,重生这一世她本来也是不怕再受些苦的。但是,终于,…………有一个人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他替她担着,他永远不会对她生气动怒。有一个人任凭自己放肆,且包容她所有的错处。   这个人知道她的骄傲,知道她的野心,知道她的窘迫和黑暗面。他知道了这么多,却依旧选择包容和呵护,赵宣想,这样够了吧。   不知不觉间,这个人付出了这么多。他给了承诺和爱,自己是否应该回应的再多一点点?   她心乱如麻,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叫赵宣泪流不止。原来爱不仅可以使人坚强,也可以使人软弱。   李昶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以及怀中的小人儿的颤抖,他手忙脚乱的给赵宣擦擦眼泪说:“我的姑娘啊,你这是要心疼死我是不是?!好端端的又哭…………”   他絮絮叨叨的哄着,说了许多,其实赵宣半点也没听进去,她咧着嘴又笑了喊了声:“李昶!”   随后不待李昶反应,就狠狠的撞在他的唇上。两张嘴唇碰在一起,由于力道太大,赵宣只觉得牙齿都磕得有些疼。她咬着李昶的唇瓣说:“宗砚,那我以后都咬你好不好?”   “好!”李昶抱住她的腰身,怕赵宣摔了。   “宗砚,我以后嫁给你,什么也不做,当个米虫好不好?”   “好!你当米虫,我来养你。”   “宗砚…………”   “好好好!初华说什么都好!”李昶抢在她前面说:“娶你回去,自当是万事都依着你的。”   两人说着,渐渐的就缓解了方才与白溯对峙后的紧张。赵宣忽而想起来,李昶曾经说过:“娶她就不会再要其他妻妾。”这样的话。于是就问:“那我不准你纳妾好不好?”她扬着眉毛,睁大一双哭得微肿的杏眼,逗得李昶想笑。   赵宣看见李昶笑却没有干净利落的回答“好”,就嘟起嘴说:“你笑什么?到底好不好?”李昶仍旧是笑,笑的前仰后合。   赵宣掐了几下他的胳膊,李昶才收敛说:“我是高兴啊,初华你会吃醋了。”他把赵宣抱着放到自己的腿上说:“方才就讲了,万事都依你。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纳妾的事情,初华你真的…………叫我心情好多了呢。”   “可是,娶我过门还要几年呢。”赵宣有些担忧的瞧着李昶。她听说一般男人这个年纪早就该是有三两个小妾,一个正妻的年纪了,可是李昶现在分明…………   “你放心就是了,成亲前我也不会做什么。”李昶挑眉,小丫头脑子里天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难道非要有几个女人才能过日子吗?再说,初华现在年纪尚幼,早早破.身对她身子不好。他虽说喜欢调戏她,但是绝对也要忍到成亲过后再与她行夫妻.之实,不叫她有半分被人诟病的可能。   他李昶既然下定决心了要护着一个人,那就半点也见不得她受伤害。他都要碰在手心里的小丫头,岂是旁人能轻易碰得了的?   李昶看着赵宣,食指弯曲,刮了一下她翘挺的小鼻子说:“今儿晚上,真要我去和徐卫挤着睡?” 作者有话要说:  会尽量每天多更新一些。 emmmmm,感觉世子爷越来越会撩了是不是? 撒花花~~~~~~~   ☆、第98章 夜探   九十八、夜探   赵宣没说话,她抬头瞧李昶,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屋子里暗暗的, 瞧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隔壁的屋子响起一串脚步声, 越来越近,是染香过来敲门, 她朝里头喊说:“郡…………”   “嘘!”后头的昭娘捂住她的嘴, ,将食指竖在嘴唇上, 凑到染香耳边讲:“染香姐姐怎么糊涂了?”她使了个眼神,楼下那一行人仍然坐着。染香心下一紧, 重新抬头喊到:“夫人,奴婢进来给您和老爷点灯。”   里面的赵宣吓了一下, 迷茫的回头看向门外。这明明是染香的声音, 怎么叫“夫人,老爷”?李昶瞧她迷糊,站起来, 抖抖袍子, 顺手用胳膊将赵宣夹起来放到床边说:“进来吧。”   染香听见李昶的声音, 心里松了口气。抬手推门进去。屋里的窗户是关着的,整个房间没有光线, 黑暗一片。天是说黑就黑的。这会子,已经完全到了晚上。   染香和昭娘进来给赵宣多铺了一床被子,点上灯刚要退下去, 赵宣就抓住染香的胳膊说:“怎么平白要给我多一床被子?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她盯着染香的眼睛,片刻不离。   “是…………是奴婢们床上的。”染香半福着身子说:“奴婢们皮糙肉厚的,不打紧。郡……呃…………夫人和老爷都是贵人,怕晚上这床,睡得不舒服。”她低头,赵宣听完扭头就走回到床边,一把抱起将将铺好的被褥说:“我不要这个,我虽说是你们的主子,但是这个时候,还要分的这样清楚不成?你们跟在我身边不少年了,我今儿的境地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没有主仆的分别。”她胡乱把被子塞到昭娘怀里说:“这里是小城,不比京中安宁,入夜就好好在屋里带着吧!”赵宣一手一个,把染香、昭娘推到门外。   染香昭娘对视一眼,耸耸肩回自己屋里去。赵宣拿出簪子,在床铺中间划了一道线,自己率先睡到床里面去,看着李昶道:“这就是界限,我睡里面,你睡外头。不准越界!!”她裹着被子,把头都遮起来。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早早睡觉,明儿才有精神赶路。   李昶走到床边看着她的背影,自己推门朝楼下瞧了瞧。楼下已然空无一人,李昶瞧见小二打灶间出来,当即喊住他说:“你去附近给我买几本书来。”   “呃…………客官您这……”小二一愣,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李昶,半天欲言又止。   李昶从怀里掏出银子,抬手往楼下掷去,说:“银子少不了你的,只与买什么书,你只消与那店家说,要些圣贤书就好。”他拍拍手要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买书余下的钱,你再去找几辆马车来。若还有剩,就自己留着吧!”   小二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乐呵道:“小的这就给爷去办事儿!”   李昶回去屋里,一直走到床边也不见赵宣动弹,凑近了,才听见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李昶脸上漾起一抹苦笑,今儿一天,心惊胆战的,苦着赵宣了。   没多久,那小二跑着回来,李昶瞧了瞧,他买回来的是一本《易说》,李昶走回床上,坐着看了会儿书,将近半夜才熄灯合衣睡下。   赵宣起先睡得极不安稳,一点儿动静都得来回翻几遍身。到了后半夜,自己就给钻进李昶怀里头了。小镇客栈被褥单薄,冷是自然的。李昶的身上热气儿大,渐渐两个人都捂暖和了。   “咚!咚!咚!…………”   “咚!…………咚咚!”楼道间响起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男人的长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每一步在夜里都显得格外的沉重,清晰。李昶醒了,他微微使力,撑起上半身,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木头地板发出的“吱吱呀呀”声。   那脚步走走停停,经过一间一间房,最后停在李昶房门前。   李昶心头紧绷着,回头瞧见月光下赵宣的睡颜,咬咬牙点了她的睡穴。赵宣没有感觉就睡得愈加沉了些。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门外的人就站在门口,不进不退。李昶听着自己与赵宣交错在一起的呼吸声,寒冬腊月居然也感到额头渗出了薄汗。他依然撑着上半身,蓄势待发。   终于!那人缓缓的打算推开门,门缝微微打开一条缝。黑夜里,李昶桥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一身的黑衣服,呼吸加重。那人似乎是察觉到房内气息不对,不再推门而是收手就跑。李昶抬掌拍床,整个人借力腾空跃起,紧跟着追出去。顺便拿起自己放在床头的书,灌了内力直直冲破房门,打到徐卫的床边。徐卫惊起,与李昶眼神交换,连忙起身保护赵宣。   李昶追着那贼人的身影,一路出客栈,在小镇外扭打起来。   无缘客栈内,徐卫守在赵宣房外,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背后凉气乍现。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就架在自己的颈脖上。一寸寸的贴近。直到肌肤感受了刺骨的寒意,那把长刀已经裹着强劲的力道死死压迫着皮肤,好似下一秒就会割破喉咙,血溅三丈。   徐卫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挪到腰间,握住剑柄。   “你想要动手?可惜我没有恶意。”那人的刀松了松,徐卫听见折扇展开的声音,身后站着的赫然就是白溯。白溯修长的食指按着扇尾,扇面上藏匿着的银针迅速飞出,徐卫听见银针裹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下一秒,便手腕一疼,不得动弹。   白溯“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看也不看徐卫,径直推门走进房内。赵宣仍旧是仰躺着睡在床上,面色微微发白,大约是怕冷。偏间里的染香与昭娘是被他的人点了睡穴,此次过来,不应大张旗鼓。   白溯伸手探了探赵宣的脉搏,察觉脉象平稳才略微放心。他的目光定在赵宣的脸上,唇边不禁勾起一抹笑。琅瑛叫他来救的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早就听说大祁的京城里头乱了,琅瑛先前叫他过来这一趟,他本上不愿的。东辽,大祁两国之间甚远,叫他为了一个素未蒙面的郡主而不愿万里的来回奔波,他才不干。起先只是派了三两个下属过来寻人,传的话回来,说是祁京戒备森严,进去不得。这才怕坏了事而儿,亲自来瞧瞧。   白溯的手搭在赵宣的颈脖上,正犹豫是否要解她的睡穴。   楼下忽而传来一阵吵闹声。白溯动作一僵,李昶飞身上楼,提剑直指白溯,眉目上沾了一些风雪,眼神狠厉。他先是瞧着床上的赵宣。   “别急,她没事。”白溯站起来,在一片黑暗里默默打量李昶,他将折扇收回腰间,脚下步子诡移,一个闪身从床口脱身出去。李昶大步走到赵宣面前,伸手去探鼻息。   一切正常,李昶给赵宣压压被角。自己转而出去瞧徐卫。徐卫虽说方才不能动,但是渐渐的力气也回来了,身子并无其他不适。   李昶叫他好好回去歇着,自己进屋坐在桌边。就情势看,白溯对他们未怀恶意。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也就是…………他要接的郡主,就是赵宣这一个了。   李昶垂头苦笑。不知应喜还是应忧。有人要护着初华固然是好事,但是白溯这一行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贸然出现,叫人放心不下。   这一夜,除了赵宣睡得安稳,其他人都是难眠。   再说白溯跑出客栈之后不远,站在湖边,瞧了瞧身后的客栈。他开扇,用扇面拂去衣裳灰尘,湖中飞出几个白衣的人来。白溯走过去,道:“行了,你们先回东辽。本殿还要在大祁多留些时日。回去告诉国师,叫她放心。郡主平安出京了。”   他说完,脚尖点地,一瞬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白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第99章 碰面   九十九、碰面   次日一早,赵宣起来时瞧见李昶坐在桌边。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过来。他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淤青, 脸上也不太好。似乎实在想什么事情, 想得出了神,就连赵宣坐起身子也没有察觉。   “咳, 咳咳!”窗户破了一个大洞,风灌进来, 赵宣猛咳了几声, 才唤回李昶的思绪。他想去关窗子,站起身才发现窗纸昨晚就被白溯给弄破了。碎裂着在风中摆动。赵宣也瞧见了, 她抬眼看看李昶,没说话。   “初华, 你起来了?要用早膳吗?”   赵宣点点头,瞧着李昶朝外头喊了一声, 自己穿好衣服说:“你昨晚上没睡好?瞧着脸上有些苍白。”   李昶没回答, 只是点点头转而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说:“你不叫染香她们进来伺候吗?”   “如今是在外头,本来大家都累。我既然自己能穿好衣裳,又何必麻烦她们呢?”她一面说一面自己扣好盘扣。正巧小二上了送早膳。   他在外头敲了两下门, 听见李昶应声才进来。满脸的笑意, 在看见那扇残破的窗子后, 慢慢僵在脸上,结结巴巴道:“客官…………您这……这……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呀…………”他一句话说不完全, 半天才说完。李昶丢给他一锭银子,讲:“拿去修,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不必怕。”他扯扯衣裳的下摆,站起来说:“昨晚上叫你找的马车,可准备好了?”   “齐活了!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呢!”小二拿了钱,急急忙忙的邀功。李昶回头瞧着赵宣,眉眼温和了几分说:“我和徐卫先下去把行李搬上车。你待会儿用好了膳,我上来接你。”他瞧见赵宣点了头,才下楼。   李昶下去过后,白溯从转角走出来。挥挥羽扇,抬步朝着赵宣的房里走过去。   “郡主?”   赵宣手上动作一顿,低着头,没有动弹。白溯觉得有趣,又说:“庄姝郡主,是你吗?”他双臂环胸倚在门上,歪着头上下打量赵宣。   赵宣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好叫自己瞧起来没有太过狼狈。她将头慢慢抬起来,看着白溯。动了动嘴唇说:“阁下是什么人?敌?还是友?!”   “你怕我?”白溯不答反问。他放下双臂,慢慢走近,坐到赵宣的对面讲:“敌如何?友,又如何?”他倾身向前。   赵宣却不退反笑,道:“你不是敌!”她瞧着白溯的扇子说:“你是琅瑛的朋友?”那把羽扇上有前世东辽国祭祀属的图案。赵宣不会认错,这人是琅瑛派过来的。   白溯见自己没吓着她,不免有些失望。坐回去,摸摸鼻子,端详着自己的扇子说:“的确。我是国师派来,接你回东辽的。”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想不出自己的羽扇哪里露出了端倪。   这时候他当然是想不明白,毕竟东辽专门的祭祀属是三四年后成立的,现在刻在羽扇上的图案,顶多算是琅瑛自己的专印罢了。   “我不会同你回东辽。”赵宣拒绝了他,扳着一张脸。她不想去东辽,她要去的地方是安华郡。大祁多少也是自己的家乡,东辽那边赵宣只认得琅瑛一个人,虽说安全,但实在不是避难的上上之选。   “你得跟我回去,不回去,我怎么同琅瑛交差?”白溯突然上来要点她的穴道。赵宣避闪不及,就快要被他碰到。突然一道力气,将赵宣整个人拉着向后猛退,风声就在耳边呼啸略过。下一秒,双脚落地。李昶及时扶了她一把,以免站不稳摔倒。   他的长剑,指着白溯。剑锋离白溯的咽喉只有三指远。白溯不动,神态自若的展开羽扇,扇了扇说:“世子想打吗?”   “你三番五次的接近初华!究竟是什么目的?!”李昶脚步向前,要刺向白溯。白溯仰着身子,脚尖蹬地,快速后退。李昶欲追,叫赵宣拦下说:“宗砚,我认识他,不用再打。”她看向门外,白溯已然不在,才叹气与李昶说:“他是我一个朋友派来护我出京的。只是那位朋友的意思似乎与我有些偏颇,我并不想去东辽走一遭。”   “朋友?”李昶双手抓住赵宣的肩膀,眉梢微微上调。瞧了她几眼讲:“也罢,我不追问你的事情。只是,那个人…………不是等闲之辈。”他看着赵宣,良久,长舒一口气说:“好了,咱们该出发了,明儿我就该同你分开了,徐卫留给你。”   赵宣知道,明儿一早,李昶往南,她往西,就要分开了。以后的路,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她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对李昶坦白,不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把一切说清楚的!   赵宣跟在李昶身后,一行人下楼上了车,这次的马车比先前的还要残破些。他们怕陈王兵拦截,走不得官道。小路上更是要颠簸一些。赵宣前两个时辰将早膳给吐了个干净,中午也不怎么敢吃东西。   李昶瞧在眼里,心中愈加难受,却也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如今慢不得,马车必须尽快赶路。到了安华郡,有那里的兵马,赵宣就安全了。而他自己也要尽快到汝南,随时准备支援朝廷和八殿下。   中途赵宣下来又吐了一遍。因为胃里面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干呕着吐了些酸水。她转头瞧见染香和昭娘从马车上下来,眼睛都红红的。   “你们…………都怎么了?”赵宣捂着胸口,强忍住恶心,慢慢站直身子说:“从昨儿下午开始就不怎么对劲了。”   她见染香、昭娘俱是不说话,心下隐隐害怕起来。颤抖着嗓子说:“你们,是不是有事情…………有事情瞒着我?……啊?!”赵宣扶着马车的车厢壁,一步一步走过去,吼说:“说话!!到底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喘着粗气说:“怎么不做声?现在都要瞒着我是吗?!说话呀,你们!!”   “郡主!”染香“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就跪下来,昭娘扭头瞧瞧她,又瞧瞧赵宣,也跪下来。   染香左右寻思,才开口说:“郡主,奴婢…………奴婢不后悔瞒着您。既然您问了,奴婢也不藏着掖着的了!”她喉中哽咽,似乎还红着鼻尖说:“映棠…………没了……”   映棠…………怎么了?   赵宣后退了一步,哆嗦着嘴唇靠着车厢上,身子无力沿车厢壁一路滑落。她两耳怔怔隆隆,只看见染香动唇,却听不见声音。就这么恍恍惚惚的,好半会儿,她才擦了擦满面的眼泪说:“我知道了,映棠她…………找得到尸身吗?”   “映棠,为了引开士兵…………驾着马车坠崖了,怕是……怕是…………”染香看看赵宣,终究是不愿意说出那结果。赵宣捂着嘴巴,别开脸,摆摆手窜上车,隔着帘子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她说话声音渐小,但依旧是在念叨。   染香、昭娘对视一眼,默默也坐回自己的车上去。   李昶去前面探路回来,上车瞧见赵宣将头埋进膝盖里,以为她累了。就没有打扰,驾着车匆匆赶路。   赵宣就这么埋头静静的流眼泪,哭着哭着睡着了。马车停下的时候,李昶要抱她下车。一扳开脸才发现是一脸的泪痕,连连心疼,拿袖子给她擦擦。   赵宣被他一抱,也醒了。懵懵懂懂撞上李昶自责的神情,不由一怔。李昶抱起她,走进客栈,一边上楼一边说:“跟着我…………确实是叫你受苦了。”   赵宣心头骤然收紧,好半天才说:“是我自己要来安华郡的,怎么赖你。还有…………”赵宣把头埋进李昶怀里,身子微微颤抖,闷声说:“映棠她…………死了……”      ☆、第100章 入城   一百整、入城   映棠死了这件事情,赵宣想了一晚上也想明白了。是为了她犯的险, 她既然逃出生天, 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日子,她受够了, 与其守着前世的命盘走,不如肆意活一回, 前世的遗憾, 如今都熬过去了。王珺娴好好的活着,母亲生下来一对弟弟妹妹, 太后娘娘,也吊着一口气儿在。她能做到的, 都做了。为什么还要守着规矩过日子?   这一回,既然是来到了安华郡。她就要好好活着, 活的比任何人都光彩!比任何人都不差!至少…………不要叫映棠在黄泉下也不瞑目, 也为自己担心。赵宣早上送走了李昶,就开始在安华郡里面闲逛,带着染香, 昭娘。   安华郡离京城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郡内有条河道连通南北, 大祁叫做恒河,恒河流经安华郡的这一段, 在当地被称作安华河。土壤肥沃,环境宜人。温山软水也有小江南之称。占地大约也有京城的三成左右。民风淳朴,白日里街上也算是热闹。   赵宣在街道上慢慢的踱着步子, 东瞧瞧,西望望。突然脚步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又加大步伐。染香一时没跟上,连忙小跑着追在赵宣后头说:“姑娘要去哪?这里人多,当心走丢了。”她们昨晚上商量好了,在没有暴露身份之前,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新迁过来的闺阁小姐。借了逸阳伯府的姓氏,名唤李照。   赵宣神神秘秘的一笑,拍拍染香的脸说,咱们初来乍到的,这郡城里的情况总得先摸清楚吧!她将手抬到头顶,自上而下的比划了两下说:“可你瞧瞧咱们这一身方便四处打听吗?”   染香摇摇头,赵宣咧嘴笑了笑说:“所以说,先带你们去换一身行头!”她以脚尖为轴,顽皮的转了一圈,继续大步朝前走。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布匹店,也卖些现成的衣裳。   掌柜的不管事,看见有人进来了也依旧坐在台前,拨弄着算盘。他两颊生肉,面相肥硕,油光满面。瞧着这掌柜和伙计都不爱搭理人的模样,这家店要么就是生意好,不愁钱。要么就是背后有着靠山呢。赵宣心里盘算好了,面上还是不疾不徐,“认认真真”的逛了起来。染香,昭娘是没受过这样的冷眼,当即剜了掌柜的几眼。   赵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了,才有个伙计不情不愿的上来说:“客官你瞧点什么?”他生的一副寡淡面相,赵宣瞧着就不舒服,搭在布料上的手点点食指,说:“我要瞧的是好货。”   那伙计没说话,赵宣也不晓得他是没听懂,还是纯粹摆的臭脸。索性往墙上一靠,招招手说:“去,叫你们掌柜的来同我说。”她说完,看那伙计半信半疑的还不愿意走,赵宣懒得的不灵光的人说话,直接朝着柜台吼了一声道:“怎么的了?!今儿这生意是不想做喽?!”这副横行霸道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前世纨绔的赵宣。所以说啊,这有过经验,耍起横来就轻车熟路多了。左右这里谁也不认得她,脸皮那玩意,谁爱要谁要去!   这边动静闹大了,柜台前的掌柜将算盘一收。支着肥胖的腰身站起来,眯眼瞧过来。赵宣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任由他打量。   掌柜的,心里暗暗计较。敢来他店里头闹事儿的,不是外地人,就是有身份有权势的大人物。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外地来的大人物。他瞧着赵宣面生,是个外地人无疑。但这一身穿着…………就有些一眼难尽了…………粗布的衣裳,发间没有半点首饰,除了人还算干净以外,放到外头去就是一平民百姓。   但是…………这身边还跟着两丫头呢,寻常人养得起丫头?掌柜的左思右想,还是慢吞吞走出来,脸上慢慢贴上一抹笑意说:“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啊?”   赵宣瞧见他过来,也不起来,仍旧是舒舒坦坦的坐着说:“我姓李,今儿……”她歪头想了想道:“今儿才到安华郡里来。倒是见识了掌柜您做买卖的态度了。”   姓李?掌柜的寻思着…………这姓李的官老爷可不少。于是乎转头叫伙计去沏茶,接着问说:“李姑娘原来的外地人,不知是从哪里来呀?我方才…………没瞧见姑娘进来,怠慢了。”   赵宣笑而不答,既然他装傻,那就装呗!在外头混,谁还天天一脸精相,惹人惦记啊?她转而说:“自然是从繁华的地方来了,那边现在有些乱,所以父亲叫我过来避一避。”她接过伙计端上来的茶,先是吹吹气,往茶杯里瞧了瞧,几片颜色极淡的茶叶漂浮在浅绿色的水中,这掌柜也是够抠门的,她放下茶盏抬头瞧着掌柜说:“我喝不惯去年的茶叶。”说着站起来讲:“掌柜的这外头放的几匹布料都不是上品呢!我今儿是想找几件我和我的丫头能穿的男装,掌柜也是聪明人。您说…………嗯?”赵宣瞧着他的眼睛,示好的笑笑,顺手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掌柜的感觉手心一沉,当即侧身给赵宣让道说:“李姑娘是有眼力的,既然下面的布匹桥不上眼,就请随我上楼瞧一瞧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宣不客气的径直朝前走过去。染香替她掀开珠帘,后头是一扇门,掌柜的及时推开门,面前便出现了一阶阶实木的楼梯。与一楼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赵宣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在哪个地方,先得装扮好自己,别人才会瞧得起你。她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出京时现银,银票都带了不少。   那掌柜的心里其实也是一明白人,上来之后便不再烦赵宣,而是一直站在楼梯口,静静的等着赵宣转悠。   二楼都是些好的布料,虽说比不上祁京里面的好,但是也该知足了。   既然是要扮男装,这衣料的颜色嘛,自然就已淡色为主的好。赵宣挑挑捡捡指了三件合身的现衣,直接穿上身。她身上的是一件月白色宽袖小袄,染香,昭娘都是青色的夹袄。布料接近纯色,只在袖口和领口有点淡淡的纹样。三人换好衣裳出来,掌柜的就觉眼前一亮。这回儿可真是碰见贵人了,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先前衣着破烂还不觉得,如今新衣上身,任谁来瞧,也都得感叹一句:这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如此俊俏。就连身边的小厮也好看的紧呢!!   赵宣临走前指了几匹布料,叫掌柜的找人做好衣裳,她日后再来取。染香过去接了账,那掌柜的笑着将她们一路送到大街上。   “掌柜的前后态度变化这样大,可见也是个见钱眼开的!”昭娘一面走,一面扯扯自己身上这套新衣裳。赵宣没说话,除却见钱眼开…………恐怕也是因为自己言语故意上误导了他,叫他以为自己是京城哪位姓李的大人府上千金罢了。左右她也没说过自己就是那官家千金,掌柜爱怎么想怎么想,都不管她的事。   三人走来走去,转了一大圈。赵宣的眉头越皱越紧,都快中午了,也不见赵宣消停。   “姑…………公子,您在找什么呀?”昭娘揉着肚子小声问说:“您饿不饿?”赵宣回头看看她们,又继续往前走,说:“我不…………”   “咕~!”   “…………饿……”赵宣话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染香憋不住,笑出声说:“公子,现在都过了午时了,您的胃一向不好。还是先吃些东西,在继续找也不迟啊。”   赵宣四周环顾了一下,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地方。肚子又“咕噜噜~”发出一串叫声,赵宣只好妥协,看着前面有家酒馆,低头想一想…………嗯!还是吃饱了才有力气,正巧,她也要去酒馆里打听点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感觉李照这个名字有爱啊,李照=李赵 撒花花~~~~~~~   ☆、第101章 挑事   一百零一、挑事儿   “小二!来两盘小菜!”赵宣撩开下摆,大步跨进店里。站在门口四处环顾了一圈, 就径直朝着靠窗的那一桌空位走过去。   店小二利索的赶在赵宣坐下前, 抽下肩膀上搭着的白布条麻利儿的擦擦桌面,长凳。点头哈腰的说:“客官您瞧瞧, 还要点什么?”   赵宣坐下去,抬头发现染香、昭娘一边一个的站在自己身侧。她左看看染香, 右看看昭娘, 长吁一口气,两手伸展开, 拍拍左右的凳子说:“坐!”   染香摇摇头,赵宣啧啧嘴又拍了两下讲:“我叫你们坐!!还杵着干什么?!叫我等你吃饭啊?”   小二也是往后一缩, 心想这位长得粉雕玉琢的,唉~还是个脾气爆的主儿!染香、昭娘还就吃这一套, 给赵宣吼了之后, 就乖乖坐下来了。   赵宣笑了笑,才去瞧小二说:“你…………”她抓了抓头说:“再给我来两壶酒吧!”   小二点点头,就朝后厨去。   旁边那桌有一个中年大汉, 回过身瞅了赵宣几眼。先开始, 赵宣没怎么在意, 可这酒上来之后吧…………就总有人朝她这桌瞧!   起先,赵宣还能耐得住性子, 安安静静的吃饭。可那一道道目光实在是叫人难以忽略,但偏偏赵宣一抬头,他们又都各自抽回视线。如是重复, 赵宣最后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口中,待咀嚼吞咽干净后。“乒”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又四下看了一圈。   “这位…………小公子。你是外地人吧?”邻桌的大汉歪过身子,凑近过来,嗅了嗅。还不等赵宣回答,就抬手抓过她桌上那壶酒,昭娘正要起身呵斥他无礼,便叫赵宣察觉,抢先一步把她按在座位上,手指微微出力,示意她不要妄动。   赵宣双手作揖,低头至拳前,扣了扣说:“我确是外地人,前几日才搬来的。”她盯着那大汉手中的酒壶,抬抬下巴,没说话。   众人一听她是外地来的,就来了劲。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赵宣隐隐约约也听出是在说这酒。   “小公子,我瞧你肯定也是不知道,这家酒馆里卖的就是咱们郡城里头出名的烈酒。”又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探出头讲:“酒的名字叫‘千年醉’,意思是说,一千年也没有一个人能抗得住这酒,不醉的。你别生气,小公子您这一下子就要了两壶,大家伙才都看着你哩!”他说完,拍腿摇了摇头,又缩回去,衔了两口菜吃。   赵宣脸上表情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小郡城也有这样烈的酒。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大汉也将方才他拿走的那壶还回来。手抽走前,还犹犹豫豫的说:“你真要喝?”他虽然生的一副恶相,心肠却是良善,所以“相由心生”这个说法,赵宣一向不赞同。这世上,披着羊皮的狼,和披着狼皮的羊,都不少。   “不敢不敢。”赵宣连忙摆摆手说:“我是知好歹的。大伙提醒我这一回,李某感恩戴德!”她说着抓着酒壶的手柄,将酒壶举起来,自己随即也站着说:“今儿这两壶酒分给大伙!就当做是在下初来乍到,给各位的见面礼。各位能喝的赏脸喝一杯,今天咱们就算是认识了!”赵宣端起自己方才倒的那杯就,仰头给喝了个干净 。烈酒过喉,瞬间就是一阵火辣辣的溪流,直窜进五脏六腑。赵宣用力呡紧嘴唇,将茶盏向下扣。一滴酒水也没有流下来。   “豪气!”又是那个大汉,他随后也倒了一杯就,仰头饮尽。顺手将酒壶传下去道:“小兄弟,你虽然长得唇红齿白,小姑娘似得。但是就凭这个!”他指指自己手中的茶盏:“我今儿认你个兄弟!我叫杨奎,是郡城里头的一个捕头,你初来乍到的,要是有什么不懂只管来问我。”他拍拍胸脯,瞧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赵宣这会儿改做抱拳,笑着说:“杨大哥有礼了。我姓李名照,还真有个事儿,要向您打听!”她说着走过去,自然的拉开杨奎身边的长凳坐下,凑近了说:“我在这安华郡里头来来回回转悠了不少回了,怎么也没见着…………没见着……”赵宣挠挠头。杨奎也实在是个急性子,等了几回都没等出来个结果,一拍桌子,讲:“我说兄弟,没见着啥呀?你可一次性说完,我听着都着急呢!”他说着,习惯性的抬起胳膊就要搭在赵宣的肩膀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条胳膊还没落下呢,就感觉一痛。随后耳边响起一串“卡擦擦”的声音。一道白影翩翩然坐在杨奎的对面,面上带着笑,将赵宣的身子往自己身侧扯了半寸。   “呃…………啊!”杨奎楞楞的看了白溯两眼,才后知后觉的抱住自己那条晃悠悠搭在桌子上的胳膊,一阵剧痛从骨骼里沿着神经传向脑袋。赵宣瞪了白溯一眼,紧张的看向杨奎的胳膊。她不懂医术,也瞧不出来个名堂,只晓得定然是伤的不轻了。   整个酒馆也因为白溯的出现,瞬间安静下来。赵宣几乎可以听见一道道呼吸交错的声音。她转头瞪向白溯,咬牙切齿说:“你怎么回事?!一路跟到这儿!?”赵宣瞪了半晌,白溯也没有说话。她感觉朝染香,昭娘招招手说:“你们帮忙把杨大哥送到附近的医馆去!”她看看白溯,再看看杨奎,跺了跺脚说:“我一会儿再赶过去。”   染香、昭娘点了点头,手上麻利的托住杨奎的身子,往外走。赵宣从怀里掏了银子放在桌上就朝外头走。白溯终于有了动作,站起身,跟出去。   “你想干什么?!”赵宣疾步走在街上,白溯就气定神闲的跟在后面说:“不想干什么?保护你罢了。”   “我不需要!”赵宣将指节按的“咔咔”作响。   白溯展开羽扇扇了扇,招来不少目光。不过说来也是,这大冬天的,还整个破扇子,能不招人瞧吗?   “可是这是国师吩咐我来的。”   “你是什么人?国师真的使得动你?”赵宣在前方停下,转过身说:“我不傻,瞧你的眉宇之间同楚灏有八分相似…………你是东辽的策郡王吧?”   策郡王,姓白名不详,是东辽皇三子楚灏的表弟。赵宣上回就怀疑了,这个白溯…………不简单。   “你猜!”白溯耸肩,一副任由赵宣怎么说都行的样子。赵宣懒得和他废话,走过去,抬手戳戳他的肩膀说:“我这里,不需要你!你也别拿琅瑛做幌子来忽悠我。今儿无故打人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啊!”赵宣话还没说完,白溯就猛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圈进自己怀里。赵宣察觉,大叫了一声,提脚就照着白溯的靴子跺下去。迅速闪开说:“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白溯倒是乖得很,放开手说:“我做不得?可方才那个姓杨的就打算这么干啊,所以我才废了他的手。”   赵宣气结,咬着牙说:“我现在是男装打扮。男人之间,说话勾肩搭背怎么了?要你多管闲事?!”   白溯的脸皮也当真是厚,神色自若道:“那你现在依旧是男装打扮,我勾肩搭背一下就不行了?”   赵宣指着白溯,半天说不出来话。深吸了几口气,掉头就走!今儿她说不过,还躲不过了吗?她朝着方才染香昭娘离开的方向走,起先还感觉白溯是跟在后头的。到了医馆门口后,赵宣再回头,身后就空无一人了。   她叹了口气,走进去。里头杨奎正躺在床上,等着郎中给他接骨。赵宣不晓得要怎么搭话了。   谁知道那杨奎确实个心大的,前脚给人打了,后脚还记得问她说:“方才在酒馆,你说要向我打听个事儿,是什么事啊?”      ☆、第102章 逛青楼   一百零二、逛青楼   赵宣摸摸鼻子,坐到床沿上。抬眼瞧了瞧给杨奎包扎的老郎中, 手心直冒汗。她搓搓手, 凑到杨奎耳边说:“我其实就是想打听打听这儿…………”赵宣这话卡在喉咙里,愣就是说不出来, 但又看见杨奎那着急上火的眼神。只好闭着眼,一跺脚, 一口气说完道:“这有没有妓院啊?”   杨奎:“………………”   郎中:“………………”   染香、昭娘:“………………”   “嘶!”杨奎一激动, 牵扯到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好好躺回去, 上下打量了赵宣一边讲:“我说小李啊…………你就问这个?!”   赵宣生硬的咽了几口唾沫,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杨大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   “兄弟, 我懂, 我都懂。”杨奎挤眉弄眼。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宣感觉旁边老郎中瞧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大对劲了。他白胡子抖了三抖,给杨奎把绷带打了个结,“啪”的一声扣上木头药箱, 掀开帘子去大厅里头了。好像走之前还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儿?   赵宣泄了气似得勾着腰, 杨奎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 跟她说:“你这就算是问对人了!”他朝赵宣勾勾手指头说:“我告诉你啊,咱们安华郡啊, 还有个好地方你没去过。”   “哪啊?”赵宣把头贴过去。这安华郡就这么大的地儿,走遍了呀。   杨奎神秘一笑说:“南边你没去过吧?”   南边?赵宣不分东南西北,回头瞧了瞧染香。染香回想了几秒说:“不对啊, 南边咱们是最先去的。一直走到没路了,才往回走的。”   “真的没路可走了?”杨奎摆摆自己那只完好的胳膊,竖起一根手指头说:“我猜,你们八成是发现南边是一片废墟老楼,所以就没再走下去了。”   赵宣仔细想了想,南边那一片确实都是老楼,再往南走,就是倒塌的破房子了。难道…………   “难道青楼开在那些老房子里?”赵宣半信半疑的问。杨奎打了个响指说:“不是在老房子里,你要是继续往南走,那后头,才是好地方哩!”他说着,闭上眼睛,脸上是一派享受。赵宣也是一吓,谁能想到安华郡的温柔乡会在那后面,这要是晚上回家,经过一片老楼,还不吓个半死啊?!   杨奎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接着说:“以前青楼也不是在那个地方的。只是上一任郡守逛花楼,给他夫人逮着儿了。她夫人娘家又是京城里的大头,所以一怒之下就叫人给拆了个干净。郡守也不敢说什么。后来这青楼的老板也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啊!干脆就把开在南边,一般女人还真不敢过去。”   赵宣听完也是憋不住笑了,这事儿听着这样荒唐无稽,没成想还是真人真事儿。她抬抬手叫染香去给杨奎把药钱付了说:“今儿因为我的原因叫杨大哥挨了这一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叫我的丫……呃…………我的小厮先帮忙送你回府上,我要去…………”赵宣舔舔嘴唇,略微有些烦躁说:“我先去南边瞧瞧。”   她说着话,染香也回来了。赵宣拱手带着昭娘告辞。染香朝杨奎笑笑说:“我送您回去。”她去扶杨奎的时候,还听见杨奎口中默默念叨说:“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人呀?三个男人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些。”   染香没说话,只是一路扶着他。   赵宣原本想要找青楼,就是想了解了解这个安华郡,她想要掌握这个郡城也不容易,现在京城乱了,她这个郡主的身份在这儿也不一定值钱,郡里的人认不认还两说呢。所以哪里的朋友最好处呢?   除了酒馆就是青楼,都是酒肉朋友。只是在青楼里更能接触到安华郡的大户人家罢了。   赵宣整整衣领,这回学聪明花了几两银子找了个当地人带路。一路轻车熟路的走在满是废墟的小道上。左弯右绕,赵宣注意着脚下,只听带路的那人停下脚步说:“到了。”她一抬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满生富贵之相的巨楼就出现在赵宣的眼前。门上悬着一块大匾,书“清平乐”三个大字。楼内雕梁画栋,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这会儿还是下午,楼内却已灯火通明,在外头瞧着,似乎整座楼都在发光。这花楼的名字倒是清雅。   身后是断壁残垣,眼前是歌舞声色。倒真真的极大的视觉冲击和对比。也不是说这座楼要比京城的都华贵,只是两相对比,实在是叫人惊艳。   赵宣领着昭娘,昂首挺胸的就迈了进去。   里头一共有三楼,这才进门呢,就有一队姑娘前前后后的簇拥过来,围着赵宣时不时的动手动脚。   “公子瞧着面生,新来的呦!”   “你叫什么名字?”赵宣指着这个说话的女子问。那女子笑开了花说:“奴家名唤桃花。”她一生身粉色的衣裳,反问赵宣:“公子今年多大了,瞧着嫩得很呢。”   赵宣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一个紫衫的姑娘将桃花挤开说:“公子,奴家叫丁香,您可别忘了哦!”   赵宣笑着点了点头,依旧是没有同她们胡言乱语,反而转头朝着一边较为青涩的兰袄姑娘说:“叫你们妈妈来同我说话。”   蓝袄的女子往后退了退,有些怕生,大约是新来的。桃花又挤上前揽住赵宣的脖子说:“是奴家哪里不好吗,公子要见妈妈去做什么?”她媚眼如丝,用胸前的两团柔软蹭了蹭赵宣。赵宣蹭的红了脸,引得她们一阵哄笑。   只好干咳几声来掩饰尴尬,从怀里摸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裹着手拍拍桃花的脸讲:“难道我还不够格儿见你们妈妈吗?”桃花眼前一亮,想要伸手去拿。赵宣又连忙抽回手,弯曲食指刮了一下桃花的鼻子说:“先办事儿,不会少了你的好的。”赵宣咬咬牙,揽住桃花的腰,呡着嘴唇在她那满是脂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桃花故作惊讶,先是捂脸,而后锤了锤赵宣的胸口娇嗔:“公子好讨厌呢~”赵宣只感觉胸口有点疼,心想裹胸是不是裹得紧了点。   旁边的姑娘们瞧见赵宣搂着桃花,也晓得是没她们都事儿了,又各自散开。   与此同时,李昶那边又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傍晚才堪堪到汝南城外。前来接应他的副将徐聪就站在城门口,替他搬行李:“世子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我叫徐卫留在安华郡照看郡主了。”李昶将自己有些松的袖扣重新扣了一遍问:“京城那边如何了?有消息吗?”   傍晚的寒风吹着他两鬓的长发,漫漫飘摇。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冷冽萧条。   “咱们留在京城的人传信过来说,京城那边陈王带过来的兵水土不服,病倒了大半。太子手里控制的军队…………好像也有些不大听使唤了。总之这一回陈王大约是要兵败垂成了 。” 徐聪一边提着行李,一边跟着李昶往城内走。他是徐卫的弟弟,这兄弟两个长得也是挺像。   李昶是过来汝南兵马司做主将的,主将府徐聪一早就叫人找好了,三进的宅院,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徐聪领着李昶熟悉了宅院后就退下去了。李昶坐在书房的案前。瞧着桌面上放着两封书信。   他瞧瞧左边的,又瞧瞧右边的。终究是眉目上代了点柔意,身子微微前倾,拿起左边那封信。缓缓打开信封,抽出纸细细看起来。那是赵宣寄过来的。信上说她已经安顿下来了。李昶将信纸上的字看了又看。许久才舍得移开目光,将信纸平平整整的叠好,又塞进信封里,放进暗格中收好。   李昶拢拢袖子,夜里的汝南要比京城冷一些。他皱起眉头,才抬手拿过右边那封从京城传过来的信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冬天要注意保暖哦。 今天码子手都冻得不利索了呢。来你们这里撒娇要抱抱。 撒花花~~~~~~~~   ☆、第103章 京中   一百零三、京中   天色蒙蒙亮,细雪絮絮的从铁青的天上飘散下来。密密的将地面铺满, 再一层一层的堆叠。宫里经过了前些天的大乱, 像是一个被病痛击中后的老人,佝偻着枯瘦的身躯, 在凄寒之中摇摇欲坠。   恭顺长公主坐在殿前,披了一件大氅。就这么支着身子坐着。谁也不晓得她究竟坐了多久。   忽而一阵风迎面吹过来, 雪花就朝着屋子里四处飞窜。恭顺动了动, 微微张开嘴说:“朝夕,给我把门关上。”朝夕闻声进来, 掩上门。   “初华那边可有消息了?”恭顺低头看看自己冰凉的双手,将十指扣在一起。但却只是更冷了, 没有丝毫暖和。朝夕摇摇头说:“没有,郡主出了京城, 就…………再没有消息了。”她的脸色不大好, 这几日担心长公主,夜里总是歇不安稳。   也好,恭顺点点头。使劲儿的眨眨酸涩发涨的眼睛说:“也好, 我们既然找不到她, 那陈王想必也找不到她。”她说完, 面色又蓦然狠厉起来,紧扣着衣角说:“都怪我当年年少心软, 放了这些个皇兄皇弟的,以至于他们今天要卷土重来,至我与皇帝与死地!!”   要是当初狠下心来, 斩尽杀绝,是否便不是今日局面?   朝夕瞧着长公主的脸色,微微后退。长公主以往在国公府的时候对什么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她头上太嘚瑟了,她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以往她总是和颜悦色的,也许是她觉得自己年轻时犯了杀孽,所以想要积德,不叫老天爷降罪到孩子们的身上。但是国公府的人却吃她太善。   现在这样天天面目阴沉坐在宫里的恭顺,每一个眼神都叫人害怕。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恭顺抬头瞥了朝夕一眼说:“别憋在心里头。”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朝夕小声道:“殿下都好几日没有去瞧过小主子们了。您看今天…………”她哆哆嗦嗦的不敢看恭顺。   “下雪路滑,叫乳母们小心些,把宪哥儿和妗华抱过来吧。”恭顺顿了许久,才说。朝夕一身冷汗这时候方渐渐退了。长公主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茶水入口,一股冰凉直达心肺,就像她这时候的心一样,毫无暖意。   她放下茶杯,缓缓站起来,朝窗外看了看满天的飞雪说:“你扶我去正清宫见见皇帝。”她自己整理着被压皱的衣角。朝夕点点头,转身去拿伞。   这些天,宫外的京城乱作一团。宫内也不见得有多好的气象。妃嫔大多是窝在宫里头不随意出来走动,所以偌大的皇宫显得格外冷清些。   恭顺长公主一路由朝夕扶着,平安到了正清宫,外面的守卫瞧见是她,也不敢拦着。长公主进去的时候,承安帝正坐在棋盘前,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听见恭顺进来的声音,也没抬头。   “昨儿夜里,丑时。”长公主说了一句,又道:“你都不去看一眼吗?”   “去看又如何?去了,也改变不了结果。”承安帝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颗黑子。那副棋盘上,黑子已经将白子包围。而后他紧缩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一颗白子落下,扭转局面。   “母后死了,她现在躺在哪个冷冰冰的棺材里面,再也回不来了!!你都不去看看她吗?!”恭顺大口喘着气儿,抬手掀翻了他的棋盘说:“守宴,君守宴!你简直太叫我失望了!”   “失望?”承安帝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恭顺,他笑了,笑意想不达眼底,像冰锥一样,凿在恭顺的心上,他说:“是!自从有了阿姐你改圣旨救我和母亲的事情之后,我做什么不让你们失望?!从小听的母后最多的话就是:‘你不如你姐姐’‘你该向你阿姐多学学’之类云云!朕要怎么做,你们才会不失望?!”   恭顺被他震住了,怔住良久才说:“皇帝,母后说你,难道是在害你吗?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阿弟了。我也知道…………祭祖那一次你就想要贬我,想要贬定国公府。但是母后的棺木还在凤慈宫停着,你真的不去看看吗?她走的时候…………还念着你……”长公主说到后来,声音已然哽咽。   她捂着脸,透过指缝看到承安帝垂着头,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了,谁没变呢?”他闷闷的出声,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子说:“你回去吧。朕想静静。”   长公主恨恨的剜了他几眼,转身朝凤慈宫去。昨夜里她被程漪急急忙忙叫醒的时候还不大清醒,直到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今天凤慈宫里头还没来得及挂上白绫。恭顺一步一步走进去,感觉就好像太后娘娘还在一般。她走到灵堂前偏头问程漪:“今儿…………可有什么人来过?”   “回殿下的话,早上的时候…………皇后娘娘来过一趟。还有…………”   “还有什么?!”恭顺抬手捏捏太阳穴,头疼的厉害。程漪瞧瞧棺木说:“还有昨夜里…………明太妃和皇上都来了。”   “碰上了?”恭顺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她捏捏眉心,这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怪不得方才皇帝的言行举止这样反常。   一定又是明太妃跟他说了什么……   承安帝小时候和恭顺一样,很是得先帝爷喜欢。其实后来太后娘娘也怀过一胎,那一胎,太医说是个男孩。但是没过几个月明太妃也怀上了…………太后害怕明太妃母凭子贵,她害怕明太妃的孩子会把她的比下去。所以太后一时鬼迷了心窍,叫人在承安帝的饭菜里投毒,栽赃嫁祸明太妃。这件事情,本来是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能让承安帝知道的。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在所有人都快要忘了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明太妃最后还要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后宫争斗,难免要有牺牲。后来太后打掉了明太妃那一胎,自己也莫明小产。两个恩怨如此深的女人,恭顺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和母后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要留下她们母子。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自己心里真的对不起君守宴。太后在那以后也没有再怀孕了,对承安帝也是捧在手心里的疼着。   恭顺这一刻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助。她生来就身份高贵,母亲的正宫皇后,父亲是国之帝王。除了承安帝,这世上再没有人的出身可以同她媲美了。但是这样又如何?她不用忍受疾病、贫穷和别人的厌恶。可她要忍受的远比这些残酷,甚至每一次的痛击都在一点一点摧毁着她那时候心里的世界。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朝夕喊了好几声,恭顺长公主才反应过来。胡乱的摆摆手,一只手捂着肚子蹲下来说:“我没事,没什么事。”她脸上的青筋一点一点慢慢浮现,让整张脸都变得狰狞,她说:“我就是…………胃有点疼…………”   她整个人靠在朝夕身上,慢慢的呼气吸气,等到好一些了,才说:“程漪,你好好守着太后娘娘,等……等她出殡了,就放你和曹满出宫去。你们跟在我母后身边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   她说着,谁知程漪猛然跪下来说:“奴婢这辈子全是太后娘娘给的,本来应该随着她老人家去的!但是主子走前再三同奴婢说,不准奴婢下去陪她。所以…………奴婢愿意去给太后娘娘守陵!还望长公主殿下成全!!”她说着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恭顺叫旁边的小丫头把她扶起来说:“我准了。母后有你们这样的奴才是她的福气!真好!唉~真好!!”她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回去她出嫁前的住处汉华殿的时候。两个乳母已经抱着孩子在里头侯着了。长公主一共四个孩子,这两个还小。赵岸在宫外带兵守城。而赵宣…………长公主知道她是怨自己的,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什么事都瞒着她。她也是失望的,自己从来都不是她心里想的那样温柔善良,反而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母亲。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只要她安安全全的在京城外,长公主心里也要舒坦一些。   她扒拉开襁褓,看着宪哥儿和妗华的小脸儿,将她们紧紧抱在怀里。晚间的时候招来朝夕问了问定国公府的情况。二房那群人倒是还活的好好的,真是叫人看着就不顺心!!   宫外,赵岸和赵渊坐在桌前,研究布阵图。赵岸这几天瞬间就成熟了许多。原本光洁的的下巴上也冒出来一圈胡渣。他穿着盔甲说:“父亲,依现在的情况,陈王那边士气不振,是咱们拿下他的最好时机!”   “确实,但是咱们被困京城,兵力不足与之冒险一战呐!”赵渊烦躁的舔了舔嘴唇。忽而外面一串响声,赵岸抬头,瞧见是君怀卿来了。他同赵渊站起来,抱拳拱手说:“见过八殿下。”   君怀卿还礼,径直越过他们二人,往里走。坐在椅子上说:“方才听见国公爷和大公子在说兵力不足的事情?”他抬头,等到赵岸面色严肃的颔首才接着说:“国公爷是否还忘了一个人?”   赵渊闻言,微微侧目,皱眉想了片刻。突然眉宇一亮讲:“八殿下说的是…………逸阳伯世子,李昶?”      ☆、第104章 虐渣   一百零四、虐渣   君怀卿微微勾唇点头,左手摊开, 掌心向上, 右手一下一下的转动着左大拇指上那支祖母绿的扳指道:“国公爷是明白人!本王派他出京,便是为的一路赶到汝南去带领援军解京城之困境。”   “有多少兵马?”赵岸上前一步, 身上的盔甲叮叮哐哐的响。君怀卿默默抬起左手,曲起大拇指。   四万, 有足足四万兵马。   赵渊的眼睛骤然睁大, 眸中闪烁。够了!四万兵马都不用,其实只有有两万人在城外接应, 就可以击垮陈王!   君怀卿放下手,拢在宽袖中说:“李昶五日前就已到达汝南兵马司, 再过几日便能带兵抵达京城。本王今天特地来告知国公爷一声。”他低头拱手一作揖,抬头瞧了几眼赵岸, 和善一笑, 没有言语。   君怀卿走后,赵渊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看赵岸说:“你母亲最近在宫里如何?听说…………太后娘娘昨夜里去了。我怕你母亲心里头…………唉……”他摇摇头,终究是说不出来话。   赵岸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说:“父亲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今天下午有人说母亲出宫了。是回的定国公府, 想来没有什么事。”   “唉!”赵渊叹气,扶着椅柄站起来, 皱着眉头,走到布阵图前。   那厢恭顺吃过午膳就拾摞拾摞,带着朝夕出宫去了。她也不想再同承安帝争辩这些陈年往事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母后确实对不起他,但现在母后都不在了,还扒拉出来说,有什么意思?左右眼不见心静。她还是搬回国公府最好,也最自在。   恭顺这一趟回来,没有同府上的人打招呼。以至于她来的时候,门口也没有人来接,还是朝夕跑进去叫人来提的行李。   国公府里头没怎么变,还是那样的摆设。只是瞧着颇为乱了些,她这个主母一走,府中中馈自然就交给太夫人了。可就恭顺回来一路所看到的,太夫人显然是没有认认真真的管着在。门口没有守门的丫鬟,府卫,府内走了半天,也没见着几个下人。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你们要将我的东西往哪搬?!”长公主走着走着,发现前面那两个拿着行李的下人,似乎是要朝南走。那两人被呵斥了一声后,就顿在原地。恭顺长公主几步赶上去,瞪着他说:“我是要回兰兮院住的,你们两个摸不清兰兮院的位置不成?!!”她一双秀眉横对,僵持了半晌,长公主晓得肯定又是二房那一家子在府里头做了什么妖。索性也先不急着去兰兮院了,掉头就朝静安堂去。   在一起过活这么多年了,一个府里头,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大小小的恩怨也不少,今儿撞上她脾气不好,就同她们算算总账!   那两个家丁一时间也不晓得要怎么办好,是太夫人说皇帝都要遭殃了,她一个公主也不值钱,才叫把以往大房住的院子给拾到拾到,把值钱的都拿出去该卖的卖,该当的当。现在长公主回来了,说到底还不是他们作下人的头一遭受罪?   一路越往西走,越临近二房的那一片屋子。恭顺也算是瞧出来了,赵齐氏走了之后,二房倒是融洽不少。太夫人喜欢小安氏,赵连也喜欢小安氏,这世道乱,他就也不怎么出去寻花问柳了。加之小安氏还怀着身孕,所以各个方面都要比赵齐氏那时候好上许多。   一路大步向前走,风雪就都迎面而来,刮扫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恭顺心里强忍着怒气,就等着找人发作呢!   前头倒是最先看见一个穿着旧棉服的姑娘,她头发虽说是绾着在,但是总有些凌乱,正勾着腰在前头的小厨房同人说话,走近看,她怀里还抱着几个热馒头。瞧着穿着又不像是什么丫头嬷嬷,直到走近了,那姑娘一转身要走,恭顺才发现,竟然是赵宓?!后娘在府上,日子肯定是不比以往好做。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落魄成这样。   赵宓转身走得匆忙,没有瞧见身后的恭顺长公主。恭顺也不想跟她打照儿面。但是那小厨房里头的人倒是瞧见她了,一个个傻站着,也不行礼,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吓傻了。恭顺停下来,站在前头。   朝夕会意,提着裙边走上去,拎着最前头那个灶头的耳朵,来回拧了半圈说:“怎么着了?见着公主都不知道要行礼?”她说着,松开手,朝那人的膝盖窝用力踹了一脚道:“今儿就来给你们都张张规矩!!”   后头的人,瞧见有人被打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纷纷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只听见长公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   “啊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爆出来几声凄厉的尖叫。有不怕死的,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就又吓得冷汗直流。恭顺将手里的水壶丢在地上,靠她最近的那几个人身上湿透,还冒着热气,身上凡是□□在外的皮肤都被开水烫的通红,红到皮肤都将近透明,隐隐叫人能看清皮下的血管筋脉。   朝夕面不改色的站回到恭顺身边,递了帕子上前。恭顺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大力的将丝帕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用一种无情到眼底的目光扫视着他们,说:“这就是规矩!!”她又转过头,在人群里找寻了片刻,突然将目光定在一处,弯下腰朝那人说:“你,是灶头吧?”   “小…………小人王浩…………是……是这的灶头…………”那男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捂着左手。那里方才被洒落下来的开水烫到了一点。   恭顺盯着他的手,忽而说:“你烫到了?”王浩不敢回话,将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浑身瑟缩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哦不!他还配不上被称作手兔子,他不过一头畜生罢了!!   恭顺重新站直身子,她的手就停留在台子上方,却又不接触到那满是油污的灶台。那几个被泼开水的人还躺在地上,有两个晕了,还有一个闭着眼睛,仍然在抖。   “你们想不想活命?”恭顺问。   没有人答话。   “那就是说都想死了?!”恭顺没有动怒,脸上还是平平淡淡的,但就是这样更叫人觉得浑身发怵。   终于有几个人壮着胆子起来说:“想…………”恭顺看着他,指指灶台上的刀说:“瞧见了吗?拿着拿把刀砍在他的身上,你就可以活。”她口中的“他”显然就是指王浩。   那人顿住了,身子僵在半空中,半信半疑。恭顺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转头看看天色说:“我要去见太夫人,叫朝夕在这里看着,要是等我出来了你们还没有人动手,那就陪着王浩一起死吧。过年了,没有红纸,见见血也好。”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听在众人的耳朵里,都不住的感觉有寒气蹭蹭的顺着脊梁网上爬。   朝夕点点头,恭顺就抬步继续往里走。下午这个点儿,小安氏正在静安堂里头给赵安氏捏腿,外头的丫头拦不住恭顺。她走到门前,叫安嬷嬷给拦下来了。   安嬷嬷如今气色不错,也胖了不少,比起以前越发的趾高气昂了。她一支胳膊拦在门前头说:“长公主怎么还回来了。要不是前头的丫鬟来跟我说,奴婢还不知道呢!”   “本公主回来需要想你禀报?”她抬眼,拔下发间的簪子就扎进安嬷嬷的肩膀里头,一脚踹开她就要推门进去。旁边的小丫头想要拦,又不敢上前来。里面小安氏听见了声音,站起来开门说:“外头在吵闹什么呢?不知道太夫人她………………长公主殿下?!!”她话还没说完,一推开门就瞧见恭顺的脸。瞬间后退了一步,小脸煞白。   “长公主?!”赵安氏听见这三个字也坐起身来。恭顺一手推开小安氏,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坐在椅子上说:“这么惊讶?怎么?我不能回来?”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送到嘴边又生生顿住。看着赵安氏说:“这杯酒我敬老太太。”她说着,就反手将茶水浇在地上。   赵安氏瞪大了一双浑浊的老眼,气得站起来说:“老大媳妇!!你简直!简直是…………咳咳……咳!…………”她捂着胸口连连咳嗽,说不出话,还打了几个干呕。   吓得小安氏感觉给她顺顺气儿。恭顺说:“我哪里是不敬?我是怕您这茶里有毒啊!”她笑着说,目光转而又瞧瞧小安氏的肚子说:“瞧着二弟妹着肚子有三个月了吧?”   小安氏紧张的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恭顺长公主。恭顺摆摆手讲:“别怕,我不会害孩子。”言下之意,就是要跟二房杠到底了。   “老太太是不是觉得皇帝快靠不住了?所以我这个公主也不用怕了?”恭顺拿起桌子上的汤婆子捂起手来讲:“还有,我怎么瞧着这静安堂里头有不少摆件都是原先我们大房里的呢?”她顺手抓起一个花瓶就摔在地上。   赵安氏和小安氏都吓了一跳,太夫人随即坐正身子,破罐子破摔说:“难道不是?大祁还能保几天?你还能充着个公主的架子威风几天啊?陈王殿下都说了,祁京迟早要破!我才不怕你!!”   “是吗?”恭顺挑眉,站起来,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说:“原来你是私通陈王的叛贼啊?”她猛的伸手捏住赵安氏的下巴说:“就算祁京明天就破!我今天也还是长公主殿下,我要整死你,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你今儿有胆子跟我吼,是仗着我不敢弄死你吗?!”她松手,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将赵安氏的头生生扇歪过去。   ☆、第105章 扫地出门   一百零五、扫地出门   赵安氏只感觉脸颊骤然袭上一股痛意,自己的头被大力的向左侧甩去, 随即是火辣辣的疼, 在右脸上炸开来。痛意一直蔓延到嘴角和耳根,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微微一动嘴唇,便是牵连着半张脸上的肌肉都在战栗。   小安氏, “啊!”的叫了一声, 跌坐在床上。她慌乱的瞄了一眼长公主,随即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惊恐的声音不能由口发出,便全部堆积在喉咙间, 发出“呜呜”的怪响。她吓得冷汗直冒,头发都粘在脸上, 好不狼狈。   “你!”赵安氏猛的站起来, 想要还手。却又给恭顺按着肩膀,强压着坐回去。她抬手用力挥开恭顺搭在她肩头的手说:“你简直是…………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恭顺揉揉自己方才被赵安氏打掉的那只手的手腕,抬高照着她的右脸又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 听得恭顺心里无比爽快。她这一回亲自将赵安氏被打偏的脸转回来, 正对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今儿不妨告诉你, 在大祁,我就是法!”她顿了顿,重重拍了几下赵安氏完好的右脸说:“我就是天!!”   赵安氏的左脸红肿得老高, 上面还能清晰的看见两个交错着的巴掌印,同右脸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么几下折腾,她花白着的头发早就乱了,发髻歪歪斜斜的垮在头上。双目猩红,活像是一个疯癫老妇。   恭顺盯了她半晌,突然发现赵安氏诡异的勾唇一笑。还不等人反应,长公主就感觉背后一痛!有什么尖锐的物件,从她的肩膀一下子刺进去。衣料,血肉撕裂的声音…………她咬着嘴唇,艰难的回身。安嬷嬷就抓着那只簪子,恶狠狠地瞪着她。恭顺低头“呵”了一声,随即抬脚,照着她的腹部将她一脚踹开。抄起手边的花瓶,就往安嬷嬷的头上招呼。安嬷嬷被打晕了,躺在地上,额角几条血柱黏答答的躺下来。   小安氏瞧着忍不住犯呕。   那根簪子还插.在恭顺的肩膀上,滚烫的血液往外流着,似乎还冒着热气。她没有去拔,反而一脸苍白的转过头,接着朝赵安氏笑。她明明脸上冒着冷汗,还有隐忍的痛苦,但是这样笑起来格外的叫人毛骨悚然。   赵安氏拼命摇头,蹬着脚往床内退缩说:“老大媳妇,你……你不能对我做什么!!你这是不孝!”   “老太太,你可是回回都拿这个来压我啊?我为了国公府的安宁,不断的忍让,你在外面可有说过我半句好?!”恭顺的鞋尖撞到了床沿上,她停下步子,往前探身说:“不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来孝敬?”她伸手,抓住赵安氏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揪到自己面前说:“我能当上女帝,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我是个任人揉捏却不会还手的好人吗?是老太太你越活越不清醒,还是太天真啊?”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国公府,你在哪呢?”恭顺外头装作回忆的样子,她的眼睛在赵安氏身上打着转,又突然惊讶的睁大眼睛说:“你怕还是个妾室吧!”   “你胡说!”赵安氏最不能听别人提起她以往做妾的事情。   恭顺没站稳,给她推的往后踉跄了一下。赵安氏抓准了时机就要往外跑,恭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重新摔回床上,欺身上来说:“老太太,咱们来谈一谈吧。你是觉着我回不来了?兰兮院都封了?”   赵安氏不说话,恭顺抬手,瞧她闭着眼睛往回缩,悬在头顶的手又顿住了,悠悠的垂下来,放回身侧。她偏头瞧瞧躲在角落里的小安氏问:“大房不在的这几天,你们老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听见赵宣质问小安氏,太夫人也睁开眼睛超这边看过来。她的头发刚刚被扯掉了几缕,头皮到现在还疼的厉害。小安氏看看太夫人,在看看长公主。毫不犹豫的跪下来说:“太夫人将大房院子里值钱的物件,该卖的卖了,该当的当了,还有些…………”她跪在地上还不忘一只手托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   赵安氏抬手就抓了一个小香鼎朝她砸过去,啐了一口说:“吃里扒外的东西!老身要不是瞧着你肚子里那块肉   ,早就叫人扒了你的皮,打散那一身的贱骨头才好!!”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奈何之前挨了两巴掌又生着气儿在,反复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还有些是宫里赐的,卖不出当不掉,就自己拿回去摆着是吧?”   恭顺咬着牙,给自己把肩头的簪子拔下来,朝夕正好也回来了,她瞧恭顺受了伤,要叫郎中过来。长公主摇摇头驳了她,说:“不用,你叫人去通知国公爷回来。”   太夫人抓住这个空档,一边叫一边往外跑道:“来人!快来人!长公主疯了!来人保护老身!”她的手还没触到门,就被恭顺伸脚一勾给绊倒了,扒在地上。恭顺走过去,蹲下身子,扳着赵安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说:“你年纪大了,国公府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搬出去吧!”   太夫人怔了一瞬,随即剧烈的颤动这身子,疯狂摇头,挣脱开恭顺的钳制。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到另一边说:“不!不!!”   她爬到主位边,扶着桌子坐上去说:“不!我是老国公的夫人,定国公府是我的!!你……”赵安氏指着恭顺,胳膊连动着身体都在使着劲,她卯足了气儿说:“你不能赶我走!”   恭顺没有搭理她,反倒是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是来了一大帮人。   恭顺探头朝外看过去,是赵连截了去找赵渊的朝夕,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了。赵安氏似乎是看见了救星,扒拉扒拉自己凌乱的头发,不再吵了。   赵连一进屋,就瞧见缩在角落里跪着的小安氏,连忙越过恭顺单手把她提起来,问怎么回事。说到底小安氏现在还记着恭顺方才进来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呢,哆哆嗦嗦的不敢向赵连告状。   赵连见她不说,又跑到赵安氏面前,与恭顺面对面说:“大嫂要么就不回府,要么就来闹事情!大哥如今不在府上,那我也有资格替他教训教训大嫂!来人!上家法!!”   朝夕被赵连粗暴地扯着头发,推到长公主身边说:“这个贱丫头,也一起挨着,打死了直接丢去乱葬岗!”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把长公主按到长凳上去趴着。恭顺到底是女子,力气不如他大。两个人正拉扯着,僵持不下。   从廊间就传来一声呵斥道:“谁准你碰你大嫂的!!”赵渊大步从远处而来,照着赵连的心口就是一掌,直接将他震开,撞在柜子上。   “老二!”老夫人惊叫着扑过去。   赵渊反而揽着长公主上下看看,摸摸说:“伤着哪里了没有?”恭顺摇头,赵渊正巧摸到了她后肩还在流血的伤口,脸上表情一凝,沉着脸朝外头喊了一声:“请何郎中过来!”   他站在屋内,莫明的一股威压,众人都不敢吱声了。赵渊扫视了一圈问:“谁能说说,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赵连捂着胸口朝他喊说:“大哥!长公主她无端来静安堂闹事,不但打了我母亲和小安氏,还…………”   “你给我闭嘴!暗同陈王,想要从我这儿偷走布阵图,还有脸叫我大哥?!!”赵渊一声爆喝,吓得赵连往后一缩。不敢相信的瞧着他…………瑟瑟发抖。   恭顺拉拉他的袖子,平静的说:“人是我打的,左脸上两巴掌 。”她看着赵渊:“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把她们扫地出门!”   “赵渊,这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推开赵渊,站到一边说:“根据老国公留的遗书,账房会拨一千两银子给你们。拿了银子,拾摞拾摞东西,晚上之前,我不想再在府里看见你们!”她说着,抓住了赵安氏床上的被子,扯下来就丢到门外去。   赵安氏看她又往妆台前去了,立刻爬起来,冲过去护着自己的首饰说:“老大媳妇!!你!你放手!国公爷,国公爷你快管管她,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站在一边的赵渊皱了皱眉头,径直走过来把长公主拉开。赵安氏笑了笑,抱着自己的东西坐回去。   “赵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恭顺挣扎着,赵渊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横抱起她放到椅子上说:“恭顺,你肩膀上有伤,不要乱动。”他盯着长公主的眼睛,等她慢慢冷静了。才转头对着外面的一帮子奴才说:“帮老太太,二老爷搬东西出府!”   他拍拍恭顺的头,转而对自己带来的两个副将说:“曹冲,张闻。将叛贼赵连拿下!压至大牢,严审!!”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咱们国公爷还是实力宠妻的。   ☆、第106章 杀了!   一百零六、杀了!   “不行!你们谁都不能动老身!谁都不能!!”赵安氏挥开那几个要来搬她东西的下人,抬眼又瞧见张闻和曹冲压着赵连的双肩, 正打算压着他下去。   她猛的扑上来, 一口咬住张闻的手臂。疼痛顺着手臂一路传上来,张闻紧咬着牙关, 松了手,他也不敢贸然对赵安氏如何, 说到底也是老定国公的夫人。   张闻虽说是松了手, 但赵连也斗不过曹冲。一个是军人,一个常年浪迹花楼, 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酒肉的糟蹋。眼看着就要被压下去了,赵安氏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这辈子放在心尖上疼着的,绝对不能出事!   长公主方才听赵渊这样说, 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是公主, 任性也不怕旁人嚼舌根,可是赵渊这样的身份,一旦对继母有什么不好, 很容易被政敌放大, 搬到朝堂上去□□。所以他虽然不喜赵安氏, 但是一忍就是几十年。这一次,他肯帮着自己, 心向自己,实实在在的叫恭顺感觉心安。   赵安氏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剪刀,用刀锋抵着自己的脖子, 站在赵渊面前说:“老大,你叫他们放开你二弟!”   “什么?”赵渊的手仍旧搭在恭顺的头上,轻轻的给她顺着头发。但是面对着赵安氏,却是满脸的冰霜,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割在赵安氏的心上。   “我说,叫你放了你二弟!老大,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吗?”赵安氏咽了咽唾沫,将剪刀更加靠近了半分,刀尖将颈脖处的皮肤戳得向内微微凹陷下去,她伸手扯住了赵渊的袖子,喘着粗气。红肿的左脸,显得愈发狰狞可怕:“你就为了家产要这样陷害你二弟吗?!”她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赵渊难得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微微扬起一抹冷笑。他甩开扯着他袖口的赵安氏,正巧何郎中慌慌张张的来了。赵渊往旁边站了几步,让他好坐着给恭顺长公主包扎。   赵安氏被大力的一甩,险些要站不稳。赵渊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他将玉佩递到赵安氏面前,晃了晃说:“这个,是陈王给赵连的信物吧?”他说完,赶在赵安氏伸手来抢之前,将玉佩从新收回怀里说:“你不认不要紧,我这里还有书信为证。”他慢慢的逼近,眉宇间是赵安氏从未见过的暴戾,像一头发怒的狼,随时都有可能上来讲她撕碎!!   “说到你,赵连暗通叛贼,丢尽了我定国公府满门忠义的脸!到底是谁!”赵渊猛的一掌拍向桌子,说:“是谁对不起父亲在天之灵?!”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是将原本要锤向赵安氏的拳头锤在木桌上。他说:“安姨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吗?!这么多年,你就不怕报应吗?!!”   桌子从赵渊的拳下开始碎裂。赵安氏终于是怕了,她摇头,疯癫的摇头说:“不!老大,那些都不是我干的!老大!!你放了你二弟吧!”她一把抓住赵渊的手臂说:“老大!!!”   恭顺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脸上波澜不惊,这个下场是赵安氏应得的,她自己造的孽,活该自己来受,没人同情。   赵渊抽回手,将赵安氏一脚掀翻,转身捂了捂脸,吩咐何郎中好好给恭顺包扎开药,自己逃也似得夺门离去。   赵安氏见他走了,直直扒在桌子上咧着嗓子喊了一声:“赵渊!!”她想追过去,长公主给张闻递了个眼神,张闻就拦下赵安氏。他这回学乖了,锁住赵安氏的双臂,叫她动不得。   恭顺抬头看看何郎中,何郎中便先暂停包扎。长公主站起来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动作麻利的抵在她的脖子上。赵安氏的脸在瞬间扭曲,她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就连眼皮四周的褶皱都完全撑开了。眸子里一大片眼白包裹着那一刻骤缩的瞳孔,眼瞳里闪闪烁烁,说不上是恐惧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赵安氏想往后退,奈何张闻从后面押着她,只能任由冰凉的剪刀一分分的戳进皮肤。窒息感和绝望像潮水一样袭来。她甚至不敢大口的呼吸。   “老太太,你要死,就滚出去再死!”她手上的力道每说一个字,就加重一份:“别脏了我的地方,磕碜人!”她看见刀尖见血,突然收回手,将剪刀远远的丢到一边说:“老太太瞧着也是个怕死的,所以还是别拿死来威胁我的好。”她的手缓缓掐住赵安氏的脖子,慢慢收紧,咬牙切齿的说:“我真的想活活掐死你!!”她的指甲抠着赵安氏的皮肤,戳近血肉里。她给赵安氏右脸闪了个耳光说:“但是现在有更好的办法折磨你。你快活了大半辈子吧!可惜今天以后,你就会是过街的老鼠,你兄长是太子太傅,如今太子伙同陈王,他已经自身难保,他还会收留你们一家吗?”   恭顺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赵安氏的一团头发,把她的头硬生生的往后扯说:“赵连的罪名坐实之后,迟早是个问斩的下场。他和你都会被从定国公府赵氏的族谱是除名。你还剩下什么呢?你会变成一个穷鬼,一个疯子!在京城自生自灭。还记得齐氏的下场吗?呵!!你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儿去!我要你活着!活着尝尝从云端摔近泥潭里的滋味!要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恭顺猛然松开手,赵安氏失了力气,往下瘫倒。而张闻还抓着她的两条胳膊,所以现在的赵安氏就像是一块泄了气的人皮一样挂在张闻的手上。   何郎中给恭顺开好了药房由朝夕收着,背了个药箱匆匆往回赶。长公主动了动肩膀,抬步出去。只留下一句:“帮老太太搬东西出府!晚膳之前还没有齐活儿的,也不必留在国公府了!”   她追出去,一路走到兰兮院前。远远的赵渊坐在小亭里。   “夫君!”恭顺坐到他身侧,赵渊才回过神说:“你怎么过来了?外头冷,咱们进屋。”他站起来,将长公主裹在自己的怀里。   恭顺知道他有心事,静静的由他拉着往屋里走。她抬头蹭了蹭赵渊的下巴说:“渊郎,再过五日…………就要过年了。”   赵渊闻言一怔,抿了抿嘴唇,腾出一只手来关上门,转头道:“恭顺,这个年…………战事吃紧,我怕是不能陪着你一起过了。”他抱歉似得亲亲长公主的额头。   恭顺不说话,她知道,方才同赵安氏争吵,又叫赵渊想起早逝的赵王氏了。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走得太早了些。   夫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事情,到傍晚去前厅用膳时,整个二房已经收拾干净了。赵安氏…………不,现在她是安氏了。定国公府的烫金牌匾下,安氏鼻青脸肿的带着小安氏站在一堆行礼中。她站了半晌,也没瞧见有人要来帮她的样子,只好认命自己去搬。可是霜雪天路滑,她才站起来就甩了一跤,跌进了结冰的泥垢里,像是个乞丐非要穿上绫罗绸缎来卖丑。引得过街路人指指点点,一阵哄笑。是啊,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有时候从高位上摔下来的人,要比原本就低贱的人更受人欺负一些。欺负天生的弱者和凌虐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往往后者让人更有快感。   小安氏过来扶她,却被安氏挥开。本来她还有一千两是银子可拿,但是现在被从族谱上除名了,半分钱也没有。匆匆忙忙被赶出定国公府,晚上住在哪里都是问题。   “老身不要你扶!”她狼狈的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抱紧自己的行礼说:“你去找找,赵宓呢?宓姐儿呢?!”   “母亲,方才出府时找遍了,也没找到。”小安氏一个有孕在身的人,抱了一大堆行礼跟在后头。安氏摆摆手,冷笑说:“也罢!也罢!她不愿意跟老身走,老身倒要瞧瞧她还能讨到什么便宜不成?!”她在前面走着,忽而说:“今晚咱们去庄子上找宁姐儿。”   安氏当了几只钗子雇了辆马车,就要去庄子上找赵宁。   长公主用过晚膳睡了之后,赵渊悄悄起身过去书房。房内已经有个黑衣男人单膝跪在桌前。赵渊瞧了他一眼问:“人呢?”   “回国公爷,雇了马车,连夜往庄子上赶,现在应该还差几里路就到。”那人抱拳回话。赵渊微微皱眉,随即轻启薄唇道:“杀了!”他想了想长公主又讲:“手脚做干净些!”   那人应一声“是!”推门走出去,瞬间就隐匿与夜色之中。   赵渊在书房干坐了大半夜。安氏该死!但他不想脏了恭顺的手,所以就由他亲自解决好了。   待过几日李昶带着援军赶来,这一场仗终于要正式开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安氏:兄长一家要死 儿子要死 自己要死 被赶出去 被暗杀 只想说一句:痛快!!!! 下后面几章就转到我们宣宣的安华郡幸福生活了! 撒花花~~~~   ☆、第107章 过年   一百零七、过年   年前,天冷的厉害, 可越是要到过年这几天就越是暖和。这阵子不下雪了, 太阳也时不时的出来同人打个照面。赵宣在安华郡安顿下来之后倒是结交了一帮子狐朋狗友,其中有个叫郑沂的倒是颇有些像前世同赵宣交好的环小王爷。   白溯还是阴魂不散的跟在赵宣后头, 赵宣索性也给他留了间房。左右是友非敌,没必要撕破脸皮。   大清早的徐卫出去买了早饭回来, 白米粥热气腾腾的端上桌子时, 粥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用筷子轻轻一戳就破开了露出里面的粥。赵宣来了安华郡之后最先爱上的就是这儿的早点, 虽说不是什么金雕玉琢煮出来的东西,但是实在美味。   赵宣正动着筷子, 外头院子里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四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徐卫认命去开门。   杨奎在外头搓着手, 衙门里前几天也放了年假, 他才终于换下那套终日不变的官服。杨奎瞧见徐卫来开门,连忙将手里的几挂腊肉递上前说:“徐兄弟,早上菜市里的王婆婆送了我几斤腊肉, 我想着你们都是年轻人也不会做菜烧饭的, 这过年了还去吃酒馆总有些不像样, 所以特地给你们送来点。”   徐卫接了腊肉,连忙道谢说:“辛苦杨捕头你跑一趟了。”那两串看着干干瘪瘪的, 拎在手上竟然还有些分量。   赵宣探头朝门口瞧了瞧,奈何徐卫将门缝挡得严严实实,赵宣也只能听声音晓得是杨奎过来了。她用勺子拌了拌滚烫的粥, 朝门口喊说:“徐卫,请杨大哥进来坐坐吧!”   徐卫回头瞧了赵宣一眼,随即将门缝开得大了些,侧过身子,伸手说:“杨捕头快进来。”   杨奎挠挠头,半天才迈出步子跨进门内。他今儿穿的是一身半新的衣裳,瞧着比捕头服要暖和些。这一身竟是把他整个人也衬得柔和起来。他怪不好意思的挺在院子中间,也不晓得是进还是退。   赵宣瞧他那副傻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险些掀翻了粥,还是染香眼疾手快给扶稳了。赵宣朝他招招手道:“杨大哥过来做啊!院子里可没有什么好看的。”   杨奎被她喊的一个激灵,立马站直了身子,动作僵硬的朝前厅过来。他心里也是纳闷,这都是男子,自己平日也大大咧咧的惯了,怎么偏偏碰上李照这主仆三个就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呢?!   徐卫从后面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我家公子叫你过去坐。”他大步赶超到前面,还回头瞧了几眼杨奎。   杨奎来的时候,赵宣的粥是冒着热气的,等他终于慢腾腾挪过来,赵宣这碗粥都已经喝了大半了。她抬头拍拍自己和染香之间的位置说:“杨大哥坐啊!吃早饭了没?要是没有,我叫徐卫在去买一份回来?”   赵宣说这话时,染香也抬头瞧着他。杨奎低头与她对上眼,立马耳根飞红,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道:“不……不用了,我站……我站着挺好的。”他说着又往旁边站开几步。   “要不…………我给杨捕头搬张凳子过来?”染香放下勺子,站起身就要朝屋里去。杨奎行动快过脑子,一个箭步就上前拦下她说:“真不用,我………………我……”他说着,低头就瞧见染香在自己胸前眨着眼睛瞧自己,脸上登时就像是爆竹炸开了花,通红通红的,抹了红纸似的。   杨奎“蹭”的跳开,拔腿就要跑,还不住的朝赵宣拱手道:“李兄弟对不住了!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锅上还烧着水,就先回去了!”   染香反倒满脸懵,指指自己说:“郡主,杨大哥是不是讨厌我啊?”   赵宣耸耸肩,埋头继续喝自己碗里剩下的那半碗粥。其实…………杨奎是喜欢染香吧…………只不过她们三现在都是男装,所以苦了杨奎了,赵宣心里偷笑。   到了年关,自然就要出去买些年货回来。以往在国公府都是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下人来干这事情,现在赵宣把安华郡上上下下都给逛熟了,自然也就想亲自置办一回年货。   就和她们商量着下午一起出去。   午膳还是叫徐卫做的,他以前在江南跟着李昶出远门的时候,一路上别的没学会,做饭倒是学了不少。   赵宣坐在榻上,突然就有些想念京城里的阿昙和阿枝了。   “郡主!郡主!世子爷来信了!”染香关了门,兴冲冲的跑过来。赵宣闻声一骨碌就坐起来,伸手接过染香手里的信封。   急急忙忙的打开看。   「初华亲启   初华,天气寒凉,年关将至,此信我叮嘱三件事:其一、要穿衣保暖,勿食气阴寒重之食,照顾好自己。其二、你瞧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大约已经带兵抵达京城,双方即将开战,年关之前无法赶回去陪你,还希望初华体谅。其三、我与初华相隔甚远,日思夜想,常难入眠。然,初华来信甚少。我虽作为主将,但仍然可以忙里偷闲同你互通书信,还望初华多多来信。   初华,我甚念你!你心亦相同否?希望下回能在信中得到答复。   李昶书」   切!谁要和他常通书信啊?!她才不想他呢!赵宣扳了扳手指头,哼!李昶这家伙,过年也不能回来陪她…………想想心里就犯堵!   昭娘从灶间同徐卫捣完乱出来,就看见赵宣一个人盘腿坐在榻上,一会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扭头噘嘴的。就凑上去说:“郡主,世子来信写了什么呀?!”   “没!”赵宣叫她下了一跳,连忙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装好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昭娘嘿嘿一笑:“奴婢明明就这么走过来,是郡主看信看入神了,没注意到奴婢吧!”她说着努努嘴,赵宣双手撑着小榻站起来,拂开昭娘就往里走说:“你这么闲,不如帮着徐卫去做做菜,瞧你一个姑娘家的,连做菜烧饭也不会,往后谁娶你呀?!”   昭娘瞧着赵宣的背影吐吐舌头,反正现在也不嫁人,日后再学不迟!再说了她长得也不磕碜,害怕嫁不出去?这么一想,昭娘一蹦一跳的又往灶间去了。   这边徐卫一盘白菜刚刚出锅,他正熄了火要去切萝卜。昭娘伸手从徐卫刀下截走了那颗萝卜说:“这颗不好,个头这么大,都老了,不好吃的。你切这个!”她顺手捡了个小萝卜递过去。   徐卫瞪了她一眼说:“你下回要做什么同我事先说一声可好?你看看刚才,险些就要切到你的手了!”他将昭娘递过来的萝卜重新丢回筐子里:“还有这个小萝卜头,翻着青呢,瞧着就没长好,要怎么吃?!”   徐卫一股脑的将昭娘给训完,再抬头看看昭娘一脸的不高兴,明摆着的是不快活了。怎么办?只好腆着脸上去哄啊!毕竟这跟在世子身边久了,也总学会些哄人的招数了。他放下刀,把手再围裙上擦了擦过来抓住昭娘的手说:“我…………我也不是有意要冲你。这不是……这不是怕真伤着你嘛?怎么就不高兴了?”   昭娘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左移右飘的有些不自然。她被徐卫盯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了,连忙走开拿起刀说:“我也没生气不是?呃…………说这么多干什么?郡主等着吃午膳呢,我来切吧!”她以往在国公府都是做的伺候赵宣生活起居的活儿,没拿过刀切过菜。乍一握上手,还真有些手抖。(古代的刀和现代不一样,都是那种刀面很厚的大刀,所以不是咱昭娘太弱哈)。   徐卫瞧她没个两把刷子还想切菜,走上前去就要抢回菜刀说:“你既没有生气,那便放着我来切就好!”他说着一只手已经包着昭娘的手握在了刀柄上。昭娘心头一紧,手上就松了劲儿。只听菜刀“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徐卫倒吸了一口冷气。   “啊!你出血了!”昭娘急得原地直跳,仿佛感觉徐卫那根流血的手指头就在自己眼前不停的晃悠。她咽了咽口水,盯着徐卫半晌,心虚的笑了笑说:“那啥…………我……对不起啊…………”她看见那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情急之下抓着徐卫的指头就含进嘴里帮他唆了唆。   一股子血腥味迅速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徐卫只感觉到一条小舌头在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昭娘松口吐出一口血,转身跑出去说:“我给你拿点药和纱布过来。”留下徐卫一个人闹了个大红脸。   这两人闹得一小段插曲,害赵宣直到午时三刻才吃上热饭,而且这盘萝卜汤里头…………怎么还有骨子血腥味呢?   徐卫,昭娘默默对视一眼。他们是不会告诉赵宣,其实这盘萝卜上面滴了几滴徐卫的血,后来……他们忘记换萝卜了的…………   小剧场:   赵宣把信丢到脚底下踩踩碎:写信给老娘,说了一大堆,不就是不回来过年吗?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猫了?   李昶:冤枉啊,夫人。咱两只猫不都留在京城吗?还有,娘子你究竟有没有想我呢?   赵宣:泥奏凯!不要脸!…………嗯……其实…………有一点想,不过……只有一点点哦!!(正经脸)   李昶:懂了!   赵宣:你懂个屁啦!打完仗记得滚回来!!(炸毛)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拉郎配的大归,决定给染香和昭娘都赐一对姻缘。 还有咱徐侍卫有没有一点点呆萌啊? 和昭娘正好一对呆萌cp   ☆、第108章 青衣之死   一百零八、青衣之死   吃了一顿不大美味且迟到的午膳之后,赵宣就打算带着徐卫和昭娘出门采买。留下染香守家。其实赵宣为了避免闹肚子, 午膳没敢吃太多…………   过年头一个要买的自然就是春联, 还有福字了。启华街上搭了一溜儿长的摊子,专门卖这些年货。远远瞧过去, 满街长红,刚刚写好的春联和大红灯笼搅在一起随风飘摇着, 写春联的老师傅时不时直起身子, 转转手腕,待歇好了, 再提笔写字。   赵宣背着手,闲溜达了几步。转身盯着徐卫, 昭娘:“嘶!我说咱分头转转呗!你们俩也别老跟在我后头了。”   “可是公子,您…………”昭娘越过徐卫凑上来, 皱着眉头说。   “哎呦这条街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我还能有事儿?”赵宣抬手打断昭娘,还往前推了她一把讲:“我要是有什么事,一声叫嚷, 你们不就听见了吗?所以呀快去吧, 去吧~”   “是…………”染香迟迟疑疑的答了一声, 看着赵宣走远了,才随即也转身四处闲逛去了。   赵宣走到街头, 回身瞧着他们两走远了,也舒出一口气。其实吧…………她是想偷偷买匹布,给李昶做一条腰带, 下回见面时带给他。   京城那边的事,赵宣不想叫李昶去掺和一脚,但是她也不能拖累了他的前程不是?前世的李昶是雄霸一方,可与朝廷抗衡的汝南王,这辈子…………说好了是自己帮他,其实闹到最后,自己还不是得依靠着李昶?   赵宣兜兜转转,想着还是去刚来安华郡的那家布庄呗。   “呦~李公子啊!今儿来瞧点什么?”掌柜的这一回态度同上一回可是大不同,赵宣朝他笑笑,三分眉眼上挑。这掌柜是个明白人,上一回她是穿的女装来的,这次男装再顾,他就改口喊“公子”了。   “还是老规矩,我只要楼上的好货!”她颠颠脚尖,掌柜的利索引路说:“前几天又新进了一批料子,正好给公子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他说着,走到楼梯口,侧身等赵宣上去。   赵宣踩了几级台阶,突然在中途停下。转身说:“你们这儿,除了布料可还有什么花样没有?”   “呃……这倒是没有,不过公子若是想要绣些花样,不如交给我,我帮你拿去秀坊找绣娘来…………”掌柜的一愣,这话还没说完,赵宣便转身继续上楼去了:“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她回头瞧了一眼掌柜的。   就是那一眼,赵宣的目光突然被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吸引住。那是一个青衫女人的身影,她一瘸一拐的走着,不!是艰难的小跑着,只不过因为有伤所以跑不快而已。   仅管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人潮络绎不绝。但是赵宣对于那样一道身影格外的敏感,那个人是青衣,是张泱一力要保下的青衣!可是青衣明明一开始只是香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婢女,她如何出宫的?况且这段时间京城戒备森严,就算她出了宫,又哪里来的这样通天的本事跑到安华郡来?!细思恐极,赵宣抬脚就要下楼去追。   掌柜的在半途拦了拦说:“李公子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今日突然有急事,改日再来!”眼看着人就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了,赵宣也懒得再废话,一胳膊挥开掌柜肥硕的身子,从第四级台阶上就直接跳下去,夺门而跑,方才那一跳,真真的震得脚掌生疼。   等到赵宣几个跨步,出了门,这行人熙熙攘攘的街上,她的视线来寻找了几圈也看不见那一抹青衫。   突然前面的转角处闪过一片青色!赵宣抬步便追。看样子青衣对这里的地形也还算熟悉,她一路专抄小道跑,弯弯绕绕的。赵宣追着她,气喘吁吁,最后迈过一个转角,却发现面前是一堵墙。这是个死胡同!!糟糕!!被人下套儿来了个瓮中捉鳖了!   她心里隐隐的升起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拳。   “我当是谁呢!闹了半天,是咱们庄姝郡主啊?”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赵宣转身,就看见青衣靠在左面的墙上,冷眼瞧着自己。她抬头看了看天,将受伤的那一条小腿往后藏了藏说:“正愁着没有办法逃脱呢,你倒好,上赶着来了,给我当人质也不错。”   赵宣脚下缓缓后退,一直退到靠墙,再无路可退了,她强装镇定说:“你…………你在被人追杀?”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双腿蓄力,一双美目紧锁青衣,随时警惕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准备做出反抗。   “是。”青衣上身微微用力,离开身后的墙,一瘸一拐的逼近赵宣,无所谓的耸耸肩说:“而且我不妨告诉你,我是在被琅瑛追杀。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想要背着三殿下杀我。哼!”她瞪着眼睛,突然勾唇一笑,身影鬼魅般的瞬间就移动到赵宣身后。   赵宣只觉得颈脖一阵疼痛,青衣的手就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吐气说:“我笃定,琅瑛一定不会让你死。”她说着,赵宣再抬眼,就隐隐约约的看到小巷尽头逆光走过来一个人,光线闪烁,赵宣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一身藏青色的衣服,是琅瑛没错了。   原来…………青衣是东辽三皇子的人……怪不得了,怪不得能随意出城,怪不得琅瑛当初阻止自己杀她。但是现在琅瑛为什么又反过来要背着东辽皇三子楚灏取青衣性命?!   琅瑛慢慢走近,如今脸上瞧着还很稚嫩的样子,但谁也想不到,那副年幼的皮囊下却已是和自己一样,住着一个二世为人的灵魂。赵宣感到青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愈发的用力了。那力道,好像立刻就要将她活活给掐死似的。但偏偏又不让她死,叫人在生与死的一念之间感受着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和无力感。   琅瑛远远的站着,她说:“青衣,你放开她!”   “你叫我放开她?!”青衣拍了拍赵宣的脸:“我放了她,你放过我,怎么样?”   “不可能!”琅瑛抬手,一支袖箭破空直直射进青衣的左肩。青衣咬牙受了,闷哼一声。赵宣感觉刚刚轻松下来的脖子,瞬间又被更大力的掐住。她的脸上慢慢扭曲,整张脸都变得血色尽失。   “呵!琅瑛,你要是不怕我手上这人死了,就尽管向我招呼!大不了,就是拉一个垫背的也值了!”她话音刚落,腹部又受了一箭。流出温热的鲜血。   赵宣的脸已经接近青紫,她胡乱的挥舞着手,却使不上劲。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慢慢的陷入模糊。这辈子,就要这样死了吗?这辈子…………又要断送在这个女人手里吗?   不…………她不要,她不甘心…………她还没有看到李昶成为汝南王,她还没有报完前世的仇…………她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还没有发泄出来…………不!她不能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赵宣咬破嘴唇,迫使自己清醒一点,不要陷入昏迷。她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见青衣的发间有一支银簪。对了!她不能死,她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今天,我死了,三殿下也不会放…………呃!呃呃!…………”青衣狰狞的笑就僵在唇边,口中不住的往外喷涌这滚烫的鲜血。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赵宣苍白着脸,手中握了一根银簪。而那根银簪此刻正插在她自己的咽喉之中。   赵宣听见血肉破裂的声音,随即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掐住自己的力道也骤然消失。青衣的手毫无生气的垂到她自己身侧。赵宣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逃离她。   那根银簪仍旧插在青衣的脖子上,青衣像一个破碎的人偶一样,浑身都在向外迸溅在血水。她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歪歪斜斜得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如果不是胸膛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她几乎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琅瑛扶着赵宣脱力的身体,呡了呡嘴唇不说话。   赵宣深吸了几口气,推开琅瑛的肩膀,歪歪斜斜得往前走,好几次差点儿要摔跤了,她伸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爬不起来。明明几步远的路,赵宣生生是花了好一会儿。她站在青衣的面前,抬脚,狠狠的踩住她的腹部。   前世…………就是这个女人灌自己喝下红花,堕胎。就是她!就是她伙同赵宓,害了自己!   赵宣的脚重重的往下踩,每往下用力一分,青衣口中的鲜血就多往外喷出一升。她弯腰,一根一根的拔出青衣身上的袖箭,独独留下脖子上的银簪。让她痛到生不如死,偏偏又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个要领盒饭的了? 总导演大归:咔!咔!咔!青衣,你杀青了! 撒花花~~~~~~~~~~   ☆、第109章 过往   一百零九、   “你…………唔呃,啊!”青衣睁着血红的眼睛, 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 梗着脖子直勾勾的瞪着赵宣,像是要把她活活瞪出来一个大窟窿似得。   赵宣被她喷出的血溅到了几滴, 也毫不在意的用手肘的衣裳随意的擦了擦,她从青衣靴子的暗兜里摸索出一把匕首, 朝着青衣的腹部狠狠一捅。   这么多人之中, 赵宣两世加在一起,最恨的就是自己眼前这个躺在地上, 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女人!!她害死自己的孩子, 害她名声败坏,还她郁郁而终!!   赵宣拔出刀, 又是一捅。血肉喷涌的声音, 不断的刺激着赵宣的大脑,她开始变得暴戾,疯狂。   赵宣不停的拔刀, 再捅进去…………红刀子进红刀子出。青衣鼓足了气, 死死抓住她要拔刀的手, 嘴唇张张合合的,费力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痛…………快……给我…………个…………痛…………额唔……”她话还没有说完, 就“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睁着眼睛,瞳孔渐渐的失去神采。   赵宣扭头看着拔出银簪的琅瑛, 怔怔的,不说话了。   “给她个痛快吧!折磨她,何尝不是在折磨你自己?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往事的那段伤和痛。”琅瑛抬手,将青衣的双眼合上。慢慢站起身朝外头走。   “你当初为什么叫我留她一命?”赵宣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像被火烫到了一样,迅速的将它丢到地上。   琅瑛伸手搭了一把力,将赵宣扶起来说:“因为那个时候,我想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她!!”   两个人坐在一边的枯木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这儿是被官府印上“拆”的危房,早几年就没有人来过了。   “愿意听听我的前世吗?”琅瑛看着她,突然笑了说:“别误会,咱们不是朋友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世上能彻彻底底交心而谈的也只有我们二人了!很多事情,憋在心里久了,实在难受。”   听了她这番说辞,赵宣点点头讲:“你…………和青衣有什么恩怨吗?”   “恩怨说不上。”琅瑛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瞧瞧将要西落的太阳说:“是明争暗斗。”   ————————   “青衣是东辽丞相的庶出女儿,自小丧母。时常遭受后院兄弟姐妹的欺负,有一回,楚灏恰巧救下她。因为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青衣遭到报复,所以就向丞相讨要了她过去。”琅瑛一顿,心里想起楚灏那副伪善的嘴脸,也不知道他当时要了青衣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为了她好?   她没有停顿太久,接着说:“青衣大约是觉得感激,但又无以为报,所以自愿向楚灏请命要和那些暗卫死士们一同接受训练。她确实也没有辜负楚灏的期望,难得的成为了那群暗卫中的佼佼者,得以长久的跟在楚灏身边办事。后来…………”   “后来你去了东辽?”赵宣抢声道。   “是的。”琅瑛点头说:“后来由于官职调动,我们一家随着父亲搬去了东辽与大祁的接壤处。哪里的东辽人十分好客,我渐渐的开始在那边读起书来。说到我和楚灏的相遇…………还真是一场既美好又肮脏的开始。”说到这里,她平静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的厌恶:“那一年,我被劫匪绑了,要卖去京城。那个时候,这一伙人嚣张的很,四处贩卖人口,以至于东辽皇帝派楚灏带人围剿。我被他救下了。当时我害怕极了,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他背着那些官员们卸了我的胳膊。当时我是不知道的,只以为自己真的骨折了。后来想想,我满身泥泞的扯着他不放,他心里一定是厌恶极了吧!后来我们这一批被绑架的人被安顿在了东辽皇城的驿站内。楚灏为了经营他的良善形象,常常过来探望我们。我…………从内个时候起喜欢上了他。说来也真是可笑,一个满心算计,一个满心欢喜…………再到了后来,我被他们发现有感应天神,预卜先知的能力,东辽皇帝留下了我,封我为国师。我当时不过十五岁,上一任国师自然不甘心被革职。还是楚灏出面为我摆平了一切。”   赵宣歪着头,这就有些听不明白了,问她道:“你既然能预卜先知,那为何不为自己算一卦?”   “我何尝不想给自己算一卦呀?”琅瑛摇了摇头说:“我能预知的只有年年都雨水,和旱情。楚灏帮我也是为了他日后的夺嫡之争需要我。后来我渐渐的明白了这些心术与城府,但是我同时也知道我爱楚灏,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分辨事情的对错了,我只知道,我要帮楚灏。直到那一天,青衣来找我,她说楚灏派她去杀我的父母。我当时不信,我去问楚灏。他却告诉我,我的爹娘被太子控制了,如果不杀,我就会被他们所威胁。就会坏了他的大计。”   “呵!”琅瑛垂下她,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她说:“可笑的是,我同他闹了几天,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我为他付出着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去拉拢朝臣,哄骗皇帝,甚至打着所谓的“天意”为幌子,干着滥杀无辜的勾当!!我变得不像自己,我变得丧心病狂!!只是奢求在事成之后他对我的几句夸奖。”她转过头来问赵宣:“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荒唐可笑?!”   赵宣沉默,上一世自己从来没有打心底里的爱过时举,只是将他看做夫君,渴望相敬如宾的日子。她没有真真的体会过那种足以令人迷失自我的爱。赵宣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李昶的笑脸。她用了的甩甩头,依旧是没有讲话。   “东辽的老皇帝一死,我就帮他进宫篡改了遗诏,并预言‘太子天命孤煞’应与先帝一同下葬。那个时候,东辽人很是信服我这个给国家带来风调雨顺的国师,一切都是按照预想的情况,最好的发展着。但是楚灏他要灭我的口!飞鸟尽,良弓藏。玩弄权术的人都懂得这一套。他如愿登基,却昭告天下我诬构谋杀太子楚平修,我被关进了阴森湿冷的大牢里,秋后问斩。”琅瑛用袖口不停的擦拭着自己止不住的泪水。她哽咽:“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变了不是吗?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也知道有一天也许他会嫌我知道的太多了而要杀我灭口,所以我留了一手。”她说:“那一天,他来牢里看望我…………”   ——————(以下琅瑛回忆角度直叙)   阴森森的牢房里,琅瑛清晰的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她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得出这是楚灏的步子,是她天天在国师府里翘首以盼的脚步声。   脚步在几丈远处停下来,随即琅瑛听见一串铁锁被拉动而发出的刺耳的声响。牢门开了…………   “你很好!”这是时隔一个月,再见时楚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说:“张泱!你好!你简直好极了!”随后她给了琅瑛一巴掌,将她提起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你倒是有心思算计朕!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琅瑛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她索性就这么躺着,缓缓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气无力道:“我不想死。如果我不留一手,你还会让我多活这一个月吗?”   “那封遗诏在哪?!”楚灏满脸阴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琅瑛笑了笑,淋满血水的脸上开始僵硬,她微微伸出手说:“楚灏,拉我起来。”   “呵!”她的手在空中悬了半晌,楚灏也没有来接,最后无力的落回地面,她看着楚灏:“嫌弃我?当年你就这样嫌弃我…………”她闭上眼睛说:“楚灏,只要我一死,那封真正的遗诏就会被昭告天下。所以,你放了我吧,我会离开,如何?”      ☆、第110章 过往(二)   一百一十、过往(二)   楚灏暴怒:“朕问你,遗诏到底在哪?!”他揪起琅瑛的衣领, 咬牙切齿。   “真是张恶心的嘴脸啊!”她啐了一口, 讽刺的对着楚灏说:“我是爱你!但我也不傻,告诉你好让你杀了我吗?楚灏, 只要你放了我,遗诏我会当着你的面毁掉, 不好吗?”她抬起手, 糊了楚灏一脸的血。   楚灏失神地盯了她半晌,突然松开手, 走远了几步,背对着琅瑛说:“好。明日一早, 放你出牢。”他甩开明黄色的宽袖,像一阵风似得, 连牢门也忘记了锁上, 就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的那一片光明之中。   琅瑛在地上躺了很久,久到天黑了又亮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狱卒领着一大群宫娥来给她梳洗的时候, 琅瑛才勉勉强强的打起了精神。   其实她不怕死, 爹娘至亲都不在了, 她爱的人一次次的伤害着她,挥霍着她的爱。这样的境地, 其实死也是一种解脱。但是…………琅瑛不甘心!她付出了半辈子,为什么连一点点都回报都不可以奢求?还有那个青衣…………入狱之前,她就调查到了, 如果不是青衣教唆,楚灏不会刚刚登基就对自己起杀念。   “请国师大人沐浴。”宫娥站在一边提醒了三声,琅瑛才回过神点点头。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万分重要的事情。就连在一旁伺候的宫女看了去,也不免心惊。琅瑛从水中站起来,重新穿上那一件藏蓝色的国师服饰。抬头透过又高又小的石窗朝外看,整个皇城已经开始飘雪,东辽比大祁要冷的早,也冷得厉害些。她没有犹豫,提了提衣领,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一个月不见光明,乍一出去,还觉得有些刺目。待到眼睛慢慢适应,她抬头四处瞧了瞧。   宫娥问:“大人在要找什么吗?”   琅瑛自嘲般的垂下头说:“没有。我要回府了,你们不必跟着。”她笑自己竟然还渴望着楚灏会在外面接她。笑到眼泪都呛了出来。   琅瑛一路回到国师府,府门上还贴着封条。她伸手去撕,推开门,院中已是残破荒凉的一如她想的那样。   后来是琅瑛主动去找的楚灏,她不想再待在东辽了,这里太压抑,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所发生的不好的回忆,和她过去的这十几年。   “你为什么要走?”楚灏坐在龙案前,皱着眉头,他手里拿着奏折,没有看琅瑛。   “我…………不想留在东辽了。我…………不爱你了……”琅瑛摸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狰狞的鞭伤。   “可以。”楚灏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眉宇之间皱得更紧了,他飞快的看着手中的折子,隐隐有要发怒的迹象:“不过,你离开之前,我要亲眼看见你毁掉遗诏。”他终于抬头了,或许是政务过于繁忙和琐碎,他的眼底浮现着疲倦,脸色也不是很好。   琅瑛点点头:“这个自然,我若是不毁了遗诏,你也不会放我走的。”她转身,走了。   记得离开东辽的那一天,天气格外冷,在这之前下了几天的大雪,雪还在持续,路上全是积雪。琅瑛站在城门下,远远的看着楚灏走过里。   “东西呢?”他问。   琅瑛将国师服饰最外面的那一层布撕下来,在两层步的中间,隐隐约约露出一页明黄色的布锦。楚灏抬步要上前来抢,琅瑛偏偏朝后躲了几步说:“你看清楚,这个确实是先帝的遗诏。”她将布锦递到楚灏的面前,在楚灏点头确认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它丢进了一边的火盆里。   熊熊的火焰瞬间将遗诏吞噬,就像恶鬼迫不及待地吞食灵魂一样。琅瑛摊手,不等楚灏反应便抬步朝城外走。   她脑海内想象过无数种自己离开时的场景。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回头,想要最后看看这座皇城的时候。她看见了城楼上无数的弓箭手,拉着弓,将箭头对准了她。而楚灏就站在最中间。他手上拿着自己找高人为他求来的那一把金羽弓箭,对准了她的心脏。   琅瑛的身子就僵在原地,她忘了投降,忘了躲避和逃跑,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楚灏的眼睛。   而他的眸子中除却冰冷还是冰冷。楚灏穿着金黄色的袍子,玉冠加身。他撇开脸,抬起手,嘴唇张合间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放!箭!”弓弦弹动的声音破空而出,千万支羽箭细细密密的飞来,带着割裂血肉的劲道。   密密麻麻的箭,直直向着她的面门飞来。她的肩膀,膝盖,胳膊,甚至是腹部接连中箭。但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身姿挺拔的站着。直到…………那支金黄的羽箭破空而出。琅瑛觉得心口被大力的一击,随即剧痛向着全身蔓延开来,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嘴角溢血,低头看看插在自己心口上的那支箭。闭了闭眼睛,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却又要保持着尊严一般的对着城楼上,射出那一箭的男人喊道:“很好!你很好!”琅瑛喘了几口气,努力平衡着身体说:“所有的,等我下辈子来向你讨!”她的唇角溢出更多刺眼的猩红。粘稠又温热,血滴狠狠的砸进雪里,在一片苍白的地面上开出一朵雪莲。   那抹娇小的身影,终于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   赵宣看着自己身侧泣不成声的琅瑛,说不出话。现在,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   好在琅瑛也没有哭多久,她擦擦眼泪瞧着赵宣说:“聊了这样久,天色也不早了。你若是不回去,那两个丫头恐怕要担心的。”她站起来。   赵宣问说:“你…………我杀了青衣,你回去要怎么交代?”   “能怎么交代?我本来也是想要杀了她的。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我会好好的让楚灏身败名裂!”琅瑛毫不在意的踢了踢青衣的尸体说:“回去叫白溯派人给处理干净就好了。”   “可是白溯是楚灏的表弟,他为何会帮你?”赵宣有些不明白了。琅瑛没说话,最后出了巷子才回头说:“因为楚灏的母亲杀了她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白溯的母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赵宣闭了嘴了。转移话题说:“咱们这浑身是血的…………你要不要随我回去清洗一番再走,而且白溯也可能会在我那。”   琅瑛停下步子,看了赵宣一会,似乎是在思考,良久了才点点头说:“如此多谢。”   赵宣先前被青衣差点儿掐得半死,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了。是以两个人过了晚膳的点儿才回来。   染香一开门瞧见赵宣浑身都是血,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瞬间警惕起来。   赵宣拍拍她的肩说:“先让我们进去,这位是我的朋友。”她推开满脸担心的染香,朝里头走了半天也没瞧见徐卫和昭娘。   “郡主,您这么晚还没回来,他们俩上街找您去了。”染香关好门。赵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你去打两桶热水来,我与…………张泱要先清洗清洗。在顺便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染香福身退下去,利索的就开始准备。   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徐卫和昭娘也总算是回来了。赵宣出来吃东西的时候路过琅瑛门前,听见说话声,想来是白溯过来了。   她用完膳朝昭娘说:“晚些,你给张姑娘房里送几盘糕点去。她今儿没有用晚膳,想来到了半夜是会饿的。”   昭娘点点头,退出去。   琅瑛房内:两个人说了许久的正事,琅瑛突然转头问白溯:“你这次跟我回去东辽吗?”   白溯倒茶的手一愣,悬在空中说:“不了,我过些时候再回去。”他将茶壶放下,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琅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停在唇边,没有入口:“我怎么记得你在东辽时从来不喝茶?”   “我…………觉着,大祁的茶要好喝些。”白溯慌忙喝完杯中剩下的茶水。正巧昭娘在外头敲了敲门说:“给张姑娘送点心来的。”   琅瑛回头:“请进。”昭娘这才见到了赵宣口中的“张姑娘”。年纪瞧着比赵宣还要小一些,但是言行举止无时不刻不透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昭娘放完点心,瞧见茶壶里水干了,又加了些水和茶叶道:“这是东辽那边的茶叶,我家郡主特地吩咐给姑娘房里备上的。”她说完,又端着木托退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琅瑛拿起茶壶,给白溯倒了一杯,闲闲的说:“这是东辽的茶叶?谁刚才说觉得大祁的茶好喝的来着?”   白溯:…………打开折扇挥了挥,默默喝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六号到十号大归要日万。 对!你没听错,就是日万!! 所以六号之前就改为隔日更新。每晚八点准时更新。小可爱们等待着万字大肥更的到来吧! 撒花花~~~~~~~~~   ☆、第111章 救人   一百一十一、救人   赵宣的回信传到李昶手中的时候,他正同一众将领商讨完事情回到自己的营长内。   战鼓已经敲响, 这几天打下来, 陈王与太子那边明显不敌,却仍旧负隅顽抗。这样耗着, 最是伤民,伤国之根本。李昶派去劝降的人, 叫陈王给杀了, 尸身就悬挂于内城门之上。所以这一仗,是要硬碰硬到底了!   李昶坐在床边, 拆开了赵宣的信。其实倒也没写什么重要的内容。而且依着赵宣那报喜不报忧,什么事又喜欢自己扛的性子, 就是有什么大事,也不会在信中告诉他的。但李昶依旧是存了一匣子的信, 并且乐此不疲。这么说来, 李昶倒还有点子爱存东西的怪癖,不过这也是认识赵宣之后才被发掘出来的。   “少将军,杨将军在帐外求见!”   李昶抬了抬头, 一面将信纸塞回信封里, 一面道:“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 就打外头进来了一个白胡子的男人。这位杨将军杨远良是原先朝廷里的大将,曾打过不少的胜仗。后来年事过高便自行辞了朝职, 回祖籍汝南隐居。这一次他听说祁京有难,特地不顾路途艰险,下山来找李昶, 说是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杨老将军坐,您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李昶心里还是对他存着敬意的,连忙起身让座。杨远良摆了摆手,按着李昶的肩膀坐回去。自己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瞧瞧你们这帮子读圣贤书的文雅人哦~~!”他伸出食指指了指李昶,接过李昶递上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军中条件本来就艰苦,还在乎什么座位主次。”他这话虽是嗔怪李昶的,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摆明着开玩笑的。   李昶也谦逊的笑了笑,抱拳说:“老将军,李昶受教了。您今儿来…………”   “我今儿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同你合计合计。”他一谈到正事,就瞬间收敛了笑意,正色起来:“咱们打了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虽说这陈王与太子不算强势,但战事越是拖的久了,就越是容易让对方有翻盘的可能。你懂吗?”   李昶点头说:“老将军,这一点我懂,但是如今他们控制了京城内部,我们也不敢贸然下狠手。万一逼狠了,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会置城内的人们与危难之中啊。”   京城里的都是朝廷要员,达官显贵,都是不能出差池的人。这才正是这一场仗难打的地方。   杨远良抬手拍拍李昶的肩:“小伙子,我今儿就是为了这事而来。既然城内兵里少,那咱们让它多起来,不就行了?”   李昶没说话,好半晌才垂下头道:“老将军,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陈王把手的京城城门的一切进出,咱们想要送进去一个人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要送军队进城?”他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杨远良却突然压低声音道:“咱们进城又为何非要走城门进去。”   “老将军是说…………想要进城另有蹊径?”   杨远良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说:“那条路我虽不曾带兵走过,但是年少时也曾听我的父辈们提及,说在京城的西南有一条非常险的山路,可以直通城南的乱葬岗。如果咱们试一试,说不定就可以内外夹击,一举歼灭陈王了!”   他说的神采飞扬,听在李昶的耳朵里,也不经叫人觉得热血澎湃。他站起来说:“事不宜迟,老将军可知道那条路要从哪儿开始走?我今儿想去探一探。”杨远良就看中他身上这股子说干就干的劲儿。站起来掀了帘子就出去牵马说:“好,老夫领你去瞧一瞧!”   两人打马,一路往西南走,越走越偏,那是一处荒林,树木都生的极高极为瘦长。在这儿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在往前走就是一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路,路的外围是悬崖。悬崖虽不算高,可悬崖的下方是泥沼,活人一旦掉下去几乎就没有身还的希望了。   李昶和杨远良两个人及时勒马。正说着话,李昶突然瞥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躺着个人,他抱拳说了一声“抱歉”就立刻翻身下马走过去查看。   越走越近,果然发现那里躺着一个女子,满身的污泥和伤疤,脸上也有一道小指长的正往外流着血。看起来是被树枝什么的所刮伤的,伤口旁凝结的血块颜色还不算太暗,显然这人应该就是昨夜里或者今天早上昏倒的。   杨远良也走过来,他面色复杂的瞧了一眼那女子说:“把人带回去治治吧。看样子…………她就是走得这条路从京城逃出来的了。”   李昶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拦腰抱起她上马一路回去军营内。   救回来的虽说是个女子,但是在两军交战的危险时刻还是不能放轻防备。女子被安排在一间帐内同军队随行的医女同住。李昶叫人帮忙给她清洗治疗再换了一套干净衣裳。   晚上的时候,徐聪来报说是那女子醒了。李昶连忙起来赶过去瞧瞧。他进去的时候,医女不在,女子正坐在床上,乍一见李昶还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李昶拱手说:“姑娘莫要害怕,在下李昶是逸阳伯世子,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我叫齐觅。”她顿了顿,随即上下将李昶打量了一番才说:“是一户商贾之家的庶女,这里是…………”   “这里是城外了,姑娘现在可还有觉得哪里不适?”李昶抢声道,他下午也同杨远良商议过了,若是齐觅愿意,倒是可以带路,领着他们从那条山路秘密进京。而眼前的问题不过是要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陈王派来的奸细罢了。   齐觅抬了抬胳膊活动身体,皱着眉头说:“是李世子救了我吗?”她掩面哭了起来,叫李昶一顿手足无措,只吩咐说:“你好生歇息。这里安全,姑娘先养好伤再说吧。”   齐觅抬起脸还欲说些什么,便瞧见营帐的帘子落下。李昶已经出去了。   医女没过多久就回来,齐觅先是瞧着她,而后问:“这里是京城援军的大营吗?”   “是。”医女瞧了她几眼,没说什么话。她先前给齐觅换衣裳的时候就发现了,齐觅这一身生的雪白,肌肤嫩滑,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的,生怕这娇惯了的小姐同她闹脾气。   不过倒是真没想到她这一个晚上,就光同自己打听李昶的事情了。   “你们李少将可有家室了?”齐觅躺在床上,侧卧着问对面的医女。医女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头说:“少将有个未过门的婚约女子。就是那个庄姝郡主,你知道吗?”   “…………”齐觅脸上表情瞬间一僵,随后翻了个身,改为仰躺着说:“郡主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娇蛮任性的人。”   医女倒是好奇心来了,往床外靠了靠说:“哎!你不就是生在京城里头的人嘛?肯定见过郡主吧?少将军的未来夫人,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也只是空有其表罢了。”齐觅这会彻底面朝墙,将被子一裹说:“睡觉了睡觉了!大晚上的还聊什么天?”医女憋憋嘴,心想着:这果然是个脾气大的。   营帐里灯一熄,一抹人影就从帐外偷偷潜回李昶的营帐中。   李昶抬头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徐聪问:“人歇下了?”   “是的。”徐聪依旧是站着回话道:“只不过…………齐姑娘今儿提到了郡主殿下。”他话音刚落,李昶就蹙起眉头,脸色阴沉的可以。他抬抬手示意说下去。徐聪看了看李昶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说:“今儿齐姑娘讲郡主殿下是美则美矣,但不过空有其表。而且默认了医女猜测的刁蛮任性…………”他感觉到帐内的空气在一寸一寸的凝固。   李昶突然轻咳了一声说:“为了以防万一她是陈王派来的奸细,那边还要继续派人盯着的,每日都要向我汇报。”他顿了顿,就在徐聪以为这一回李昶怕是要放过齐觅一马的时候,他突然又拿起了手边的地图说:“明日似乎有布阵演习吧,叫齐姑娘也一并去校场瞧瞧。”   去校场?徐聪不禁冷汗直流。世子爷这是要护短护到底呀!人家就说了郡主几句就要带人去校场。校场那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光着膀子训练的男人,这人家姑娘怎么受得了啊?唉!得咧,反正现在世子是见不到旁人说郡主半句不好。他抱拳,退出去。   小剧场:   李昶:小姑娘胆子不小!敢说我娘子坏话!明天整不死你!哇咔咔卡卡~~~   徐聪:人家也不是有心的啊。   李昶(斜眼):你也想去校场练练?嗯?   徐聪:我…………您当属下啥也没讲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昶:不许别人说娘子一丁点不好!!! 撒花花~~~~   ☆、第112章 下马威   一百一十二、下马威   次日清晨,齐觅起来的早。她喊了几声也没见外面有人应, 惊然发觉, 自己已经不在京城了,这儿是军营, 哪还有闲人来伺候她呀。   她认命自己爬起来,一番梳洗。掀帘子出去的时候, 正巧看见李昶也从对面的营帐里出来。他今日依旧穿的是昨儿的那身盔甲, 头发高高束起,好不英俊潇洒。李昶显然也瞧见了她, 笑着走上前问说:“这军中条件简陋,又是冬天, 不知道齐姑娘昨天晚上睡的可好?”   齐觅抬手摸了摸自己泛酸的脖子说:“少将军客气了,若不是将军救起我, 我可能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那片野林子里了。哪里还敢挑地方啊?”她虽说没有想抱怨条件不好, 但无意间还是让人感觉得到她的不习惯。   李昶也没有喜欢同人绕弯子的习惯,当然赵宣除外。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讲:“现在已经近辰时了,齐姑娘可有兴趣陪在下往校场转一转?”   “荣幸之至。”她虽说不知道校场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跟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是?反正自己现在无处可去, 就安心待在军营里也不错。   听她利落的答应下来, 李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说:“那便一同前去吧。”他抬抬手,请齐觅先行, 自己跟在后头。   校场离军营还是有些远的,齐觅光走到那儿便双腿酸痛的不行。李昶叫徐聪去给她端了把椅子说:“都怪在下不细心,让齐姑娘跟着我这一届粗人走了这样远。不知道…………姑娘会不会骑马?”   齐觅坐上椅子, 心里就舒坦多了,方才她还怀疑是李昶故意整她的呢。不过就李昶这态度来看,应该是真的无意。   “我不会骑马。”齐觅抬头回话,她用袖子掩了掩口鼻说:“以往家中管教甚苛,自然是没有学过的。”此时虽是二月份,冬末了,但是校场上却依旧遍地都是光着膀子的士兵们正在操练,整场都飘散着浓浓的汗臭味,还有骚味…………   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找像样的茅厕?校场又偏的很,自然是就近,叫人给在场旁搭了见小破房来充当了,所以味道是重了些。李昶刚刚来时也险些要支架不住。虽说他是此次的将军,但是说到底也是打小绫罗绸缎养着的公子哥,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打仗。后来他瞧见这些士兵们上阵杀敌的雄姿之后,才打心底的开始慢慢生出一种敬佩。   他们是生活过得最艰苦的人,但也是上阵杀敌冲在最前头的勇士!他们理应受到敬佩!   齐觅见李昶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走神了,出声喊了他几遍说:“少将军!您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呃…………没有,我是觉得既然来到了军中,来到了校场,齐姑娘难道不想下场来看看吗?”李昶挑眉看着她,也不等她回答,就站起来,拉着齐觅的胳膊走下高台。   越往下走,那股难闻的气味便越浓厚。李昶的力气很大,看似轻轻的抓着她,实则一只手收的很紧。齐觅挣脱不开,只能被迫小跑着跟在他后头走下场。   胃里渐渐的不舒服。即使是用袖子掩住了口鼻,但那气味就想无孔不入一般,还是一个劲的往她的鼻腔里窜。   “呕!…………呃…………”齐觅支架不住,弯着腰一连打了几个干呕。李昶停下脚步放开她的手问:“齐姑娘,你怎么样?”   那只被李昶放开的胳膊,甫一得到自由就立刻捂住胸口,又呕了几下,不过早上没有吃东西,这会儿也吐不出来。但是她这一反胃,倒是引起了不少士兵的不满。要说徐聪昨晚上还可怜她,那现在就是半点同情也没有了。将士们在这训练,天天提到扛枪的冲锋陷阵都没没叫苦叫累,她这才闻了点子味道就这幅模样,真真的造作了!   李昶俯下身子来问她说:“是在下不好,不该拉着姑娘下来。不如李某教姑娘骑马,全当是赔罪好了?”   齐觅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脸上带着担心和善意,怎么也叫她讨厌不起来。唉!骑马就骑马呗,总之先离开这儿才好。   她点点头,李昶便提着齐觅的衣领朝身旁的徐聪说:“你去找一匹马来。”说完就脚下轻轻点地,飞身出去。   齐觅被李昶提着,轻功飞了好远,头晕眼花的落了地。李昶也不管,放了手,任由她扶着树,自己慢慢平息。徐聪办事向来快,没等齐觅恢复过来,就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远处走过来。这马不是小马驹,而是货真价实的战马,它若是昂起头来,还要比齐觅高出一节。   李昶接过缰绳,把马牵到齐觅面前说:“齐姑娘,试试吧?”齐觅抬头看看李昶,再看看马,心生退意。她靠着树,将双手背再身后,死活也不接缰绳说:“李将军,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能不能改日在学?”   “身子不适?我找军医来给你瞧瞧!”李昶掉头就要往校场跑。齐觅匆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自小容易心慌罢了。”她谄笑:“军医想来也治不了的。而且我这一介女子,动辄的就要学骑马,说出去也不像是闺阁女子该做的事情啊。”   李昶没有反驳,齐觅脸上渐渐带了点真实的笑意,眉眼都漾开了说:“所以啊………………”   “所以,齐姑娘是不愿意接受在下的道歉了?教姑娘骑马一事,先前李昶也说了,是全当给姑娘赔罪的。原来说了这样多,姑娘根本就是不领情。那么姑娘也不必多留了,明日,我便遣人送你回家!”他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抬步牵了马就要走。   齐觅听说他要赶自己走,立刻回了神,三两步的跑着追上来说:“少将军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少将军真的想赔罪,不如晚上陪我一起在这军中转转如何?”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说:“只希望你不要送我回家,我费劲力气才从家中逃出来的,实在是不想再回去了!”   李昶背对着她,眉头微微一跳。转身收敛起严肃,一派文雅道:“如此也好。”   齐觅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番回了营帐了,也不太敢出去乱跑了。军中杂乱,她…………还是自己待着就好。   下午,李昶在营帐里处理事务。突然帐外小兵喊到:“少将军,齐…………齐姑娘请见。”   李昶抬眼瞧了一眼帐外,满脸的烦躁,索性先干完自己手上的事情。外头听见里面没有动静,只好说:“齐姑娘,您看…………”齐觅不依不饶的说:“说不定李将军没听见呢。你再报一声!”   “齐姑娘,将军许是在忙,您歇会再过来呗!”小兵不敢打扰李昶。齐觅却不高兴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说:“怎么说话呢?不就是一守门的吗?也敢这样无礼?!我可是你们将军的客人,快点啊!!”   那小兵挠挠头,看着齐觅半晌。   “你瞧我做什么?赶紧的通报!”   “将军,齐姑娘请见!”李昶才拿起笔,就又听见一声。皱着眉头将笔“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朝外头喊:“进来!”   齐觅听见李昶应声,勾唇瞅了瞅小兵一眼,打帘子就进去了:“我听下面的人说,将军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就自己去灶间做了一碗粥端过来。”她手上拖着个碗。李昶瞥了一眼,指指远处的小柜说:“劳烦齐姑娘费心了,就放那吧!”   齐觅脸上表情微微一僵,反问:“将军您现在不喝吗?放凉了可就不好了。”她将碗递到李昶面前,不小心手抖,倒了半碗在桌面的纸张上。   李昶迅速抽出那几张被打湿的卷宗,朝外头喊到:“快点来人!”齐觅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不敢乱动。   李昶看了她一眼,努力的把语气放平说:“你先回去吧。这事不怪你,我来处理。”他皱着眉头,整理着桌上的卷宗。齐觅瞧见外头有人进来了,自己默默退出去。   打仗的事情拖不得,李昶派人盯了齐觅七八天,发现并没有什么端倪,便也排除了是奸细的可能。   不过后来李昶和杨远良一同找她商量带路的事情,齐觅也没有同意。毕竟那路艰险,是个人都不想再走第二回,更何况齐觅还是一介弱女子呢。所以李昶也没有强求,这场仗总是要有牺牲的!   半月后,徐聪为左先锋,带人抄山路进京。于第三日到达京城内部,死伤八百,剩余六千人成功汇总入京师。   小剧场:   大归:你这样为难人家姑娘真的好吗?   李昶:哪不好?谁叫她说我娘子坏话的?   大归:那你轻功干嘛拎人家衣领?多破坏美感啊?   李昶:我只抱我家娘子玩飞飞!      ☆、第113章 齐觅?赵宓!   一百零六、齐觅?赵宓!   “喜报!喜报!”清晨,雨下过后。空气里还飘散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沁人心脾。马蹄声自远远的官道上一踏一踏, 愈来愈进。为首的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骑坐着个官服模样的人。马脖上系一朵红绸大花, 抬蹄、踏地,好不英俊潇洒!   “喜报!喜报!”马队为首的人左手一锣, 右手执锤。一面敲一面喊道:“喜报!喜报!”他腾出一只手, 勒住缰绳,稳稳当当的停在安华郡的城门口, 待到四周聚了一圈百姓了,才说:“前天夜里, 定国公率兵与逸阳伯世子里应外合,击退陈王与太子。皇上有旨, 昭告天下, 普天同庆!!”他神采飞扬的坐在马上说着,身后的随从弯腰在马鞍垂下到马腹处的袋子里分别抓出一把碎银和糖糕,朝着天空一抛。   百姓们疯抢一阵, 随即跪了满地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到那为首的长官满意驾马远去, 才纷纷站起来, 七嘴八舌道:“皇上真是好人啊!!我大早上还撞上这样的好事儿!给我瞅瞅你抢了几两银子?”   “什么抢了几两?你就显摆着吧!”   “我呀!瞧着你肯定是没抢到,哈哈!老宋头, 你嫉妒我呢!”   “…………………………”   赵宣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朦朦胧胧的坐起来,等着染香昭娘伺候穿衣。喊了几声也没见人应, 扒到门上仔细一听,这两丫头正伴着嘴呢!   赵宣只得自己坐回去,反正她这一趟也是习惯了事事亲为。   门外,昭娘说:“我说你大早上的藏什么呢,闹了半天是有人给你送银子过来啊!”赵宣似乎都可以想象到她说这话时,噘着嘴的样子。   染香还是一贯的沉稳,没同她争,只回了一句说:“不是这样的。你一惯爱歪曲事实!”   昭娘还打算说点子什么,就听见“吱哑”一声,门开了。两人转过头,瞧见赵宣齐齐喊了一声:“郡主?!”   “我听你们俩说了半天了,什么事啊?”赵宣歪头随意问了一句。谁晓得昭娘狡猾的扬唇一笑。染香伸手想要拉住她,昭娘却泥鳅似得偏着身子一躲,就跑到赵宣身边告状说:“郡主,早上那个杨捕头特地来给染香姐姐送了二两银子呢!她还藏着!”   杨奎对染香格外不同一些,打上回请他进来吃早饭赵宣就晓得了,可是她也不能挑明了来说。毕竟她们几个现在是女扮男装呢。不过赵宣也没想到杨奎这么快就想通了,连染香是“男子”都不介意的!!   于是心里就腾起了小小的坏心,赵宣故意捂嘴一笑说:“是吗?杨大哥是不是喜欢咱们染香啊?!”   赵宣的余光瞧见染香的脸,蹭的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连露在外头的脖子都涨红得煮熟的虾子似得。她结结巴巴的说:“郡主!不……不是这样的…………是……是今儿早是来了军爷在城门口撒钱,杨大哥抢了二两,怕咱们初来乍到的银子不够用,所以这银子是送来给咱们一起过生活用的!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是…………男子打扮,杨大哥他怎么可能…………”   “哎呦喂~哪来的官爷这样豪气?还撒银子,你不是编来匡我们的吧?”昭娘还继续打趣儿她。赵宣却听出端倪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官爷?”既然京城有人来安华郡了,要么是仗打赢了,官员可以出京了,要么…………来的就是陈王的人…………   染香瞪了昭娘一眼,小声道:“别起哄了!”她走上前几步说:“郡主,我正要与您讲这事情呢!一大清早的,就有官爷过来了,敲锣打鼓的说是国公爷和世子一起打了胜仗呢!又是撒银子,又是撒糖糕的。好不热闹!”   “赢了!”昭娘也是一愣,随即抓住染香的手问她:“是不是咱们赢了?咱们赢了是不是?!”染香瞧她眉飞色舞的,使劲儿的点头。   自从上回李昶给她回信说是要率军回京接应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期间也不停的有过书信回来,但大多信中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赵宣实在是…………有些想他了。上回秋猎,他胳膊上的经脉还没有恢复完全,赵宣总担心他伤到根本。   “郡主!郡主!咱们赢了!!”昭娘喊了她好几声,赵宣才回过神,扬起一抹笑说:“是啊!总算是赢了。”她转头回去房里去,前脚刚跨过门槛儿又探出一颗脑袋来:“我今儿就想去京城看看,你们收拾收拾,随我一起。”   “回京?”昭娘站住了,看看染香,又朝屋里瞧,看见赵宣忙着收拾的样子开口说:“郡主,咱们在这呆的好好的做什么要回京去呀?”   “不是回京,是去城外的军中瞧瞧逸阳伯世子。”她一面讲,一面打开衣柜将一摞的衣裳搬到床上挑挑捡捡起来。昭娘不愿意回京也实属正常。京城里头规矩严,不比在安华郡,言行举止都能放肆些,不必拘着。   赵宣在这没有女装,挑来挑去,也只能带上几件素净的衣裳带着。她这一次,大约要待到李昶收兵回朝再走。   染香强行把还要追问的昭娘扯回房里说:“多嘴问那么多做什么?郡主叫咱们收拾,收拾就是了!”昭娘瘪瘪嘴,算是认同这说法了。   赵宣中午吃了午饭便出发,徐卫硬说不放心也要跟着一起,府上没人照应,赵宣便叫染香去拜托了杨奎帮忙照看着府上,小心遭了盗贼。   赶了一下午加上一天的路,才算是走到官道上。   远远的可以瞧见有一片灰白色的营帐坐落。夜幕将至,军营内升起了篝火,不少人围坐着,吃肉喝酒,畅快大聊。打了胜仗,全军都是要庆祝的。   徐卫寻了棵树,将马车停在树下,掀了掀帘子朝里头讲:“郡主,咱们到了,您下来吧!”   赵宣点点头,染香、昭娘先下去,然后回过身来扶着赵宣下车,慢慢朝营帐那边走。   巡逻的士兵瞧见了这一行四人,立刻握着□□,三三两两上前来把他们包围住。从头到脚一番打量:“这里是军营重地,外人一律不得入内!!速速离开!”他们将□□横握,矛头直指过来,向前逼退。   赵宣没有退步。徐卫皱了皱眉头,从怀里掏出军令牌,抱拳说:“为将军办事的,还望几位将士放行!”   那为首的接过令牌,仔细的辨了辨真伪。半晌,一抱拳,将令牌双手呈上递回来道:“原来是徐大人。”他朝后头喊了一声:“放行!”随即一行人慢慢退开,赵宣就跟在徐卫后头一步一步走进去。   她们四个人穿的儒雅素净,倒是引得不少人侧目围观,但是也就只是瞧一瞧就收回了目光。   赵宣找小兵问了李昶营帐的方向,叫徐卫先安顿染香、昭娘。自己一个人过去,想着要吓一吓李昶。   今天晚上,李昶的帐子外头正巧没有人守着。赵宣也省的再同人说明自己的来历,直接掀开帐子就要朝里头走。   营帐里面场子不大,一眼就能看见全部。赵宣甫一进去,居然瞧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垂头坐在案前,为李昶整理卷宗。   她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顺势抬起头。   四目相对………………   齐觅手上力气一松,“啪”的打落几摞纸页。飘飘零零的散落满地,甚至还有一张,就落在赵宣的脚边。   “你怎么在这?!”赵宣大步跨进去,伸手揪住齐觅的前襟,将她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拎起来。齐觅向后仰着的头,缓缓抬起来,她与赵宣脸贴着脸,呼吸相闻,半晌开口喊了一声:“大姐姐,别来无恙啊!”   两张有着三分相像的脸靠得极近,赵宣甩开她,齐觅就重重的跌回了椅子上,她的腰狠狠的一痛,面上却毫不在意,继续在椅子上调整姿态,端坐着,没有说话。   齐觅一副主人的模样让赵宣很是不舒服。她慢慢走过去,两只手按在椅柄上,欺身上前:“赵宓,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女子,可不就是赵宓吗?她的脸上添了一条永远去不掉的疤痕。赵宣知道李昶不一定见过赵宓,但是赵宓一定是认识李昶的。   “我想干什么?要不是你母亲把我们二房赶出府,我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宛若丧家之犬的模样吗?!”赵宓瞪着她:“你反过来问我想干什么?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发出一阵癫狂的笑,而后慢慢低下头贴着赵宣的耳畔说:“那我就告诉你,我要从你身边抢走李昶。我要让你尝一尝人生失意的滋味!”她努力的想要从赵宣脸上看到愤怒和害怕,可是她没有。   相反,赵宣缓缓的笑了,在寒冬中恍若伴着花开的清风,眉眼漾开:“那你不妨试试!”   她说完,手上用力将怎么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给扯下来。赵宓身体向下栽倒,滚了几圈。   “初华?”李昶大约是听见帐里的动静,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就看见这幅情景:一个男装的女子背对他站着,而赵宓就趴在地上,满脸痛苦。脚下散落了一地的文案,卷宗。   虽说赵宣是背对李昶站着在,但是他仍旧能一眼便出来那是赵宣。   赵宣听见李昶的声音微微勾起笑,转身定定的看着他。李昶乍瞧见赵宣的面容,双眸一亮。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伸手把她圈进怀里,几次想要张嘴,千言万语汇到唇边却叫人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了。   他抱了一会儿,又发觉自己有些轻浮了,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目光瞧着地上的赵宓问:“齐姑娘这是…………”   他说这话时用手轻拍了拍赵宣的头,示意她稍稍等一会儿。赵宣朝后头一躲,就躲开了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我…………”赵宓一顿卡壳,随后扑过来抓住了李昶的袖子说:“少将军,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得罪了您身边这位公子。”她蹙这一双眼睛,泫然若泣,看看李昶,又将目光投向赵宣,一副想瞧却又不敢瞧的模样,怯怯的说:“若齐觅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公子就是推十次,二十次小女子也不说二话。只希望公子告知,齐觅到底…………哪里做的惹公子不顺心了,日后也好改正………………”   她攒着李昶衣袖的手暗暗出力,任凭李昶怎么后退也不放手。李昶锁着眉头瞧瞧赵宣,想问她这事儿怎么处理。赵宣瞪他一眼,扭头顺着赵宓的话说:“是,我就是推你怎么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小爷我想玩玩,她还不从了。你说…………”她上前伸出手,扳开赵宓紧紧抓着李昶袖子的十根指头,挑起她的下颚接着道:“你说该不该罚?”   赵宓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只好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往后退。她退一步,赵宣就逼一步,直直将人逼到了墙角。她的手攀上赵宓的肩膀,凑在她耳边,用李昶所听不见的声音说:“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看看到最后谁会尝到挫败的滋味?”   赵宓浑身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她攥紧了拳头,大口的喘气。赵宣依旧端着无暇的笑容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她突然间觉得肩膀一沉,随后耳边风声呼啸过。李昶面色阴沉,揽着她的腰就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带齐姑娘下去找郎中瞧瞧有没有什么好歹的。”   “是!”   李昶顿了顿,接着说:“没有我的命运,所有人一律不得进我营帐!”他吩咐完。赵宣瞧他那黑泥一样的脸色,心里也不快活,往床上一坐:“怎么了?我欺负她一下,你就这样不高兴?那这样,你干脆以后跟她过去吧!”她说完,屁股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越过李昶就要往外走。   李昶长臂一捞,把赵宣重新压回床上。他一只胳膊托着赵宣的腰身,另一只胳膊撑在赵宣脸侧的床板说:“我竟不知道,初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撩拨人的伎俩了?”他的脸离赵宣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赵宣抬手推推他的胸膛说:“宗砚,你先起来,咱们起来好好说话!”   李昶的身子丝毫不动,依旧盯着她,好整以暇的欣赏赵宣这幅窘迫模样。甚至使坏的压低身子,伏在她的耳边,微微吐气说:“怎么?这样说话不好吗?”   赵宣感觉到耳边吹过一股湿热的空气,夹杂了李昶身上的气味,连耳膜都痒痒的。她缩了缩身子解释说:“我哪里有学会什么撩拨人的伎俩?”   “那你方才对着齐觅做什么?”李昶不依不饶的追问。笑看赵宣在自己怀里涨红了脸,却还要佯装镇定的小模样。   “我…………我那是在同她……问好…………吧?”赵宣一边说一边抬头看李昶的神色。见他松开了一只手,立马舒出一口气。这口气刚呼出来,赵宣的呼吸就彻底凝固住了。   李昶俯下身子,就这么不轻不重的压着她,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乱,哑着嗓子说:“那你也向我这样……问、好……试试如何?”他说到“问好”两个字的时候,故意一顿,将语速放的很慢。   “宗砚~”赵宣被压的浑身难受,轻轻的唤了李昶一声。可刚说出口,赵宣就恨不得捂住自己这张嘴。那么软软的,娇媚的声音…………真的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吗?!   “噗…………”赵宣窘迫难堪之际,就听见李昶强憋不住的笑声。李昶被她瞪了一眼之后,随即索性转为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初华…………你可真是…………要我如何…………要我如何…………”   “如何什么”赵宣听了半晌,也没等到他把话说完。   下一秒,李昶突然正色,收起笑声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赵宣的鼻尖说:“要我如何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呢?”他说完张开双臂紧紧的把赵宣揽进自己怀里,他滚了半圈,让赵宣压在自己身上闭了眼睛说:“初华,我想你了,陪我躺会儿吧。”他渐渐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赵宣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李昶胸前,也合上双眼,低低呢喃:“我也想你…………”   赵宣这一觉就从傍晚睡到第二天早上。左右现在仗打赢了,军中也就没有那样严了。   半夜李昶醒了一回,给赵宣盖上被子,又继续抱着温香软玉补眠。   早上起来的时候,赵宣觉得浑身有点酸痛,想来是睡不惯板床的原因。她摸摸脖子,打算坐起来才发觉腰上还搭着一根胳膊。赵宣一动弹,李昶也醒了,抬手将她重新拉回被窝里说:“外头冷,躺下。”   赵宣老老实实的睡下去,和李昶四目相对,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感觉到李昶的双腿慢慢的靠向自己的腿,最后索性将她的腿夹住。   “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叫人煮点粥送来。”他说着把赵宣抱进怀里,舍不得放手。   “内个…………我……的衣裳是你脱的?”赵宣把脸枕在他的胸膛上,李昶点点头:“是啊,不脱衣裳怎么睡觉?”   赵宣满脸的黑线:“可是为什么我的裹胸布也不见了?”   “我是怕你晚上睡觉勒着难受。”李昶摸了摸鼻子,偷瞄赵宣说:“我发誓,我是隔着衣服给你拆的裹胸布!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你还想看到些什么啊?!”赵宣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登徒子!!”她翻身,背对着李昶。半天也没见李昶出声,又有些耐不住的想:自己方才是不是话说重了些?   她把头裹在被子里,闷闷的问:“你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忽然间,一只手从背后箍住了她的腰,赵宣觉得耳朵一痛就听见李昶说:“我在想登徒子应该做些什么。是不是这样?”他说着,张嘴咬了咬赵宣的耳朵。同时,一只手在赵宣褒衣的领口处打转,要最后慢慢的挑起衣领往里钻去。   李昶感觉到赵宣浑身发抖的样子,笑了笑。抽出手捏捏她的小脸道:“以后可要知道,话不能乱说哦。幸好遇见的是我这样的正人君子,要是下一回真碰上什么登徒子,瞧你怎么办!”他说着,坐起身来穿衣服。   待到李昶出去了,赵宣才探出头来,朝他的背影说了句:“就是登徒子!”   早膳和午膳赵宣都是在床上吃的。躺了一上午,人都快没有精神了。赵宣把空碗递回去给李昶说:“你们这儿,有什么我可以骑的马吗?”   李昶接过来碗:“怎么?初华想骑马?”他看着赵宣说:“有几匹温顺的马,下午我带你去瞧瞧如何?”   赵宣点头,朝衣架的方向指指说:“帮我把衣裳拿过来。”她使唤李昶使唤的还挺顺手。李昶摇摇头失笑,认命的起身去给她拿衣裳。   赵宣接过衣服,就盯着李昶不放。   “你不换衣服,看我做什么?”李昶眼白包着眼黑,一脸无辜。   赵宣:“………………我要缠裹胸布啊!!你快出去!”她前倾身子,硬是把李昶给推得站了起来。李昶瞧了她几眼,灰溜溜的出去了。   下午赵宣和李昶一路走到了马棚里头。正看着马呢,听得远远的传来一声:“少将军~”赵宣一身的鸡皮疙瘩全掉了。她回头去看,可不是赵宓上赶着过来了吗?   她今儿穿的是一身小袄,天渐渐的回暖了,这件小袄也确实不像大袄那样显得人臃肿,反而正好勾勒出了她的身姿,凹凸有致。不得不说赵宓还算是个美人儿的。   “上回少将军说要教我骑马的事情,一直没有兑现。今儿我听说你过来马场,就想着正好跟在少将军后面学学。”她站在李昶的另一边。赵宣没说话,扭头就自己去提了一批枣红色的马儿。自己踩着脚蹬翻身上马便朝远处飞驰过去。   李昶眼看着赵宣渐渐远去,心里想去追,奈何叫赵宓拉住了胳膊道:“难道是少将军嫌弃我,不想教了吗?”   李昶低头瞧了她一眼,朝徐聪招招手说:“你来教齐姑娘学马!”他说完,看也不看赵宓,也牵了一匹白马出来,去追赵宣。留下徐聪一脸的尴尬,上前道:“要不…………齐姑娘你先跟我一起去挑一匹马?”   赵宓没理他,朝着李昶远去的背影跺了跺脚!   赵宣是半吊子的技术,自然不敢骑的太快,没多久就叫了李昶给追上了。两人并驾齐驱,就这么骑着,赵宣也不开口说话。   “怎么了?不是说好一起骑马的吗?”李昶朝赵宣靠了靠。   赵宣则是面无表情的抓着缰绳目视前方悠悠的说:“我还真是不知道,李世子还答应了教人家姑娘骑马。”她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朝前面跑了一段距离。   李昶也追上去,伸手一把抓住赵宣的缰绳,腾空翻越到赵宣的身后,稳稳坐在马背上,两支胳膊将赵宣圈在胸前,继续驾着马说:“我答应教她骑马还不是为了你!”   李昶的声音在赵宣耳畔轻轻响起,似近似远,瞬间就浇熄了她一身的火气:“什么是为了我?”   李昶笑而不语,满面笑意似早来的春风,低头问:“你想知道?”赵宣一时不经瞧傻了,呆呆的点头道:“想啊。”她看见李昶动了动唇瓣:“可惜不能同你说。”直到李昶继续抬起头来,赵宣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他们在马场溜了好几圈回来时,赵宓还是颤颤巍巍的坐在马背上,不敢动。徐聪不知道去哪了,反正是没看见。   她余光瞟见李昶回来了,偷偷松开脚蹬,身子重心不稳,就要从马上往下滑。   赵宓“啊啊啊啊!!”的尖叫起来。赵宣转身看坐在自己身后的李昶,他纹丝不动,半点儿没有打算要去英雄救美的样子,赵宣心里倒是舒坦不少。   那匹马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原本温驯的站着,这会突然暴动起来要往前冲。大抵是是听了赵宓的尖叫有些不受控制了吧。   可赵宓忘了,先前徐聪怕她从马上摔下来,特地给她将大腿用专门的护具绑在马鞍上。这下场景可就有些好笑了,赵宓半吊在马背上,头朝下,腿朝上。   头发全都下垂裹住了她的脸,那马似乎一个时辰都没有动,现在撒欢一般的,转着圈子往前跑。赵宓被颠簸的想吐,李昶和赵宣就远远的瞧着,直到徐聪赶回来了才控制住,将她给扶下来。   赵宣觉着没什么意思,抓住马鞍要下去,李昶瞧了瞧赵宓,也跟在赵宣后头回了营帐里头。   现在赵宣在军中自称是李昶的远房表弟,还用的是李照这个名字。这名字李昶知道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的追着赵宣问缘由。赵宣当然是选择不回答了,结果得来的是李昶似笑非笑的一副“我懂”的模样。   晚间,李昶怕那些士兵要给赵宣灌酒,就安排她在营帐里好好待着,对外说身体不舒服。   赵宣也晓得自己是个不能喝酒的…………没反驳。夜色渐渐低垂,营帐外头又慢慢的升起了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把整天将黑不黑的天照的泛红泛紫。将士们三五围坐,这几天可能就是他们一年中最轻松的几天了。按照前世推算,接下来的大祁,怕是要战事不断,无法太平安宁了。   赵宣在营帐里坐得无趣,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安华郡那些日子给李昶绣的腰带好像还在染香跟前。但李昶叫自己待在房里,左右想想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赵宣坐在桌前,看李昶平日闲来作的小诗,突然听到有脚步朝这边来了。她一抬头,就看见染香掀帘子进来,着急忙慌道:“郡主!奴婢……奴婢刚才瞧见三姑娘了!”   赵宣叫她坐下,轻拍她的肩膀说:“这事,我知道,昨天来的时候就见到面了。听她说我母亲将二房扫地出门,她独自跑了出来,被李昶救下收留在军中了。”   染香似乎一时还不能接受京中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她抬头瞧着赵宣,往外头看看,迟疑道:“那世子殿下他…………”   “他以往在京城中并未与赵宓打过照面,加之这一回赵宓是有心隐瞒身份。所以李昶并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堂妹。”赵宣在屋中来回踱步,转头问染香:“你是…………在哪儿遇见的赵宓?她认出你来没有?”赵宣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掀开了帘子。赵宓缓缓的走进来说:“她可是大姐姐身边出名卖力的狗,我哪里会认不出来呢?”她一双眼睛向上骤然一翻,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哼!我就晓得,你一见到我肯定是巴巴儿的赶着过来给赵宣提醒来了!怎么?害怕我对你们家郡主做什么不成?”   “三小姐,你!”染香向前冲了几步,被赵宣拉住,只得狠狠的瞪着赵宓。赵宓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将脸凑近来看着染香:“啧啧啧…………你瞧瞧,这狗还要咬人啦!怎么样?有本事你打我试试!”   “啪!”她话音刚落,赵宣抬手就是一巴掌。赵宓的脸狠狠偏过去,帐内骤然陷入死寂。   李昶在外头站不住了,三两步跑进来捏着赵宣的肩膀上下打量说:“初华,你怎么样?没事吧?”赵宣冲他摇摇头说:“我没事,方才…………那一巴掌是我打的她。”李昶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着赵宓,皱起了眉头。   “啊!少将军,你听见没有,她!是她打了我!”赵宓瞬间跑过来要抓住李昶的袖子。这一回李昶利落的避开了,她的手抓了个空,就这样悬着。   “我还是那句话,打你就打你了,难不成还要挑日子啊?”赵宣将李昶扯到自己身后,戳着赵宓的肩膀说:“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活该!!身份地位是我赵宣的,荣宠是我赵宣的,男人!也是我赵宣的!”她将赵宓戳得连连后退:“这些,你一样也抢不走!”   “凭什么?!”赵宓挥手推开赵宣,吼说:“凭什么?你哪一样比我好?我是秦山书院的子弟,德才兼备。凭什么人人都瞧得见你的好,为什么我就活该活在你的光环下面一辈子抬不起头!!”她弓着身子,两只胳膊激动的挥舞着。   “赵宣,你告诉我凭什么?!”她想抓住赵宣的肩膀,却被李昶给隔开了。   赵宓看着他,失笑:“少将军,为什么这样的女人你还要护着她?”李昶定定的对她说:“因为我李昶这辈子是个死脑筋,我只要她一个!相反她能这样护着我,我很开心。”   “呵~呵哈哈哈哈哈~~”赵宓抱头笑了几声,摇摇晃晃的说:“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什么好事都让你撞上!赵宣,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哈哈哈哈哈~~~”她笑着笑着,眼泪却还是不停的落下。李昶面色复杂的朝外头喊了一声:“拿下!!”瞬间就有十几个士兵进来将赵宓制住,塞了嘴。李昶拿桌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后塞进她的领口里说:“你既然是罪臣赵连的女儿,那么你混进军营的目的就有待考究了,还有这是你前几天落在我这的东西,一并拿走!”他朝着士兵摆摆手:“押下去,带回京城留审!”   赵宓无力的挣扎,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却没有人搭理。赵宣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上。染香识相的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李昶扳正了赵宣的身子说:“不过听到你说我也是你的,我很开心。”   赵宣看着他,两颗黑黝黝的眼睛狡黠的转了几圈,死鸭子嘴硬道:“我方才不过是气她说的,你可别自作多情啊!”她不敢看李昶那副得意洋洋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骗不过他了。   但是要她亲口承认喜欢什么的…………果然还是太难了。   李昶也没说话,抬起赵宣的下颚就将自己的唇瓣印上去。他慢慢的托住赵宣的后脑勺,引导着她。赵宣的呼吸一阵阵急促起来,她的小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憋的。总之瞧起来别有一番迷人的美丽。   李昶渐渐的感觉到赵宣快要喘不过来气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自己还没品味够的两片娇红,把赵宣抱进自己怀里说:“非要把你亲的这般说不出话来才好。”   李昶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红肿的唇瓣,低头问:“初华喜不喜欢我?”   赵宣嘟嘴:“不喜欢!啊啊啊!嗯唔~”   李昶:“喜不喜欢?”   赵宣:“不…………”她还没说完,李昶就又凑上来,看着她笑了笑道:“嗯?”   “不…………不可能不喜欢……”赵宣还是没出息的被逼就范了。   晚上李昶倒也还算老实…………军队整顿了这么些天,后天就要班师回朝了,所以李昶大清早的便起来出去了。赵宣醒的时候,身边的被子都冷了,她找小兵问了关押赵宓的地方,径直走过去。   军营里没有牢房,就将赵宓和那些俘虏关在一起,不过对她倒还算客气,是单独一间的小帐篷,这也方便了赵宣过去跟她说些话。   赵宓蹲坐在墙角,猛然有一道光线照射到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睛,将脸埋进臂弯里。   “赵宓,咱们谈谈。”   “贱人!你怎么还敢来!你害我如此,你怎么还敢来!!”赵宓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站起来。稚嫩的脸上那一道疤跟随着她的表情一起变得扭曲、狰狞。   赵宣就站在原地,而准备扑上来的赵宓被锁住手脚的铁链猛的向回弹拉过去,摔在地上粗粗的喘着气儿。   赵宣没说话,只是笑笑道:“你自己要隐瞒身份,怪得了谁?你以为你就真的有才名了?秦山书院收弟子的要求素来极高,又是轻易不收女弟子的,没有我母亲当年暗中打点,你能进得去吗?没有定国公府护着,你们二房,你那个不消停的爹还能做官做这么多年?”   赵宣歇了一口气,接着道:“本来,我们大房帮扶你们是情分儿不是义务。但是你们呢?一个个的不知知恩图报,不知收敛消停!闹出这样多的事端来。还有…………在兰兮院纵火意图叫我母亲一尸两命,你瞧瞧你和你那个好母亲做出来的腌臜事!!”   “我…………”赵宓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说:“大姐姐,大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往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姐姐…………”她哆哆嗦嗦的爬过来,扯住赵宣的裙角:“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你看看,我现在家破人亡,脸也毁了,你就…………”   “我就放过你是吗?”赵宣踢开她的手,打断道:“赵宓,不可能了。我这辈子就是要来折磨你的!!”她拿起墙上挂着的那串鞭子,抬手,迎着赵宓惊恐绝望的目光抽下去道:“你落到今天,都是活该!!”   赵宓痛叫了一声,被鞭子抽得在地上打滚躲避:“赵宣!你…………呃啊啊啊!”      ☆、第114章 兵权   一百一十四、兵权   “我什么?我抽你几鞭子都算是轻的!”赵宣换了只手,皮鞭破开皮肉的声音在空荡的营帐里来回作响。听得直渗人。   “啪!”   “啪!!”   “啪!!!”   “呃…………我做了再多, 你们大房不也是相安无事到现在吗?!啊!…………”赵宓一边躲避着鞭子, 一边与赵宣争辩。   “呵!”赵宣微微弓腰喘着气儿,抓着鞭子的手垂下来。她将皮鞭朝身后随意一丢, 看着赵宓:“要是真的出了事情,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你仔细想想, 赵连等大军回朝之后核实了详细就要问斩了。你一个罪臣的之女, 只有跟着俘虏一起进京的命。那个时候,整个祁京的百姓都会出来, 夹道相迎。你会沦为所有人都笑柄,当做饭后资谈。”   赵宓抱着头蹲回去, 口中念念叨叨:“不要说了!”她两只眼睛无神的四处游离着,不停的快速眨动眼睛, 视线无处停留:“呃啊!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你会被万人辱骂唾弃!因为你是罪臣的女儿!你是陈王的奸细!!”赵宣远远的看着她, 微弱的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一片惨白。这儿就像是地府一样。一个是判官,一个是破碎的灵魂。   “我不是奸细!”赵宓猛然站起来, 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抓住赵宣的肩膀。她用力把双眼睁到最大, 牙关咬磨的“吱吱”作响, 一条条细小,密集的血丝在她的眼白上蜿蜒崎岖着:“我说了, 我不是奸细!赵宣你信口雌黄!”她握住赵宣的食指徒然收紧,连鼻腔都在颤抖发力:“赵宣!!你害我!你害我啊啊啊~~!”   赵宓的唾沫横飞到赵宣的脸上,使得赵宣的脸皱在一起。双肩上不断的传来疼痛, 让人烦躁,她费力的抬起胳膊,想要扒开赵宓的双手,直到青筋暴起,才勉勉强强的扳开她几个手指头:“对!我就是要害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人!!赵宓,你终究是要听着万人的辱骂而死,遗臭万年的!”赵宣最后提了一口气,推开她说:“这就是你的命!!”   “你和我,注定是云泥之差!”从我重生来到这个世间开始,你的命运就逃不开悲剧收尾!   后面那句话,赵宣没有说出来。她转身就走。   “我不要被人唾骂!!我不要!!”   赵宣抬手将将触碰到帐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撞击声,随后帐内一片静谧,这样的静谧不同以往。两个人在里面,赵宣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将信将疑缓慢且僵硬的转过身子。   赵宓的头靠在那颗木墩儿上,额角慢慢的渗出鲜血,木头吸食了些许血液,变得暗红。更多的血顺着赵宓的额角劈头盖脸的淌下来,淋湿了赵宓的眼睛。赵宣本以为她会眨眼,但是她仿佛静止了一半,睁着半开的眼睛,瞳孔慢慢失去交点与神采。   她的身子顺木墩儿往下滑,最后重重摔在地面上。   赵宣有一瞬间的失神,最后缓缓走出去,口中还呢喃着:“这样的死法,倒是便宜了你………………”   傍晚时分,李昶同赵宣一起用膳,忽而徐聪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他瞧见赵宣在旁边,动作顿了顿。李昶似乎看出来什么来,放下筷子道:“没什么不能说的。究竟什么事情?”   徐聪将头埋的低了些:“将军,犯人赵宓…………自尽了。”   李昶微微诧异了几秒,随即摆摆手说:“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重新拿起碗筷,夹了几根青菜,合着米饭一起塞进口中咀嚼着。徐聪抬头快速的瞥了赵宣一眼,退出帐外。   “赵宓死前…………”赵宣扒了几口饭:“我去看过她。”她见李昶没回话,接着说:“我亲眼看见她撞的木墩…………但是我觉得自己没做错,李昶,我…………”她放下碗,刚转过身子来要和李昶辩解。李昶就打断了她的话说:“初华,我没有怪你。她是自尽的,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是怪我自己,当初居然收留了她。”他话音一顿,给赵宣碗里夹了一小块肉说:“我只是希望,你我之间可以不用这样多的解释。初华,我足够信任你,所以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同我解释好吗?”   赵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说:“明天,你们就要班师回朝了。我也应该回去安华郡待着。”   李昶快速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勾了赵宣一缕碎发,在手中把玩说:“回去做什么?不如你同我一起回京?等战事汇报完毕了,我就跟着你在安华郡小住半年如何?”他凝视着赵宣,眸中似有星辉熠熠,让人沉沦。   赵宣失神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摆摆手道:“不了,好不容易才从京城逃出来的,现在又要回去,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她这样拒绝了李昶,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几番犹豫,上前攀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几下说:“京城里头太压抑,我在安华郡等你回来也是一样的。”   李昶没说话,赵宣有晃晃他,轻轻咬着嘴唇抬眼看他,讨好似得问:“好不好嘛~?”这话还拖了些尾音,不由的叫李昶都有些心神荡漾了起来。他抬手捏住了赵宣的下巴,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说过叫你不要咬嘴唇,全忘了?”   赵宣闻言立刻松开上齿,下唇就泛着水润的光泽被暴露在空气中,她动了动红唇说:“可这都养成习惯了,哪有这么容易就改掉了的?”   她看着李昶,李昶默不作声。就在赵宣以为这事儿要翻篇的时候,他忽然扬起眉眼,唇边若隐若现的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既不用你改掉这个习惯,也不会咬破唇瓣,初华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那…………就试试……唔嗯……李昶你…………唔唔……”她眨巴着一双杏眼,话还没有说完,李昶就欺身上前。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拖在赵宣的脑后。将自己温热的唇瓣贴上来,口齿不清的说:“下回初华咬我的就好了。”他将赵宣拉进自己怀里,察觉到她的身子慢慢变软不再挣扎,那只托在脑后的手就慢慢前移,捧住了赵宣的脸。   李昶耍流氓图了这一时的快活,后果当然就是…………今天晚上赵宣卷着被子找染香去挤挤凑合睡了。   李昶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往一个人睡也没觉得不自在。可这几天抱惯了温香软玉的,突然又要一个人睡床板,心里的失落不是一点点啊!!李昶这一夜没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早起都是黑着眼圈的。   他早上去染香的帐子那边问的时候,小兵说她们天不亮就坐着马车走了。李昶无奈的摇摇头,这才全神贯注的开始指挥着收拾返京。   扎营的地方离京城也不过就是三两里路得事情,李昶骑着战马,一身戎装铠甲,与杨远良并驾齐驱走在最前。后面一面面红底黄边的战旗迎风飞扬,锣鼓奏乐齐响。万千祁京百姓,提着鸡蛋、母鸡和去年是收成往士兵手中胡乱的推塞着,口中念念有词:“感谢各位军爷啊!!”   “赢啦!我们赢啦!!”   “大祁万岁!!”   “李将军是大好人啊!咱们村子终于能太平啦!!”   “………………”   李昶正坐在马背上,低头望去,一张张喜极而泣的面庞,有中年的男女,有枯槁嶙峋的老人,有天真无忧无虑的孩童。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极为满足的笑意。他们是大祁的子民,是应该被庇护的人民。看到他们,李昶就觉得这三个月来在战场上受再多的苦与伤都是值得的。   迎接的人群从城门口一直排着长龙蔓延到尚广门。赵渊就站在尚广门内等待着李昶。李昶翻身下马,吩咐徐聪带领军队先去安顿下来,自己径直朝前走去。他向着赵渊一拱手:“见过定国公,国公爷辛苦!”   “谈不上辛苦,若论辛苦,城外不比祁京内的条件好,还是李世子更累一些。”他将背在背后的双手伸出,一起托起李昶说:“圣上还在宫里头等着咱们呢,先进去吧!”他拍拍李昶的肩膀,说着转身抬步往里走。李昶也随后跟上。   许久不见承安帝,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袍也遮不住衣裳下面消瘦的身体。李昶眼观心观,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的进殿行礼道:“臣逸阳伯世子李昶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承安帝没说话,似乎在打量着他。良久了,才推推手说:“李世子免礼。”他的身子轻飘飘的靠在椅背上:“世子这次可真是叫朕刮目相看,没想到逸阳伯的儿子年纪轻轻,领兵打仗完全不在话下。”他这话明面上是夸,可总叫人揣摩不清其中暗藏着隐晦的意思。   李昶也只好抱拳说:“不敢,臣身为大祁子民,身为圣上的臣子,理应尽绵薄之力,解京城之危。担不得圣上如此夸耀。臣受之有愧!!”   他脸上一派镇定,但是背后已然慢慢沁出冷汗。帝王不怀好意的故意施压,让李昶瞬间从班师回朝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给浇了个透湿一般。   “圣上,李世子将将回京,一路劳累,不如先放他回府整顿几日,改天再来上报军务也不迟。”赵渊抱拳,向前走了一步。承安帝想了想,卖他个面子,长长的叹气说:“也好,你们就先回去吧。”他说完,扶着黄德全的手,动作极为缓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了偏殿。李昶与赵渊相视一眼,作揖说:“多谢国公爷替再下解围了。”   赵渊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问他:“你可知道初华如今怎么样?”   “国公爷放心,初…………”李昶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改口道:“大姑娘如今在安华郡安顿了下来,我留了个随从跟在她身边。一切安全。”两人一面说,一面朝外头走去。   直到出了宫门,赵渊才好与他说:“如今京中已和往日不同了。圣上与长公主殿下闹了不痛快。脾性大变,身体也日渐消瘦,喜怒无常。时而温和时而暴戾。”他顿了顿接着到:“你与八殿下私自商议去汝南寻求援军一事,是圣上心头最大的一块梗。先斩后奏,手握兵权便自由行事,已经让圣上对八殿下埋下了猜忌之心。”他叹气摇了摇头说:“你日后要多多小心了。”   两人在岔路口前站着,李昶忽而作揖说:“今日多谢国公爷在殿上替晚辈解围,方才的提醒晚辈心中谨记!”他目光诚挚,叫赵渊心里腾起满意来,笑说:“我提点你只是个引子,至于能不能化解危机,还是要看你自己。好好回去歇歇吧!”他转身,头也不不回的朝定国公府走去。   李昶站在原地定了半晌,也抬起步子回逸阳伯府去。他前脚进了府,后头就出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跟在后头也要进去。   家丁伸手拦下他,顺势关了门:“什么人?这里是逸阳伯府,不得乱闯!”   那人被吓的后退了一步,又满脸堆笑小步挪上来说:“两位哥哥,我是世子爷的随从,方才世子爷走得太快我没能跟上,还望两位哥哥放我进去,不然回去迟了世子爷要骂的。”他一脸焦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家丁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也不敢叫人去问李昶,更不敢不放人,假如他真是世子爷的随从呢?思来想去,还是问几个问题比较好。   “我们家世子爷子什么?”   “姓李名昶,子宗砚。”那人不假思索。   “我们家世子祖籍哪里?外祖家姓什么?家中几口人?”   “祖籍江南,外祖家姓苏,书香世家,家中…………三口人!”那人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斩钉截铁地答道。   家丁“嘿呦”了一声,接着问:“我们家世子爷,偏爱什么颜色的衣裳,身上哪有胎记?”   “你们世子爷偏爱青衫,身上…………”那人炸毛:“我哪知道他胎记长在哪了?!!你们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他跺了跺脚。家丁哄笑说:“这随从难道不伺候世子爷沐浴的吗?答不出来了吧?答不出来就哪来的回哪去,逸阳伯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   小厮模样的人,硬是咽下这口气,攥紧了拳头,下台阶去。她抬起的脚还没落地,身后朱红色的大门就微微打开一条缝,李昶露出半截身子,抬眼朝外头轻轻一瞥道:“还不快进来?”   那人收回脚,猛的回头!   可不就是赵宣假扮的小厮吗?她拍拍身上泛皱的衣服,昂首挺胸,一连给家丁翻了好几个白眼才走进去。   李昶关了门,背着双手朝里走。赵宣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一路跟进了李昶的房间里。   李昶先迈进门,坐在了椅子上。赵宣后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得一声:“把门关上!”她默默的吐了吐舌头,转身把门关上:“李昶,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跟在你后面的?”   “过来。”李昶不回答她,反而是定定的坐着朝她招招手。赵宣站着没动,预感着有点不太对劲,李昶很有耐心的继续悬着手说:“过来。”吐字平淡,但是却隐隐蕴含着极大的狂风暴雨。   赵宣还是不动,她慢慢挪到李昶的对面说:“我…………也是临时做的决定,想回京来看看,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她看李昶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只好走到他面前站着说:“我不是有意的想要瞒着你,我只是…………我只是……”她低头,扳弄着十根纤长如葱的手指头:“昨晚上才说了不回京城,所以拉不下来脸。”赵宣这样坦白说完,李昶的脸色才略略转好。他抬脚绕到赵宣的身后,朝她膝窝处轻轻一击。赵宣瞬间感到小腿麻木,身子往前一倒就软软的扑坐在了李昶的腿上。   李昶抬手接住他,抱在怀里说:“我从宫里头出来就察觉到了。你知不知道?偷偷的跟着我跑一路有多危险?”他凶了赵宣几句,看她瘪嘴认错的样子也责怪不下去了,动了动腿想要把她放下去,哪里知道赵宣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说:“我腿麻…………”   李昶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横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坐着:“你这阵子就待在逸阳伯府吧,不然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了。我去叫人给你安排间房。”李昶抽回手,赵宣眨了眨眼睛拉住他,摇摇头说:“我进京就是想打听打听定国公府的现况,并不想暴露身份,就先扮演着你的小厮,可是你见过哪家的小厮还单独的有一间房吗?所以我就住杂役间好了。左不过也住不了多就我就要回安华郡了。”她仰头看着李昶,眉眼间是一派的天真。   可是初见的时候,赵宣并不是这样的呢。她那个时候,天天端着架子,同人说话、处事,不管做什么都是淡淡的,笑也是淡淡的,不露齿。说话也是淡淡的,不疾不徐,就连看人时打量的目光也是淡淡的。那时候的她像一个提线木偶,像一个瓷娃娃,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外壳。李昶那个时候开始,就想要看看真实的赵宣是什么样的,所幸,他终于看到了。   李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不行!杂役间里头睡得都是家丁,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和男人同寝?”   “那我睡哪嘛?”赵宣摊手,略有些不耐烦了。李昶不假思索的拍拍自己的床,朝赵宣使了个眼神说:“你明面上是我的小厮,自然是跟着我睡。”他眸子里暗戳戳的藏着得逞的笑意,像偷腥的狐狸一样。   赵宣心里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反正睡李昶的房里是最舒服的选择了。   ——————   下午,外面的下人进来传话说:“世子爷,八殿下来访。”李昶这时候正打算睡午觉,他从床上坐起来,瞧了瞧身侧睡熟的赵宣。起身给她压好被角,推开门朝外头问:“八殿下现在在哪?”   小厮回话:“在世子的书房坐着。”   李昶点头,抬脚过去。上午承安帝才给他来了个难堪,这时候君怀卿的确也该来找他商议商议了。   李昶到的时候,房门打开着,君怀卿坐在里面定定出神,脸色十分难看。李昶脚步微顿,还是走了进去。他关上门,作揖说:“见过八殿下。”   君怀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指指身侧的椅子说:“世子坐。”他手里端着茶,却迟迟不喝。李昶放下胳膊,呡紧嘴唇犹犹豫豫的坐下了说:“殿下,臣今早进宫已面见过圣上了。只是圣上的态度,似乎…………很是不满……”   “父皇确实不满。”君怀卿终于放下茶盏看向了李昶说:“他不仅仅不满你,他还不满我,不满这次我们的先斩后奏!”他深吸了几口气,摊开双手说:“可是当时的情势万分紧张!事情又都堆积到了一起。等你平安抵达汝南,我打算想父皇禀报的时候。太后娘娘去世了,长公主与他大吵闹得不欢而散。黄德全告诉我,圣上这几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他激动的满面通红,青筋暴起。完全失去了当初儒雅的模样。   李昶知道,这次行动确实没有预先告知圣上,但是此刻他已凯旋归来。正是万民朝贺的时候,难道不能将功抵过吗?他握紧了拳头。君怀笙微微闭眼,等情绪平稳下来才说:“李昶,我现在也不知道父皇下一步要如何。但是他对我们很是不满。陈王在战场上死了,太子收押昭狱。我们明面上是立了大功,但实际上…………你懂吗?往后难安宁了。”   李昶咬牙:“难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明白,自古帝王家难有真情,就算皇八子是承安帝疼爱的儿子,最后也是会遭猜忌。   “难万全。”君怀卿仰头将那盏凉透的茶水喝完讲:“仗还在打的时候,父皇就下封了,封我为淳郡王。本王这样的出生,就算是当不上储君又打小没有母妃,怎么样也应该是个亲王,应该有封地,有自己的亲王军!可现在本王被囚在这京中,只有一个郡王的虚名和王府。父皇他这一次是动真格了。”   ………………   君怀卿走了之后,李昶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里,赵宣已经醒了。宫里来人传旨,说是圣上召他进宫,今晚有庆功宴,李昶推不掉了。他稍作收拾,同赵宣打招呼说:“今晚庆功宴后说不定还会有人拉着我去喝酒,所以你只管一个人早点睡就是了。”   赵宣点点头,突然抓住李昶的袖子。抬头向斜上方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不要喝太多酒。伤身。”她慢慢的松开了手,看见李昶脸上绽开的笑容才微微放下心来。   李昶跟着宫里的人,一路走到广成殿。承安帝还未到,君怀笙和几位将军正围在一起闲聊。推杯换盏间,每个人脸上都是虚情假意。单独坐在一旁的赵渊看见李昶来了,将手握拳放到口前,干咳了几声。   其他人闻声看过来,都是道一句:“恭喜李世子凯旋归来!”后就各自散了,坐在席位上再也不动。君怀卿强作镇定,端了一壶酒朝李昶走过来说:“世子怎么才来,当罚,当罚!”他说着,拉了李昶找个位置坐下,灌了他一杯酒,低声说:“今儿晚上,父皇来者不善。万不得已之时,这兵权…………”他抬头看着李昶的眼睛,眸中似有瀚海翻涌,话说一半,点到为止。剩下的任由李昶去揣摩。   李昶仰头喝了一杯酒,说:“殿下,臣心中明白了。”他握在袖子中上拳头暗暗发力。他明明是一心保卫祁京,到头来,还要叫皇上猜忌和疑心。那么这几个月他一直坚信着的家国大义到底还值不值得?!   承安帝到时,李昶已经一壶酒下了肚。今儿这既不是庆功宴,那就是鸿门宴了。圣上宴请,意在兵权!!   黄德全一声唱喝:“圣上驾到————!”方才还谈天论地的众人立刻低头行到两侧作礼到:“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安帝扫视了一圈,视线在李昶与君怀卿身上停顿几秒,随即朝着上首走去落座说:“都起来吧!”他坐在龙椅上,向门口招了招手说:“十六!到父皇这儿来!”   众人回头,便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门口探出了头,他身上穿的是黄色的金丝绒的小袄,看起来莫约八九岁的样子很是可爱。   他一路小跑着凑到承安帝膝前说:“儿臣拜见父皇!”   承安帝眉目带笑,拍拍他的肩膀问:“在你皇额娘那里住的可好?最近先生教了什么没有?”他现在才真正的有个父亲模样,拉着小十六一通问下来。   李昶这些日子不在京中,也认不出眼前这是哪一位皇子,只好偏过脸向君怀卿求助。   “这是我十六弟。”君怀卿瞧见李昶看自己,收拾收拾了难看的脸色说:“生母不明。你刚离京没多久皇后娘娘就领了这个孩子回来过到自己的名下养着。因为。原先父皇最疼爱的孩子无非也就是本王、太子和恒国公。现在…………太子造反,君怀笙被撤了玉牒,贬为恒国公,而我…………也是叫父皇心生了猜忌。所以…………”他顿了一下,迅速的坐正身子。等到承安帝的视线移去了别处才又讲:“所以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说父皇要立小十六君缪为新的储君。”他眼中的落寞不言而喻,本来按照计划,他会是最完美的储君人选,但是一步错,步步错。承安帝性情骤变,揪着先斩后奏这一点不放,君怀卿丝毫没有办法。要知道猜疑这种东西一旦产生,便会越来越复杂,尤其的父子之间,君臣之间。   他们说着话,承安帝眼瞳转了半轮,便将身子向□□斜,朝着李昶说:“不知道逸阳伯世子在同老八说什么呢?这样开心?不如也讲给朕听听?”他放开了君缪,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   李昶一时僵住,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硬着头皮作揖道:“回圣上的话,臣与淳郡王殿下不过是聊聊这几日的天气,商量着安定下来便要出京游历游历罢了。”   “朕倒是没听老八提起过,有这打算啊?”承安帝眉心一拧,随即转向君怀卿。他伸手,黄德全就递了双筷子上来,宫人们托着菜鱼贯而入。   君怀卿面上坦然一笑:“父皇日理万机,儿臣又怎么好拿这样的小事来麻烦您呢?”他倒了一杯酒说:“儿臣敬父皇一杯,不过父皇近日龙体欠佳,望少饮酒,保重身体。”他说着,仰头饮罢。君缪却插嘴一句说:“父皇正值盛年,怎么会龙体欠佳?八哥此言差矣。”   承安帝闻言开怀大笑,终究是倒了一杯酒喝下,算是认同君缪的说法。硬生生的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君怀卿一巴掌。君怀卿放下酒杯,沉默不言。   承安帝心里选择相信君缪,那就是已经偏了心了,再争辩也没有用处,反而会闹得自己难堪。这边还没消停多久,有人急着要给李昶敬酒说:“听闻逸阳伯世子这一回千里迢迢跑去汝南搬了援军,在下心中实在佩服!这一杯酒,敬世子救了咱们祁京的满城百姓!”   说话那人生的浓眉大眼,连耳络腮胡。身材高大魁梧,说气话来中气十足。一看便知道是练武之人。旁人来敬酒,也不得不回礼。否则倒要落得个“居功自傲”的罪名了。李昶无奈也饮一杯,笑笑说:“刘将军严重了,在下不过是个身无功名的小辈,当时也是一时的情急,做了冲动之举。现在想想也是胆战心惊,万一是没成功,自己就要做这千古罪人了呀!”   姓刘的听了,口中再无回敬的言语。一时悻悻缩回去。宴会将尽,李昶却是没吃多少。他腹中有酒,这会子时间长了竟然也有些头晕脑胀的。   正晕晕乎乎之间,李昶蓦然听得上首传来一句:“逸阳伯世子啊,你此番领兵乃是贸然之举,先斩后奏!”瞬间就清醒了。他慌忙跪下伏身,不敢言语。承安帝略顿,而后放轻了语气道:“但朕念你退敌有功!也是一片赤胆忠心。遂,将功补过,李昶你可愿意?”   “臣…………”他重重的磕头道:“臣有弥天过错,幸得圣上深明大义,饶臣此错。臣…………谢皇上!!”他言辞铮铮,没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的一般沉重。   承安帝向后仰靠,一只手按在扶手上,磨锉着龙头。再开口,语气却又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辈:“快快起来!你刚打了胜仗回来,不兴这些虚礼。朕方才听说你与老八打算出去游历游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说。”他话锋一转,又问:“只是逸阳伯世子要出京,自然万事从简的好。朕也不好麻烦你再替朕管着兵符,遭人惦记。”他低头看了看君缪,见他打哈欠,眉开眼笑的问说:“怎么这样困?你母后没给你睡觉不成?”   君缪连忙捂住嘴,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盯着他说:“回父皇,不关母后的事。是儿臣自己偷偷半夜爬起来看书看晚了的。”这话说完,又是引得承安帝大笑。众人也只得陪着一味的恭维,夸赞君缪。   李昶被晾在一旁,好不尴尬。承安帝此举,分明是不论李昶愿不愿归还兵符,他也一定要夺走。   没多久,君缪嚷嚷着自己年纪小不胜酒力要先行回去。承安帝准了他,对着黄德全招招手说:“朕与小十六一同去看看皇后,叫他们都散了吧!”他说着,站起身拉着君缪的手朝后走。君怀卿瞧在眼里,或许人一旦年纪大了,总是比较宠爱偏小的儿子吧…………他收敛起情绪,拍拍李昶的肩,两人一同朝外走。   现在李昶的兵权一旦被夺,那么这个汝南兵马司统领便成了虚职。手中无权,没有人会敬重你什么,这份官职也不能荫及后辈。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祁京的大街上。寒冷的夜晚,街上几乎无人。只有更夫大街小巷的穿着敲锣打更。   “李昶,我君怀卿这一次真是对不住你了!”君怀卿忽而停下脚步,向李昶抱拳一叩:“自打上回浮生山秋猎你为我挡了一灾,到今天为止。君某欠下你太多了。李兄………………”   李昶赶紧伸手扶住他到:“淳郡王殿下严重了。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在李昶看来,殿下一直都是众位皇子之中的佼佼者。李昶甘愿为了殿下鞍前马后,挡灾挡难。如果当时没有殿下叫臣前去汝南寻求援军,祁京便不是今日的这番光景了。自始至终,殿下所做的决定,都没有错。”他说话间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弥漫氤氲:“如今情势虽不乐观,但是李昶相信以殿下之才,当成就霸业一番。”他的声音放得极低,这是大逆不道的话,但是李昶看好君怀卿,没有理由的,就是看好。   君怀卿喉中哽咽,他一抬手拍了拍李昶的肩膀说:“多谢。今日起,你我患难兄弟,本王记你一辈子!!”他同李昶碰拳,相视一笑。   ——————   李昶沿着路走回逸阳伯府的时候,发现自己屋里还亮着灯,就知道赵宣还没睡。   他在门前犹豫良久,突然间,赵宣从里面打开门。她就这么看着他,好看的眉毛慢慢拧成一团,她将李昶拉进屋后噘着嘴躲得老远。   李昶仍不自知的要靠过来:“怎么了?做什么躲着我?”   他每往前一步,赵宣就后退一步,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了才伸手抵着李昶的胸口,将头别开说:“说了叫你少饮酒,怎么回来还是一身的酒气?!”奈何她力气小,李昶依旧使坏的往前挤说:“庆功宴那样的场合,便是我不喝,也要被旁人压着装模作样喝几盏啊!”   赵宣见自己推不动他,连忙改变策略说:“宗砚,你先去洗洗好吗?把身上的酒气去了,咱们再聊呗?”她虽说喜欢闻酒香,但是却最为讨厌人醉酒之后身上的那股子酒气。   李昶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他一把抓住了赵宣抵在自己胸前负隅顽抗的两只小手,高举过头顶。没有了手在中间抵着,他整个人都向着赵宣的方向靠过去:“初华,我也没喝多少酒,虽然你闻着有酒气,但是真的没醉。”他看着赵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星光闪闪。   赵宣用力的挣扎,想要使双手重获自由,她朝着李昶那近在眼前的脖子咬了一口说:“李昶,你这分明是醉得不轻!”   被赵宣咬了一口后,李昶随即闷哼一声,把赵宣的身子往墙上压了压,他低头埋在赵宣的颈脖间轻蹭,随后两人抵着鼻尖,赵宣听见李昶说:“初华,把你自己交给我吧…………”   小剧场:   赵宣:李昶,你清醒一点!!   李昶:我很清醒啊   赵宣:我看你分明是醉的不轻!   李昶:哪有啊,我一点儿没醉   赵宣:李昶,你耍流氓!!   ……………………   李昶:对,没错!我就是耍流氓!!      ☆、第115章 回郡城   一百一十五、回郡城   “初华,把你自己交给我吧!”   赵宣蓦的瞪圆了眼睛, 倒吸一口气, 拼命的扭动起身子来反抗说:“不不不!宗砚,你醉得不清醒了, 你快点放开我去洗个脸,醒醒酒!!”她挣扎的厉害, 可是李昶就像是听不进去一样, 仍然钳制着赵宣,赵宣感觉李昶的一条腿有力的挤进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他低头堵住自己面前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用你来醒酒,正好。”   赵宣的身子在他的怀里略略有些发抖, 她承受着李昶的一举一动,由浅入深, 两个人之间的配合丝丝入扣, 渐入佳境。赵宣慢慢由抗拒变得顺从,李昶松开她的手,她就像是学步的婴孩一般,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圈住李昶的脖子。她慢慢迷醉在了这个酒气浓郁的吻中, 李昶口腔里的酒味顺着舌尖, 一点一滴的传递给赵宣。他来回夺取着赵宣肺腔中残存不多的空气。   唇齿间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赵宣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被酒气熏染了,整个人也有些头晕眼花的, 从小脸到被衣物包裹着的地方都泛着诱人的红晕。只要李昶一松手,她的身子就会顺着墙壁滑下去。   直到两人分开,赵宣还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她看见李昶笑了笑, 转身将她横抱起来,朝着床边走去。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像是在一条沉浮不定的小船上。   李昶将赵宣放在床上,她的身子触到了床板,神智也瞬间回笼。眉眼间的迷离旖旎烟消云散。她翻了个身,就往床内爬,避开李昶说:“我们两个还未成亲,宗砚这样是不对的…………宗砚!”赵宣一面絮絮叨叨的劝着,李昶也一面爬上床,朝赵宣逼近。   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微乱。此刻李昶俯身向前。赵宣一低头,就能瞧见他大敞的衣领内结实平坦的胸口,还有两点不可描述地方。她“咕咚,咕咚”的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转移目光。   此时李昶的脸上,不比方才轻松。他强忍着的神色,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赵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紧崩着身子也不敢不动。   李昶朝她笑了笑,在赵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抓住了手,朝着身下的某处去了:“初华既然不愿意,那就帮帮我吧…………”他轻轻的引领这赵宣的小手去触碰自己正艰难忍耐着的地方。赵宣懵懵懂懂的,直到手尖触碰到了一物………………   这天晚上,两个人折腾到大半夜才算都睡着了。睡觉之前赵宣去偏间反反复复洗了五六遍的手,并且警告李昶:“下次你要是再敢对我的手做什么,我就留足了指甲,看看能不能挠死你!!”   李昶从背后抱着赵宣的腰,笑得一脸春光灿烂说:“你舍得吗?咱们下半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赵宣:“…………我当日竟然没有发觉你是这样没脸没皮,不害臊的人!”   ————————   赵宣在京城待了两天,通过各种渠道也打听到了不少定国公府的消息。听说是长公主将二房赶出了府,后来隔了几天,有人在山崖下找到了赵安氏和小安氏的尸体。赵连勾结陈王被收押大牢,秋后问斩。长公主带着一对儿女和程漪、曹满一同给太后娘娘守陵去了。事情倒是发生了不少,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不是小事儿。好在赵意吴丘夫妇两识相,早早的带着银子跑了路。   赵宁这些日子一直都窝在定国公府的庄子上,她父亲失势了,归宁侯府这边正嚷嚷着要退婚呢。时举先前要娶赵宁已是顶撞了不少长辈,这一回就是时举想扛下来,他也抗不下来了。到最后还是只有退婚这一条路可以走。毕竟谁会愿意娶一个娘家人死绝了的罪臣之女呢?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现在已经是五月份要开春的时节了。早晚不免要冷一些,但是中午时分的太阳炕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赵宣每天中午都要搬一张小塌出来,在院子里小睡。李昶也随她去,有时候还要同她挤在一起晒会子太阳。   这一回兵权上交了,李昶是瞒着赵宣的。他之前答应要陪她去安华郡小住一段时日,这几天就着手开始收拾。   那厢,李琦雯吵着闹着要回江南去,逸阳伯李臻郅不同意,她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急了,逸阳伯干脆叫人来请李昶过去。毕竟他们兄妹打小在江南跟着母亲苏氏,所以与逸阳伯不亲近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琦雯跟着李昶出了正院,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泪痕说:“大哥…………”她说话间还不停的抽着气,显然刚刚哭得还没恢复过来。李昶皱了皱眉头,背着手走在前头:“琦雯,你又打什么主意呢?待在京城不好?非要回江南?!”他脚步不停,李琦雯这会子也不哭了,满脸讨好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   “琦雯,母亲走了。在江南那边除了外祖母咱们就没什么亲人了。外祖母年纪又大了,不可能时时都顾及到你。你回去还不如在京城里头待着呢!”李昶语重心长,李琦雯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得,就是嚷嚷着说:“我也没说一定去江南,大哥你不是要出京吗?带上我不行?”她凑上去偷偷摸摸的说:“我知道,郡主姐姐就被你藏在屋里头,是也不是?”她说完,跳得老远:“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把这事说出去!!”   李昶突然笑了,朝李琦雯招招手说:“琦雯,说个话,你站这么远干什么?你过来,看我教不教训你!!”他挥了挥拳头,甩开袖子扭头就回去了,摔下一句话说:“我记得你和五殿下相熟,既然嫌一个人留在京城无聊,那我就托五殿下多照拂照拂你!!”留下李琦雯一个人在原地跺脚炸毛。   赵宣抬头看见他进来,伸手把衣角理了理说:“怎么样了?”李昶关上门坐到赵宣身侧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占便宜说:“那丫头一肚子的坏主意,不用管她。”   赵宣抓住李昶那两只在她身上作乱的爪子,自己往旁边挪挪说:“哼!也不知道是谁满肚子的坏主意呢。说不定就是从你那儿学来的!”她起身去收拾衣物,却叫李昶给抓了回来,拦腰抱到床上说:“收拾什么呀?带那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咱们又不是没银子?缺什么东西到了安华郡再买也不迟。”他一面说着,一面揉揉赵宣的脸讲:“你这几天,吃吃喝喝睡睡的,怎么也不见长肉?”   李昶隔着衣裳,在赵宣身上来来回回的捏了一遍,又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掂了掂说:“还是这么轻…………”   赵宣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说:“依着你这样财大气粗的模样,果真是个败家的爷们!”她打完又给李昶揉揉:“长肉有什么好?我又不是…………”她说着说着,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般,仰头照着李昶的下巴一口咬上去,她再松开嘴,就能看见一排凹下去浅浅的牙印:“好啊!李昶,你竟然嫌弃我!!!今天晚上给我睡地板!!”赵宣气的“哼哧哼哧”的,蹬了李昶两脚,自己爬到床上继续收拾衣裳。   “初华,初华你看着我。”李昶又粘过来,长臂一捞就抢走了赵宣手上的衣裳,丢到一边说:“初华,你就算不胖,也是刚刚好我一掌,我怎么会嫌弃?”他掐了掐赵宣的腰,伸出爪子在赵宣的胸前比划比划。再抬头看赵宣已经是满脸通红的说不出来话了。李昶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   两人正浓情蜜意着,徐聪突然敲了敲门说:“世子,外面有人拜见。说是刘将军派来给您送人的。”李昶动作一顿。赵宣就从他怀里溜出来,跑到一边去,挤眉弄眼地指指门口说:“你去瞧瞧呗。”   李昶点点头,开门出去。徐聪就侯在门口说:“刘大人送来的人,属下给安置在了偏厅。”他脸上颇有些不自然。李昶抬步朝着前厅一面走一面问:“刘大人给送了些什么人过来?”   “回世子,是…………”徐聪纠结了几回,才勉勉强强的说出口道:“是女人……”   话音刚落,李昶的步子猛然顿住。他不可置信的偏头瞧了瞧徐聪,在徐聪眼中看到了肯定之后。李昶转身就往回走:“既然是女人,那就就给大小姐练练手吧。她正好也该学学怎么主持中馈,管理后院了。”李昶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徐聪在后面追了几步说:“世子,可这是刘大人送过来的………………”   “刘大人送过来的就金贵了些吗?送过来不是给我使唤的,难不成还要我当主子供着那些人吗?”他在离屋子还远的地方停下了说:“我如今也没有兵权了,不怕他姓刘的对我怎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群送过来的人,我收下就已经是算客气的了。你将人都带去给大小姐管着。”他抽身要走,迈了几步又退回来说:“别叫郡主知道了。”   赵宣回京这件事,徐聪是知道的。他天天为李昶办事,难免会发现,李昶索性直接同他说了。   傍晚的时候,徐聪又过来了。说是那一批六个舞姬,李琦雯全都给派去后院洗衣房了。   赵宣凑过来问:“什么舞姬啊?”李昶一把把她捞进怀里,面不改色的说:“没什么,我父亲买了六个舞姬回来,琦雯一怒之下全打发去做下人了。”   书房里的李臻郅揉揉鼻子,一脸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是谁在说老夫坏话?!   ——————   次日清晨,李琦雯还没睡醒,李昶就带着赵宣坐了马车去安华郡。省的撞上她醒了走不掉。朝里听说李昶离京,都说不出的有些诧异。打胜仗回来被夺兵权这事真能忍的下去?不过无论众人怎么猜测,李昶也确实是走了。   这一回他们是正大光明的走得官道。一路平坦无阻,赵宣没再晕车。第三日清晨堪堪到了安华郡。马车慢慢悠悠的驶进郡城里。早上这个时辰只有老人出来上街买菜。郡城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几分半遮半掩的美感。   李昶找了个地儿将马车停下来,自己先下车。随后赵宣也探出个头作势要往下跳,李昶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转上半圈才放下来说:“这样一抱,初华也是有些重了。”   赵宣看他扶着腰,暗戳戳说一句:“我看你小心闪着腰了。”她说着扭头去敲门,隔了半晌,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徐卫将门开了一条缝,揉着惺忪的眼睛瞧见是赵宣,又立刻将两扇门全开开,这才瞧见后面的李昶。他先是怔住,随即抱拳说:“郡主,世子先进去吧!属下去买早膳。”   赵宣点点头,拉住他叮嘱道:“我想和前街的红枣粥,你去买些回来。”她这几日来月信,需要喝些养气血的东西。徐卫记下转身出门去了。李昶便跟在赵宣后头四处探头瞧着说:“你这处宅子倒是不错。又大又宽敞的。”   “是啊,这么大的宅子,客房也不少。”赵宣似笑非笑的回了他一句,瞬间堵得李昶气结。   里头睡觉的染香、昭娘听见外头有动静,连忙披好衣裳跑出来瞧。昭娘还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嚷嚷说:“徐卫!你这大清早的闹哪门子?!”她闭着眼睛朝前走。染香眼见瞧见了赵宣,赶忙扯扯昭娘的袖子,把她搭在双眼上的胳膊给扯了下来。   昭娘一看赵宣和李昶都来了,也不敢再放肆,赶紧扣好领口的口子上前福礼说:“奴婢见过郡主,见过世子殿下。”   赵宣瞧她这幅样子也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她们定然上懒散了。她领着李昶往里走,坐到正厅的大圆桌前,等着徐卫带早饭回来。染香、昭娘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侧。赵宣不得不多瞧了几眼,她们这是怕李昶?毕竟李昶没来之前,她们三个加上徐卫都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今儿倒只有看着他俩先吃的份儿了。赵宣一碗热粥下肚,心里腾腾的冒气了暖意,整个肠胃都舒坦了,人自然也是舒展开来。正巧杨奎过来串门,因着上回叫他帮忙照应宅子的事儿,所以他手里也是有一把钥匙的。   杨奎赶早给赵宣送新鲜春笋来了。五月份,可不就是春笋破头的时候吗?歪打正着,赵宣这两世加在一起,最贪嘴的就要属春笋这道菜了。   杨奎进门先是上下不动声色的把李昶给打量了一通。憨憨的把门口的箩筐的搬进来,他站在院子里合手拜拜,朝赵宣问了声好说:“先前李兄弟没同他们一道回来,今天可算是见到了。”他歪歪头说:“这是…………胖了呀!”   赵宣站起来,按了按李昶的手。随后走过去说:“我今儿早上才回来的。倒是杨大哥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哦!”杨奎摸了摸后脑勺,指指那箩筐说:“我是来给李兄弟送春笋来的。昨儿半夜里有几个在衙门里当差的兄弟喊我去挖,挖来卖些钱好补贴补贴生活。我知道你们是从大地方来的贵人,在我们这小地方也吃不到什么山珍海味的,就想着春笋还算嫩,给你们送点来尝个鲜儿。”   赵宣探头过去看到一筐的春笋,瞬间眉开眼笑说:“那真是谢谢杨大哥了,可你这辛苦挖了一夜,又从山上背下来,我总不能白拿吧。”赵宣说着从袖间掏了一两银子塞过去,张口堵住杨奎要拒绝的话说:“杨大哥,你收着。这是你从山上搬下来的辛苦钱。春笋我是白拿的。要是连这点银子也不受,可就是见外了啊?”她笑着把杨奎半空中的手推回去。   杨奎也不是造作的人,老老实实的收下了。一抬头就看见李昶死死的盯着自己。赵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朝李昶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来介绍介绍。”她看见李昶慢吞吞的走下来,自己急得上去扯他一把说:“那个,这位是我在郡城里认识的杨大哥,杨捕头。”   李昶点点头,赵宣转而指指李昶对杨奎说:“杨大哥,这位是李昶,是我的…………”赵宣后面“兄长”这两个字还没挤出来,李昶就抢先一步抓住她指着自己的手,顺势揽住赵宣的腰说:“我是他相公。”   霎时院子内一片安静,杨奎的笑容僵在脸上,上不来下不去。其余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得保持不动。   赵宣:“………………”   染香:“………………”   昭娘:“………………”   李昶迎着她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春风得意的说:“我是她相公,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我们家照儿了。”他朝杨奎点点头,说话间一本正经的神色,让人觉得不像作假。   赵宣僵着劲在李昶怀里挣了挣,连忙解释说:“杨大哥,他是我的兄长,方才同你开玩笑呢。”   李昶捏了捏她的嘴,不好意思道:“杨大哥,照儿害羞呢。”他目光如炬的朝杨奎说:“杨大哥,你也知道,我和照儿都是男子,所以…………这件事情…………”   李昶眉峰一挑,抬眸看着他。杨奎瞬间就明白过来,连忙摆手说:“这点放心,我杨奎向来不会出去乱嚼舌根的。你们两这事儿!一定我一定帮着瞒住喽!!李兄弟就放心吧!”   李昶满意的点了点头,使唤起染香来顺手的很:“染香,送杨大哥回去吧。”赵宣脸皮薄,踹了他一脚:“一来就乱攀亲!那是我叫一声‘杨大哥’你跟后面起什么哄啊?!”说着就朝房里去了。   李昶摸摸鼻子,也起身跟过去,心想:这回不会玩大了吧?   赵宣看见他要进来,冲过去抬手要关门。李昶想的快做的快,不假思索的抬手去拦。赵宣没想到,来不及收回力气,李昶的胳膊就被门狠狠的夹了一下。他看见赵宣脸上有一丝的动容,赶紧抱着胳膊装可怜道:“嘶————初华,你是想废了我的胳膊啊?”   赵宣也不执着于关门了,坐到床上去说:“你就框我吧。秋狩那回伤的可不是这条胳膊。”   李昶尴尬的笑了笑,转移话题说:“来了安华郡,你总得带着我上街转转不是?”赵宣瞪他一眼讲:“带你上街是没问题,可你得管好自己的嘴,再胡说八道什么的,就回京城去吧!”   李昶瞧这事儿翻篇了,乐呵呵的上去抱住赵宣,亲亲摸摸的好一会儿才说:“万事都听初华的。”   赵宣回来洗了个澡,李昶还是十分正人君子的没有去偷看。毕竟要是真的把初华逼急了,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后,浑身都清爽了起来。她叫徐卫去仙鹤楼订一间雅间,中午再过去。徐卫的动作也是快,赵宣催着李昶也去沐浴,趁这时间让染香、昭娘收拾了一件客房给他。省得他天天晚上耍无赖。   五月份,迎春开到了尽头,桃花却开得正盛,李昶还在打仗的那会儿,赵宣张罗着在后院里栽了不少桃花。现在全都争香吐艳的开了,香气阵阵,沁人心脾。   赵宣在小桃林里走了片刻,回眸瞧见李昶站在远处的一株桃树下,眉眼带着笑,徐徐绽开,一时间不觉就晃了神。他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丰神俊朗的。   李昶慢慢的踱步过来:“我方才出来的时候瞧见染香她们在布置客房,是有客人要来吗?”   “呃…………宗砚…………”赵宣半天说不出来话,李昶前倾身子,抓住了赵宣垂在肩头的一缕长发,问:“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他见赵宣不答,向前逼近了一步“嗯?”   赵宣支支吾吾的左顾右盼。李昶捧住她的脸,叹气说:“怎么这个时候还走神?”他说着,俯身堵住了赵宣的小嘴。这一回是在慢慢品味,因为是在院子里,所以所有的感官都要格外是敏感一些,赵宣的双腿发软的几近要站不住了,整个人往李昶怀里倒过去。李昶故意使坏的松了松手,感觉到赵宣一把抱住自己的腰身后才缓缓伸手将她向上托了托。   这个吻进行到最后,赵宣小脸憋的通红,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似得。李昶扶着她,等到腿上恢复了力气才往外走。   赵宣低着头不说话,时不时要偷偷瞄一眼李昶。李昶也就假装看不见,难得赵宣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他还想多欣赏欣赏。   ————————   赵宣收拾了一番,带着李昶先去仙鹤楼用午膳。仙鹤楼是安华郡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京城里头也是有一家仙鹤楼的,听人说安华郡的这一家就是京城那东家开过来的。   门口的店小二瞧见两人走过来,颠颠儿的上前,弓腰道:“两位客官里面请。”赵宣微微颔首,朝前往柜台走过去。里头坐着正算账的管事模样的男人抬抬头,瞧见赵宣穿着华贵,举止不凡。瞬间换上笑脸,放下手头的算盘,站起身来说:“这位小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赵宣回头朝李昶伸伸手。李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来,递到她手上。赵宣将那块玉牌拍在台面上说:“上午我的人在这儿订了雅间。”她挑眉。那管事立刻会意,把里柜台最近的伙计招呼过来说:“炳胜,你领着两位客官上楼去。”   那位叫炳胜的小伙计,接过玉牌一瞧,面露难色,站着半天也挪不动步子。他带着赵宣一路走到楼梯口,几番犹豫还是朝赵宣弯弯腰说:“二位客官稍等,小的去去就回来。”   李昶挑眉看着赵宣,赵宣也耸耸肩,抱臂靠在栏杆上表示不清楚状况。   管事拨着算盘珠子,眼瞧见炳胜朝柜台跑回来,皱着眉头呵斥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胡管事,您叫我带那两位去的雅间上午给周少爷要去了,您不记得了?”炳胜急得火急火燎的,还要抽空看几眼赵宣他们。   胡管事显然也是给忘了,他拍了拍脑门说:“要不…………你再给他们换一间。”在胡管事这儿,周公子是常客,赵宣是头一回来。周公子周仕仁他爹是安华郡有名的大员外,而赵宣不过是个有点子小钱的普通人罢了,孰轻孰重,他自作主张让了雅间的时候心里就掂量好了。只是他这掂量的对不对可没人知道。   赵宣百无聊赖的和李昶站在路口,好几多过往的客人都频频投来怪异的目光。赵宣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看了李昶几眼,抬步朝着柜台走过去。她上半身倚在台子上:“怎么回事?你们这里就是这样晾着客人的吗?”她一把抓过玉牌,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扭头拉着李昶上楼去了。   胡管事一巴掌拍在炳胜的头上,跺了跺脚说:“你还不赶紧的去拦着!!冲撞了周公子有你好看的。”   炳胜慌慌乱乱的拔腿追上去,奈何赵宣和李昶走得也快。快要到雅间门口了才给炳胜追上。她看了一眼拦在门前的小伙计,脸色不太好看道:“做什么?我上午花钱定的雅间,如今进去不得了吗?”   炳胜急得合掌朝她拜了拜说:“这位公子,您行行好。您定的这一间被周公子给占了去,您瞧瞧能不能商量着换一间?”他满头大汗,显然心中紧张。赵宣本来也无意为难他们这些做伙计的。但是无端给人鸠占鹊巢她却是忍无可忍,猛的拍了拍栏杆说:“把你们管事的叫上来!!”   胡管事早就在楼下着耳朵听了,赵宣一提他的名字,就连忙跑上来作和事佬说:“哎呦李公子啊,这周公子在咱们安华郡是什么身份您也不是不知道,就让这一回呗?你瞧怎么样?今儿的花费给你去掉一半算作是赔偿了。”   赵宣点点头,胡管事眉笑眼开的拍拍炳胜的胳膊催促说:“还不快在找间房给客官打扫干净喽!”一个不注意,赵宣就推开了他挡在门前的身子,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胡掌柜没站稳,滴溜儿打滚的从楼梯口滚了下去。炳胜连忙追着去扶。   雅间里头靠墙摆着一章能坐四五个人的软榻,此刻正有一男子衣衫不整的仰躺在上头,怀里还睡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张圆桌,围坐着三男三女,瞧着场面就不干净。   门突然被从外头踹开,里面的几个人俱是看过来。背对门坐着的那个男子转过脸来,满面怒气在瞧见赵宣的一瞬间,竟化作了些猥琐的意味。他丢下身边的姑娘,吹着哨子,抬手走过来要挑赵宣的下巴。在离赵宣两步之遥时,站在赵宣身后一直不出声的李昶,蓦然闪身将赵宣护在自己身后,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下旋转半圈,将手与胳膊弯曲成相垂之后狠狠的往下一击!!   整个楼道里瞬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方才那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人似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李昶收回手,一脚将他从楼梯口踹下去后,众人才听见从一楼传来一阵惨叫。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惊动了不少人,一楼大堂内众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仰着头看过来。只不过仙鹤楼在二楼的栏杆外都垂上了一层纱帐,下面的人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如何。   倒是二楼,临近的几个雅间有的将门开了一条缝想听真切一些。有的则是直接探头出来看了。   屋内那躺在软榻是的人终于是站起来了。他长得一双小眼,鼻子扁平,嘴唇厚大。其他几个人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周公子,您快瞧瞧,这人有人还敢找您的麻烦呢。”   “周公子,您快教训教训他们。”   “周公子~………………”   “………………”   周仕仁抬抬手,黑着脸走上来。他的身量不高,这时候走近了,赵宣才发现他竟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没有她高,那站在李昶面前就更显弱势。   李昶的唇角洋溢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把赵宣护得极好对周仕仁说:“你占了我们的雅间,请你带上你的人,出去!”他竖起食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周仕仁面上一笑。他本就生的貌丑,现在这样冷笑,只叫人看着恶心。他坐回去,翘着二郎腿:“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我这儿闹事?”   李昶抬眉看了他两眼,嗤笑说:“周公子,周仕仁?”他又自己笑了几声讲:“你爹是不是看你长得不像个人,所以才给你起的这名字啊?周是人?周是人…………”他偏着脸,又在口中念叨了几遍。赵宣憋不住笑,到没想过李昶也是个会膈应人的好手。   他旁边的男人猛拍桌子:“周公子,在安华郡竟然还有人敢比您的脸大呀,您可不能轻易就放过这两个小子!!”   赵宣从李昶背后探出头来补了一句:“别别别!别介啊,我们可不敢跟他比脸大。你也不瞧瞧,他那脸跟大饼似得。”赵宣这话还没说完,四周就低低的响起了一阵笑声。   周仕仁恼羞成怒,抬起拳头就要向李昶的面门攻过来。瞧他那样子,倒也是学过些皮毛的,但是学过也打不过李昶呀。赵宣定定的站在他背后。李昶脚步未曾动过,抬手在自己的面前化掌挡下了周仕仁的拳头。他将拳头握紧,胳膊凝聚内力,生生拎着他的一截胳膊叫他在空中转了好几个横翻。李昶左手抓着周仕仁,眉眼一翻,腾出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从墙角抓过扫帚,贴地横扫过去。   那本来想要偷袭赵宣的人,就硬挺挺的摔在地上。李昶抬脚,踢飞了周仕仁,两手并用,像耍□□似得,把扫帚握在手上。   那两个男人看周仕仁已经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顿时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放狠话说:“你们两个小子,今天打了周公子,有你们的好瞧!!管事的!管事的!!!”他上蹿下跳的咧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胡管事才由炳胜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楼提前。他方才从二楼摔下去,摔得不轻,脑袋上还在流着血,但是眼下这情况…………他走不掉,也不敢走啊。   “张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姓张的,咬牙切齿冲楼下吼说:“管事的你还有脸问?把你们的人手全都喊出来,今天这两个挑事儿的小子,不跪下来给他张爷爷,周爷爷舔着靴子认罪,就甭他.妈想平安无事的走出去!!”   胡管事看看李昶,又有些犹豫。这两位瞧着………………真不是他能得罪的主儿啊!!这会儿周仕仁也被扶到了椅子上坐着。他抬手一个茶壶就砸下去骂骂咧咧说:“还愣着等爷请你吃饭啊?!滚去叫人来!!!”   胡管事被吓的一个机灵,不敢看李昶转身就要去叫打手。李昶却闲闲淡淡的叫住他说:“一并把你们的东家也叫过来吧。”   胡管事动作一顿,没有理会,继续要往后院走。李昶却随手接下一块玉佩轻轻一笑:“觉得我不够格吗?”他将玉佩抓在手心,朝着炳胜抛下去说:“叫你们管事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你们东家!”   炳胜老老实实的把玉佩递给了胡管事。   胡管事进去后院没多久,就出来了十几个黑衣裳的大汉。他们是仙鹤楼的打手。本来就是为了维护秩序,以免有人在楼内闹事用的,所以都没有配刀。   李昶的腰间绑了一把剑,他的右手缓缓的搭上剑柄。打手们慢慢的包围住他们两人。李昶左臂一圈,紧紧的揽住赵宣的腰肢,腾空从二楼飞身下去。他一手执剑,一手护人。游走躲闪的游刃有余。   不消半刻钟,几近半数的打手身上已经挂了彩。李昶愈战愈勇,每一道剑气都干净利落,所过之处,血光翻涌。赵宣被他护着,毫发无伤。   情势僵持着,胡管事突然从后院跑出来,挥舞着手说:“停下!!都停下!!”他推开几个受了伤的打手,走到李昶面前,殷勤的搬了张椅子过来说:“贵人请坐。我们东家马上就来。”   二楼雅间里坐着的周仕仁,捂着泛疼的心口朝楼下喊说:“怎么不打了?怎么不给小爷我打死他啊!!”   “你要打死谁?”说话间,一只手挑开帘子,从后院里走出来。周仕仁被吓了一跳,立刻禁声。中年男人远远的朝着李昶作揖,瞧也不瞧周仕仁便径直走过来伏低身子道:“小人胡庆安,不知竟是贵人大驾光临,手下眼力浅薄,得罪了贵人,全权交给您发落。”他穿着一身袍子,眉眼清贵。果然不愧是京城那家仙鹤楼东家的亲戚,不似寻常商贾之人。   李昶站起来,拿回胡庆安手中的玉佩,抬头瞥了一眼周仕仁说:“听说,周公子的父亲是郡城的员外?”他没等旁人答话,就又说起来:“先将他送去衙门吧!等到明天再看看他还有没有胆子找我算账!”李昶话音刚落,方才还围攻李昶的那群打手,瞬间都围上楼,把周仕仁等人拿下。   李昶起身刚拉着赵宣要走,猛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李公子!您救救奴家呀!”      ☆、第116章 郡主吉祥   一百一十六、郡主吉祥!   赵宣听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了一眼, 被押住双臂站在周仕仁旁边的可不就是清平乐的桃花姑娘吗?   她方才一味的向后躲着, 以至于赵宣没能认出来。而且青楼的姑娘那都是卖了身的,赵宣压根儿就没往她身上想。   桃花见赵宣停下来了, 一双眸子瞬间扑闪扑闪的,直勾勾的盯着赵宣说:“李公子, 您还记得奴家吧?奴家是桃花, 您每回去清平乐都点奴家伺候的呀!”她急急的要从打手的手里挣脱出来。但是赵宣没发话,打手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什么清平乐?”赵宣还在一边思量着要不要放过桃花, 一边要瞒着李昶她去清平乐的事情。李昶的声音冷不丁的就从耳边传来。她心中一紧,龇着牙, 干笑着转过脸来胡乱笔画道:“这个清平乐嘛………………额,这个清平乐它…………它就是………………”   李昶看着她, 好看的眉眼一点一点升起不解, 转头指着胡管事说:“你来讲,清平乐是哪儿?”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 赵宣心中就越是忐忑, 她站在李昶的背后朝胡管事打着手势, 示意他不要说。胡管事瞧瞧李昶,又越过李昶瞧瞧赵宣。满脸茫然, 支支吾吾的弄不清楚该不该说。   赵宣被他给蠢哭了,泄了气似得坐回椅子上,爱管不管了。胡管事才瞅这小眼睛说:“回贵人的话, 这清平乐是咱们安华郡上最有名的青楼。里头雕梁画柱,金砖银柱,还有………………”他一张嘴滔滔不绝,就跟背书似的,说个不停。   那不就是个青楼吗?   李昶抬抬手,不想再多听了,他可不想了解那种烟花之地,反倒是非常的想了解了解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赵宣到底背着他玩了些什么?!李昶拎着赵宣的衣领就抬步跨过门槛。   过了好一会儿,胡庆安和胡管事探出头,瞧见李昶走远了才舒出一口气来。桃花眼巴巴的看着赵宣给李昶提拎走了,彻底瘫倒在地上,心里骂骂咧咧道:今儿是倒了什么霉?背着妈妈随周仕仁跑出来,钱没拿到就算了,弄不好还要把命给陪进去!!她这年纪轻轻的,还清平乐再待几年说不定就能攒够钱赎身嫁人了呢!   周仕仁瞧她嘴里不停的低嘀咕,啐了一口说:“臭娘们跟小爷我出来的时候没见你不乐意,现在就在心里骂小爷啦?甭把小爷当傻子!!”   胡庆安往桌边一座,炳胜利索的上去倒茶。他横眉瞪了胡管事一眼说:“胡迁啊!你今儿差点惹了大麻烦!!”他从腰间卸下烟斗,点燃了火,猛吸一口,在体内氤氲半晌,鼻尖吞云吐雾说:“你要不是是我远房的亲戚,明儿我就叫你卷铺盖走人了!”   “呃…………表哥,那两位小公子是什么来头啊?连您都要忌惮?”胡迁舔着老脸上去一问究竟。他往前凑了凑,胡庆安抬手推开他的脸,含着烟斗道:“凑那么近做什么?那位的身份呀也不是不能泄露的什么机密。”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取下烟斗,放在手中把玩道:“那位身量高一些的李公子,叫你带给我看的玉佩是先帝爷年间赏赐给逸阳老郡王的。那块玉是从济宁挖出来的好玉。一共就巴掌大小的一块,先帝爷亲自赐名叫做忠义玉。并命人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宫中,一半赐给逸阳郡王,象征着君臣和睦。”他说几句话,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后来宫里的那一半给先帝爷带着入葬皇陵了。我今儿瞧见的是另一半。算算年岁…………那位公子应该就是逸阳伯世子没跑了。”   胡迁和炳胜听了这话都是心里打鼓似得,久久不能平息。伯侯之子啊!那可是才打了胜仗的逸阳伯世子啊,从京城来的贵人啊!!!   震惊之余,胡迁也想起了赵宣来,低着头问:“表……表哥,那逸阳伯世子身边那位是…………?”方才一番打斗,李昶一路护着赵宣,不让其受半分伤害,这样的来头…………一定不小。   胡庆安皱眉一思量,摇摇头说:“那位…………是故意要隐瞒身份的,我可说不得…………”   被绑在楼上的周仕仁一干人没能完全听清胡庆安说的话,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济宁”、“好玉”、“京城”之类断断续续的字眼。大难临头仍不自知的叫嚣说:“管他从哪里来的小子!在安华郡就是爷爷我最大!你们!”他冲着楼下嚷嚷说:“你们几个敢伙同那两个小子对我动手,小心我叫我爹来砸你们的摊子!把你们和那两个小子一起赶出安华郡!!”   “让他闭嘴!”胡庆安眉眼骤冷,双瞳中空空如也,与平日里温和待人的性子全然不同。他是生意人,平时笑脸相陪,但这可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谁都能上来捏一捏的。且不说周家只是个员外,就是他当年在京城混的时候,大街上随便碰见个做官的,那官职也能压死一个员外!还不是要客客气气的喊一声:“胡老板。”?   打手浑身一哆嗦,连忙随手抓来一块抹布就堵住周仕仁的嘴。带着腥味,满是泥污的抹布甫一塞进周仕仁的口中,就让他胃中翻涌,腾起一阵阵反胃感。偏偏那中难受的感觉不算强烈的就在他体内闹腾,吐也吐不出来。只能拼命“呜呜,呜呜”的叫唤。   胡庆安扶着椅子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踱回后院。临走时摔下一句:“立刻提他们去衙门 。在衙门不要多话,将自己撇干净就好。”   大厅里胡迁和炳胜弓着身子目送胡庆安走了,才转过身来指示几个打手把他们押去衙门。   ————————   李昶提着赵宣的领子一路运着轻功飞回宅子。他在门口落地,把赵宣放在地上,不待她站稳,就又弯腰把她抗在肩头,推开门气势汹汹的朝屋里去了。   这边的动静惊得染香,昭娘和徐卫纷纷从灶间探出头来。他们只瞧见李昶扛着赵宣的身影一闪而过,朝房间去了。   昭娘坐在小桌子旁,一边扒饭一边收回视线说:“咱郡主不是带着世子爷出去吃饭顺便要四处转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说了半晌,见没人回答,在桌子下面踹了徐卫一脚说:“问你话儿呢?听不见啊?”   “我?”徐卫吃痛,面容扭曲的指了指自己,接着看见昭娘不满的表情连忙接话说:“我也不知道啊。”他收回被踹的那只脚,在桌腿上轻轻蹭了蹭。   染香率先吃完了,拿着自己的碗筷堆到盆里。撸起袖子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说:“那是主子们的事儿,咱们还是别烦神的好。”她洗着碗。昭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板着脸给徐卫夹了一筷子青菜说:“怎么样?我刚才没太用力踹你吧?”   徐卫吃着碗里的菜,傻呵呵的连连摇头说:“不疼,不疼。”   那厢,李昶扛着赵宣直接进了房,把她丢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清平乐的事情?嗯?要不是今天误打误撞,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一个姑娘家的去那种烟花之地…………找乐子去了?”   赵宣看着他慢慢欺身上来,打着哈哈说:“宗砚,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你不问我…………我怎么同你说啊?哈哈,是吧?”她眨巴眨巴眼睛:“我是女子怎么去找乐子嘛?我又不点男妓…………”   “男妓?你知道的还挺多啊?”李昶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身下的小丫头给吃干抹尽了,天天拴在裤腰带上才放心。赵宣伸出小手,慢慢的在他胸前摸摸,顺气说:“我…………就是无意间听说的嘛……”   李昶叫她勾了勾魂儿去,摇摇头回过神来咬住她小巧的鼻尖说:“嘴这么硬,看来还是要教训一顿才行!”他抬手,把赵宣翻过来。在她翘挺圆润,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虽然是隔着衣服,而且李昶没真的用力打,赵宣也不疼,但她就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着。这也太羞耻了点吧?!她腿脚并用的蹬着说:“李昶!你…………你…………你不要脸!”   李昶抓住赵宣胡乱挥舞的两条修长的小腿,像是觉得好玩一样又拍了拍赵宣的屁股说:“老实交代!去青楼那种地方做什么?”   “都跟你解释过了,我能做什么?我又不是男人,难不成还能调戏,欺负人家姑娘吗?”赵宣扒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揪着被子。李昶伸出一只手,从她的后领口探进去,触手之间是温热细腻的皮肤。   赵宣被李昶手心的茧子磨的痒痒的,但是身体还是不自禁的微微颤抖:“李昶,你要干什么?”   李昶手指轻轻挠着赵宣柔嫩的后背说:“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   “不要叫我的名字。”李昶俯下身子,压着赵宣说:“你继续…………   “宗砚……”赵宣眼睛转了几轮,试探着喊了一声。李昶还是锁着眉,说:“叫我‘相、公’。”他朝赵宣哈着气。   赵宣突然睁大眼睛,呡着嘴唇摇头说:“我们还没成亲啊!宗砚,我也不是有意要去青楼的…………你……”   “不行!”李昶打断她说:“你要是不叫…………那我晚上就闹得你睡不着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   赵宣突然也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紧,从脚底腾起一股热气,慢慢的往上窜。窜得人浑身烦躁的很。李昶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腰间,拽开了腰带。赵宣感觉身前蓦然一凉,抓住李昶的手,闭着眼睛,像是要签生死状似得,喊:“相…………相公……”   她喊完了,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李昶低头亲亲她的脸颊,语气中略带遗憾说:“娘子要是坚持不喊,我也是愿意的。”   赵宣伸手抓起一个方枕就朝着李昶砸过去骂到:“不害臊!!”   晚上李昶难得认命的一个人抱着被子去客房睡。只不过他半夜又偷偷摸摸溜进赵宣屋里,早上再回客房这件事就另说了。   辰时,天全亮堂了起来。早晨还是那几样,徐卫煮了白米粥。这些日子,染香,昭娘跟在他后头也学会了不少做菜烧饭的技巧。赵宣走出屋子的时候,李昶已经洗漱好坐在桌边用膳了。   他昨晚上半夜钻了赵宣的被窝,闹到丑时三刻才走。赵宣半死不活的,他倒神清气爽。   前院传来一阵阵敲门声,徐卫刚要站起来,染香已经走到门前了。她慢慢打开门,瞧见外头是杨奎便笑着问:“杨大哥今儿不用上堂吗?怎么过来了?”   杨奎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衙役,腰上绑着长刀,僵着脸色说:“在下安华郡捕头,奉县太爷之命前来捉拿李昶。”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染香慌了神,回头瞧瞧坐在桌前正在喝粥的赵宣说:“公…………公子,杨捕头来抓人了。”   赵宣手里的勺子微微一抖,勾了一抹笑看着李昶不说话。李昶不动声色,站起来朝赵宣伸出手说:“你不想着跟过去看看吗?”他另一只胳膊背在身后,神态自若,仿佛不是去衙门,而是要带上赵宣一同去茶馆一般。   赵宣拍掉李昶伸在半空中的手,推着桌子站起来说:“自然是要去看看了。不然怎么见识见识他周家在安华郡到底有多大的权势呢?”她投给染香、昭娘一个放心的眼神。跟在李昶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   赵宣回过身子顺手关好门,转头瞧了瞧跟在杨奎身后的两个小衙役道:“不用你们押着,我自己走去就好了。”她虽说没有一般男子那样高,但是说起话来内敛淡然,像是天生就站在高处发号施令的贵人。那两个小衙役,楞楞的忘了要上前来押人,等到赵宣她们走到好几步开外了,才匆匆忙忙的小跑追上来,几经犹豫,在李昶威胁是目光下终究不敢动手。   走了一段路,杨奎憋不住凑近了低声说:“小照、李兄弟,这一回你们真的要小心啊。昨儿周员外亲自来找我们县官老爷了。我在外面听见他们俩狼狈为奸,铁定是下了套在等你们过去呢!”   依着世上这样的风气,自然是谁有钱谁是主子。只是这一回啊,周员外一家要撞到硬头了。要是县令真像杨奎说的那样,呵!也不用再做下去了。趁早下了那顶乌纱帽,省的为祸百姓!   赵宣点点头说:“杨大哥不必担心,我们会逢凶化吉的。”她抬头看看身侧的李昶,唇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赵宣的宅子坐落在繁华的地段,离衙门也不算远。这么一路走了两刻钟也算是到了。   还站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见堂内传来惊堂木的响声,随即是县官何保圣的喝声:“带犯人李昶上堂!!”   衙役们三五个的围上来,李昶今日没带剑出门。他赤手空拳的掀翻最近的几个衙役,拍拍一脚上沾染的灰尘抬步自行迈进堂内。   何保圣眯着绿豆眼细细看着李昶,半晌怒拍两下惊堂木道:“犯人李昶!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李昶一双纯黑色的金丝长靴在地上碾了碾,他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点地飞身上前,直逼何保圣面前。两边的衙役瞧见他的意图,瞬间慌乱一团。李昶随手抽出近前一个衙役的长刀架在何保圣的脖子上,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问:“现在还要我跪吗?”他抬手把何保圣从太师椅上扯下去丢在地上,自己稳稳当当的做下去,嗤笑道:“就怕我这一跪,你担待不起。”   何保圣倏然撑着地面要爬起来,他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李昶:“你!你竟然敢劫持本官!还大言不惭!!来人!给本官将他拿下!”他语毕,衙役们各个拔出腰间长刀,蠢蠢欲动。   李昶静静的等他说完,随后手腕一动,将刀面轻翻,眉眼间笑意瞬间褪去,换上冷冽:“跪好了,不然我的手说不定一抖,你今儿就要送命了。”   空气凝结…………何保圣哆哆嗦嗦的抱着头说:“啊…………我跪好……我跪好……”何保圣见自己威胁无用,变换了眼色,抱着头讨好说:“好汉,好汉,你先把这刀放下。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就不好了。”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剑刃上,一面看着李昶的颜色,一面慢慢把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往下推。   李昶瞧刀锋渐渐远离了他的脖子,又玩他似得重新架回去说:“怎么,今天不是要审案子吗?怎么不审了?”他拿起惊堂木在手里观赏了片刻,猛的将其拍在桌案上,顿时响彻堂内。周员外从大牢里刚刚打算将周仕仁带出来,打算当堂发落李昶,抬步迈进来就瞧见这样一幕,也顾不上何保圣还在李昶手里,指使着身边的几个衙役说:“还愣子做什么?犯人就在眼前,你们还不拿下?!”   “使不得!使不得啊!!”何保圣僵着脖子不敢动,一双手不主动在空中挥舞道:“本官现在被人挟持,你们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伤及…………伤及…………”   周员外“哎呦~”一声抽过衙役的长刀,三步并作两步拾阶上前:“这时候还管什么伤及?何大人若是有什么死伤也全算我的!先替我仁儿报仇解恨才是!”他说着抬高了手,劈腿一刀直直砍向李昶面门。刀锋破空,李昶额前的碎发纷飞,眼看着就要得逞,周员外老肉纵横的脸上渐渐换上狰狞的笑意。   下一秒,就在刀锋离李昶只有三两毫厘的时候,他的身子诡异的往后一倾躺,同时修长的双腿一只勾住太师椅的底座横栏,一只聚力猛踹向周员外的肚子。   周员外笑意凝固在脸上,腹部的疼痛迫使他微微弯腰,李昶抓准时机,重新做起身,十指化掌击他的手腕三寸位置。   外头站着的赵宣只看见周员外握刀的手脱离,将长刀甩出去。而他肥硕的身子也呈弧形飞出去,最后重重的撞到朱红烫漆的梁柱上。两眼一翻,瞬间晕过去。   李昶低头仔细的整理袍子,偌大的堂内无人敢上前说话,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片寂静之中,兀然响起一声:“郡尹大人到————!”   赵宣站在外堂,这人口中的郡尹就是先前郡守的副手了。只因早些时候,郡守犯了事儿,被罢职,又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替补上,所以这几个月安华郡大大小小的事宜便全是这位郡尹大人在操劳了。   贺郡尹身后跟了两三个人,掀袍跨步进来,他瞧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身姿挺拔,容貌端正,通体浑然一股正气凛然。赤青的飞鱼官服穿在他身上都板板正正的,显得人分外精神。   赵宣在旁侧与他对视一眼,贺虑没有多在意,随后撇开目光朝堂内走去。李昶已然放下了架在何保圣脖子上的长刀,贺虑抬头朝上看过去,神情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李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何保圣见贺虑来了,一溜烟的跑到他身后,指着仍然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的李昶说:“大人!大人请看,那就是犯人。他不仅不跪下官,还以下犯上,意图………………”   贺虑出神不过几秒的时间,何保圣的话他半句也没听进去,只是连忙拍袖作揖道:“小官参见逸阳伯世子,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殿下赎罪!”他的声音盖过了何保圣的喋喋不休,李昶挑眉,倒是没想到在安华郡还有人能认出他来。   “意图…………”何保圣眼看着自己身前的郡尹大人俯首行礼,话都说不利索了:“世…………世……世子?”他扯扯贺虑的袖子:“郡尹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了?”他瞧瞧李昶,又瞧瞧贺虑。矢口否认说:“他明明是个在酒馆闹事大人的犯人啊!郡尹大人您再仔细看看呐!!”   贺虑不敢贸然开口,反倒听得堂外传来一道渐近的声音:“何大人既然怀疑,那么不妨叫郡尹大人再认一认,我这个郡主是真是假?”   赵宣学着李昶,将双手背到身后,晃晃悠悠的走进来。她走到近前,绕过了何保圣和贺虑走到李昶身侧,从袖中亮出一块郡主令牌。郡主这样的封号,早就慢慢趋于表面了。大祁几百年来,也不见得有哪位郡主可以真真的掌管一个郡城。所以赵宣手中的这份荣宠就更为珍贵,承安帝当年命人造了令牌与圣旨一同送下来的。   赵宣既然是一郡之主,那么整个安华郡就是她的领地,除却皇帝,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何保圣不像贺虑一样有资格进京面圣,是以他认不出李昶,但是这实打实的令牌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众人瞧见了令牌,乌泱泱跪了一片说:“参见郡主殿下!郡主吉祥!!”一群人中,唯有何保圣还突兀的站着,他半天没从震惊中走出来,直到赵宣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才慌慌忙忙的跪下去。要说是跪,还不如说是趴在地上。他把头贴着地不敢抬起,嘴上不停道:“是下官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郡主与世子,还望殿下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求您饶了下官这一回……”   赵宣没说话,只是亲自走下去,将贺虑托起来说:“贺大人不必跪了,您是安华郡的郡尹,我这些日子在郡城中大多听得也是对您的赞美之词,可见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是个好官!何况郡守之位空缺如此之久,万事都要劳贺大人处理,您确实是辛苦了。”   “下官不敢言辛苦,这些都是分内之事罢了。”贺虑站起身问:“只是下官来的迟了,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郡主告知。”   “告知?”赵宣冷笑,抬脚踹向扒在一边的何保圣,踩着他的背道:“郡尹大人不如听着何保圣给您说说吧!”她转身招招手:“来人!给郡尹大人搬把椅子过来。”一边的小衙役应声去了。   赵宣走回到李昶身边,在空闲的师爷的位置上坐下抬手道:“都起来吧。把这儿清理清理。”   这一堂开审办案,竟然连师爷都没有出席,可见何保圣是盘算好了要给自己和李昶治罪的。这一次升堂,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谢郡主。”一片喝声之后,窸窸窣窣的站起来头十个人来。何保圣撑着地面也要起来,李昶一块惊堂木就直接砸上他的头道:“没叫你起来!!”   李昶手劲儿大,砸的又有准头。何保圣本来就吓得浑身瑟缩,神魂游离了,这回儿挨了一下,胳膊打着摆子,就弯折下去,整个身子轰然倒下,跌得一脸灰尘。   衙役搬来椅子,贺虑朝赵宣拱手道谢后文斯有礼的坐下去了。像是三堂会审一般的。何保圣一个人趴在地上,也顾不上自己现下灰头土脸的,絮絮的开始说。   “下官,下官也被那周员外蒙骗了呀…………”他还意图为自己辩解,收到李昶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就再也不敢胡乱闲扯了。一五一十的道:“是…………是昨天中午的时候,仙鹤楼的管事和一个小伙计带了三四个打手来。他们押着三男三女,谁说在仙鹤楼打架闹事,下官便走进瞧了几眼,这一瞧可就吓了一跳!这几个都是郡城了有钱有势人家得宠的儿子,女子也都是清平乐里有据可查的娼妓。其中还有一个被塞住了嘴的正是周员外之子周仕仁啊。下官将他们…………”他擦擦汗,咽了几口唾沫接着说:“下官将他们收押进了大牢里,打算一查究竟。可是傍晚周员外就来找下官了。他说…………”   何保圣偷偷扭头四下扫视了一眼,发现周员外已经被人拖下去了,便放心的说起来,殊不知他这点小动作,早就落尽了赵宣三人的眼睛里。   “他说叫我放了周仕仁,并且今儿一早就要把李昶……”他顿了一下,连忙改口道:“要把世子殿下给押过来,屈打成招,强行定罪喽!可是下官一向清正廉洁啊,下官哪里会任由他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更是不会伙同他这样做的。”   李昶笑而不语,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胡诌。   “但是周家在安华郡财大气粗,下官这强龙也拗不过地头蛇呀。只好,哎…………这就只好答应了。所以一切都是他周员外强逼的下官啊,还望世子与郡主殿下明查!”   贺虑抬头瞧了瞧赵宣,听从他们的意思。赵宣将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了下巴,倾身向前问:“可是先前何县令也说了,自己是个清正廉洁,一身正气的好官。这怎么就经不住周员外威逼利诱给答应了吗?难道你不该宁死不屈,匡扶正义?!”   何保圣被问住了,连忙改口说:“是啊!下官哪能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他?”他讨好似的起伏几下身子,拜了拜说:“下官不过是表面上答应了他,其实是打算到时候时机成熟在一举拿下他们父子的。”   李昶听不下去了,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肩膀说:“等到时机成熟?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叫时机成熟?!啊?!”他脚上的力气慢慢加重:“今日若被押着过来的不过是一介普通百姓,恐怕就真的要被你们屈打成招了!”他说完扭头瞧了瞧贺虑道:“何保圣说的倒是都没错,只不过把他自己洗的也太白了点儿。郡城是您管制的,他,便也就交由您来处置吧。”   贺虑先是作揖谢过,而后拒绝说:“平日里是下官管着安华郡不错,但是如今郡主来了,贺某自当让权。况且在下官的管制下竟还生出来这样的事情,还留用这这样不为民着想、贪生怕死的县官,是下官的失职,求郡主降罪。”   赵宣摇摇头,托住他的手说:“我来了也不过是瞧瞧这安华郡的模样和风貌罢了,贺大人平日里如何处事,往后还是应当如何处事。”贺虑这才释然:“下官领命!”赵宣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问:“周员外父子现在何处?”   衙役上前答:“都在牢中。”   赵宣拉着李昶往外走,对着衙役说:“你上前带路,我要去瞧瞧。”   那小衙役刚刚要走,杨奎就自己冲上来,瞧了赵宣几眼,慢慢垂下眸子。有气无力的说:“还是我领着郡主和世子去吧。”他的脸色有些白,表情都僵在脸上,一派不自在的模样。   赵宣也知道自己瞒了他多时,确实有些心虚,心中正思量着该如何同他说话。杨奎就已经迈开了步子,朝外头走去了。赵宣同李昶对视一眼,迅速跟上去。出了衙门,往东走三里路,再拐进一个小巷子,直走到尽头就是大牢的入口了。杨奎一下来,伸手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自己找到最大的那把,塞进锁眼里用力转了几圈。   铁锁应声打开来。杨奎三下五除二的卸掉铁门上缠了好几道的锁链,把门打开侧身道一边,平平淡淡上说:“世子,郡主请!”   赵宣现在心里容不下想他的事情,反正瞒都已经瞒了这样久了,也不在意这一时。等事情办完了,会宅子上再给杨大哥解释解释。刚刚走进去,就能听见空荡荡上走道见回荡着周员外的叫嚣声:“狗官!!姓李的!等我出去了,你瞧瞧你还能活几日!看看这安华郡你们还待不待得下去!”   不过他的叫骂声也并没有进行下去,很快就有其他牢房中的犯人回他说:“切!我说周员外,你就别骂了!当初你们一家子横行霸道,和那姓何的狗县官狼狈为奸冤枉我们这么多清贫老百姓入牢的时候怕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在这儿见面吧?”   “哼!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风水轮流转,总叫老子等到了你这一天!”另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连忙附和。看来这周家在安华郡还真是无恶不作。   赵宣一面听着他们对骂,一面往里头走去。犯人们瞧见有人来了,纷纷缩坐回去。周员外以为是何保圣派的人来,慌忙把两只胳膊都从栏杆缝隙里伸出牢房,挥舞着喊说:“快!快放我出去!何保圣!你怎么把我也给关…………关……”   直到赵宣一行人从转角缓缓走出来,周员外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瞪着眼睛,胡子都气得发抖,上蹿下跳:“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是不是你们把我关进来的?!”   赵宣朝他笑了笑,这一笑却叫周员外愣住了,觉得有一种寒意阴森森的从背后慢慢爬上来。她将脸贴近,看看窝在一边草堆上的周仕仁,一字一顿道:“你们周家,完了!”周员外猛然张开嘴想要反驳,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赵宣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笑,她虽说眼里还带着笑,但只要你一旦朝着她的眼睛看下去,就仿佛坠入了寒潭,浑身冰凉。她的一汪眸子,深不见底。   赵宣看周员外抓着栏杆久久不做声,便转过身去,朝着整个大牢中的人们,大声说:“诸位!请你们听我说几句话!”   她讲完这一句,众人纷纷讲目光投过来,赵宣给自己定了定心神道:“我从京城来,是庄姝郡主赵宣!是安华郡的领主。几个月前,我隐姓埋名来到安华郡,想看看我说拥有的郡城是个什么样子。确实,我看见了繁荣昌盛,我看见了阖家欢乐,街坊良善,看见了一个美好安宁的安华郡。”   “但是……”她画风一转:“我也认识到了咱们郡城里做坏的毒虫!周家,他们仗势欺人!作恶多端!与县令何保圣狼狈为奸,残害百姓。我知道这里定然也有不少蒙冤入狱的好人。请大家放心!既然我来到了安华郡这个地方,我就一定会查清楚这些,不让我的百姓受丝毫的不公!”   赵宣攥紧了拳头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是的,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让啊安华郡的百姓们过得更好。   整个大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下面却开始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郡主?真是京城里的那个郡主?”   “不知道啊,郡主怎么高贵的身份,怎么会到我们这样的小郡城来?”   “………………”   一直跟在后面的杨奎按捺不住站出来说:“乡亲们!我杨奎出来说句话。”他看着赵宣道:“外面郡守大人已经来了,这位货真价实是京城来的郡主殿下!”   赵宣没想到这时候杨奎还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也没想到杨奎这个捕头早众人心中可信度这样高。   他说完,随后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喊一声:“见过郡主!郡主吉祥!”众人便都纷纷附和着喊到:“见过郡主!郡主吉祥!!”欢呼声久久不息。   赵宣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幸福,以往她是高高在上是定国公府大姑娘,不苟言笑。虽然天天使唤着一众的丫头婆子,但心里还是孤独。直到今天,这么多人一起对自己仰拜,她才真正的打心底儿决定要讲安华郡改造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世子殿下为了吃到宣宣,越来越没脸没皮的啦。 撒花花~~~~~~~~   ☆、第117章 帝崩   一百一十七、帝崩   从大牢里出来后,赵宣交代不许轻易放了周家父子。   她和李昶一起往外走。回去衙门时, 何保圣已被押了下去, 贺虑还坐在太师椅上忙忙碌碌的翻看着这些年来,管在何保圣手里大大小小案子的记录卷宗。   他见赵宣又绕了回来, 连忙起身行礼说:“郡主,世子, 下官方才已经将何保圣交由专人看守, 先正在细查这些年他残害百姓的证据,一旦证据确凿, 定然是要将他移交到京城去由大理寺处理的。”   大理寺倒是专门办这些定罪复审事情的好地方,他们手段多, 有的是办法撬开某些官员们的嘴巴。   赵宣现在还是男装,便就作揖朝贺虑说:“如此甚好, 也算是你给安华郡百姓一个交代。只是我方才去了一趟大牢。今日有何保圣与周员外意图害逸阳伯世子, 往日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没有少办!牢中关押着的也不乏会有被冤枉的好人在其中。所以希望大人将近几年的案子都重审一遍,但凡还有一丝疑点存在,就不能草草了之。”   “下官…………下官……”贺虑动容, 眼中不觉蓄泪, 斩钉截铁道:“下官必然一一清查!还百姓一个公道!”他虽说尚年轻, 但是心胸宽阔,有容人之度, 是能成大器之才!   赵宣心里极喜,同贺虑告别之后,回去的路上李昶问她:“我瞧着贺虑的个做官的好材料, 你是否应该稍作提携?”他目视前方,与赵宣并肩走着。赵宣打了个响指说:“我正有此意,回去后就打算写一封荐举信命人送到京城,擢升贺虑为安华郡的新郡守。至于郡守之下空缺的位置,我心里已有盘算。”她笑的神神秘秘,李昶无奈摇头,探过身子说:“你能有什么盘算?无非是想把县太爷的位子给杨奎。你说我猜的可对?”   赵宣心中小九九被他一语道破,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一拳就捶上李昶的胸口说:“就属你厉害,嘴真快!话在肚子里再憋一阵子能憋死你不成啊?!”   其实杨奎虽然没有正经读过书,上过学,但是他也是认得字的。像县令这样的小关,有些地方都是可以买来坐的,所以赵宣想让杨奎坐县令也不是多么不切实际。相反,他半点儿也不比先前的何保圣差。何保圣亏得还是读过圣贤书,参加过科举的读书人,竟然就这样不顾百姓。尽管杨奎没有功名,又是个粗人,但是他对安华郡的百姓是真心实意的好。他能一心为百姓谋福,这才是一个好的父母官。   她要打,李昶就任由她打,到最后赵宣的力气渐渐变小了,李昶才抓住她的两只小手,眉梢微微上调,口中觉味说:“嗯~”赵宣见他这般,磕磕绊绊的要抽回手:“你……你你……你嗯什么?!”可她方才打的痛快了,这会儿手上没有劲。李昶抓着她的手腕,力气不轻不重的。一不会捏疼赵宣,也叫赵宣挣脱不开。   他眯了眯眼睛把赵宣逼退到树下说:“我看你力气还挺大的,看来昨天晚上…………你嘴上哭着喊着说累了,都是骗我的!”   赵宣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抱羞推搡他说:“大街上的,你胡说什么呢?”她从李昶环住她的那只胳膊下面钻了出去,飞快的往前跑。李昶远远的看着她,唇上带笑,脚下运气,不紧不慢的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时而落的远一些,时而又快要追上她。   不过不正经也是要适可而止的。回府之后,赵宣便进了书房,给朝廷写折子。她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朝政上面的事情。抬腕落笔自然就要比旁人更多几分思量以免言语上不端,出了差池被驳回。要知道这里送信到京城都需要两天左右,哪有时间经得起来回折腾呢?   傍晚时分,在案边坐了一天的赵宣才伸着懒腰,从书房里出来。她左右转悠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李昶。正巧昭娘路过,赵宣便抓了她来问:“可有瞧见逸阳伯世子?”   昭娘将手中的托盘往上推了推道:“没有呢?下午的时候世子爷就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有瞧见回来。”她说着兴冲冲的往外跑。没跑几步又给赵宣拽回来:“你这样高兴,是有什么事没有?”   “呐~您瞧!”昭娘说着把手中的托盘递到赵宣面前讲:“杨大哥方才来了,说是要帮忙做晚膳。他烧的春笋格外好吃,奴婢死皮赖脸的求了好久叫他教我呢!嘻嘻。”赵宣一时失神松了手,昭娘又踏着欢快轻巧的步子朝灶间去了。   赵宣突然的开始觉得头疼,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震着整个脑袋。她忙活了一下午,都忘记杨奎这一茬了。当时在衙门,杨奎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快有小半年了,有什么好事都不忘来告知,结果自己却连着身份都要瞒他。说来赵宣心里实在是愧疚,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那时兵荒马乱的,国家正值动荡之际,她来安华郡的目的本意就是为了避难,也是因为太后娘娘的事情想要避开长公主,一个人清静清静。原本是打算过几天请杨奎来吃顿便饭,把事情都摊开说清楚了,没想到他今晚上不声不响的就过来了。   赵宣追着去灶间的时候,杨奎正在锅边忙活,昭娘上蹿下跳的,徐卫对她又是无奈怕锅里的油烫到她,又是窝火,气昭娘根本不听他的话。染香就站在一边远远的看着他们闹腾。   赵宣正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呢,染香抬头就瞧见了她,出声说:“公子?您怎么来了?”她这一声喊,杨奎也抬头看过来了,他与赵宣对视几秒,呡了呡嘴角没说话,又扭头回去烧菜。显然是还没有同昭娘他们说身份的事情。染香赶紧出来,随手关上门说:“公子,灶房里面油烟重,小心沾染到身上去了,杨大哥他们正在准备晚饭,奴婢陪您去前厅等一会儿吧。”   赵宣点点头,也问她:“你知道世子下午去哪里了吗?”   染香抬眉想了想,摇头说:“世子爷去了哪里连郡主都不知道,奴婢哪里晓得啊?”她朝院子上的那一方天空瞧了瞧说:“世子爷上下午申时三刻出去的,才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天黑前会回来的。”   “天黑之前…………”赵宣自顾自的念叨了几声。染香见赵宣还是有些心事的模样,解释说:“郡主大可不必担心,世子爷若是天黑之前没能赶回来,奴婢就叫昭娘留一份饭菜,等世子爷回来再热给他送去。”   赵宣眼神放空着摆了摆手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昭娘那边就开始端菜上来了。第一盘是最为普通不过的炒茄子,不过杨奎的厨艺也真是没的说,单单一盘茄子都能让他炒的这般诱人,赵宣心里就越发期待着春笋那道菜了。   昭娘,徐卫端完菜就帮忙摆好碗筷。最后那道春笋,是杨奎亲自端上来的。他把盘子放在大圆桌的正中央,二话也没说,就这么坐着。他不说话,赵宣也不说话,剩下三个人还等着用膳呢,可赵宣不动筷子,没人敢先吃。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还是杨奎先开了口说:“小…………小照。”他叫赵宣的名字,叫的比以往要吃力很多:“先吃饭吧,不然就放凉了。”   赵宣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的春笋放在碗里白嫩嫩的米饭上。   这道菜是用春笋和鸡肉在一起炒出来的。先用小火温油,在把蒸熟的鸡肉切碎放进去,炒到泛红了,最后加入春笋片,调到大火炒。赵宣吃了一口,这味道确实不是以往京城定国公府的厨子能比的。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厨子做菜不像他们这样随意,如何好吃如何来。他们伺候的都是家世显赫的贵人。贵人的身体大多也要比普通百姓娇弱金贵些,有些俗气或者不干净的油荤沾不得。但殊不知这做菜的学问原本就是粗俗的。人又不是神仙,只要还吃五谷杂粮,他就依然是个俗人。不用寻常人家的油盐酱醋,哪里能吃得出烟火味?   他们见赵宣动筷子了,也陆续端起碗来吃饭。杨奎吃的最快,却还是硬生生是等到赵宣的碗见底儿了,才站起来。   赵宣见他站起来,心想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便轻拍桌子叫他坐下说:“杨大哥,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想同你解释解释。”   杨奎却不愿意坐:“郡主殿下,草民也有一事想要求郡主殿下。”他直挺挺的就朝着地毯跪了下去。   此言一出,昭娘、染香和徐卫三个人顿时吓得呼吸一滞,相互间对视了几眼,纷纷站起来。这层窗户纸不戳破,赵宣就一直是那个待人亲和的李公子,可是杨奎把话说穿了,那赵宣就只能是庄姝郡主。   “干什么?这都是干什么?!!”赵宣顿时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扫视着他们四个人说:“这小半年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你们现在一个个的这都是要干什么?这都是什么意思?!啊?!都哑巴了吗?!!”赵宣猛然站起来,身后的板凳由于她猛然的动作,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一个要跪着!”赵宣指着杨奎,又指着昭娘、染香和徐卫说:“三个要站着!!到底就不能好好的吃顿饭了吗?!!”   赵宣动怒,没人敢上来劝。杨奎倒算是个货真价实的汉子,他站起来,朝着赵宣说:“不跪就不跪!郡主,草民有一件事情相求。”他利索的爬起来坐回板凳上。赵宣捂着脸,她心里晓得是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招招手叫染香把凳子扶起来,自己又重新坐回去。深吸了几口气说:“都坐着,只要不回京城,咱们以后都这样…………”   “其实今天早上的时候在衙门里,我和李昶就已经爆出身份了。杨…………”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杨大哥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惊讶。”虽然赵宣这样说了,但其余三个人眼中还是难掩震惊,尤其是染香,她瞪大了眼睛,在杨奎看过来时迅速瞥开脸。   众人这次真的是陷入沉默了,尴尬和窘迫充斥在整个前厅里。杨奎把手放到腿前,抓紧了衣裳说:“今天草民要同郡主说的事情,不求郡主能答应,但是还希望郡主能听草民说完。”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染香道:“我是个老实人,是个粗人,不会什么花言巧语的。样貌生的也不够英俊潇洒。家中…………无父无母,勉强能过日子,所以草民想,想向郡主求娶染香姑娘!”他看着染香说:“我会对她好,不叫她受苦的。”   一抹红晕慢慢的从脖子爬上染香的脸,一直蔓延到白嫩嫩的耳根处。她的视线甫一与杨奎接触到,就立刻躲闪开来,无处安放。   赵宣知道杨奎对染香有意思,就算先前她们一直是男扮女装,杨奎对染香也是格外的好,格外上心。她先前还在担心身份挑明会不会影响着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杨奎真的是很欢喜染香了,非但没有揪着她们隐瞒身份骗他的事情,反而直接了断的求娶来了。   赵宣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这件事情…………杨大哥同我说也是没用的。”她赶在杨奎要说话前,抢过话茬说:“这婚嫁之事,是人身大事。染香她……虽说是我的婢女,但是我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若是她愿意,我自然乐意放人,若是…………她不愿,那么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她偏头瞧了瞧染香说:“这件事儿,能不能成,全要看染香自己的意思了。”   赵宣说完,杨奎直愣愣的转头去看染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像他这个年纪的早几年孩子都该回满村头的跑了,而他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样子。   “郡主!奴婢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染香猛的站起来,没等赵宣回答,夺路就跑。这么多年来,她鲜少有无礼的时候。   杨奎一双眼睛追着染香直到她转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面子上实在是有些过不去。匆忙说:“我…………我该回去了。今日是事情……就当是我没说吧。”他苍白的笑了笑,摸索着大门,出去了。   赵宣瞧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李昶仍旧没有回来,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安宁。她转身朝自己的屋里去,留下昭娘和徐卫两个人收拾碗筷。   “其实,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染香姐姐不答应。”昭娘一边把碗叠在一起,一面对着徐卫说:“她呀,是放心不下郡主。”她说,徐卫就听着。   “染香姐姐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家中的姐姐十四五岁就嫁了人,像我们这样在别人府里做下人的,撑死了也该在二十之前找个人家。”昭娘往灶间走,徐卫就跟在后头:“那……她家里就没有催过她吗?”   “怎么没有催过?早几年我还小的时候,就瞧见她家里人来定国公府把她接回去了,说是找人家定了亲。到后来不知道这么的,染香姐姐自个儿又跑回来的,就这么一直伺候郡主到现在。她是舍不得郡主。在京城嫁人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嫁到安华郡来?”昭娘用胳膊肘擦了擦脸上溅到的洗完水说:“郡主能在安华郡住一时,却不可能住一世啊。而杨大哥这辈子就定在安华郡了,染香姐姐嫁过来,怕是日后山长水远,再相见就遥遥无期了。”   她越说越烦躁,甩手将碗一丢道:“你洗吧,我去瞧瞧。”说着就大步迈了出去。徐卫摇摇头,认命洗碗。   昭娘进去染香房里的时候,染香正坐在桌前,一杯一杯的喝着凉透的茶水。她抬头看看昭娘也不说话。昭娘径自进来坐到她对面说:“你想好了?要守着郡主一辈子不嫁人吗?”   染香茫然的抬头看她说:“可是…………郡主待咱们的好,我这一辈子报不完……”桌上这一壶冰凉的茶水已经被她喝上差不多了,现在腹中还隐隐的有些绞痛,她问:“昭娘,你以后也会嫁人的吧?可惜…………可惜啊!”   昭娘知道,她这是又想起映棠来了,当初她们三个丫头就属映棠天天叫嚷着不嫁人,现在…………她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这么去了。   昭娘在房里陪着染香,一面劝,一面说。灶间里的徐卫洗好碗,听得院子里有人敲门,过去开门一瞧。门外站着一个小厮一般是男子,身量不算高,他探头问说:“请问,这里是李昶李公子的住处吗?”   徐卫点点头,那人便松了一口气说:“小人是清平乐的看门奴才,李公子在我们楼里喝了不少酒,醉了。这会儿赖着怎么也不走,小人说要送他回去,他偏说要小人将李照公子给叫去。”他一脸犯难,拉着徐卫说:“您就随小人走一趟吧!”   徐卫往后一退说:“我不是李照,你先稍等,我去请示一下我们照公子。”他说着关了门,跑到赵宣的房外敲了敲门说:“郡主。”   “什么事?”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站起身的声音,随后是一连串脚步声,赵宣打开门。徐卫摸了摸脑袋,硬着头皮说:“方才清平乐的小厮过来了,说…………世子殿下醉了酒,嚷着要您去接他回来…………”徐卫的声音越说越小,赵宣一张脸早就黑成锅底了。   不许她去,那李昶自己不是也去了吗?还喝醉了!!赵宣跨过门槛,“啪!”的一声关上门说:“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她脚下步子似飞,一路奔到门口,那小厮瞧见了赵宣一拍脑袋说:“原来那位李公子要找到照公子是您啊。”他朝赵宣伏了伏身子说:“咱们现在就去吧。”   赵宣一开始那阵子要打听安华郡的情况,还是会时常光顾清平乐的,是而这个小厮也认得她。天黑了,徐卫不放心赵宣一个人走,就悄悄跟在后头。别说,这城南晚上那片废民居还真是有点阴森可怖,惨白的月光,透过断壁残垣照射在路上、人的脸上,映得人脸也是一片惨白,四下寂寥无声。一路越来越往里走,才渐渐亮堂起来。徐卫没有来过这里,他隐隐约约听见前方有人身,想着大约快要到了。   果不其然,转过一角,面前灯火熠熠的大楼就突然出现在眼前。里面男男女女肆意欢饮大笑,入耳尽是靡靡之音。赵宣毫不犹豫的跨进去,徐卫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便老实守在外头。   桃花昨儿给关进了大牢里头还没有放出来呢。所以今天是丁香扭着腰凑上来说:“呦~是李公子啊!您头一回大晚上的过来呢。”她手里的丝帕在赵宣面上轻轻拂过,带着某些催情的香料。不过这些香料分量极少,只是会让人略感兴奋罢了,没什么大碍。   “可是今儿不巧,桃花不在。就由丁香伺候您吧~”她的胳膊水蛇一般灵活的缠上赵宣的腰。赵宣低头看看她,皱眉说:“确实不巧,我今天也没心情跟你们调情!我是来找人的。李昶在哪?!!”   丁香状若无事,依旧不放手道:“公子这可就不懂情趣儿了呢。”她抬头,一眼望进赵宣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心下凉了半截儿,忙不迭的松开手,悻悻的指了指二楼说:“那位李公子在二楼最靠内的雅间里头。”   赵宣听完丢给她一锭碎银子就转身上楼去。丁香手忙脚乱的接住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几口,看着她的背影拍拍胸口嘀咕道:“有钱就是爷!李公子就是在发几次火,我也能捞着不少了。”,她说完又端起笑来,继续摇起小手帕去找旁人。   赵宣上了二楼一路走到最里面的那间。她推开门,最先入目的是李昶领口微张的躺在小榻上,他的衣服还算整齐。旁边跪着两个女人,一个摇着李昶的胳膊,一个要从他手里抢下酒壶:“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门被从外打开,李昶眯着眼睛悠悠的转过头,瞧见赵宣正站在那儿手里劲一松,酒壶就摔在地上了。那两个女人楞楞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片。赵宣等她们处理完出去,冷冷的加了一句:“把门关好!!”   “李昶,你酒醒了没…………啊啊!”赵宣一步一步走到榻边,伸手要去打李昶,却没想到李昶顺势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初华?你来了啊?”   赵宣不明白李昶这么一个处事慎密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让自己喝成这样?她扳开李昶圈着她的两只胳膊,一本正经的问他:“你喝了多少酒?”   李昶使劲儿的挣了挣眉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赵宣扶着他的身子坐起来问:“你今天晚上喝了多少酒?!”李昶偏着头似乎在想的样子,但是始终没有回答。赵宣的耐心快要被他给消耗尽了,终于他晃了晃两根手指头说:“不多,就两壶。”   赵宣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酒气的确不重…………坏了!赵宣一拍脑门,知道李昶肯定是喝了安华郡有名的“千年醉”了。这酒醉人的狠,她叹气,将李昶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问:“你还能不能走啊?”   李昶点点头,赵宣正发力要将他架起来,谁知李昶却一个翻身就把赵宣压在了身下。他的头压在赵宣的肩膀上,徐徐吐着热气。一阵阵的,叫人耳畔绵绵蜜蜜传来来瘙.痒的感觉。   他沿着赵宣白皙细嫩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在雪白晶莹的皮肤上造出一块块红痕,一白一红映照在昏暗的烛火下分外妖娆。赵宣渐渐的迷醉在这股旖旎的空气中,神智开始昏聩,手脚都慢慢褪去力气,瘫软的搭在李昶的脖子上。她抓住了李昶背后的衣料,屋子里低浅的喘.息一圈一圈的传开来。   赵宣感觉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说不出的舒服还是难受,每一根莹白的脚趾都像是收到刺激的花瓣一样蜷曲在一起。两人的呼吸渐渐重叠,小榻上混乱一片,赵宣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像是在云端,一会儿像是在地面。她觉察到身上一凉,有一阵钻心的疼痛开始炸开。   痛意叫人骤然清醒。赵宣三下五除二的把伏在自己身上,准备要做“坏事”的李昶掀翻到地上,扒拉扒拉自己的衣服,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李昶似乎还有些难受,他弓着身子,双颊的红晕还没有退下。赵宣抬脚轻轻踹了他几下,又迅速的抽回脚。李昶抓了个空,哼哼唧唧的像是个孩子,半点也没有那战场上杀敌的将军模样。   赵宣也不管他忍得难不难受,给他整理整理好衣服,架起李昶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李昶的身子虽然瞧起来清瘦,特别是穿长袍的时候,显得整个人身长如玉,清雅淡然。其实…………赵宣见识过好几次了,他的身子还是很结实的。   这么往外走到了门口,冷风迎面吹来,人霎时就清醒了大半。徐卫从不远处的树上纵身一跃而下到赵宣面前,抱拳说:“让属下来吧。”   赵宣把李昶交给他,一行三个人闹到好晚才走回宅子。回去后徐卫帮李昶清洗了干净送上的床。路过染香房间时瞧屋里还亮着灯便轻轻叩门问:“染香姑娘,昭娘还在你这儿吗?”   “在呢。”半晌里头传来声音,染香轻手轻脚时开了门说:“她来劝慰我,倒是把自己给劝睡着了。”徐卫得了染香允许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昭娘正躺在榻上,裹了条毯子睡着在。他低头沉吟说:“我抱她回屋吧!”   染香想了想,侧身让徐卫进来说:“也好。”   ——————————   赵宣上回传送去京城的折子,小半月便得到了答复。提升贺虑为安华郡的新郡守,杨奎为县令。那次杨奎求娶染香之后又频频来了几回,染香思来想去总算是答应下了。赵宣高高兴兴的给她准备了嫁妆,卖身契也在她成亲那日一并还给她。染香和杨奎千恩万谢,叫赵宣都快受应不住了。   李昶去清平乐无非也是想瞧瞧赵宣为何要去哪里,他一觉醒来不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赵宣索性也不提。后来何保圣一路给提交到了京城大理寺审押,最后打探到的消息说他流放到婧女关去了。贺虑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静下心来彻查以往一年内的案子,果然发现不少隐情,他主张释放掉那些清白蒙冤的百姓,并给予补偿,此举颇受百姓爱戴。   周氏父子作恶多年,判游街之后便定罪终身囚禁。赵宣的身份摆明了,时常会有不少百姓们送些饭菜瓜果的过来,赵宣生辰那天李昶特地叫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亮一盏灯笼哄她开心。就这么在安华郡一直住到了十月中旬。   早晨的时候,赵宣正在院子里头同李昶学些拳脚功夫。忽然有人敲门,她跑去开门,瞧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牵着马的人看着好生面熟,可不就是曹满吗?快一年没有见了,曹满跟着长公主去守陵,比以往显得苍老许多。赵宣还没来得及开口,曹满就重重的一叩说:“小主子万安!”   赵宣顿时便觉得鼻尖涌上一股酸涩,渐渐的牵扯到眼睛,肿胀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曹满扶起来说:“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曹满笑着,还没来得及回话,马车里便响起长公主的声音。她的手微微挑开帘角,露出半张脸说:“初华,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她一身素色的小裙,没有往日在京城时穿的那样繁重,脸上粉黛不施,细细瞧着乍惊,原来母亲早就不再年轻了。   赵宣亲自上前,扶着长公主下来,她手里还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分明就是赵宪!长公主慢慢的落了地,程漪复又从内出来,她将怀中的赵婖递给曹满,自己扶着马车跳下来。   赵宣瞧着两个孩子,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出生时那两个红猴子的样子,现在许久不见,两个都长得白白胖胖的了。赵婖还睡着在,赵宪倒是醒了,咿咿呀呀的在长公主怀里笔画在肥肥的小胳膊。一双葡萄似得眼睛水汪汪的转着,四下打量这个新地方。   赵宣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的小脸,粉扑扑的脸蛋儿软得不像话。他瞪着赵宣:“呀呀!呀呀哈呀!!”小嘴吐出一串声音,好像要说什么似得。赵宣捏捏他是嘴朝长公主说:“母亲!你瞧他还流口水呢!”   长公主推开门往里走:“牙还没长齐呢,哪能不流口水?”她刚一抬头,就和李昶来了个四目相对。赵宣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毕竟还没有成亲,住在一起…………未免有些不合礼仪规矩。   倒是李昶反应的快,连忙跑过来朝长公主作揖说:“见过长公主殿下。”   恭顺回头看着赵宣,颠了颠自己怀里不安分的赵宪说:“怎么了?瞧把你紧张的。我知道你们两都是有分寸的孩子。行了,起来吧。”   李昶站直身子,面上一派正直,心里一片窃喜。赵宣跟在后头引着一行人往里走,心中叫苦:母亲,您不知道啊!!!   昭娘还在同徐卫打闹,突然瞧见有人来了,仔细揉了揉眼睛再看,连忙拉着徐卫迎上来福礼说:“长公主殿下万安。”她行完礼就退到一边,赵宣转头说:“昭娘,你和徐卫去收拾四间客房出来。”   昭娘应声去了,长公主四下看了看道:“怎么没见到染香那丫头跟在你身边?”她抱赵宪胳膊也抱酸了,赵宣就顺势接过说:“她……几个月前在这儿嫁人了。母亲您坐这样久的马车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我知道你之前因为太后娘娘的事情怨我们,所以一直没好来见你。”长公主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却偏要忍着眼泪:“这次是顺道,皇上病危了,宫里急招。我虽说同他闹得不愉快,彼此之间又有诸多化不开的猜忌,但是他毕竟我我唯一的亲弟弟啊!不最后去看看他,我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想着顺路来看看你,瞧见你过得好,没受苦,我这心里也算是舒坦了。”   恭顺抚着赵宣的发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脸上始终挂着不恬不淡的笑意,一晃眼,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知不觉,自己也应该老了。   “母亲!”赵宣张了张口,脸上轻微抽搐着道:“我也不过是一时怨你罢了,世上母子哪有隔夜的愁啊?”她手忙脚乱的抹着止不住的眼泪。长公主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流泪说:“初华呀!你可真是坏!久别重逢是好事,偏偏要引人哭!在弟弟妹妹面前害不害臊啊?”她用袖口给赵宣擦擦脸说:“时间紧得狠,我们只在你这里住一夜,明儿一早便要朝京城赶路去了。”   正说着,程漪怀里的赵婖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就开始哭。程漪哄不好,颇为无奈的瞧着长公主说:“二姑娘饿了。”自从分家之后,家中兄弟姊妹排行就变了,赵宣和赵岸分别的大姑娘,大公子,赵宪和赵婖就是二公子,二姑娘。至于赵秦氏那边,便要称呼为堂姑娘,堂公子了。   长公主怔住问赵宣:“你在这儿能找到乳母吗?”她生赵宪赵婖是岁数已经不小了,奶水少得可怜,一路上赶路辛苦,这会儿没有奶水了。赵宣叫昭娘去附近找几位乳母,自己领着长公主一行人去客房安顿下来。   安华郡不比京城,用乳母的人不多,昭娘找不到乳母,就找了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妇人,给她些银子,喂饱了两个孩子。   晚上的时候,赵宣找李昶来商量了商量说:“我明儿想回去京城一趟。皇上病危了。”   “我同你一起去。”半晌,李昶出声,两人的脸映照在烛光下。赵宣忽而又想起来那天在清平乐发生的事情了。李昶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几口说:“想什么了。现在看着我也会脸红吗?”赵宣眉目瞪圆,好在李昶也是见好就收的继续说正事:“皇上一旦驾崩,新帝极有可能就是十六皇子了,我担心京城别的皇子会起不该起的心思…………”   确实,十六皇子如今尚年幼,又一贯是默默无闻的,偏偏今年叫皇后给看中了,得到这储君的位置。能不叫人眼红吗?谁又敢保证,新皇即位会不会善待旧朝老人?会不会善待皇室兄弟?   所以不管怎么样,承安帝这一死,祁京的风云冥冥之中又要被搅乱了。乱世之中,赵宣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李昶还没有成为汝南王,事情就还没有平息。以前世君怀卿是性子来说…………他一旦被新帝激怒,那么…………反,是必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的日万圆满结束啦~~ 大归都已经使完了洪荒之力了。 撒花花~~~~~   ☆、第118章 帝崩(二)   一百一十八、帝崩(二)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   十月头,夏日的炎热还没有消散尽, 早晨难得的清爽凉快, 蝉鸣饶饶,在院子里似乎都能听见郡城边那条小河哗哗的流水声。   赵宣早起换了件襦裙, 叫昭娘进来给她绾发,许久不穿女装, 李昶乍见她梳妆打扮, 心里微微怦然。天不亮的时候,赵宪和赵婖就闹着哭起来, 吵得整个宅子里的人都醒了。因为长公主在这,李昶昨晚上没敢放肆, 自己一个人睡的客房,早上见赵宣的时候, 眼底还有些於黑, 想必是没睡好。   赵宣过去哄哄赵婖道:“母亲,我今儿和李昶也打算回京一趟。”她瞧了长公主一眼,把准备好的早茶端过来。恭顺抬手接过, 呡唇小饮了几口讲:“这一趟回京, 你还要走吗?”她随手讲瓷碗放到小几上, 从胸前的衣襟里抽出丝帕,擦了擦嘴说:“我要回去给太后娘娘守着陵, 定国公府里就没有女人了,单凭你兄长与父亲两个大男人,照顾好自己都成问题, 又怎么能管好府中中馈?”   “你听我说完。”她把赵宣要说出口的话给压了回去道:“你弟弟妹妹如今还小,我实在不希望他们两个跟在我后头一起去那偏远的地方,但是把他们留在国公府的话,你大哥总归是要娶亲的,万一他媳妇儿不能真心实意的为着宪儿和妗华好呢?”长公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温声说:“算是母亲求你好好想一想,留在京城帮衬帮衬国公府吧!”   赵宣听着,越发觉得怀里的赵婖有些坠手了。她低头闭着眼睛,良久回话讲:“我知道的,母亲容我想几日吧。”她瞧着那碗放凉了的早茶,知道长公主一定是喝不惯,就让昭娘撤下去。   临走时,特地将这宅子交给了杨奎夫妇。赵宣知道,她这一回可能真的就要在京城里住下了,定国公府需要回去。而李昶的前程也要去京城搏一搏。安华郡太小了,容不下他。赵宣侧过脸看着李昶的下颚,眸色微漾,荡开层层涟漪。   ——————————   马车日夜赶路,飞驰在官道上,带起尘土飞扬。终于到第二日的傍晚抵达城门外,远远的可见一块模糊的城门,傍晚各家各户炊烟袅袅。曹满不自主的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朝里头说:“殿下,前面就该到了。”他在外头,天天太阳烤的厉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到下巴上。   赵宣笑说:“总算是到了。公公快些进城吧!”她疲乏的狠,只盼着早些回府睡上一觉。   曹满抬着袖子,擦干满脸的汗说:“好勒!这就进城了!”他猛的一抽马鞭,马儿又向前跑起来。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前,长公主无意暴露身份,这个时候城门进出查的也不严,出示了身牌,马车晃晃悠悠的就朝城内走去。   一行人在定国公府下了车,李昶告别赵宣一个人领着徐卫回去逸阳伯府。   外面的守卫瞧见是恭顺和赵宣回来了,一面迎上来提拎行李,一面叫人进去通知定国公和赵岸。东跨院里头的丫头们,听到前院吵吵闹闹的,叫佛珠去打听,回来说:“郡主和长公主殿下回来了!”又是上蹿下跳的开始收拾屋子。阿昙和阿枝“喵喵”的瞪着又黑又圆的眼睛,满脸疑惑。   赵宣同恭顺长公主走近内院的时候,正好赵渊从廊前迎过来。他几个跨步上前拉着长公主的手,仔细瞧瞧她说:“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什么也没准备。”他把长公主拉进怀里,抱了抱又松开。赵宣在一边站着偷笑说:“父亲眼睛只看到母亲回来了,半点目光都不分给我和弟弟妹妹呢!”   赵渊脸上崩不住,伸手去弹她的额头说:“就你事情最多!”   赵宣捂着额头,佯装疼痛:“大哥,你瞧父亲…………”赵岸抱臂回她一句:“哪个叫你一张嘴闲不住呢?”长公主哄然,给赵宣揉揉说:“好了好了,都进去说话吧!叫乳母来,一路上可是把宪哥儿和妗华给饿坏了。”   后头的丫鬟退开路,长公主一行人就朝前厅走过去,一进门,两个乳母便接过赵宪和赵婖带下去喂奶。几个人谈心聊天的到了中午,赵宣用完膳叫下人上来撤了碗筷说:“父亲,母亲,我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实在犯困,想要回去睡一觉了。”   长公主点头准了,赵宣福礼慢慢退下去。   东跨院外头守着的舍利一瞧见赵宣朝着过来了,扭头朝屋里喊说:“快快快!郡主回来了!”   赵宣尚不知她们在筹划着什么,踱着步子慢慢向东跨院走,跨过小圆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丫头也没瞧见。赵宣皱了皱眉头,心道:不应该呀?她早早的就叫昭娘回来通知了的。   赵宣想着,伸手退开房门,门一打开,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小小的外间里头挤了四人两猫,齐齐朝赵宣福礼说:“郡主吉祥!奴婢恭迎郡主回来!!”   她们说完话,阿昙还象征性的叫了几声。赵宣捂着胸口,向外吐气笑说:“你们真是…………”她上去一左一右扶起昭娘和宣画说:“真是叫我又惊又喜的。快都起来,用过午膳了没有?”   “回郡主用过了,这回还是昭娘姐姐做的菜呢!”佛珠抢着答了。她手里抱着阿昙说:“郡主,郡主告诉您一件事情!阿昙有小猫了!”她举起阿昙,赵宣顺手接过,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肚皮问:“这是谁说的?”   宣画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出来说:“回郡主,阿昙前几日不怎么进食,奴婢担心就找了兽医来瞧,就是李瑞婶子家的那个亲戚,他说是阿昙怀孕了。”   赵宣把阿昙放到地上,转头瞧了瞧阿枝,心里念叨:果然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猫!李昶那家伙的猫耍流氓可比李昶还厉害,阿昙这才成年呢,就有了宝宝。   她心里想着,困意又是上头,便朝寝间里去,放下了珠帘说:“我小睡一会儿去,晚膳之前不要叫我。”   昭娘四人福身应:“是。”轻手轻脚的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赵宣回到旧住处,一觉可谓睡得十分安稳了,外头都不敢打搅她。直到下午申时半刻,正是中午最炎热的时候。外面蝉鸣吵吵,燥的人脑袋都疼。赵宣迷迷糊糊的醒着,身子却躺在床上起不来。睡了一觉,越发觉得浑身酸痛起来。   外头好像有人来了,只听见昭娘尖叫一声:“什么!!”赵宣双腿在席子上蹬了两下,闭着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门从外开了,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连带着炙热的空气都纷纷涌涌的窜进来。   昭娘飞扑到床前,摇晃着赵宣的胳膊说:“郡主,郡主。”她瞧见赵宣微微睁开一点眼睛:“长公主殿下派人过来说圣上驾崩了,请您速速起来,随她进宫呢!”   霎时,睡衣顿消,天灵盖都清醒了!赵宣猛做起来,翻身下床,朝外头喊:“来人!进来伺候更衣!”她叫昭娘挑了一件素白色的襦裙,发间略带两三珠饰,提着裙子匆匆往前院去。正在仪门处碰见了长公主。   “母亲,听闻…………”   “别说了,赶紧上马车,进宫去瞧一瞧吧!”长公主打断她的话,由朝夕扶着钻进了马车里头,赵宣晃神之间,广硕台上的哀钟被敲响,钟声像是沉沉的悲鸣,又像是浅浅的啜泣,一圈一圈在整个祁京的上空荡漾开来。   赵宣在哀钟第二声响起的时候一骨碌钻进马车里。   青石板的地面,一如初重生时进宫的那天。宫墙还是一片整整齐齐的朱红色,包裹着四四方方的天。这条路,悠而长,马车的车轮经过之处都发出辘辘之声,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到了宫门口,黄德全正守着左顾右盼,他甫一瞧见定国公府的马车来了,抱着浮尘就跑上前来说:“皇上驾崩前…………特地嘱咐奴才在这儿侯着殿下。殿下您快请吧!”   长公主瞥他一眼,迈开脚朝前走,问他:“宫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势?”黄德全张开嘴无力的:“呃…………”了一声,没答话。恭顺冷笑,眉梢高高挑起来,却也不看他,依旧是超前去,良久才说:“我是皇上在世间最为亲密的人了,公公心里可以好好掂量!”   长公主是承安帝的胞姐,虽说后来日益生分,但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亲的。他膝下儿女确实多,但是哪个公主能撑起场面?哪个皇子身后没个外祖家撑腰?只有让恭顺来稳住局面,大祁才永远是君家的!   况且黄德全就算是心里不装着大祁正统,但他总该留意自己的小命吧?他跟随承安帝多年,身上秘密数都数不清,新帝真的能容忍一个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吗?   黄德全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这些事儿在心里只过了几秒,便拉着脸凑上来说:“回长公主殿下,皇上驾崩的时候是十六殿下和皇后娘娘陪在身边陪着。皇后娘娘叫奴才进去时…………皇上还有口气!叫奴才来宫门口侯着殿下您。”他停了口。   恭顺又斜着眼,瞧过来。眸色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琉璃的光泽,极淡,淡的瞳孔清晰可见。黄德全心底有些发怵:“再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你是不知道,你既这样与我说,那便罢了!”长公主闲闲的别开脸,眼瞧着前头就是昼益宫了,黄德全心里左右盘算,临近门口的时候,着急说:“还有一样!皇上心里属意的人选是十六殿下…………”   长公主没搭理他,径直走进去。黄德全也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只得尴尬的看看赵宣的背影,跟着进去了唱喝道:“恭顺长公主到————!庄姝郡主到————!”   里头哭哭啼啼的声音瞬时小了一阶,齐齐福礼说:“长公主殿下万安。”赵宣还礼道:“各位娘娘,公主,皇子殿下万安。”   长公主上前托时皇后的手,半曲着膝盖行平礼道:“皇后娘娘安好,我在外头就听见哀钟了,娘娘节哀。”   “本宫心中着实悲痛,皇上这一下午都好端端的同小十六说着话,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呢?”时皇后眼中含泪,只是碍着皇后的身份,轻易哭不得。   与她不同,打一进门开始,就瞧见佟瑶贵妃趴在床边梨花带雨的哭着。还有几个妃嫔,不敢同她挤,就跪在较远的地方拿帕子抹脸。   长公主皱眉,拉着时皇后走到外面说话:“皇上,留遗诏了没有?”      ☆、第119章 新帝   一百一十九、新帝,幼帝   “长公主为何这般问?”时皇后心中略生警惕, 她小心的琢磨着恭顺这话里的意思, 打了个太极说:“皇上驾崩前可否留有遗诏,需得问黄德全才是, 本宫一介妇人,不敢干涉。”   她回头朝屋内瞧了一眼, 等着长公主的下文。皇上刚刚驾崩, 这个时候,长公主气势汹汹的进宫, 劈头盖脸拉她出来,目的尚不清明, 要小心处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将君缪过道自己名下, 为的就是这个皇位!   恭顺嘴角撇开来, 不急着回她的话。她信步朝外慢慢走着,听了几声哀钟,才回头对时皇后说:“皇上才去, 娘娘未免戒备太重。”她转了个圈又走回来, 站得里时皇后远了些:“皇上他弥留之际娘娘就陪在身边, 要说皇后娘娘您半点内情不知,我真是不大相信。”   抬头看, 天色渐渐暗淡,夜幕将至,一群人还在屋里哭哭啼啼的不得歇。赵宣在殿内, 瞧着个个都哭花了妆,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位份低的是哭自己大好年华,荣华富贵没有享道,反要落个孤寡终身,老死宫廷。位份高,膝下没有皇子的,是哭自己余生可悲。承安帝在时没有人能动她们,现在皇上一崩,新帝的母后,绝不会放过这些曾经给自己下绊子的女人。   赵宣看着龙床上,双目紧闭,唇无血色的男人。他那件明黄色长袍下的躯体早已瘦骨嶙峋,肉消皮松了。容貌苍老的险些要叫人认不出来。短短一年的光阴,竟能讲一个帝王摧残蹉跎至此吗?   犹记往昔,承安帝还是青葱的少年帝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心怀鸿鹄。时常将自己架在肩头,满皇宫的转悠。可时光转瞬即逝,旧时情景在脑中走马观灯似得反复上演,就像是一场春秋大梦。如今醒了,所有人都醒了。赵宣定定的看着承安帝,他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但是,此刻赵宣心中平静的吓人。像结了冰的湖面,任尔如何也搅不乱这一池死水。心中无喜,无悲…………   外面,长公主和时皇后一前一后的进来。面色都不大好看的样子,应该是话不投机的缘故罢了。时皇后同长公主一贯不合,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黄德全,将皇上就这么停在这里也实在是不合规矩,本宫瞧着…………”内间突然又爆出一道哭声,打断了她的话,时皇后摇了摇头,叹气说:“叫内务府把棺木抬到偏殿去,让皇上…………清净清净吧!”   她话刚刚说完,黄德全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听床边上的佟瑶贵妃带着哭腔说:“不!皇上还没死!皇上他是真龙天子!你们怎么敢!!”她抱紧了榻上的承安帝,哽咽:“怎么敢让皇上去睡棺材!!”   她哭声渐渐大起来,时皇后被她吵得头疼,指了两三个太监说:“把贵妃娘娘扶起来!人死则安息,她这样做,成何体统?!!”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宫!”佟瑶贵妃一把扑在床上,抓住了床沿,两人一时间,竟是杠上了。她的发髻在挣扎间已然散乱开来,有的还粘上泪水,贴在脸上。那几个太监却不听她的威胁,依旧是上前擒住了她的双臂,说:“娘娘,奴才失礼了。”   佟瑶贵妃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们,十指一根根的被扳开来,慢慢脱离床沿。众人皆不敢言与,吩咐退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儿来说:“皇后娘娘圣明,臣妾万事遵从皇后娘娘旨意。”   时皇后的唇角极细微的扬起一抹弧度,瞬间又落下,朝着佟瑶贵妃轻声细语道:“怎么样?你得宠了这么多年又如何?你会生儿子又如何?你的儿子聪明伶俐又、如、何?!!”   “哼!”她抬手拍了拍佟瑶贵妃的肩膀,带着极其轻蔑的语气说:“还不一样是个妾?本宫才是正宫皇后,以后会是太后!”她迎着佟瑶贵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撕碎的目光,扬声说:“把贵妃娘娘送回丹瑶宫!她伤心过度,需得在宫中好好调养!所有人,一律不许去打扰贵妃的清净!”   这意思,就是要把佟瑶贵妃囚禁在丹瑶宫,且不许人探视了。   那三个奴才应声强硬的架着佟瑶贵妃出去了,时皇后回眸扫视,宫妃悉数垂首低眸,屏气凝神。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承安帝几秒,最终别开脸,不言语。   这会儿功夫,黄德全把昼益宫和内务府都给跑了个来回了。他喘着气儿,半跪说:“禀皇后娘娘,龙棺已着人抬至偏殿了,奴才叫人一并将寿福带来,等候娘娘发落。”   时皇后闻言,站起身。快步朝着人群里的君缪走过去。赵宣瞧见君缪似乎是有些向后退缩着,但又不敢退的太过明显,他害怕时皇后?   “十六,你跟着母后去偏殿,亲自替你父皇换上寿服!”她的语气是命令,丝毫不容置疑,君缪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没有血色,五官皱在一起。唇色淡淡的,哆嗦了两下,似乎是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太小,赵宣站的又远,根本听不见。   时皇后站在门口,几个内务府的奴才抬着一张小撵进来,他们将承安帝扶起来,使之坐到小撵上。承安帝的头搭耸向下,小撵被抬起来的时候,还险些就倒了。君缪朝人群里缩了缩,不敢看。   承安帝被抬到了偏间的小榻上,时皇后拉着君缪最先走进来,君缪的挣扎越发大了,赵宣才听清,他口中一直念叨的是:“母后,儿臣害怕…………”   是啊,君缪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自小没有母妃,又不受宠。先前在承安帝面前已经是强装淡然,现在承安帝的尸.身就在眼前,哪个孩子不害怕?   时皇后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目光猛然凛冽,她飞快的捂住君缪的嘴说:“口无遮拦,回去将书再抄五遍!”   君缪禁声,连忙道:“母妃罚的是,儿臣知错。”时皇后这才舒展开眉眼,却不再抓着他的手说:“行了,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大归一时按错了,这章还没码完。。。。 所以今天会有二更的。 八点准时更新,欢迎亲们带着小皮鞭来鞭挞大归。 撒花花~~~~~~~~   ☆、第120章 肃清朝野(二更)   一百二十、肃清朝野(二更)   由于是夏日,承安帝的遗体在梓宫里只短短停了八日, 并不停补充冰块, 以保遗体不腐不臭。从先祖皇帝时起便规定,帝后所用的棺木必须由梓木打造, 故而又将棺材称为梓宫。期间皇子公主,妃嫔宫人皆须各自回返宫中斋戒, 皇宫贵族闭府斋戒, 朝臣则一律不许返府,必须在所属的衙司中闭门斋戒。   第三日, 新帝皇十六子君缪,作为中宫嫡皇子奉先帝遗诏承袭皇位, 年号丰启。新帝年幼,不得以当大任, 遂转交由徽贤皇太后时氏代为处理一切登基事宜。   先帝崩后第五日, 拟谥号“承安”。徽贤皇太后携新帝带领满朝文武朝祭。由礼部起草合拟定丧礼流程,百官在承德广场前叩首,祭台演奏丧曲, 五六批艺曲人更相替换, 丧曲足足要演奏到第八日下葬完毕后三天方可停歇。   这几日, 赵宣与李昶也只得在府中老实斋戒,先前由于祁京动荡, 太皇太后娘娘的丧礼没能大办,赵宣和长公主心里也都是有些不甘。   第八日的清晨,由徽贤皇太后和新帝一同在各个世家中挑选了七十二位年轻力壮的族子, 将梓宫抬出尚广门。过了尚广门,为首的抬棺者放烟火信号,广硕台上即刻响三声哀钟。王公贵族,官府朝臣便涌向尚广门前跟在送灵队伍之后,一同去皇陵。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他们手中高举万民大旗,旗面迎风招展。随后是便是仪仗队,声势浩大约有千人。他们手举各式各样的兵器,幡旗还有纸扎,随着哀乐的响起,一面超前走,一面抛撒出手中的纸扎。浩浩荡荡,声势浩大,八面威风。   出了尚广门,抬棺的便又换了一波人,他们是宫中专做这些事情的扛手,身穿丧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三班轮流抬送。跟在棺木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京城守军,再往后是文武百官,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的车马连绵不断。   送灵是最重要的一关,赵宣一家回到定国公府是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色黑垂,众人满身都是黏腻的汗液,回府就忙着要好好沐浴一番,上床补眠。   先帝入葬皇陵后的一百天内,一律人等不得寻欢作乐,七七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见血。以一月为期,期间不得行嫁娶之礼。所有的文件,衣着不得带红。皇亲宗子虚得守孝穿着孝服直到四十九天过。赵宣与皇室沾亲,叫人去内务府领了孝服来,只得日日穿着。   承安帝这一次丧礼办的浩大,便是先帝也没有这样铺张过。就连各观各寺都要鸣钟三万次。   众人都在戒荤吃素时,恒国公家就显出快活来了。他已被除去玉牒,不再是皇亲,自然不受约束。   倒是苦了赵宪和赵婖这两个,乳母跟着定国公府吃不上油荤,奶水就不充足。   ——————————   新帝年幼,依附于太后。太后时氏出身归宁侯府,父兄皆为朝廷要员。太后意在朝堂之上,龙椅之右设帘,欲效仿先朝崇怡太后,垂帘听政。后又在左设座,封其父时邦为摄政王。守孝期百日之后,恭顺长公主便回皇陵,为太皇太后守陵。徽贤皇太后与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肃清朝野,诛杀反臣,外戚专权已大势所趋。   先帝子嗣多死伤,或受贬。   此时之大祁已不同与往昔,是时氏之大祁。时家男子凡是入仕者,皆功名在身,官道亨通。   丰启元年四月,淳郡王君怀卿因干涉征税新政而被剥夺郡王封号,外称八王爷。新帝欲除其玉牒,群臣跪于朝廷之外齐呼“三思”遂罢。但仍旧罚俸半年。   君怀卿受贬的旨意下来后,李昶登门慰访。   打八王府的大门进去,仆人领他说:“世子殿下,我们王爷在书房里头等您呢。”他说着,在小院门外止步。君怀卿这些日子与李昶渐渐亲近起来,他们都不看好新政的税法,也都是胸怀大志的人,谈起话来一拍即合。加之李昶在秋狩时救过他一命,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更加牢固,不可分了。有什么事情,也常常头一个与他商量。君怀卿的院子,一般下人是不许进去的。那仆人送到门口,李昶点点头就自己训着熟悉的路踏进去。   君怀卿书房的门大开着,他坐在屋里,瞧李昶过来,招手说:“宗砚兄,进来坐罢。”   李昶一抱拳,修长的腿踏进来在一旁坐下说:“我听闻圣旨下来,立刻便赶来瞧瞧你,殿下可还好?没有想到圣上这样听从与太后,竟是下了圣旨来贬自己的兄长,也不怕叫臣子寒心。”   “这哪里是新帝做的了主的?”君怀卿从桌下拿出一摞卷宗摔在桌子上,冷眼道:“皇帝前有徽贤皇太后时时盯着,后有摄政王把持朝度,新帝根本力不从心。他年纪尚幼,早先不受宠将性子给养软糯了,不知反抗,才致使今日的局面,你看看这些吧!皇太后做的孽,当真是不少了!”   李昶拿过桌上的卷宗一一翻看,越是往下看,心中就越是惊恐。时太后不仅在祁京铲除异己,其势力爪牙早就悄悄伸向里大祁各个地方。   李昶放下手抬头:“时太后此举简直是要赶尽杀绝!想将君家之天下,变作她时家之天下!!”   君怀卿默然,将那摞被翻看得凌乱的卷宗收回暗格里,压下声音道:“先帝崩前简直是荒唐!自古立长不立幼,立贤而不立嫡!太后收养皇帝目的这样明显,父皇当时就看不穿么?!”   他的拳头不停的砸着桌子,两人沉默,有些话,不用讲出来,心里就明白了。   先帝好歹也是做了一辈子皇帝的人中龙凤,太后司马昭之心,他哪里看不出来?只不过是相较之下,他选择了太后,而放弃君怀卿罢了。   身为一个帝王,最恶自己的皇子勾心斗角,对皇位有非分之想。就算君怀卿一向行事坦坦荡荡,但他先斩后奏握兵权去汝南调兵遣将之事,已经成了承安帝心坎上一道过不去的梗。他后来患病日渐消瘦,身体不大好了,都是君缪和时太后在旁边照料。   时太后做皇后时一向安于本分,温良贤淑,先帝怕是也没想到他死后,时太后会将大祁管成这幅模样吧?   屋内静能闻针落,君怀卿不言,只说:“宗砚,危难时候,也就你还来看看我了。不过就算太后她要一路贬我,本王也不会容她在我君家的祖宗功业上兴风作浪!”      ☆、第121章 抓周   一百二十一、抓周   早晨天还不大亮的时候,赵宣在床上隐隐约约听着有什么声音, 后来抵不住困意, 泛皱的眼皮睁睁合合,神智又陷入一片混沌。   三个月过了, 又是冬天。长公主走之后,赵宪和赵婖便都由赵宣看顾着。因着先帝驾崩不久, 腊月里的抓周没给办, 现在翻过年来,总归要补上的。   归宁侯府在新帝登基后就干干脆脆的送了退婚书来, 赵宁一个人在庄子上不肯出门,听庄子里的下人说, 是神智不大清醒了。既然都疯了,那便也就随她去吧, 左右定国公府养一个闲人还是养的活的。可偏偏年前, 来人报上来说是赵宁一个人跑出去走丢了,连着找了三四天,山林里也找遍了, 就是没见到人。   赵宣叫昭娘给她点银子, 就把事情按下来。省的哪一天赵宁没死, 在外头疯疯癫癫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给定国公府抹黑。   赵宣睡到卯时起, 今儿要给两个孩子办抓周礼,以定国公府的名义请来了不少人,虽说时皇后掌权后, 对定国公府不再倚重,但归宁侯府也要请,免得让旁人嚼舌说失了分寸。   她招呼昭娘进来伺候穿衣洗漱。前几天叫人装上了帘子,屋里又烧起了碳火,粗粗算来赵宣今年就是及笄之年了。她长的越发水灵剔透,一汪杏眼,叫人看进去恍若有清风拂过眼睛。   昭娘低头给她束腰,手上动作不停道:“郡主,今儿寅时三刻左右阿昙生了三只小猫儿呢。只因您睡着在,奴婢没敢打搅。”她说话间,已经将腰带在赵宣的后腰出系成了一串好看是结绳。   “是吗?!”赵宣的眼睛蓦然一亮说:“待会儿找李瑞家的请她那位远房兽医亲戚来给阿昙瞧瞧。”她走到铜镜前左右照了一番,满意的冲着镜中的自己漾开一抹笑意。转身朝外走:“我去看看阿昙,你先去前院里看着丫头们布置。”   昭娘应声往前院去。   耳房里头,当年给阿昙做的木头小窝里鼓鼓囊囊的垫了厚厚的几层棉布,她刚刚生育完孩子,这会儿累的在窝里睁不开眼。赵宣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在窝前,看着它怀里圈着的三只小猫。一只纯白的,在后腿处有星点黑,还有两只都是黑白相间。阿枝瞧见赵宣来了,身子轻巧的从自己的窝里一跃而出。踩着猫步凑过来。谁知它刚要靠近,阿昙却猛的支起身子,飞快的出爪挠了阿枝个大花脸,喉中还发出一阵阵警告似得叫声。   阿枝矮头看了赵宣一眼,像是个没面子的娃娃似得,悻悻跑走,惹得赵宣哭笑不得。她最后看了几眼,站起身往走,前院里各个横梁,漆柱上都绑好了大红色的绸布,这也算是先帝驾崩后大祁名门中最铺张的一件喜事了。京城里许久不见红色,赵宣甫一看见,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都跟着舒畅许多。   院子里摆满了桌椅,赵宣算过,今儿一个要摆上十几桌,李家,王家,时家,纳兰家还有宫里的皇子公主是大头,就要占四五桌了。   堂前摆着一章红漆的大圆桌,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东西,留着抓周用。此刻两个乳母正抱着赵宪和赵婖坐在桌上玩呢。   赵宣远远的看着他俩,赵婖玩着玩着突然扒在桌子上定定的朝赵宣的方向看过去,张开两只肉嘟嘟的胳膊,流着口水喊:“姊!咿—咿——呀!啊姊!”   乳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赵宣后连忙抱着孩子福礼说:“郡主吉祥。”   赵宣从她怀里接过赵婖又重新放回桌子上说:“让她们在上头抓着玩玩吧。今儿记好,千万不能犯错!”乳母应是,没过多久,陆陆续续的有人带着贺礼来了,赵岸今儿特地请了假,时逢赵岸沐休正好一家人都齐了。   远山之后火红的太阳,带着暖意从雾气之中缓缓着升上天空,普照着千家万户,寒气渐渐散去。赵宣叫下人帮忙招呼着,忙活起来。   李昶带着李琦雯一同过来。赵宣正在和管事娘子核对今儿宾客的礼金。她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扭头去看,瞧见李琦雯站在李昶身侧朝自己招手。   “你先核算着,到时候把总账交给我便是了!”赵宣放下手中的账本拍拍管事娘子的肩,随后朝李昶那边过去。待到她走近了,李琦雯福礼喊了一声:“郡主姐姐好!”扭头便跑。   赵宣探头瞧了几眼,捂嘴笑说:“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她今儿脸上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双颊不怒而红,越发衬得眉眼间含羞带怯。   李昶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张开十指,紧扣住赵宣的纤纤玉指道:“不必管她,她成日里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正形。话说初华,你身上搽了什么,这样香?”   “哪有搽什么?”赵宣四下张望了片刻,见没有人往这儿瞧,才回握住李昶低着头,小声说:“自打回京许久都不见你了。”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像是闪烁着的点点星光,纤长的睫毛同小扇子一般,随着她的每一下次眨眼,上下扑扇着,浓密轻盈,在赵宣的下眼睑投下虚影,挠在李昶心上。   “所以,我很想你。”李昶着魔似得伸出指尖,想要轻轻触摸她的睫毛。赵宣向后躲了躲,很快便停下,任由他靠近自己。   这处正宁静安好,偏偏有人是会找事的。不过要说如今谁还敢横着走,那便只有时家了。   赵宣听见几道脚步声,她抬头,对面三四个少女正朝这边看过。为首的十三四岁模样,穿着很是华贵。她上着一件金丝秀祥云的凉州丝段,袖口是杏花纹样,脖子上裹了一圈雪白的兔皮立领,绾的是飞云髻,发间一套景华阁的紫玉头面,光彩耀人。   赵宣眯着眼睛,拉住李昶的手却没有放。眼前这个少女,是归宁侯府的二姑娘时佩晴,时举的亲妹妹。赵宣与她相差两三岁,加之性情不合,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前世嫁进时府之后,她却是没少落井下石。这个人外表甜美却最是恶心人。   赵宣直接无视,拉着李昶越过时佩晴说:“走,我带你去瞧瞧宪哥儿和妗华。”   时佩晴大约是没料到赵宣会直接越过她,心里默念了一声:不知廉耻。就端着面上虚假的笑意身子一歪拦住路说:“郡主怎么不请我们姐妹也去瞧瞧啊?”她眼中锋芒毕露,等着赵宣的回应。   四周人来人往,忙忙活活的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儿。赵宣比时佩晴高出一头有余,她俯身居高临下的瞥了时佩晴一眼,随后道:“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带你去看家弟家妹?况且你知道我是郡主,却不行礼,未免有些太过狂妄了些!”   这个时候的时佩晴年纪还小,不知收敛怒气,又仗着皇太后如今的权势越发蛮不讲理起来,直指着赵宣和李昶相扣的十指说:“你是郡主,我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凭什么就要给你行礼?”她说着说着,更是咄咄逼人起来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十指相扣!简直是恬不知耻,丢我大祁贵女的颜面!!”   赵宣本意不想与她多浪费时间,但龙有逆鳞,人有反骨,触之必死!!   她抬手一巴掌拍掉时佩晴指着自己的胳膊,眸中的声色霎时如千年玄冰一般,令人一看一眼就凉意遍体。   “我这个郡主是先帝爷亲封的郡主,我与逸阳伯世子,也是先帝爷下的旨,定的婚!你若有异议,只管找先帝去说,别在这儿碍人的眼!你若是舍不得自己这条贱命,我可以送你去见先帝爷!!”她说完,便要走,时佩晴不服输的往前拦住。   赵宣脚步不停,直直撞开她的身子说:“好狗不挡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时佩晴被撞的险些站不稳,幸好有人扶着。她站稳身子,恨恨的跺了跺脚朝着赵宣的背影吼说:“我一定要去找太后姑姑告状!”   赵宣没再搭理她,拉着李昶往前厅走。时佩晴不给她行礼有错在前,又是她挑的事,赵宣料定皇太后不会由着她胡闹。   殊不知跟在她身后的李昶侧过脸,凌厉的用目光凌迟这后面这三四个少女。   除去时佩晴这么个小插曲,这个抓周宴赵宣还是颇为满意的。皇太后携新帝中途亲临算是给足了面子。赵宪抓的是本《论语》,赵婖则是抱着金元宝不松手。   赵秦氏在一边站着朝赵宣说:“长公主好福气呀!宪哥儿日后一定是个好读书的孩子,能挣一份功名光宗耀祖!婖姐儿从小就会管钱财哩!”她身边坐着赵宜和赵顷,都迫不及待的要伸头来看孩子。   赵宣眼中笑意掩盖不住的流露出来说:“那可就承三婶吉言了!”   闹了这样久,两个孩子被鞭炮声吓得“嗷嗷”大哭,赵宣叫乳母把她们抱下去,满座寒暄许久,直到下午才散尽。   ————————————   丰启二年秋,八王君怀卿因阻挠征税新政,私自前往户部动改公簿,打伤朝廷要员,冲撞圣上等数十宗罪被下召狱,后因孝安公主求情,遂轻判了个流放福州。孝安公主的承安帝的皇妹,一向只顾享乐,从不管宗室中的家长里短,但今时今日,皇太后的动作叫她也看不下去了,这才站出来。太后不好拂她的面子,遂卖了人情。   但是饶了一时,不代表往后不会动手脚。君怀卿离了京,山长水远的谁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他。但临行那日,他一句:“自此往后,一切全凭我的造化了。在此拜别皇姑母!”就潇洒的离去。   丰启三年春初,君怀卿潜逃至淮州境内。得淮州织造袁裴相助,在祁江以南拥兵自立,半年内从淮州左右三郡,打到庆城。   丰启三年冬,逸阳伯世子举家叛逃至汝南,巧劝汝南郡守息兵迎君怀卿入城。后君怀卿自立为王,建朝名“后祁”,封李昶为汝南王。后祁占江北地界,打“除外戚,振后祁”之名号,与时氏之大祁成分庭抗礼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花~~~~~~   ☆、第122章 万里红妆   一百二十二、红妆万里   丰启六年秋,后祁皇帝君怀卿于平都一役受重伤在身, 加之接连征战, 伤情恶化,三月后驾崩。崩前无子嗣, 遂传位汝南王李昶。   丰启七年冬,后祁延祁江一路向北进攻, 势如破竹, 兵逼祁京。两军在城外对峙月余,最终, 徽贤皇太后连同摄政王时邦携皇帝于城头宣读归降圣旨。后祁皇帝李昶仍旧保留大祁国号,未免年前兴师动众, 修兵回返江南整顿,择次年春进京。   丰启八年的春天, 似乎不比往昔那样来的匆匆, 去的匆匆。它在大祁四处散漫着,弥留着时淡时浓的春意。蝴蝶蹁跹落在身姿摇曳的枝头树梢。时而微风萦面,碎发轻颤。   大祁与后祁战事连绵不断, 定国公府这些年倒是成了众人口中的话柄了。   定国公府里有个老姑娘, 二十有四了也不见成亲, 更不见谈婚论嫁。赵宣,就是人们口中的老姑娘。她今年二十四了, 十六岁及笄的那天,李昶匆匆忙忙来说要娶她过门,赵宣拒绝了。后来他在汝南造反, 定国公府单方否认了这桩婚事。如今李昶当了皇帝,外界不少人为赵宣可惜,也有的夹枪带棒,嘲笑赵宣不识时务,错失良缘。   京中还未嫁的贵女们纷纷向着以往逸阳伯府的老仆人们打听李昶的喜好,等着攀金枝嫁入宫里。   说完赵宣没有嫁人,赵岸也是至今委未娶,旁人都犯急发愁,他们兄妹两个却好像浑然不自知似得,没有半点要嫁娶的意思。   王珺娴这几年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君斛,七岁。小的叫君勉才三岁。两个都随她母亲的性子,待人温和有礼。赵宪却与当年抓周的结果不同,他顽皮的很,成日里戏耍夫子,不做功课。相反赵婖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不过最拿手的还是在赵宣和夫子面前告赵宪的状!   赵临一家早早的迁去了庆州,赵顷前几年考中了进士,这些日子正苦读诗书打算参加两年后的春闱。赵宜…………都定了亲,嫁人了。说来也惭愧,妹妹都成亲了,赵宣还是个老姑娘哩。   不过东跨院里的人都知道,赵宣不是不想嫁。只是她心里早就住了人,而不得爱罢了。   料峭的春风,从窗口卷进屋内,夹杂着些许新寒。早晨的天,淡青渲净,像是被打翻了的笔洗中流出的清水,沾染星点墨色,在天空妙绘丹青。赵宣抬眼瞧过去,只见远空中有什么絮絮扬扬的飘洒下来,把地面都映的发白,发亮。   赵宣坐在小榻前,手中拿着一卷书,一把戒尺,。手中戒尺一下一下的掂着,赵宪就灰头土脸的坐在她面前,断断续续的背诵文章,这一段不大长的诗文,他卡壳了四五次,这回已经是第三回儿重背了。赵宣听的耳朵生茧,自己都快听的滚瓜烂熟了,她放下书,朝昭娘说:“你去瞧瞧,外头怎么了?我坐得远,看不真切。”   昭娘福礼,应声走过去,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些。   赵宪时不时瞟几眼赵宣,被逮了个正着儿,只挠挠头说:“大姐姐,您就快饶了我吧!这诗书,先生课堂上根本没教!”他鼓着腮帮子,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赵宣拿起书劈头盖脸的就砸下来说:“你在这诓我呢?不管用!”她扬了扬手中的戒尺,瞧见赵宪直哆嗦,心想:怕打,还不好好念书!   “妗华与我说,这本书你们去年冬天就学完了。赵宪!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撒谎骗人了?!”赵宣扬起戒尺作势就要打下来,赵宪吓的六神无主了,死死闭着眼睛。叫人看着发笑。   赵宣的胳膊还没落下,昭娘却是一声惊呼说:“下雪了!郡主,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我出去看看!”赵宪借着机会,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赵宣摇头叹气,站起来朝着窗边去。雕花的木窗外,是纷飞大雪,天气骤寒。她伸出手,目光向着极远的地方慢慢涣散,雪白的脸上,绯色的唇瓣微微嚅动了几下,轻声呢喃道:“真的…………下雪了啊……”   古话说六月飞雪以示冤屈,而今四月,明明冬天早去,又是春光融融的时气,好端端的怎么会下起雪来?   昭娘的余光瞧见赵宣落寞的面容,不禁伸手去合上窗户道:“今年冬天冷的少了,现在说不准是倒春寒呢。这风口处冷的很,郡主不若回去坐坐吧。”她往回走,从衣柜里把前些日子收好的披风拿出来念叨说:“后悔当日早早的就叫师傅来把门帘给卸了,现在这门都漏着寒气,奴婢去帮您把小火炉找出来,烧点碳火烤一烤。”   她说着,回头却瞧赵宣依旧在窗边站着,她伸出手,轻轻的推开窗户。寒风裹着碎雪直袭人的面门。砸在脸上,还有少许锐利的痛意。   昭娘过来,从身后为她系上披风。迟疑道:“郡主…………”   赵宣自己紧了紧领口,慢慢适应了细雪撞在皮肤上的疼痛,迟缓的睁开眼睛,透过天空中盘旋不去的纯白,往着更远的山头看去。那里是一团白雾,看不真切。   “大军进城了吗?”赵宣似乎抬头时间久了,她放下微微发酸的脖子。今儿是迎接新帝入京的日子,李昶…………回来了。   昭娘心里蓦然刺刺的发痛,她绞着腰间的衣裳闷闷回话说:“尚未,现在时辰还早,加之下了雪,恐怕要推迟些。”天气一下子冷起来,昭娘的指尖冰凉,身子也有些哆嗦。   赵宣扶在窗栏上的手已经冻红了,她突然飞快的关上窗户,走进房里在衣柜前翻找说:“昭娘,帮我把冬日的衣裳找一件出来,我要去城门口!”   昭娘惊愕不以,抬着头愣了半晌才走过来一面找衣裳,一面问:“郡主,您现在为何要去?”   “我要去见他!”赵宣抓了一件天青色的小袄,攥在手里,斩钉截铁的说:“我要去见见他,我…………”她顿了一下,昭娘将视线投过来,恰巧看见赵宣粲然一笑,两颗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道:“…………我真的想他……”   那一瞬,昭娘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她低着头说:“奴婢给郡主更衣。”   屋外风雪渐小,在百花的瓣儿上,蕊儿中充作点缀,赵宣换好了衣服,同昭娘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刚开始时,雪大的很,虽说只下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但道路上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每一脚踩下去,便没入半条小腿。饶是大雪,却依旧有许多百姓穿着薄衣上街,陆陆续续的往城门下涌去。赵宣带了面纱,又没有上妆,加之路上行人都一心看着脚下,是以没有人认出她来。   不用马车,从定国公府到城门处需得走半个时辰,赵宣心中急切,倘若没有昭娘搀扶,定然是摔了好几跤了。   她张嘴艰难的呼吸,哈出的白烟在空气中缭绕,包裹氤氲着她整张脸。远远的,赵宣听见前方有人跑了起来,一边喊着:“大伙快往前走啊!!新皇帝进城了,大军进城啦!!咱们去接风!!”   赵宣的心跟着他的喊声七上八下的,想要快些往前跑,可是又行动不便。她推开昭娘,向前跨了一大步,就这么往前拼命似得走着。昭娘在后头跟不上,眼瞧着赵宣一步没站稳,向前栽倒在雪地里。   “郡主!”昭娘惊呼一声,往前走扶起赵宣,在她身上摸了摸说:“郡主,鞋袜衣裳都湿了,咱们还去吗?”   “去!”寒风凛冽,赵宣打了个哆嗦抖掉衣领里的雪水说:“走吧,我挨这么一会儿冻不碍事。”她抓着昭娘的手,慢慢往前极其艰难的挪动。   五年前,她拒绝李昶,五年后…………她只想站在千万人群里,就那么远远的看他一眼,看他脸上有没有落疤,看他这些年有没有消瘦,看他骑在马背上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模样。   时至今日,赵宣还能时常梦到那天李昶穿着淡青色的长衫半夜闯进东跨院,他的眉眼里隐隐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说:“初华,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初华,我想拴着你一辈子。”   “宗砚,我不能走!我不想多解释什么,你我的婚约…………作废吧!”   ——————————   可是赵宣也有自己的难处,她知道李昶要叛逃了。她不是怕背负骂名,也不是怕日后的日子艰苦。只是母亲把定国公府交到了赵宣的手上,府中还有幼弟幼妹需人照料看顾。定国公府世代忠良,千古美名不能够在她这儿功亏一篑。她也最不想看到日后,两军对垒之时,李昶为了自己两相为难,而不能对皇太后和君缪下手。   她摸索着往前走。发间沾上的碎雪都化开了,淋在赵宣的脸上,一路顺着下颚从颈脖处滚进衣裳里。像是小时候吞了一口雪,凉到心底的感觉。   拐过一道转角,面前就是高高的城门,赵宣来的迟,前面早就挤满了来围观,迎贺的百姓们。他们手里有的提着满篮的鸡蛋,有的抱着田里结的瓜果。面上欢呼振奋,赵宣被挤在重重人墙之后,只能偶尔透过缝隙瞧见半点街道的样子。   “喔!大军进来了,大军进来了!!”   前面有个人突然出声,引得躁动一片。人挤人的一点点往前涌动,挤得吵声一片。   “你挤什么挤?!”   “当然是挤到最前边去看一看圣上,沾点子贵气了!”   “嘶!你踩到的脚了!”   “…………………………”   赵宣将两只胳膊横在胸前,往前一路寻着人缝就挤。昭娘跟在后面被人大力装了个踉跄,一瞬间就找不着赵宣了。   这边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推搡着,那方才喊话的男人,又来了一句:“唉!大伙别挤了,不是大军,是先行过来的军爷扫雪哩!”他话音刚落,赵宣耳畔又传来几声骂骂咧咧的叫嚷。众人停了力气,赵宣轻巧的就挤到靠前的地方去,确实是隐隐约约的看见几个小兵模样的人拿着扫帚,正在清扫路面。只是他们手臂上都帮着一条红绸,在风里招扬,满天雪地中,蓦然瞧见一抹红艳的颜色,真真是显眼至极的。   城门口的积雪深,未免大军京进城马蹄打滑,派人事先来清扫一番万分必要。   城外依稀可见翠色,赵宣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原本湿透的衣袍鞋袜早就变得坚硬冰凉了。稍稍动一根脚趾头都像是踩在冰刃上。   待到路面清扫干净,那两三个小兵将扫帚靠在墙边,归队回去。从远处传来锣鼓声,一下一下敲击在赵宣的心上,五味陈杂。   即将要相见,这一回他是人上人,说不定早已娶妻生子,说不定已经面目全非。   赵宣迫不及待的重逢,临近眼前却又心生退意。她的本意是见他过得好,安了心,断了念。可又生出一丝丝的不甘,自己站在人群里,李昶也许半点目光也不会投向自己。   是她亲口断送的感情,现在却拼了命的想要挽回。破镜能重圆吗?已经深埋大江两岸的情分…………还会在吗?   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人潮再次翻涌,比方才来的更为猛烈,赵宣被撞的东倒西歪,身体偏偏又提不起力气来往前跻身。   她踮起脚尖,在缝隙中看见满天红艳的颜色,像是火焰,绽放在簌簌大雪之中。   走在队列最前的马背上端坐着一袭青衣的男子,他面色冷峻,眉目入锋,毫不含情。眼泪在一瞬间破堤而下,眼睛酸胀的厉害。她死死的抠着脖子,却依旧从喉咙中发出哽咽的怪声。赵宣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心头就想破了洞一般,钝钝的发疼,每一次呼吸就叫人不得不弯下腰来。她只瞧见李昶那一眼,随后便被人群掩盖住。   凄凄漫漫的雪依旧飘着,在众人接连不断的欢呼和锣鼓声中,赵宣恍然听见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在唤她道:“初华!”   赵宣抱着膝盖半蹲在地面上,那声音伴着马蹄声有一次在上空响起:“初华!”   赵宣忽觉四周人群渐散,冷风迎面吹来,她微微抬头…………入目的是满眼红与白,那火红的颜色不是火焰,是红绸!战马的脖间和士兵的袖上都赫然系着一条随风狂舞的红绸。耀眼刺目的红,一直蔓延道远山之上,像是带着炙热的温度,要把整个冰雪世界都燃烧起来一般。   锣鼓依旧喧天,赵宣与李昶立在喧嚣的正中心。她的睫毛跟随着眼睛微微颤动。   “初华!”李昶唇边抹上极深邃极红艳的笑意,像是要刻进骨子里一般的朝着赵宣伸出手道:“初华,万事具备,我只差一个你了!”他唇边的颜色像是要把满山的红绸都给比下去一般。   赵宣傻傻地探出手被他一把抓住拉上马背。雪花纷飞中,李昶将赵宣裹在自己宽大的斗篷之下,迎着铺面的风雪渐行渐远。   “宗砚,我真的…………真的……想你想到快要疯了…………”   “嗯,我知道。”   ————————————   一骑双人,满天雪色,万里红妆。   为一人,谋天下,万里山河,赴卿而来。   山河乱世,以往的所有悲欢,只为了今天苦尽甘来。   《清欢共》   李昶:世间清欢若与共,   吾自提亲上门头。   赵宣:但愁儿郎多薄情,   只叫妾心许君收。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大归《郡主不嫁》的正文就完结了,是个HE哈。 祝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虽然大归还是个光杆司令(捂脸哭) 感谢小天使们一路的陪伴 当然后面还有宣宣和世子的幸福生活哦,加上每对cp的问答小剧场。 完结给自己撒花花~~~~~~~~   ☆、第123章 爹娃互坑日常   一百二十三、爹娃日常互坑。   烟花三月,桃色衣裳的美妇手中握一把小蒲扇, 缓缓摇动着玉腕扇风, 她身后跟了两个婢子模样的丫头,春风送暖, 阵阵花香袭面。   赵宣抬手,拿团扇遮了遮阳光朝前观望说:“本宫去前面的小亭里歇会儿, 你们两个将照儿, 虔儿带过来。”   宫人福身应是,掉头朝御花园南边去了。没多久就瞧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蹦跳着过来, 引得身后宫人齐呼说:“小殿下慢些,当心摔跤!!”   两个孩子, 大一些的叫李虔,五岁了, 跑在前头, 眉眼多像赵宣一些。后头踉踉跄跄的跟着个三岁的小娃娃,脸上红扑扑的霎是可爱,名字嘛…………叫李照…………   当初李昶偏要取这个名字, 说是代表了爱…………赵宣也是觉得他越发厚颜无耻了些。   他俩猴儿一般都窜到赵宣身边, 抢着说:“儿臣给母后请安!”   赵宣抬起脸, 姣好的面容仿若娇蕊初绽,眉峰温婉下一双杏眼仍含了几分少女的灵气, 三四缕碎发垂下到两个孩子的脸上,蹭的人痒痒的发笑。她点点李照的鼻子说:“又同你哥哥去哪儿混闹去了?”   “儿臣去抓福碟啦!”李照奶声奶气的蹬着嫩藕一般都小肥腿往赵宣膝上爬,她睁着双大眼睛, 不安分的在赵宣怀中乱爬说:“娘亲,娘亲!听说昭娘姨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赵宣抱着她,按住那双不安分的小手说:“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话?”她瞧瞧站在一边的李虔,招手让乳母上前来给他擦擦汗,一面瞅瞅他满脸的灰一面佯怒道:“虔儿,你也都是大孩子了,也不知道给妹妹做个榜样。成团闹的满头大汗!又带着照儿偷偷跑到宫外去!”   李虔,瘪着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犟着回嘴说:“儿臣可没有带妹妹出宫!是偶然听宫人说昭娘姨姨不给徐大人进屋里睡觉呢!”他拍着小胸脯说:“娘亲以前说过!有小宝宝就不能和父皇睡一起,要陪儿臣一起睡觉的!”   赵宣脸上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直把他拉近来揉搓着小脸说:“你也真什么都敢说!”她把李照放下来,自己站起身。乳母上前想要牵住李虔,被赵宣抢先,一手一个牵住李虔和李照说:“走,这会儿你们父皇该下早朝了,咱们去瞧瞧他。”   乳母见状悻悻退回去。赵宣微微朝后方侧目,眼中寒光乍现:“小殿下身边容不得那些个嘴碎的东西,若是再有下次私下里嚼主子们的舌根,那她们的舌头也都不必留着了!”她低头朝拉扯自己袖子的李照绽开一抹笑,话中却隐着冰霜:“这话今儿是说给你们几个听见了,也是说给所有伺候小殿下的人听的。本宫和善,但绝不仁慈!!”   “奴婢们铭记娘娘教诲!”乳母连身伏在地上,待她站起身来,赵宣早就走到五步开外了。   齐元培远远瞧见赵宣朝御书房过来了,探头进去道:“圣上。”   “何事?!”李昶从满桌的奏折里抬起头,皱着眉头问他,齐元培满脸堆笑抓着浮尘说:“皇后娘娘带着两位小殿下过来了呢。”他话音刚落,便瞧李昶猛然放下笔站起身说:“你将桌上的奏折整理好,传膳房到偏殿摆膳!”他推开宽椅,端着胳膊大步跨出去迎着赵宣,顺手抱起李照在怀里掂了掂道:“也该是午膳的点了,咱们去偏殿里坐坐。”   李昶一只胳膊稳稳的抱着李照,一手牵着赵宣,两人并肩在和煦的阳光下漫步走着。   “怎么,前朝里头又催着你选妃了不成?”赵宣的手在李昶掌心里作怪,指尖不停轻挠着他。李昶手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脚步一顿,抽手搂住赵宣的要,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他盯着赵宣,伸出舌头轻轻在唇边舔过,意犹未尽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我说了,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赵宣结结巴巴的憋不出话来,只得低头骂他一句:“登徒子!”   李昶心中得意正浓,不妨小臂微微一痛。低头看来才只竟是李虔一巴掌拍上来,他将李昶圈在赵宣腰间的手打掉,视死如归的说:“父皇羞羞!!娘亲有小宝宝不能玩亲亲!”   李昶狠狠的瞪他一眼,抬手将他架起来朝半空中高高抛出去,又落回来,一接一个准。   李虔被吓得嗷嗷大哭,咧着嗓子叫嚷:“父皇欺负儿臣!呜哇哇哇!!!娘亲救我!”他在空中乱动,李昶一个失手,险些没接住。李虔哭的就愈发猛烈起来,连带着李照也在赵宣怀里埋头哭起来。   赵宣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上前就拧了李昶的耳朵:“你干什么呢!瞧把孩子吓得!”她把李照塞进李昶怀里,结果李虔,一颠一颠的哄着说:“好了好了,你父皇是个大坏蛋!咱们不理他,他下次要是再吓我们虔儿,娘亲就打死他,好不好?”她抱着李虔,径直往前走。   李昶被甩下来好远一段距离,他抬头看过去,正瞧见李虔趴在赵宣的肩膀上,两只眼睛里扑闪扑闪的蓄着泪,朝他做鬼脸。   ………………好不容易抱得了美人归,还没好好快活几年,就叫这个小鬼头全搅和了!!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谁才是老子了!   李昶手上抱着李照的动作紧了几分,想着还是女儿好。他低头,却撞上一张瘪着嘴,努力憋哭的小脸儿。这张小脸儿终于在李昶低头的一瞬间破功了,她闭着眼睛,张着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惊动得赵宣又折回来,看看李照,在看看他,冷哼了一声把李虔放在地上,从李昶的怀里抱过李照说:“下次才让我看见你欺负孩子,这个月我就带着他们搬出宫去!!”   李昶:WTF?!!!   他做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啊!!   虔宝宝表示:想要拿捏住父皇,就要先抓住娘亲的心!是吧妹妹?   照宝宝:呜哇哇哇哇哇哇!   ————————————   晚间,花好月圆时。   李昶:娘子,孩子睡啦,咱们来亲亲。   赵宣:我怀着孕呢!不行!   李昶:只是亲亲,我保证不干别的事情哦!(嘴唇上扬)   赵宣:你!你笑什么?   李昶:没笑啊(嘴唇上扬)   赵宣:明明就是笑了!   李昶:真没有(嘴角依旧上扬)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听说你最近怀孕胸口发涨,我来帮帮你吧~   李虔:不行!娘亲有小宝宝,不能亲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李昶拉过他到一边小声说:白天的时候咱们不是三百两银子成交了吗?   李虔:不行不行,再加三百两~不然…………我就弄醒妹妹。   李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   两年后,李昶传位于承安帝二子君潋,其正直壮年,仁德为政,年号仁汇。李昶举家迁往安华郡,大祁自此三百年再无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24章 李昶&赵宣(二更)   一百二十四、采访(二更)   记者:大归   嘉宾:赵宣,李昶   时间:2018.02.16(大年初一)   1.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对方的?   李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赵宣:嗯…………呃………这个我不清楚。   2.对方最喜欢吃什么?   李昶:初华最喜欢吃春笋。   赵宣:呃……   大归:好吧!我书里没有写, pass!   3.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李昶:好看!!   赵宣:原来你只是贪图我的美色, 哼!   李昶:没有,娘子人美心善。   赵宣:其实第一次见面没有印象, 那时   候我只注意到了时举,但是!!   但是后来觉得他整天咧嘴笑到我   背后发毛。   李昶:这个问题…………晚上咱们床上再   讨论吧。   赵宣:…………呃……夫君你简直英俊潇   洒, 风流倜傥呢…………   4.时隔五年再见, 最想对对方说什么?   李昶:想你   赵宣:想你   5.儿子女儿更喜欢哪个多一点?   李昶:嗯…………我更喜欢女儿。   赵宣:都是我生的,我都喜欢!   李昶: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赵宣:谁让你老是作弄宝宝的?   6.你们晚上一般什么姿势?   李昶:一般是…………唔唔……(被赵宣捂   住嘴)   赵宣:跳过!!!   7.晚上一般…………多少次?   李昶竖起三个指头。   赵宣:不要脸。   大归: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很威猛的。   8.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李昶:都喜欢。   大归:必须说一个!   李昶:…………好吧, 那就锁骨。   赵宣:嗯…………嘴巴……(飞快脸红)   9.最想要对方为自己做什么?   李昶:坐上来,自己动   “啪”(画外音, 被赵宣打脸)   赵宣:希望他可以替我生孩子(一本正   经)   10.对方做过什么让你一辈子难忘?   李昶:很多事情,她秋狩照顾我, 第   第一次主动吻我, 甚至是那一   大雪纷飞的站在人群里看着我   ,让我都一辈子忘不掉。   赵宣:…………(泪目,说不出话。)   大归: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11.有什么秘密瞒着对方的吗?   李昶:没有。   赵宣:我是重生的这件事还没说………   李昶:重生什么意思?   赵宣:乖, 回家再跟你说。   12.对方有什么缺点?   李昶:太爱孩子, 以至于同房次数越   来越少。   赵宣:小心眼, 总和虔儿较劲,而且   黏我, 喜欢耍流氓!!   13.成亲后为什么事情吵过架吗?   李昶:没有,我们从不吵架。(官方   微笑)   赵宣:量他也不敢跟我吵架!   14.如果可以命令对方做一件事,会是什么事?   李昶:把两个娃丢给乳母和我过一天   赵宣:帮我带两天孩子, 不许采取暴   力手段!   15.有没有什么要对读者们说的呢?   赵宣:新年快乐!   李昶:新年快乐!   好了,感谢两位配合采访,祝大家新年快乐哦!!!      ☆、第125章 配角cp问答(三更)   一百二十五、配角cp问答   第一场   记者:大归   嘉宾:王珺娴&君怀笙   1.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君怀笙:很温婉的女子,面容清丽姣好   性情平和。   王珺娴:我打小就见过他了, 那时候他   一定是没注意过我的。我以往   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是   我一辈子都遥不可攀的。   2.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对方的?   君怀笙:那年在青州令的宴席上和纳兰   一起遇见她的时候。   王珺娴:我喜欢上他,是从秋狩时他为   我得罪东辽, 惹怒承安皇帝,   被贬的时候开始的。   3.对方有什么缺点?   君怀笙:几乎没有, 就是…………太温柔   了, 我说什么她也不反对。   王珺娴:他………后院里还有几个侍妾!   君怀笙:那是我母亲硬塞的!你几时看   我去过夜了?   王珺娴:那我心里看着就不舒服,天天   你母亲, 你母亲的,你怎么不   跟着你母亲过?   君怀笙:…………珺娴~我明儿就遣人把   送走行了吧?嗯?   王珺娴:好吧~   第二场   记者:大归   嘉宾:昭娘&徐卫   1.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徐卫:跟着世子爷进定国公府客房那次   觉得昭娘她活泼明艳的狠。看着   她, 我这心里就开心!   昭娘:原本看他天天冷着个脸,以为是   个木讷的人呢?后来才晓得, 他   老实的很, 又不经逗。   2.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   徐卫:在安华郡的时候。   昭娘:安华郡!他天天帮我洗碗做饭呢   3.时隔五年没见,最想对对方说什么?   徐卫:我要娶你!   昭娘: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这几年,没   白等!   第三场   记者:大归   嘉宾:恭顺&赵渊   1.成亲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纳妾?   恭顺:他哪敢啊!   赵渊:我哪里是不敢?!   恭顺:难不成你还真想那呀?儿女都当   爹娘了, 你还为老不尊不成?!   赵渊:夫人息怒, 息怒!我不是不敢,   而是不想!心里装你一个就满了   恭顺:当着别人的面也好意思说!   大归:额…………你俩当我不在呗!   2.对李昶这个女婿有什么看法?   恭顺:满意,十颗星!   赵渊:夫人满意, 我就满意!   3.这么多年,争吵过没有?   恭顺:这个……还真的是没有,这么多   年了, 他真的事事都让着我。   赵渊:我能娶她回来,可不是为了叫她   受气的。